店里没客人时我跟她闲聊天,问她以前都干过什么工作。她说干过短途导游,快递接单员,信托公司咨询顾问,校对员,还在一家由一对韩国夫妇开的料理店当过店面经理。我说,姐你朝鲜话一定很好。她说,一句都不会说,跟韩国老板夫妇交流用日语和英语,无论是日语还是英语都半熟不熟的,那对夫妇倒会讲几句汉语,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初她是当服务员的,但那对夫妇却让她当了主管。我说,姐你在饭店干过怎么也没吃胖呢?她身材保持得挺好,身上一点赘肉都没有,我说姐你健身吧?她说,以前每天跑步,后来因为脚踝受了点伤,就改成徒步走了,每天至少走4公里,还是快步走,走路挺有好处,心情不好郁闷了,或有解不开的疙瘩了,快步走上半小时,走累了,出汗了,包袱就放下了,你可以试试。我说,我肯定坚持不下来,在健身房办的年卡,去不了几回,都浪费了。她给我看了她儿子的照片,那小孩儿像饼干盒上的娃娃,太可爱了,眼睛特别像她,又大又亮。我问她为啥离的婚,她想了想说,不懂爱情的时候谈恋爱,不懂婚姻的时候结婚,等到什么都懂了,也晚了。我说,不晚,等我帮你介绍一个。她就笑笑,说早就不想这样的事了。我说,你还这么年轻,你得再结婚。她说,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结婚,我太自私,不会去费力爱一个人,这种想法,别人也会有,大家还是省省劲更好。我就当她说说而已,我大伯哥跟大伯嫂离了,大伯哥也离开朝阳投奔了我和我老公,我就想介绍他们认识,回家跟老公讲,老公就特意到店里看看她,说,挺好,就是怕她看不上我哥。我说,不能,大伯哥虽然是个开挖掘机的工人,但挣得多呀,一月能开一万多块钱呢,我做生意都挣不过他,现在没有房子,但说买就能买上的。我就跟她说,姐,我把我大伯哥介绍给你吧,你们岁数啥的挺相当的。她愣了一下,看着我,好像我说错了什么话似的,最后她笑了,直摇头。我说,我大伯哥人挺好的,他离婚是因为大伯嫂打麻将上了瘾,整天冷锅冷灶的不像个家样儿。大伯哥脾气挺好,抽点烟,但不喝酒,没有吃喝嫖赌的坏毛病,也不像东北有些男人爱打老婆。我这样一说,她不笑了,认真起来,说她不想再结婚,婚姻就像做生意一样,得经营,她没这个能力。我说,那你也不能一辈子一个人啊。她说,为什么就不能一个人呢?人都是独自地来,也肯定不会有人陪你一起去,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我回家就跟老公讲她连相看都不相看,老公说,我就知道,打眼一瞅,这女的不是个简单的人。我说,有啥不简单,不就是一个给我打工卖服装的,我心里还挺有气。
要说我老公挺有眼光的,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女的,她们相互认识,那女的说,你现在还写吧,你应该写,你写的比那些人强多了。我是不写了,没什么意思,那点稿费不够吃饭呢,可惜你不会装傻卖萌,不会拍马屁,不然名和利都有了。知道吧,今年谁谁得了银果奖,天哪,就他写的那些烂诗,散文写得像说明书似的,滨城最高文学成就奖给了这种人,不是把别人都当成瞎子吗?就听她说,狗屎吧。那女的说,他倒是获过不少奖,你听说过小芹海参奖吗?笑死人了,反正这个乒乓球不是落在他身上,就是落在别人的身上,就那么几个人。那女的走后,我问她,姐,你写作吗?她点点头,写点东西。我说,我有个表弟在省作家协会你认识不?她说,可能不认识,因为她接触不上那里的人。我表弟是朝阳农村的,三十岁前在家务农,一边种地一边写作,有文章在当地报纸和一些杂志上发表,他非常努力,天天点灯熬油的,渐渐就有了农民作家的身份和头衔,认识一些省里的人。后来就调到省作家协会工作了,还当了个副主任,我们这些亲戚都挺羡慕的,谁想一个十多岁还用袖口抹大鼻涕的乡下娃这样有出息。表弟是个有心人,这点得佩服他,他家种水稻,当初成麻袋往省里送大米,给他认识的作协里的那些人。后来送的东西就不算是家乡的特产了,山鸡、笨鸡蛋、猪肉、木耳、人参、水果啥的。有一年有个杂志编辑,听说还是个副主编,也是省里的,要在楼下盖小房,表弟连夜将水泥砖头啥的送过去,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东西都没白送。其实,我也是干够了服装的,也不太好干了,现在年轻人买衣服都上淘宝网,要是有人能帮我找份体面的工作,我也不吝啬送点礼啥的。
她在我这里没干太久,她说过这只是她阶段性的工作。春节一过,就不干了,再没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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