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莲殿,梦里花落知多少?
如梦躺在床上,双手抓着被子,做着梦。梦中之景,许是如此:杨柳岸边,长亭之上,一壶清酒,两杯闲愁,烟织离别,雨打蒹葭,花自飘零水自流……梦中的另一个人竟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七郎,而是另一个男人!
“你要和他走?”那个惨绿少年拉着如梦的手!
“是。”如梦缓缓挪开他的手。
“为什么?”他抓住她的双臂,摇晃着她,“你便要这天家富贵,就不要我这竹马之谊了吗?”
“你就当我是如此不堪之人罢了!”她推开他。
“和我走吧!”他紧紧抱住她,“没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要的是他而不是你!”她又推开他,“他能给我我要的一切,你什么都给不了我!”
他看着她,满是伤心。“你从来就不是贪慕虚荣之人呀!这十多年的陪伴竟比不过这几个月的温柔!”他又看着如梦的眼,说:“你可曾爱过我?”
“我从未爱过你,遇上他,我才知道什么是爱。”
“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说完,他便踏马绝尘而去。
“玄晖!”她大喊,“小心珍重!”
其实,她心中所想是:我只爱你。
如梦总算醒了,子衿匆匆跑进内殿,“娘子又是梦到蒋郎君了吗?”
“是呀!”如梦哭着,“这辈子总是亏欠了他了。”
“娘子不愿成为蒋郎君的累赘才做了大家的侍妾,娘子爱蒋郎君之心日月可鉴呀!”子衿在一旁劝慰着。
“不能相守,相爱又有何用?”如梦苦叹,“他便是要恨透我了吧!连封书信都没有。”
“娘子可别再说了,许是蒋郎君也不愿成为你的累赘,就歇息吧!”
子衿为她盖上被子,见她安然睡下便静悄悄地退下了。
如梦其实还未入眠,怕睡下之后又遇到那位惨绿少年,心想:现如今的你可还依旧?反正这一生是愧对你了。你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青梅竹马便一起携手走过了十五年。我们两家又是世交,同甘共苦熬过艰难岁月……当时父母双双驾鹤西去,苦难已压倒了你,你早已穷困潦倒,若再加上我……我不愿成为你的累赘,只求你遇到一佳人,幸福余生……
启华殿,可听到花落的声音?
“娘子。”伏案走了进来,笑着说:“这些是大人新贡的阿胶,制成固元膏能吃上好几个月呢!”
“阿爷有心了。”嫣儿笑着,轻抚小腹。
“还有一事,娘子……”伏案欲语还休。
“什么事?”嫣儿看着她。
“娘子命我查的知秋已是死人,而且那知秋是大人安插在拂莲殿的内应。”伏案吞吞吐吐的说完。
“她怎么死的?”嫣儿一振。
“大人怕淑妃有僭越之心,便安插了知秋……知秋无意之间听到了些事所以被处死了。”伏案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
“你欲言又止的作甚?快说是什么事?被谁处死了?”嫣儿显得有些焦急。
“其实淑妃与娘子交好一是为了利用娘子挡住大人保住自己孩子保住自己的恩宠,二是为了协助至尊伺机铲除大人铲除娘子铲除异己呀!”
伏案哭着说,哭的那么真,哭的那么深。
“什么?”嫣儿生气得站了起来。
“至尊已经不是当初的至尊了!他再也不是大家了!”伏案哭着,“都是那个毒妇给蛊惑的!说是铲除了大人和娘子后便封她为皇后!”
“如此也不是我的好姐妹了。”嫣儿苦笑道:“我还以为她是我的好姐妹,我还想着与人为善,原是我错了。”
“还有,知秋留下遗言说娘子上次小产也是拜她所赐!送美容膏是其次,而娘子当日放不下的百家衣才是那夜叉的心机所在”伏案看着嫣儿。
“你是说……她在百家衣里做了手脚?”嫣儿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她。
“娘子心疼的那几块她送的蓝布,是长久泡过麝香的!”伏案哭着说:“娘子爱不释手的又时常细嗅的百家衣是有毒的呀!”
“什么?”嫣儿坐下来,恍然大悟地苦笑着:“我本以为自己看人透彻,原来是他们城府太深。”
“看这宫里的人不都是雾里看花的吗?娘子今后好生提防就好了。”伏案看着慌张失措的她,笑着劝道。
“今后定要好生提防!”嫣儿握紧拳头,怒视远方。
伏案静静退下,嫣儿又开始思绪万千了:长久闻麝香便能致我失子?可我怎么闻不出那是麝香?许是她以荷花香气盖住了麝香……现如今百家衣已烧,也做不了什么证据了,知秋的话也是死无对证,可真的是她吗?……敏是要连我也一并剪除吗?当初的敏也只是为了登上皇位才接近我吗?真的是我痴心错付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确定。真的是雾里看花。……想到这里,嫣儿哭了,比起淑妃的心机,嫣儿更承受不了敏的手段。
伏案退到偏殿,将阿胶安置好。
“教你说的话可都说全了?”杨复恭笑着走了出来。
“是。”伏案笑着说。
“可真是对不起淑妃了。”杨复恭笑着,“毕竟她不比嫣儿更为亲近……”
“可为什么要诟病至尊?如此娘子还怎么有心思争宠?”伏案不解地看着杨复恭,“这无中生有若娘子来日查出又该如何?”
“总要打消嫣儿投奔至尊的念头呀!”杨复恭笑着说:“你便在嫣儿身边好好因势利导吧!”说完便扬长而去。
“是。”
伏案笑着看这她养父远去,想着嫣儿原来只是养父的一枚棋子,满足地笑着。
可她不想想自己亦是养父的一枚棋子,或许她想过,但是不介意。
薰风殿,落英缤纷。
“娘子。今夜至尊要来薰风殿。”坠兰笑着说:“快先准备着吧。”
“什么?”
德妃笑着,心里暗自感激:让阿爷隔岸观火总算是对了,花启嫣也算知道知恩图报。韦氏,哼!
“你们快去把殿前的落花都收拾干净了!”德妃笑着说,赶忙跑向梳妆台,对镜贴花黄,“坠兰!快送些东西给韦氏,毕竟是好姐妹。”
坠兰笑着带了些宫女扫出来的落花,大摇大摆走进就日殿。
就日殿,花自飘零水自流。
“韦昭仪好。”坠兰笑着说:“今夜至尊要临幸薰风殿,我们家娘子想着韦昭仪,便遣坠兰把这好消息早些支会昭仪。”
韦昭仪这时的表情很是扭曲,有对这坠兰装腔作势的怒,有对德妃矫揉造作的恨,有对至尊春恩临幸的妒,更有对阿爷无能为力的悲。
“如此……本真!拿盒神仙玉女粉给妹妹,难得一次临幸总不能让至尊失望。”韦昭仪笑着将一盒粉重重按在坠兰手上,轻飘飘地说了句,“替我恭喜妹妹,也让她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可别要她丑态百出了。”
“韦昭仪费心了。”坠兰冷冷笑着,“昭仪久未承宠怕是这粉的缘故……我家娘子自会料理自己仪容。自然了,娘子还命我带了这些桂花给昭仪,昭仪可赏玩,可酿酒,可泡茶,自然了,制这不受宠的玉女粉也是好的。”
韦昭仪狠狠瞪着,但无反击的能力,只能看着坠兰大摇大摆地回去。
本真看着这花篮里带着一半尘土一半落花的,看着韦昭仪满脸愤恨,便将这花篮狠狠扔了出去,“娘子别伤心了。”
“我有什么好伤心的?快把那花篮捡回来,等来日她失宠了我便加倍奉还。”韦昭仪笑着说:“给我用神仙玉女粉吧!”
“是。”
用神仙玉女粉,只求一个念想,一个盼头,这样也挺好。
安仁殿,拾花成趣。
“姐姐你可起来了?”寻冬笑着说:“若是一夜劳作过于辛苦,便再去歇息吧!”
“妹妹说些什么混话?”苏美人打了寻冬一下,“你可是吃醋了?”
“怎会?我有孩子陪伴,怎会吃醋?”寻冬笑着说。
“我与至尊只是以礼相待,我只是谏臣谋士罢了。”苏美人笑着说。
“姐姐何必自暴自弃?”寻冬拉着她的手,笑着说:“我真心希望姐姐在这宫中不寂寞有盼头。”
“不说了,你拾掇这些落花作甚?”苏美人指了指这花篮里的花。
“给你泡茶呀!”寻冬笑着。
“如此我也捡些给你泡茶。”
“娘子!娘子!”月饶笑着跑了进来,“惠娘子寄来书信了!”
“家书抵万金呀!”苏美人笑着说。
“是吗?”寻冬笑着说:“快拿来给我看看。”寻冬看着书信,笑着。“你姐姐可还万福?”苏美人笑着说,贴近寻冬看着书信。
“当着正一品诰命夫人怎能不万福?”寻冬匆匆遮住信,忙着笑了声,后又愁眉紧锁,“只是阿姐姐夫身居高位定要居安思危呀!”
“身居高位正好给你做靠山!”苏美人笑着,完全不解寻冬心中愁苦,“妹妹好生小气,连封书信都不与我看。可生分了呀!”
“好姐姐,信中有些难以启齿的姐妹话,着实不方便。”寻冬尴尬地笑着。
“罢了罢了,我还是捡我的桂花吧!”苏美人笑着说。寻冬有种黯然神伤的感觉,为什么?寻冬知道自己阿姐既非囊中物,亦非池中鱼,姐夫又以雄勇自负,对敏的封赏不屑一顾,辗转于君臣两念,若有了不臣之心又该如何?这封书信字里行间浅浅流露的可是问鼎之心呀!阿姐姐夫,你们可万万不要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呀!
夜深了,寻冬扶着日益长大的肚子,将那封信扔到烛火之上。
夜深了,倚香躺在床上辗转,笑道:“从来寂寞,何必等待。”
夜深了,语呓看着水中沉鱼之貌,晒着那花篮那落花那尘土。
夜深了,若双枕着至尊那结实的手臂,如此香甜,如此美好。
夜深了,嫣儿望着西方明月暗淡低沉,东方红日灿烂高升。
夜深了,如梦坐在小木犀的摇篮边,甜甜想着,美美笑着。
二、从此萧郎是路人
“姐姐早。”嫣儿兴冲冲得跑进拂莲殿。
“你来了。快坐。”如梦笑着说。
“小木犀呢?”嫣儿坐了下来。
“他真沉沉睡着呢!”如梦满心欢喜,又看着嫣儿边上的夏花,笑着问:“今日怎么带着夏尚食来了?”
“瞧瞧我带了些什么!前些日子妹妹送来的阿胶怕是吃完了,这不给你带来了阿胶又带来了厨娘。”嫣儿笑着说,打开了带来的食盒。
“妹妹费心了。”如梦笑着。
“夏花,你便退下吧。”嫣儿笑着说。
“是。”夏花拿着食盒去了厨房,如梦也让子衿退下了。
“如此我们姐妹俩就可好好说说话了。”如梦笑着说。
“近几日姐姐可忙了。”嫣儿笑着说:“拂莲殿车如流水,马如游龙的,姐姐怕是忙坏了。”
“都是些不相关的人。”如梦笑着说:“只是为了凑凑热闹罢了。”
“热闹是假,攀附是真!”嫣儿笑着喝着茶,“姐姐泡了莲子?可是月内难寐?”
“妹妹说笑了,这几天来的人鱼龙混杂难分善恶,泡莲子只为养心安神。”如梦笑着,呷了一口。
“如此说来,嫣儿是善是恶呀?”嫣儿笑着问。
“你呀!便是这宫中的大恶!”如梦笑着说,嫣儿差点呛出莲子来。
“我在姐姐眼中居然如此不堪!”嫣儿狠狠瞪着如梦。
“好妹妹,说笑而已,何必当真。”如梦笑着说:“我还没见过比妹妹更好的善人。”
“那还差不多……对了,姐姐上次念叨的知秋现在何处?”嫣儿笑着问了句:“可在小厨房烧火?”
“她?小小年纪能做些什么?不定去哪野了。”如梦笑着说。
嫣儿一惊,笑着说:“做拂莲殿的宫女真好呀。”
“怎么?妹妹贵妃不当,难到想着来我这拂莲殿当宫女?”如梦笑着看着她。
“谁要当宫女?”敏笑着走了进来。
“你的花子呀!”如梦笑着说:“许是贵妃当腻了,想来我这烧火。”
“獠子你可不知道,当姐姐这里的宫女,甚是逍遥自在!”嫣儿笑着说,含了一颗莲子。
“她说的是谁?”敏笑着看了眼如梦。
“就是那知秋。”如梦尴尬地笑着,“上次不是见到你被吓着了吗?”
“哦,那个宫女呀!怎么?花子,你要和她换换?”敏笑着问。
嫣儿看他们互通心意,心中把握已有十有八九。
“你大可把我换了!”嫣儿笑着,“名为贵妃,实则弃妃。”
“嫣儿你想些什么呀!换了谁都不能换了你呀!”敏哭笑不得。
“妹妹今日又吃醋了。”如梦笑着,“还是吃一烧火宫女的醋,可不羞着。”
嫣儿笑着,冷冷对着敏说了句,“那知秋可如赵飞燕般貌美?快带上来让我也瞧瞧。”
“论美貌何人能胜过花子呀!”敏笑着说。
“妹妹今日和那知秋杠上了。”如梦皮笑肉不笑。
嫣儿知道现在拆穿实在是不智之举,如梦与敏的心照不宣着实让人误解。
诶,他们都不点破说破,实在是太含蓄了!
“花娘娘,这阿胶羹且趁热尝尝。”夏花在这尴尬时刻走了上来,端了一碗给嫣儿,子衿也端了给如梦。
“怎么今天带了夏尚食?”敏笑着问:“伏案泼墨呢?”“什么?”嫣儿看着敏,笑着说:“怎么?爱抚着拂莲殿的知秋又想着旧情人伏案泼墨了?哼!与新欢暗通款曲之余还不忘与旧爱藕断丝连,真叫人恶心。”
“花子你吃的是哪门子的醋?”敏红着脸笑着问:“什么旧爱新欢一派胡言。”“罢了罢了也不逗你了,夏花,快去小厨房端一碗给七郎。”嫣儿笑着说。
“是。”
白玉碗内,阿胶红光玉般温润,又混着牛乳,用勺子轻轻拨弄,百花蜜游走其中。
“姐姐月内也该多多保养。”嫣儿笑着说:“这羹可香甜滋补了。”
“夏尚食费心了。”如梦笑着说,“如此美味……真该让子衿拜你为师呀!”
“子衿愚钝,怕偷师不行。”子衿笑着说。
“如此美味,我也要!”敏笑着说:“花子可愿分我一口?”
“问姐姐讨去。”嫣儿笑着说:“不是有着一饭之恩的情分在吗?”
“如此小气,如梦可愿舍我一口?”敏又转向如梦。
“夏尚食端来了。”如梦笑着说:“快给这个饿汉。”
“厨房内火可熄了?”嫣儿笑着问。
“已熄了。”夏花笑着说。
互通暗号后,嫣儿冷冷一笑,对着如梦说:“姐姐可要好生警醒着,昨夜泼墨忘了熄火,差点把小厨房给烧了!这不,她和伏案在启华殿闭门思过呢!”
“怪不得带着夏尚食。”如梦笑着说。
“若在平时,我可舍不得把夏花这个宝贝带出来。”嫣儿笑着,一饮而尽,将碗递给夏花。
“花娘娘谬赞了。”夏花笑着退下了。
嫣儿又笑着看敏,“你这獠子今夜又要去哪鬼混?”
敏笑着说:“去启华殿如何?”
“算了,嫣儿高攀不起。还是留在拂莲殿吧!”嫣儿笑着说,摩挲着小腹。
“妹妹可是抬举了,如今七郎可不同往日,还是去慰问功臣的小姨子吧!”如梦苦笑道。
敏想着雪怀着孩子,又与苏美人相处尴尬。虽然如梦嫣儿嘴上将自己推到安仁殿,但心中也是千百个不愿意,笑着说:“你们两个醋坛子何必推让?”
“谁怜团扇妾,独坐怨秋风?”嫣儿笑着说。
“秋风能再热,团扇不辞劳。”如梦也笑着说。
“姐姐才学渊博,原来喜欢吟诵龙阳癖诗人所作的诗句?可别把我小木犀带坏了。”嫣儿笑出声。
如梦羞红着脸,破口大骂:“你这个花子,宫中谁人不知就你博览群书?何必拿着你的才学羞辱我的无知?”
“花子也是野史轶闻看多了,叫你少看些杂书,这些混帐话,可把你姐姐羞红了脸。”敏大笑。
“好了好了,姐姐何必害羞呢?”嫣儿笑着说:“话已出口,可悔不得。”
“花子甚狂!知道些细碎之言便如此猖狂,七郎你可要好好管教!”如梦笑着说。
“我可管不了他。”敏看着嫣儿,笑着说。
“罢了罢了,不逗你们了。”嫣儿笑着,径直走向门外,说:“夏花,我们走吧。”
“可愿带我一起?”敏笑着说。
“你?算了。”嫣儿回眸一笑,“留着保护姐姐吧!”
敏匆匆跑到她面前,笑着说:“你这花子为何近几日都躲着我?你又要冷我吗?”
“是呀!”嫣儿笑着走了。
“我又做错了什么?”
敏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灯火阑珊处,他明白自己最近在朝堂上的动作太大,可杨复恭必除不可!可他又怎能明白嫣儿心中所想。
“夏花,今日多谢了。”嫣儿笑着说。
夏花看着步辇之上的嫣儿,笑着说:“夏花这条命是花娘娘捡回来的,花娘娘可劲使唤便是。”
“原以为淑妃和我一样……原来是我想太多。”嫣儿苦叹道,迎着秋风回启华殿了。
太阳依旧,人心已变。
“妹妹来得好早。”如梦笑着说。
“是姐姐起晚了。”嫣儿笑着问:“敏昨夜没在姐姐这里歇息吗?”
“他去了韦昭仪那。昨夜看着小木犀竟看到鸡鸣时分。”如梦笑着说。
“可怜我的孩子……”嫣儿苦笑道。
“嫣儿你这是怎么了?”如梦惊慌地看着她。
“姐姐可知太真红玉膏对孕妇有损?姐姐可知百家衣的蓝布上含有麝香?姐姐可知知秋已死?”嫣儿笑着看着她。
如梦被她问住了,她不敢问心无愧,只怪当初嫉妒熏心,确实起过害嫣儿的心思。可那知秋真是她派来的?
如梦看着嫣儿,说了句:“听我解释。”
嫣儿一脸不屑,和平常人一样。
“当时确实是姐姐我鬼迷了心窍,明知韦昭仪送来的红玉膏对孕妇有损也转赠给你,明知向德妃讨来的蓝布上有麝香也给了你。为什么?你与敏如胶似漆实在让我嫉妒!”如梦哭着说。
当嫉妒蒙蔽了双眼,良知智慧之类的美好品质也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布。
“嫉妒?便杀了我的孩子!”嫣儿抓住如梦的双臂,摇着她:“还算什么好姐妹呀?”说完便一把把她推出去。
如梦哭着,显得那么无知,那么无力,因为她确实做错了,只能委曲求全,只能一个人承受,为了护得孩子周全,为了保得七郎平安。
如梦匆忙站稳拉起嫣儿的手,哭着说:“求妹妹念在往日情分饶过姐姐!”
“今后别叫我妹妹,听着真叫人心寒,不,真叫人恶心!”嫣儿推开了如梦的手,冷冷一笑,“你以为弄死我的孩子你的孩子便能助你登上后位吗?如今阿爷仍掌大权,手下禁军随时都可以夺去你与你那孩子的性命!现如今我也不抬举你了,你便去敏那边退位让贤吧!”
嫣儿又是冷冷一笑,苦叹道:有时候女人的心机还是比不过男人手中的刀剑。你若再敢与我玩弄心计,便休怪阿爷刀下无情了!”
说完,嫣儿便径直走出拂莲殿。
“知秋!真的是你派来的?”如梦在后面哭着问。
嫣儿头也不回,便回去了,开始流着泪:“我以为淑妃真的是我的好姐妹,我以为敏真的是我的有情郎,我还打算为了他们与阿爷反目,我还信什么友情爱情能抵得过亲情……我真是一个笑话。”
可她没办法对敏发泄她的恨,对敏她有的只是无尽的爱和醋意。她知道说到底阿爷是错的,而敏是对的。
所以她决定,不管未来如何,敏如何,她还是要帮敏巩固权力。只有这样,大唐才能中兴,但这个前提就是除掉阿爷……在此之前,她还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握紧后宫。
嫣儿拭去眼角的泪水,笑着对高悬天际的太阳说:“你可知鸠占鹊巢?启华殿菊花开后百花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由我来打理这后宫的花草吧!”
三、让权
子衿从司宝库回来后,看见坐在地上哭的如梦,匆忙跑上前扶起她。
“娘子这是怎么了?”子衿慌张地说。
“子衿,我错了。”如梦啜泣着。
“娘子你何错之有呀!”子衿想扶起如梦,可是如梦还是坐着。
“子衿,我好苦呀!”如梦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哭。
“好娘子,有什么苦与我说便是,快起来吧。”子衿看着如梦大哭很是揪心。
“扶我去甘露殿吧。”如梦缓缓起身,拭去泪痕,看着子衿。
“是。”
如梦在前往甘露殿的路上想了很多,不是在为见到七郎后请罪而遣词造句,而是在为裕,敏,和自己的未来想了很多:我的孩子,强权之下,你可一定要愚钝点呀!若是太有才了,阿娘怕是没有能力护你周全了……我的七郎,若是嫣儿怒气未消,杨复恭定会向你问罪,他为了他女儿可是会拼尽一切的!已经移去了一个尚食局,自然不介意再移去一个拂莲殿,自然也不介意为甘露殿另谋新主。但愿嫣儿一如既往地爱你呀!……我?若七郎在我与嫣儿之间选择,他必然会选她而弃我,到时候,我的结局……
三两步就到了甘露殿,只见敏在殿内独酌,微醺。
“七郎,可别喝了。”如梦拿下他的酒杯,“酗酒伤身呀!”
“如梦,这是剑南道新进贡的烧春,你既梓州出身,便与我共饮此杯。”敏醉着,又拿起酒杯,笑着说。
“七郎为前朝诸事担忧,万望保重自身。”如梦夺了敏手上的烧春,一饮而尽。“七郎昨夜可见了韦昭仪?”
“嫣儿又冷了我,怎么还有心思去别处?”敏苦笑道。
如梦心里一振,更加清楚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又笑着说:“七郎,自从如梦有了裕,便无暇顾及后宫,求七郎为另后宫谋新主。”
“你可想清楚了?”敏狐疑,又添了一句,“你在前朝没有势力,若是连管理六宫的权力都没了,怕是会活的很艰辛。”
“有七郎在,我不怕。”如梦笑着说:“辜负了七郎的一番好意,实在罪过。”“如此你要将这权柄托付给谁?”敏笑着问。
“贤妃妹妹如何?”如梦笑着说:“也算是激励远方将士也好。”敏看着如梦,笑了笑,细想想又觉得不妥,若雪在人前走动,有孕一事便会如纸包火般……虽然嫣儿不爱权力,但若是不给她,杨复恭便是千万个不答应,“再想想吧!”
敏的心思如梦也能猜度个一星半点,让位贤妃总是会让他为难。
如梦看着敏又笑着说:“贤妃妹妹好静,怕是也治不住阖宫众人,不如就让嫣儿带头打理,贤妃妹妹与我在边上帮衬着可好?”
敏想了一会,如今制衡权力也唯有如此了,“那就给贤妃一个副后的虚名,摄六宫事的实权便托付给贵淑德三妃吧。”
“如梦愚钝,没有七郎般思虑周全。”如梦笑着,退下了。
一盏茶的功夫,四夫人分权之事已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了没,安仁殿那位当上副后了!”“宫规之中妃嫔品级可没有副后这一品级吧?”“实打实掌权的还不是其余三夫人?”“贤妃就得个副后的虚名不甘心吗?”“人家姐夫以前叛过唐的!给她一个副后已是给足了面子。”“是呀!”
后宫女人就是闲的,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淑妃娘子为何要将权力分给她们?”“她有了孩子还怕什么?当然是要以悉心栽培太子为先了!”“那贵妃娘子肯吗?”“她们不是一向姐妹情深的吗?怎么不肯?”“再说,她不是还有她阿爷吗?”“就是让那个德妃捡了便宜!”“是呀,什么都没有还让她掌权。”“许是至尊为了拉拢她阿爷吧!”“杨郎君不比杜相公厉害?”“所以四个都不能放过,四个都要紧握呀!”“今后是要看四位夫人的脸色了。”“可不是,快回去备好礼吧!”
守一笑着走进安仁殿,笑着给寻冬行了大礼,笑着说:“娘子大喜!娘子大喜!”
“何喜之有?”后知后觉的寻冬懵了,和宫里其他人一样,猝不及防。
“妹妹你还不知道呀?街头巷尾怕是都传遍了,妹妹被封副后了呀!”苏美人对这次的人事变动很是满意。
寻冬一愣,细细思忖后又笑着说:“只是个虚名罢了。”
“也难得至尊想着。”苏美人笑着。
“是呀,大家可想着娘子了。”守一笑着添了一句,“这不,怕娘子辛苦,便让我送了些阿胶给娘子补补。”
“敏费心了。”寻冬笑着,唤来月饶。
月饶笑着看了守一一眼,接下了他手中的食盒,“甘露殿这么多内侍,至尊怎么就爱使唤你?”
守一也笑着看了月饶一眼,笑着说:“安仁殿也有这么多宫女,为何贤妃娘子就爱使唤你?”
月饶躲在贤妃后面,笑着说:“娘子乐意。”
“至尊也乐意。”守一笑着。
“你们两个,竟敢在副后面前打情骂俏。”苏美人微微一笑。
“奴知罪。”两个人齐齐行礼赔罪。
“姐姐你别吓唬他们了。”寻冬笑着说:“你们两个亲近也只能在这安仁殿,出了外面可得规矩些。”
“若得空,妹妹没准给你们求来对食的名分。”苏美人笑着说:“也算是寥解寂寞。”
“谁稀罕这田舍汉,娘子放心,我保证守身如玉,绝对不会招人闲话的。”月饶笑着道了个万福。
“我还不要你这田舍妇呢!”守一笑着说:“这些阿胶娘子先吃着,不够我再取些来。”
“守一费心了。”寻冬笑着说。
“如此守一便告退了。”守一笑着走出了安仁殿。
“月饶且去送送。”苏美人笑着说。
月饶红着脸,抱着食盒又去送守一去了。
“这两个冤家。”寻冬笑着说。
“但愿他们别闹出些事就好。”苏美人笑着。
“都是苦命人呀。”寻冬苦叹道。
“妹妹已是副后。也该为自己培植些势力了。”苏美人笑着说:“那淑妃与陈尚宫可勤快了!”
“找些人吧!总要守住自己的位子呀!”寻冬笑着说:“去叫崔太医来请脉吧。”
“是。”
守一月饶一路追逐打闹,不巧撞见了德妃。
“德妃娘子好。”守一月饶齐齐行礼。
“你们怎么到这千步廊来了?”德妃笑着说。
“守一奉至尊之命为贤妃娘子送些补品。”守一笑着说。
“都知道甘露殿与安仁殿亲近非凡,但不必途经这千步廊吧?”德妃细想想又笑着说。守一月饶一振。月饶遥望远方,廊腰缦回,若隐若现着嘉猷门,便笑着说:“娘子命我去掖庭局拿洗好的衣物,又见守一身强体壮,便一同使唤了他帮忙抬衣。”
“若如此,你带着食盒作甚。”德妃看着月饶。
“一心想着给娘子取衣服,竟忘了放下食盒。”月饶笑着:“奴愚钝。”
“德妃娘子,今夜大家临幸安仁殿,要去取的衣裳内有一件大家御赐的轻容襦裙那可是娘子今夜侍寝要穿的。”守一笑着开始说些胡话了。
“你这个不知羞的!这些混帐话若被至尊听了去,定没你好果子吃!”德妃红着脸说:“罢了罢了你们快去吧!耽误了可不好。”
“是。”看着他们两个嬉戏打闹,一个年少,一个未老,如此美好,德妃竟笑着脱口而出一句,“真是两小无猜。”细细想不对,她又狠狠笑道:“两小无猜。”
他们匆忙离开德妃,月饶拿着食盒,守一跑在前面。
“你这田舍汉,就不知道帮我拿一下食盒吗?”月饶笑着说。
“你这田舍妇,不是都在德妃娘子面前说你愚钝了吗?”守一笑着说:“这便是自食恶果。”
“你!”月饶将食盒重重推到守一身上,守一匆忙接住。月饶又笑着说:“田舍汉你这个不知羞的!大庭广众之下说些污言秽语。”
“是你自己心染尘埃!若不如此,怎能躲过德妃的盘问?”守一得意地说。
“戏要做足全套,你自己闯的祸自己也要收拾干净,今夜至尊临幸安仁殿,还有那件轻容襦裙都要给我备齐了,可别留下什么祸根!”
“是是是!”
德妃大摇大摆走进就日殿,一直笑着。
“姐姐好雅兴!”德妃看着韦昭仪磨墨,走近书案。
“大胆昭仪!见到娘子还不行礼?”坠兰笑着说,韦昭仪瞪了她一眼。
“算了算了,怎么能和无礼的市井泼妇计较这些呢?”德妃笑着说。
“娘子英明。”坠兰笑着说。
韦昭仪突然冷冷一笑,大笔一挥,墨汁一滴又一滴地打在德妃坠兰这主仆二人衣衫上,最后墨色染就了朵朵菊花。
这可让坠兰匆忙为主子擦拭墨迹,而德妃坠兰大失仪态,破口大骂:“你这田舍妇!可是作死?”
“德妃妹妹紧贴我这书案,墨水这没人性的,自然随处飞舞,也请德妃妹妹见谅。”韦昭仪笑着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
“它没人性,你也没人性?”德妃笑着说:“既然如此,便让它与你融为一体,共俢人性吧!”
“你敢!”韦昭仪急了,坠兰匆忙将她压制住。
德妃笑着用一根玉指抬起了韦昭仪的下巴,“你以为我不敢吗?”韦昭仪挣扎了几下,坠兰笑着说:“昭仪请宽心,就日殿外已被宫人重重包围,没人打扰您与墨水结合的。”说着便抓起她的脸,扒开她的嘴,举起砚台,将这满砚台的水统统灌入韦昭仪的嘴里,等她咽下方才松手。
“听说淑妃姐姐昨夜为你求了一夜春宵,最后呢?至尊躲在甘露殿不肯出来。啧啧啧姐姐呀!好自珍重吧!”说完德妃便大摇大摆笑着走出就日殿。
“娘子!娘子!娘子受苦了。”本真总算被放了进来,看着韦昭仪鲜红的唇上留着墨迹,惨白的脸上流着黑色的泪。
“杜若双,你给我等着!”韦昭仪握紧双拳,怒视远方。
对于韦杜,人性的绽放和凋零,实在简单。
远处启华殿,秋菊微启,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
嫣儿看着一朵白菊,浅浅一笑。
“花娘娘这里风水真好,别的宫殿都百花凋零,唯独花娘娘这里花开正好。”夏花笑着端来一碗安胎药。
“我要让天下人都为我死去的孩子服丧。”嫣儿轻轻抚摸着那朵白菊,莞尔而笑。
四、南柯
后宫之中,素服淡妆,燕乐不再,鱼肉难寻。
“贵妃娘子一掌权便好大的动作!”“可不是,一个个白衣素服的,跟遇上国丧似的。”“怕只怕重阳节都没得过了。”“可不是,听说至尊连前朝都不打算赏赐,怎么还会让我们消遣?”“都是因为打仗呀!若是没了战争,该有多好。”“谁让你活在乱世!”“小心你的嘴巴。”
宫中亭台楼阁不多不少,正好容得下宫人的闲言碎语。
“但愿省下来的钱粮能早些中兴大唐。”“真的呀,长安的百姓纷纷赞扬效仿贵妃娘子,也都素服加身,不寻燕乐。”“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早点逃出乱世呀!”“小心陈尚宫剪了你的舌头!”“现如今不是还有夏尚宫吗?”“啧啧啧,你与她有多亲近?”“陈尚宫怕是要气死了。”“对呀,她这么小就是尚宫了。”“她还兼任原来的尚食一职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可要流芳百世了。”“只叹她命好。”
陈尚宫呆呆坐在她那狭小的寝室,红梁之上积着五朝的灰尘,沉淀着年前往事。细看床上,帷横双翡翠,然而翡翠不再通透;被卷两鸳鸯,然而鸳鸯早已褪色。她的案上被四十多年的水洗刷陈旧。
唯一崭新的是她紧握着的白瓷蟠龙灯,还是一样的白,还是一样的新。天渐渐阴沉下来,陈尚宫眯着眼,笑着点起了白瓷蟠龙灯,看着灯火愈发明亮,欣慰又满足地笑着,四十多年的痕迹都深深印在她的脸上。
她还是这样笑着,驻足往昔:会昌五年,那年我才几岁?是十四岁吧!十四岁的我便进了宫,遇到了武宗圣人。侍奉了您一年,到了我十五岁,您居然为我办笄礼,天大的恩宠呀!可是,也是那一年,您却弃我而去了,留了这白瓷蟠龙灯,留了句“好好活着。”宫中人都知道您的心思,我便安安稳稳地在这后宫奴颜婢膝了四十多年!若那时您还在,我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会好好活着的。”
陈尚宫看着灯火通明,笑着,一直笑着。又是一天,象征光明的太阳一如既往地升起了。
“淑妃娘子好。”
陈尚宫朝着如梦,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
“陈尚宫请起身。”如梦笑着:“今日尚宫怎么想起我来了?”
“前几日无暇分身确实是疏远了,现如今有夏尚宫在,我也可好好歇一歇了。”陈尚宫笑着。
“尚宫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如梦笑着问了句,支会子衿准备茶水。
“为娘子前程筹谋,为裕郎君前程筹谋。”陈尚宫笑着。
如梦听了笑着说:“前程?怎么筹谋?我只求青灯古佛,梦度流年;我的小木犀,只求他不为名利所误,平安顺遂。”
“娘子与世无争之心实在是大善,但在后宫争斗中,不管娘子心境如何,或多或少的总会被牵扯其中。将来等裕郎君长大,必会成为太子之位的众矢之的。”陈尚宫笑着劝导:“在宫里的四十多年告诉老奴一个道理:弱之肉,强之食。”
这话真的深深引起了如梦的情感共鸣。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再不尽力争取,力图翻身,怕只怕真的要被她们生吞活剥了不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孩子平安一生作打算!
子衿上了茶,静悄悄退下了。
“尚宫可是要指点一二?”如梦笑着。
“若娘子肯,老奴必将竭尽所能。”陈尚宫叉着手,笑着说。
“若尚宫肯,如梦必将涌泉相报。”如梦笑着,恭敬献上一盏茶。
“娘子可是大唐未来的皇后,可折杀老身了。”陈尚宫笑着接过茶盏。
“现如今贤妃风头正盛,位至副后,贵妃摄六宫事,位同副后,尚宫为何不助在她们之中选择皇后?”如梦看着陈尚宫问了一句。
“至尊抱负使然。至尊一心想着中兴大唐,需要的皇后自然是是长孙皇后,而不是则天皇后,更不是杨贵妃!”陈尚宫笑着说:“别看现在朱温战功赫赫,可他之前叛过大唐,别看贵妃现如今饱受世人称赞,可她的阿爷目无君主。功高盖主的人都会因太过强大碍眼被至尊悉数除去,这便是政治。”
“我既无前朝背景,又无后宫人脉,便能了吗?”如梦苦笑道。
“娘子千万别妄自菲薄,娘子已有至尊的长子,已奉承宗庙。前朝背景,后宫人脉都会随着裕郎君的成长而发展壮大。”陈尚宫笑着说。
“我便只是个识得几个字的妇人,这些事还得由尚宫多费心了。”如梦笑着说。
这时,韦昭仪在外求见。
“秋去冬来,伤心时节,那就请娘子先找间屋子养养吧。”陈尚宫笑着退下了。
韦昭仪走进殿内,朝着如梦稽首,哭着说:“当初都是妹妹的不对,求姐姐原谅,求淑妃姐姐保我安宁。”
果然,人脉渐渐长了起来。
如梦笑着扶起她:“妹妹这是作甚?快些起来说话。”
“那时所赠红玉膏实在是鬼迷了心窍。姐姐菩萨心肠,求姐姐宽恕。”韦昭仪哭着跪着,“也是踌躇了好几天才敢来见姐姐的。贵妃本就对我深恶痛绝,德妃又狗仗人势,被她们逼到绝路才敢硬着头皮来找姐姐。”
“便是因为我好欺负是吧?”
如梦冷冷一笑,都是因为她,害得如梦与嫣儿断了姐妹情分。
“姐姐恕罪,姐姐恕罪。”
韦昭仪开始扇自己耳光,重重地扇了五十多个,待到脸红得要溢出血来,如梦才说了句,“你先起来,若出去说我滥用私刑可不好。”
“姐姐放心,都是我自作孽,与姐姐无关。”韦昭仪真诚地看着如梦,“只求姐姐让我在宫中有寸土栖身赎罪。”
“就日殿的土可不止一寸。”如梦笑着说:“只要我们姐妹同心,总能活下去的!”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韦昭仪笑着连连叩首。
“你快起来吧,便随我一起去拜访寻冬妹妹吧!”如梦笑着。
“是。”
安仁殿内,入梦传奇。
“妹妹们好有雅兴。”如梦笑着走了进来,后面带这个韦昭仪连连行礼。
“淑妃姐姐怎么来了?”寻冬笑着说。
“怎么?可是打扰二位了?”如梦笑着说:“你们看些什么呢?”
“原是借些闲书打发时光罢了。”苏美人笑着说:“淑妃姐姐莫怪我们两个不务正业就好。”
如梦笑着,看了看她们手上的书,“这是《南柯太守传》,原以为妹妹们这样的如花年纪,爱不释手的也应该是《莺莺传》这些有关风月的书,没想到妹妹们别具一格看这神怪小说。”
“后之君子,幸以南柯为偶然,无以名位骄于天壤间云。”寻冬笑着说:“世间繁华便如姐姐的名字般,亦如这《南柯太守传》所写,不过蚁穴一梦。”
“妹妹心境果然与常人不同。”
月饶修燕纷纷入殿内端茶递水。
“韦妹妹你可看过这些传奇?”如梦笑着说。
“妹妹愚钝,自然比不上姐姐们博学。”韦昭仪匆忙附和道:“看过几行《莺莺传》而已。”
“如此你也要多多来这安仁殿读读书呀!”如梦笑着说。
“是。”韦昭仪笑着说。
“寻冬这净是些闲书,妹妹若不嫌弃便多来吧。”
“淑妃姐姐,昭仪妹妹,且尝尝这桂花茶。”寻冬笑着说:“这可是小木犀生辰时我与苏姐姐在月下采来的。”
“妹妹费心了。这水可是梅上初雪?”如梦笑着说。
韦昭仪就在一旁默默品着,静静看着。
“淑妃姐姐好灵的舌头,之前苏姐姐也尝过只不过说与宫中水一般无二。”
“妹妹谬赞了。”如梦笑着。
“淑妃姐姐自是比妹妹有才。”苏美人笑着说:“像妹妹我这种大俗人只能倚靠寻冬了。”
“姐姐就会说笑。”寻冬笑着说。
“看着这你们两个姐妹情深,过着仙人般飘逸的生活,可真是羡慕的很呀!”如梦笑着说。
“淑妃姐姐与贵妃姐姐也不是如此么?”寻冬笑着说。
如梦苦叹,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叮嘱了句:“既然姐妹情深,便一如既往走下去吧!”
“是。”寻冬苏美人笑着说。
说话间便到午后时分。
“妹妹近几日可丰腴了些,比刚入宫时滋润了多。”如梦看着寻冬笑着说。
寻冬笑着,“许是安仁殿风水养人。”
“如此姐姐便要多多叨扰妹妹了。”如梦笑着说。
“姐姐愿意,实乃安仁殿的荣幸,何来叨扰之说?”寻冬笑着说。
“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看看小木犀了。”如梦笑着说:“改日再来看妹妹。”
“如此妹妹也告辞了。”韦昭仪匆忙行礼。
“恭送姐姐。妹妹慢走。”寻冬苏美人笑着说。
待她们的步辇渐渐远去,寻冬倚香才回到了内殿。
“妹妹近几日可丰腴了些。”苏美人调笑道。
“姐姐你可真是。”寻冬笑着说。
“如今可是风水轮流转了?”苏美人用一根葱指轻轻抬起寻冬的颏颔,调笑着说:“如今妹妹可是了不得了。”
“姐姐可是不得了了。”寻冬推开苏美人的手,“怕只怕又要身不由己了。”
苏美人走向小厨房,本想去拿安胎药,就听到小厨房内有人在窃窃私语。
“月饶,事都给你办妥了。”守一自满地说:“你可怎么谢我?”
“谢什么谢。”月饶笑着说:“至尊的高力士还要奴谢你什么?今后还求守一好生照顾娘子呀!”
“都抬举我为高力士了,我便好生照顾月饶娘子吧!”
“说什么呢!”月饶笑着说。
苏美人听着笑着回去了,“这两个人。”
太阳渐渐沉到屋檐之上,不巧的是,嫣儿的步辇,逆光而来,光芒万丈。
嫣儿一抬玉手,步辇便立刻停了下来,嫣然一笑,又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面孔说着陌生的话,“淑妃今天怎么出来了?原来后面还跟这个人。”
“遵循宫规,贵妃娘子为四妃之首,现如今淑妃娘子理应下辇行礼。”伏案对着如梦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
如梦看着嫣儿,下了辇,刚要行礼,嫣儿便笑着说:“算了,我们走吧。”说完,贵妃阵仗便向远方驶去。如此一来,便是一左一右,各奔前程。
“这些账目先收着吧。”嫣儿笑着说:“改日再给她们瞧瞧。”
“是。”伏案笑着说。
“回去谢谢夏花。”嫣儿笑着说。
“是。”
五、分营
如梦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拂莲殿,秋风萧瑟间,陈尚宫端正站在池边。
“陈尚宫怎么来了?”
如梦笑着说,虽然很累,但不得不笑。
“娘子可去见了贤妃娘子?”陈尚宫笑着问。
“总是不中用的,寻冬是避世不争之人,怎会与我一起?”如梦苦笑道。
“娘子曾经也是不争之人,可现在也不是积极入世?只要娘子多多来往走动,无中也会生有的,贤妃娘子也会被牵扯进来的。”陈尚宫笑着说。
“可这样着实对不起寻冬了。”如梦愁眉紧锁。
“娘子是在帮贤妃。”陈尚宫笑着说:“贤妃不争,终有一日会被他人吞并。若娘子能为她占据一方天地,也好让她安享余生。”
“也是呀。”如梦释怀。
嫣儿回了启华殿,德妃早早就在殿内恭候着。
“你怎么来了?”嫣儿笑着说。
“若双有一事禀报。”德妃笑着说:“今日韦昭仪去了拂莲殿,后又随着淑妃娘子去了安仁殿……若双恐宫中兴结党营私之风,特来禀报。”
“结党营私?你可有证有据?你不是也来这启华殿走动?如此我们也算是结党营私?”嫣儿看着德妃那张小人嘴脸笑着说。
“若双惶恐!若双知错!”德妃吓了个半死,忙忙叩头行礼。
“快起来吧!跪坏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了。”嫣儿看着她笑着说。
“这?”德妃尴尬地看着嫣儿。
“既然投诚于我,你的一切我自要悉心照料。”嫣儿笑着说:“也为你的孩子积点口德吧。”
“是!是!”德妃笑着连连行礼。
“敏还不知道这事吧?如此你先秘而不宣吧。”嫣儿轻抚自己小腹,笑着说。
“是!是!”德妃感激地看着嫣儿。
等着德妃告退离开,泼墨端上一碗阿胶糊,笑着问了句,“娘子为何不除掉这个煞风景的田舍妇?”
嫣儿接过糊笑着说:“宫中留几个跳梁小丑也无妨。不知韦昭仪若知道德妃有孕又该作何感想?”
这时伏案走了进来,缓缓贴近嫣儿身边,说:“宫里不知是谁放出的风,说娘子与淑妃反目。现如今,娘子,淑妃,贤妃三足鼎立。”
“兴风作浪的还会有谁?”嫣儿笑着说,用羹匙细细推弄了阿胶糊。
“娘子是在说陈尚宫?”泼墨笑着说。
“就让她继续倚老卖老吧!”嫣儿笑着说:“只不过为了权罢了。”
“是。”
姐妹反目的风声渐渐传到敏的耳中,敏最不想发生的事终究发生了,鱼与熊掌只能二者择一。
“大家,今夜宣哪位娘子侍寝?”守一笑着说。
“去看看嫣儿吧。”敏苦笑道。
三步并做二步,敏月下疾走,来到了启华殿大门,他在门口徘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嫣儿,遇到嫣儿该说些什么。
“大家来了。”伏案笑着恭迎着,“快快进来吧。娘子!至尊来了!”缓缓走进殿内,敏看到嫣儿白衣素纱,烛下迷人。
“你来了。”嫣儿笑着。
“我来了。”敏笑着说。
“怎么不去别的宫殿?”嫣儿看着他。“想你了。”敏笑着说。“什么时候我们之间话变少了?”嫣儿苦笑道。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敏抱着嫣儿说:“别推开我,只消这片刻就好。”
“我不需要你的甜言蜜语。”嫣儿推开他,添了一句,“你依旧是至尊,不管发生了什么。”
她以为这个男人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而来找他的。真是笑话。他是为了安慰这个女人。
“我不管,既然我是至尊,今夜我就要呆在这启华殿。”
“死皮赖脸的缠着我知不知羞的?”
敏抱着嫣儿走向床,嫣儿命敏放她下来,敏照做了。
一番调戏之后,嫣儿一掌将他打向贵妃匡床,匡床上仙女织锦散花打底,彩凤乘云作衾酣眠,金丝软玉化枕无忧,文采鸳鸯游戏其中……
床上的一切摆设都那么美好,但是嫣儿笑着对倒在床上看着她的敏说:“发乎情止乎礼便好。”
就这样,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没有肌肤之亲,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他偷偷看着她,她偷偷看着她,不巧的是,他与她看到的都是对方假寐模样。
熟睡之后,同床异梦。他想着这一夜陪伴能安慰到她,她想着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为了保住皇位而已。
不过,在梦的尽头,他们还是找到了交集。
“如果我是寻常百姓那该多好,我便只要你一人。”
“那该有多好……”
一大清早,杨复恭便来了启华殿,本以为嫣儿因姐妹反目而大发雷霆,见到的却是她与至尊你侬我侬。
“阿爷你来了。”嫣儿笑着说:“可用早膳了没?便与我们一同用些吧。”
杨复恭笑着说:“不了不了,你们恩爱,阿爷怎敢打扰?至尊可要对我的嫣儿好点!”
“阿爷说什么呢!”嫣儿笑着,“敏重用嫣儿的兄长们,已是荣宠之至。”
“如此,老臣便先告退了。”说完,杨复恭还是笑着扬长而去。伏案匆匆走了进来,说:“至尊,娘子,宫中人求重阳宴。”
嫣儿笑着拒绝:“不准。”敏笑了笑,说:“前朝都未赏赐,后宫也不准铺张。”
敏深知嫣儿此举是为了悼念他们那死去的孩子,也是要让阖宫同哀。可他万万没想到,其实除此之外,嫣儿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省下钱粮。
“果然!连个重阳节都不给我们过!”“贵妃娘子不是恩准重阳簪菊了吗?”“这有什么好的!人丑簪什么都不好看!”“弄得真跟举行国丧似的。”“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贵妃为了她那个死去的孩子?”“你不要命了?小心贵妃剁了你!”“好呀好呀!这样我们就有肉吃了!”“人吃人!真叫人恶心!”
就日殿,看尽黄华。
“娘子。”本真匆匆走进殿内,走到韦昭仪边上,俯身贴耳,说:“安插在薰风殿的细作来报,说德妃已有身孕。”
“什么?”韦昭仪揉碎了手上那朵紫菊,恶狠狠摔在地上,“那个猪狗不如的下贱东西也能有孩子!”
“娘子息怒。”本真笑着劝道。
“我有什么好怒的,该怒的怕是淑妃姐姐吧。”
韦昭仪盈盈一笑,看向镜中如花般的面容,却看不到自己蛇蝎般的心。
韦昭仪收拾完毕,便匆匆来到拂莲殿。
“姐姐好。”韦昭仪笑着说:“这绿色的菊花好生漂亮!”
“韦昭仪,这菊花名唤‘绿牡丹’,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呀!”陈尚宫笑着说。
“花相为何取个花王的名字?”如梦苦叹道。
“都是前朝官员的一番心意。”陈尚宫笑着。
“那两盆给贤妃妹妹吧。”如梦笑着。
“是。”子衿匆匆退下。
“妹妹可要这绿牡丹?”如梦对着韦昭仪笑了笑。
“不了不了,如此珍贵,妹妹可不敢受此大赏。”韦昭仪笑着,“若是养败了可就罪过了。”
贵妃仪仗又与子衿相遇。
“贵妃娘子好。”子衿带着拂莲殿宫女给嫣儿道了万福。
“你们手上拿着什么?”伏案问道。
“回贵妃娘子,绿牡丹。”子衿笑着回答。
“绿牡丹?”坐在步辇的嫣儿看着天,笑着,“可是要送到安仁殿?”
“是。”子衿笑着。
“罢了,你们小心点吧。”贵妃笑着,仪仗向启华殿走去。
贵妃仪仗追随着夕阳,渐渐西沉,嫣儿看着微醺的夕阳,笑着说:“最后呀,三足鼎立还是变成了楚汉相争。”
伏案泼墨,一个去了拂莲殿,一个去了安仁殿,宣的都是一样的懿旨:淑妃何氏,贤妃张氏,昭仪韦氏,私相授受,牵线前朝,结党营私,秽乱后宫,现罚俸三月……如此一来,楚河汉界便更加分明了。
听闻这一消息,德妃立马笑着跑到就日殿,看着韦昭仪孤苦无依。
“现如今姐姐可满意了?”德妃大摇大摆走近殿内,笑着说:“自己作孽,还要殃及他人。”
“是你满意了吧。”韦昭仪冷冷一笑,“不管如何,你还是除不了我,只要阿爷还在,你怎么也除不了我。”
“你这个疯子!”德妃笑着说:“我定会报这杀子之仇的!你就耐心等着吧!”
“自然会等着。”
韦昭仪一身傲骨,撑起她的不甘。“听说至尊因为你们在前朝扩张势力龙颜大怒,怕是少不了几个月的禁足。”德妃笑着,“引导中宫的陈尚宫也领了顿板子,这是大快人心呀!”说完,德妃又笑着大摇大摆地回自己的薰风殿了。
年迈的陈尚宫拖着残损的身子步履蹒跚地走进启华殿。
“贵妃娘子万福。”陈尚宫叉着手艰难地道了声万福。
“不错呀!受了几大板还能安然地站在我的面前。”嫣儿笑着看了看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哂笑道:“不愧是五朝元老。”
“与娘子相见,自然要以最好的面貌示人。”陈尚宫笑着,痛着。
“你历经五朝,也不奢求你什么,只要你别再宫中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保你了却残生。”嫣儿笑着,拿起了茶盏。
“老奴在兴大义行善举,并无过错。”陈尚宫笑着说:“倒是娘子受杨复恭挑唆僭越礼法实在是大错特错。”
泼墨忍不住上前扇她,但还是被嫣儿截了下来。
嫣儿更没事人一样地笑着:“你怎么不说何如梦受你挑唆呢?僭越礼法?你倒说说是何处?”
“……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这陈尚宫楞是在那《代李敬业讨武曌檄》里拣了些尖酸刻薄的话大骂了起来,其情其感,毫不逊色于那原作者骆宾王。
“陈尚宫贯通诗书,引经据典,借力打力,实在精彩。”嫣儿不禁拍手称快,“那我也回你一句,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陈尚宫本想气气她,没想到反被嫣儿气出烟来,“你这妖女,就算拼上我的性命,也断不能让你葬送了武宗圣人的基业!”
“那就留着陈尚宫好好看看我如何葬送的吧!”嫣儿盈盈一笑,“您老人家可要活到嫣儿为自己立无字碑的时候呀!”
说完便招呼殿内宫女将她送回,泼墨气不打一处来,夺了嫣儿的茶盏。
“你这夜叉,可是要反?”嫣儿笑着说。
“娘子,那老泼妇如此无礼,为何不将这茶盏摔在她脸上?”泼墨气愤地说:“杀之都还不解恨!”
“可使不得,这茶盏要消多少银子你知道吗?摔了多不值当。”嫣儿笑着说:“我就要让她活着。好好活着。”
何如梦因为陈尚宫,花启嫣因为杨国公,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了呀。
安仁殿前的绿菊还懵懂无知地开着。
“真晦气,把这绿菊撤了吧!”
“算了,留着吧,最后还是被卷进来了。”
六、百日
日子过得越来越快,肚子也长得越来越大,敏又呆在启华殿过了一夜。
“你这獠子,来这作甚?”嫣儿笑着推走他,“还与你孩子抢地方!”
敏安静地躺在嫣儿边上,轻轻摩挲着嫣儿的肚子,笑着,满足着。
“听说贤妃久卧病榻,你也不去看看。”嫣儿笑着说。
“如今你与孩子便是我心里的一切。”敏笑着说:“已遣了守一去照顾,无妨。”
“果然甘露殿与安仁殿心神一体这话所言非虚。”嫣儿哂笑道。
“如今我不是与你在一起吗?”敏笑着说。
“好死了呀!”嫣儿笑着。
“不好吗?”敏笑着说。
“不与你说了。”嫣儿转向另一头。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让两个人的关系又亲密起来,可这亲密关系又能维持多久呢?
“嫣儿,我与你商量件事。”敏笑着说:“过几日便是小木犀的百岁了。便解了她们的禁了吧。”
“你想解就解,问我作甚?”嫣儿背对着他,又添了一句说:“不与你说了,我要睡了。”
如今杨复恭在前朝根基深厚,敏撬不动他,也就只能一味顺着他女儿的心意。
但敏盘算着小木犀百日一定要大办,邀请阖宫众人相聚甘露殿,想着也是美的。
清晨时分,伏案便笑着走了进来喊道:“至尊娘子可起来了。”
嫣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又看着了看铜镜中的看着自己的敏,笑着说:“敏,我美吗?”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果然是个登徒子!果然好色!”嫣儿笑着说:“果然述而不作!就算你说了这些轻浮话,你也不是美男子宋玉!”
“我也只好嫣儿一色!”敏笑着说:“前人留下的字字珠玑,自然要薪火相传!再说了,我不是也加了一句吗?还有我知道你不爱宋玉爱李敏就好。”
“只是躲懒的托词罢了。真是可笑。”嫣儿笑着说。
“你也不是如此?”敏笑着说。
“只是因为我生得晚,若我早些出生,也不至于天下事物都被吟尽。”嫣儿笑着说。
“你不也是个躲懒的人!只是假辞说得自大了些。”敏笑着说。
“也比你要答得巧妙。”嫣儿笑着说。
伏案走上前来笑着说:“两位可别再吵闹了。先用早膳吧!”
“伏案你说她有没有夜郎自大。”敏笑着看了眼伏案。
伏案笑着说:“娘子说得好听些。”
“你听听!”嫣儿笑着说。
“只是你们主仆同心罢了。”敏大笑。三人欢声笑语,和乐融融。
拂莲殿,松柏秀丽。
“娘子,小木犀想你了。”穗娘抱着小木犀,小木犀笑着,举起双手想要如梦抱。
“我的小木犀呀!”如梦笑着说:“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百日了!”
小木犀笑了笑。
“娘子大喜!娘子大喜!”子衿笑着跑进来,“至尊撤了禁足,还吩咐裕郎君百日时在甘露殿设宴。”
如梦看着小木犀笑着,细想想又愁了,苦叹一声,“还不如就这样禁下去好了。”
子衿悄悄贴在如梦耳边,细细地说:“上次韦昭仪所说德妃有孕一事……”
“就随她去吧!如此我的小木犀就要有小弟弟了!”如梦笑着抱着小木犀回了内殿。
安仁殿,葭草新绿。
“他今天会来吗?”苏美人看着窗外笑着想着念着。
“再过三个月他便能出来了。”雪摩挲着自己的肚子,笑着说。
“可苦了这孩子了。”苏美人回过神来,笑着说:“白绫束缚了这么多天,是不是比平常七月的胎要小?”
“小就小点吧,只要他平安诞生就好。”雪笑着说:“也不枉我一番辛苦。”“生下来便又要考虑他平安成长的事了。”苏美人一脸担心模样,苦笑道:“就算妹妹已是副后,可还是要任人鱼肉……妹妹呀!可要为你腹中孩子的未来早作打算了!”
“容我再想想吧。”雪笑着,“现如今只有弱弱相扶这一法子了吧?”
苏美人笑着说:“可不是,强者已将我们划为异己,难以攀附。现如今,我们这些弱者也只能相互团结了。”
这时,守一跑进殿内,“娘子大喜!娘子大喜!大家撤了禁足,还吩咐裕郎君百日时请娘子到甘露殿赴宴。”
寻冬沉思片刻,笑着说:“你回去代我们问敏安好。”
守一笑着跑出殿外。苏美人笑着说:“躲了那么久,总要出来透透气吧!”
“我倒希望一直这么躲下去。”寻冬苦笑道。
果然,德妃又大摇大摆笑着走进就日殿,一进门就喊了句,“姐姐大喜呀!”
“哪有妹妹大喜呀!”韦昭仪看着德妃笑着。
德妃疑她诡笑有异,殊不知德妃诡笑才有异。
“你就好好准备着吧。”德妃笑着大摇大摆走出就日殿。
“阴魂不散。”韦昭仪瞪着她的背影。
木犀白晬,但求百岁。“至尊驾到。淑妃娘子驾到。裕郎君驾到。”守一笑着在殿外喊着。迎着众人的目光,他们庄重而喜悦地登上宝座之上。一个个披金戴玉,神采飞扬,尤其是那小木犀,穿着如梦一针一线密密缝就得百家衣,不谙世事又幸福地笑着。至尊,淑妃同坐在大殿之上,穗娘手抱木犀在旁服侍。贵妃,德妃,杨复恭左向坐;贤妃,苏美人,韦昭仪,陈尚宫右向坐……甘露殿上贵贱一堂,咏歌不足,手舞足蹈,真是久违的热闹!
“满月没好好过。”敏笑着对如梦说:“百晬便好好补上。”
“七郎为小木犀太过铺张了。”如梦看着敏笑着说。
“寻冬妹妹可好久不见了。”嫣儿笑着说:“怎么?整日躲在安仁殿怕出来被我吃了?”
“贵妃姐姐说笑了。”寻冬笑着敬酒。
“陈尚宫可好些了?”嫣儿没理寻冬,笑着敬了她一杯酒。
“有劳娘子牵挂,已无碍了。”陈尚宫笑着说。
“宫中德高望重的便数你陈尚宫。”敏笑着说:“可要为小木犀送份大礼呀!”
“是。”陈尚宫笑着说:“这是老奴走遍太极宫讨来的五谷,碾粉化糊后所制成的百家饭。请至尊,淑妃娘子,裕郎君笑纳。”
“陈尚宫真是有心。”如梦笑着说,亲自走下来接下那碗百家饭,“裕郎君定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好!”敏笑着说。嫣儿看了看敏,不小心瞟到如梦,立马转过头来,两个人不声不响也有好几个月了。
“陈尚宫,待我的孩子生下来,你可要送他些什么?”嫣儿轻佻地说了一句,“可要弄些新鲜玩意,可别给重了,可不要什么百家饭了。”
“待娘子腹中子百岁,老奴必备一份大礼。”陈尚宫冷冷一笑,“尚宫局还有些琐事,老奴便先告退了。”
从桑林河畔走过,仙乐神女纷至沓来。绿腰轻舞,伶俜翩跹。凌波之后,又来霓裳。胡旋飘彩,摇曳虹光。剑器回旋,打令驾龙……
“那跳霓裳羽衣曲的舞女真是比不上德妃倾心一舞。”嫣儿看着敏笑着说:“敏你说是不是?”
敏今日高兴,随声应和道:“是是是。”
“姐姐谬赞了。姐姐当初七夕化仙才叫人难以望其项背。”德妃笑着说:“先入已为主,像我们这些迟到的便只好悉数做客了。”
“妹妹可是谦虚了。”嫣儿看着韦昭仪,笑着说:“若是能下苦功,勤能补拙,终会有后来居上的日子。你说是不是,韦昭仪?”
“是。是。”
韦昭仪朝着嫣儿笑了笑。敏看着她们打着哑谜也笑了笑,杨复恭看着嫣儿言语犀利也笑了笑。
“她们几个一来一往打什么哑谜?”苏美人轻轻贴在寻冬耳边悄悄说了句。
“许是在挖苦韦昭仪吧。”寻冬遮住口悄悄说了句。
“你们姐妹俩窃窃私语什么呢?”嫣儿看着寻冬苏美人。
“只知贵妃姐姐一舞让人叹为观止,却未曾知晓德妃妹妹舞技如何。”寻冬尴尬地笑着说。
“那日中秋宴你们逃了自然不知晓。”嫣儿笑着说:“与德妃的霓裳羽衣舞失之交臂着实可惜了。”
“是。”寻冬苏美人齐齐应和。
“贤妃刚入宫的时候可比现在清瘦,那时怕是能作掌上舞吧?”嫣儿笑着说:“啧啧啧,与甘露殿心神一体后可是发福了。”
“姐姐抬举了,妹妹手脚笨拙的,如何能作掌上舞?”寻冬笑着说。
“赵飞燕因掌上舞独揽圣宠,和当初敏专宠妹妹也是一个道理。”嫣儿笑着说:“妹妹便是后来居上的例子。是吧,韦昭仪?”
“你这花子,强聒不舍些什么。”敏笑着说:“来来来,与我同饮一杯西凤酒。”
敏见寻冬她们尴尬万分,便出来解围。杨复恭见自家女儿咄咄逼人之势甚是欣慰。
“淑妃,可否将裕郎君给我抱抱?”杨复恭这句话可吓到了在场众人。如梦笑着让穗娘抱下去给他。
杨复恭接过裕郎君,看着他无邪的笑容,笑着说:“这孩子有龙凤之相!”这句话又惊到在场所有人。
“杨公过誉了。”如梦笑着说了声。
“这串念珠权当老臣给裕郎君的百岁礼了。淑妃可别嫌弃。”杨复恭轻描淡写一句话没把他们吓出魂来。
“杨公赐福实乃大喜。”如梦笑着说。
他轻轻将手里的那串莲花念珠放在裕郎君襁褓之内,生怕这不重的念珠压伤了他。之后他又将裕郎君交给穗娘,“礼也送了,酒也喝了,老臣便先告退了。”
在场的人都毕恭毕敬地目送杨复恭,嫣儿甚是不解的是:为何阿爷要将他最为爱惜的念珠赠与小木犀?当然,她都不解,其他人就更不解了。
一头雾水就先搁置,白晬夜宴还要继续下去。续添灯火,再起笙箫。
对着良辰美景喧嚣,岂不辜负?前溪踏歌,弄月倾眸。粉黛作尘,后庭开花。转袖飞雪,白纻流芳。有凤来仪,梅下惊鸿……
七、复念
杨复恭迎着十二月的初雪,回了自家门。
府内侍从们匆匆上前,为他脱下带雪狐裘,换上蚕丝绵衣,燃起炉火,温好清酒。
杨复恭静静坐在烧得正旺的炉火边,看着门外风吹雪,雪吹梅。炉边温酒的水沸腾打泡,酒气氤氲,沁人心脾,思绪便随着酒香回到了儿时:
儿时的杨复恭踏雪归来,室内烧炉温酒的不是他的侍从们,而是他的亲妹妹!
“复念!”杨复恭本姓林,叫林复恭。他看着他的妹妹笑着喊了声。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林复念笑着递给他一杯温酒。
“瞧瞧哥哥给你带来什么了!”他拿出一串莲花念珠,“这可是我在司宝司里寻来的,陈尚宫说是大师开光过的!”说完便重重放在她手上。
“谢谢哥哥!”她看着这串念珠颗颗流光溢彩,里面莲花安详开放,与世无争。
“待你生辰我便回你一个更好的!”
“我要……”
兄妹难分难舍,怎奈女大当嫁。
“复念,你远嫁梓州,委屈你了。”他哭着说:“哥哥被阿爷羁绊,不能陪你去。”
她一袭青衣,金缕罗扇隐离别,双凤眼闪烁不停,饱含泪水:孩提之时,他为了养活她,净身入宫内侍省;未去黄口,他为了保护她,效忠大人不停往上爬;及笄之年,他为了成全她,不惜违背阿爷妄想将她纳妾之意将她远嫁……
她感激地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哥哥尽忠职守,不去也无妨。”
“若是那何家人敢欺负你!我便带着神策军冲出宫直捣梓州!”他真诚地说着,两眼放光。
“神策军岂是你说带出去便带出去的?”她那无邪的笑容说着,“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会的……”
辗转几年,她有了她生命中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名唤如梦。
“一离日久思念尤深,耐烟水隔阻,复恭起居可还万福?复念新得明珠,名唤如梦……忆哥欲死,不知何计使还具,复念,书。”
他手上拿着她写的家书,欣慰地笑着,在这信上留下了他难得的泪水,干燥的宣纸瞬间湿润。
“如梦……”
时局动荡,家中变故。
“复念!”他下了朝,回到家门,看见衣衫褴褛又身怀六甲的她。
“复恭……”
“你醒了!”他高兴坏了,“别起来了,安生躺着吧!”
“哥哥!”她一把抱住他,大声疾哭。
“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他慌张了,“可是那何家人欺负了你?”
“何家家道中落,那个负心郎一纸放妻书将我逐出家门。”她哭着,又添了句,“可怜我那未懂事的如梦,怕是再也记不得阿娘了!”
“好了好了。”他握住她的双臂,笃定的眼神闪耀着光芒,说:“他负了你,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与你腹中子一辈子的!”
二月半为花朝,百花生日在今朝。
“恭喜阿郎,娘子生了个小娘子。”收生婆笑着领了赏钱退下了。
他接过那个小娘子,匆忙抱给她看,一边进屋还一边说:“这双凤眼像极了复念。”
“不好了,不好了!”在里屋收拾的侍女们惊慌失措,“娘子产后大血崩,怕是要不中用了……”
鲜血染就的床,复念复念。
“复念!”他坐在一旁抱着孩子,与孩子哭得一般响亮。
“哥哥。”她笑着,伸手拭去了他眼角的泪水,“快让我看看我的儿。”
他将孩子抱给她,在一旁哭着。
“好了好了。”她笑着,“只能来世做你妹妹了。”
他哭得可更厉害了。
“哥哥,在我化土之前,求哥哥好生待我的孩子,你的外甥女。”她还是那般无邪地笑着。
“嗯!嗯!她便是我亲生骨肉!”他哭着说:“便是我不要命了,也要保住她一生平安!”
“说什么胡话呢?你不要命了谁来养我的孩子?”她笑了笑,“还有一事,我不愿我的儿随那个负心郎的姓。”
“这也无妨,姓林便好。”他看着她,接下她手里的孩子。
“可是我还忘不了他!”她哭着,“到最后还要纠缠我……哥哥我要你发誓!绝不能向她透露她的身世!”
“好!好!我发……复念!复念!”他哭着,看着她含恨而终。
花姓本源于何姓,恰逢花朝,百花盛开启嫣二字甚妙。
至此以后,他最为珍视的三样,一个是她留下的念珠,一个是她留下的诗集,还有最为重要的是她留下的孩子——花启嫣。
“老子诞辰,和老子一样生不逢时呀,这个孩子今生怕是要受苦了。”一个云泥观的道姑看着襁褓中的嫣儿。
“哪来的野道姑!”他恶狠狠地看着那个道姑,“休要咒我儿!”
那个道姑笑着化作烟尘,他紧紧抱住在笑的嫣儿,朝天大喊:“我要嫣儿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他做到了,他做到了对她比平常亲父女还亲,他做到了很多很多,一般人都做不到的事:在太极宫修建人间仙境启华殿,让嫣儿以公主礼入主启华殿,给嫣儿找来儿时玩伴伏案泼墨与李唐皇子……给了嫣儿他能所给已经他不能给的一切。
给的太多,以至于引起怨言。
“伏案!”他气冲冲抱着哭泣中地嫣儿,冲伏案大骂:“你为什么摔了她的瓷偶!”
“我是姐姐!妹妹她不给我玩!”伏案坐在地上哭着闹着。
他一把举起伏案,大声呵斥:“你要记着,宫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嫣儿的!你能有现在的锦衣玉食也是嫣儿给的!”
这些话深深印在了他手上的伏案和躲在墙角的泼墨的心里。
“伏案知错了。”伏案呆呆看着他。
“嫣儿别哭了,阿爷带你去吃糖人!”刚才凶神恶煞的他看着嫣儿又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容,笑着把嫣儿放在自己头上。
“骑大马!驾!”嫣儿笑着消失在伏案泼墨眼前。
“总有一天!我会抢走你的全部!”伏案瘫倒在地上,哭着,哭了一个晚上。
又是一夜风雪夜,他在炉边赏雪观花。
“阿爷,嫣儿敬你一杯酒。”嫣儿小小的手还没这酒杯大,笑着给他送上了酒。
“我的乖女儿呀!”他欣慰地说:“温得恰到好处呀!。”
“酒可不是白喝的哦!”嫣儿笑着说。
“嫣儿想要些什么,阿爷都给你!”他笑着轻轻揪了一下嫣儿的小鼻子。
“我要阿爷手上的念珠和诗集!”嫣儿笑着说,伸手过去抢。
“这可不行。”他挡住了嫣儿的手,“这些东西先存我这,等你长大先再给你!”
“不要!我现在就要!”嫣儿哭闹道。
“嫣儿不乖咯!”阿爷又轻轻揪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先得识字才能看诗集呀!”
“那念珠先借我玩会!”嫣儿笑着说。
“阿爷不给。”他大笑。
念珠与诗集,是他唯一没给嫣儿的东西。
思绪夹雪,飘向了启华殿,落在嫣儿床边的嵌了金丝的窗纱上。
“为什么?”
嫣儿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想着为什么,为什么阿爷会把那串念珠送给淑妃?
嫣儿能找到的唯一理由就是:阿爷要燃起自己的斗志,拿回本属于她的东西。一直安慰着自己的她渐渐进入梦乡。
雪印月光,轻折翠竹。
“娘子。”子衿笑着走进殿内,“今夜雪异常得大,多加床被子吧!”
“子衿你守夜怕也是要冻着了,多加几件衣服吧。”如梦笑着说:“再往暖炉里添点火吧!”
“是。”子衿笑着,“娘子,杨公的念珠?”
“好歹也是他的贺礼,就留着吧。”如梦笑着说:“便找个盒子放起来吧。”
“是。”子衿笑着退了下去,“娘子早些歇息吧。”
如梦看着窗外雪光如白日,苦笑道:“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
皓雪造就了就日夜色,也造就了语呓承欢。
敏站在门前,看着随风飞雪,想着:杨复恭突然示好作何解?是他臣服了吗?不不不。或许是在讨好新主。可为何不等嫣儿的孩子生下来?难道?这么快就要……
韦昭仪知道,至尊临幸只不过是淑妃请求,再加上宫里怀孩子的女人太多了,他去了也多有不便,或许还带着点阿爷在外行军打仗辛苦,可对于打仗,阿爷似乎没什么用处……
也不管什么了,韦昭仪上前为至尊披上一领复陶,笑着说:“至尊大雪夜贪看雪色,可别冻着了。”
“雪是打在身上了。”敏笑着说:“如此便进去吧。”
“是。”韦昭仪笑着挽着敏进了内殿。
许是心有灵犀,德妃也站在殿门口流连雪景。
“娘子,快回内殿避避雪吧!”坠兰苦笑道:“坠兰在殿内燃了些暖身香,快些进来吧。”
“坠兰,你可有让至尊只对我痴心的香呢?”德妃看着坠兰。
“我的好娘子。”坠兰笑着说:“若有这香,我便早早给娘子了。”
“是呀,阿娘都没有,你又怎会有?”德妃苦笑道:“原是我痴心妄想。”
是德妃痴心妄想,有这香的人,怕只有嫣儿了吧。
坠兰扶着德妃,将她请进内殿,“娘子只要耐心等待,娘子腹中子便是此香。”
“至尊又不是只有我肚子里这一个孩子。”德妃轻抚自己的小腹,叹了口气。
“就让她们鹬蚌相争,娘子渔翁得利就好。”坠兰笑着。
与雪有缘的,非属寻冬不可。
苏美人在殿内烤着火,苦叹道:“若是当初能别给我机会,现在也不必抱着幻想。”
“妹妹呀!大晚上站在外面干什么?若是摔着了可了不得了!”苏美人匆匆冲了出来,匆匆扶起寻冬在新雪铺就的雪地里漫步,缓缓走向内殿,笑着说:“你这孩子,还怀着个孩子。”
“姐姐可喜欢雪?”寻冬,以她迷人的声线吸引着飞雪。
“雪天挡归人。”苏美人笑着说:“着实不喜欢。”
“那姐姐也不喜欢冬咯?”寻冬又笑着问。
“冬时拦过客。”苏美人又笑着添了句:“自然也不喜欢。”
“既然这不喜欢,那也不喜欢,为何喜欢寻冬呢?”寻冬调笑道。
“说来也是缘分。”苏美人笑着说:“我们又不是从小相识,可一进宫就觉得你和旁人不一样,给我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我清新脱俗,也连带着夸了自己。”寻冬笑着说:“姐姐真会说话。”
“啧啧啧,哪有妹妹会说话?”
星光月色之下,姐妹俩便在这干净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八、转机
回到殿内,寻冬看着苏美人,笑着说:“如今脱俗之人也要变得流俗了。”
“一切为了孩子。”苏美人笑着说:“人在世俗之间,总要俗些才能存活。”
“姐姐你知道吗?越临近生产,我越担心,我的胎会出什么事。”寻冬握紧苏美人的手。
“呸呸呸,会有什么事,有事也是好事。”苏美人拍了拍寻冬的手,笑着说。
“我现在真心怕贵妃她会……”寻冬想着想着害怕极了。
“她有察觉吗?”苏美人看着她,“你说淑妃姐姐快临盆之际是不是与现在的你毫无二致?”
“现在的我全然不知。”寻冬苦笑着说:“就只有怕。”
“以前不是大胆的很吗?”苏美人又笑着说。
“以前单枪匹马与后宫格格不入也无妨,现在有了孩子,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这孩子考虑了。”
“这便是母爱吧!”苏美人笑着,“我们与淑妃姐姐站成一线,总会平安的。”
“但愿……”
一夜风雪,满地白银。
“敏你怎么来了?”寻冬有点惊喜,又看到后面款款而至的是其余三妃。苏美人与月饶修燕匆忙为他们呈上茶点。
“寻冬可知这一路可让我好走?”如梦笑着说:“敏想着你,又要安排元旦事宜,就来你这了。”
“妹妹早有身孕却偷偷摸摸是在伤人心呀!”嫣儿笑着说:“要不是妹妹衣衫不整的还真看不出呀!”
你说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怕是从寻冬躲在安仁殿不外出就知道了吧!旁人呢?甚是吃惊。
“妹妹知错。”寻冬尴尬地笑着。
“原是打算让嫣儿操办的,只不过你是副后,总该由你定夺。”敏拉起雪的手。
“贵妃姐姐身怀六甲,操心元旦宴着实亏待了;雪酒囊饭袋一个,只有躲懒吃现成的了;淑妃姐姐历练老成;德妃妹妹资历尚浅。敏深知谁是最佳人选,何必来问我?”也不知那时雪哪来的勇气说这些话,“让淑妃姐姐主持,德妃妹妹帮忙打点如何?”
“雪深知我心。”敏笑着说:“就辛苦如梦若双了。”
“是。”如梦若双齐齐行礼。
“有一事我要先说,为裕郎君办百日宴已散去千金,还希望淑妃德妃在元旦上能一切从简。”嫣儿冷冷一笑。
“是。”
敏看着嫣儿与如梦,不能说些什么来缓和,也怕说了什么再火上浇油。
敏之后便留在安仁殿,其余三妃便散去了。
“姐姐莫生气。”德妃笑着跟在嫣儿边上。
“我何时生气了?”嫣儿笑着说。
“那贤妃真不识趣,禁足罚俸还不让她消停,还弄出了个孩子!”德妃大骂。
“你有孕也不是藏着掖着吗?”嫣儿笑着说:“好生准备准备元旦吧!”
“姐姐打算拨多少银子?”德妃美美笑着。
“一分不给。”嫣儿哂笑。
“这……”德妃吃惊地问。
“前朝给她塞的好处我要她统统吐出来!”嫣儿看着德妃。
“若她和至尊撒泼呢?”
德妃看着嫣儿,略显惆怅,略显无知。
“随她去呗,我不怕。”
“是是是,那安仁殿的那位呢?”
“你若想与她打交道就去呗,我又不拦着你。”
嫣儿笑着远去了。德妃坠兰紧跟着点头哈腰,伏案泼墨却在一旁笑。
拂莲殿,残荷袭雪。
“昭仪妹妹来得好早。”如梦笑着迎来韦昭仪。
“知道姐姐操心元旦忙得不可开交,但妹妹有罪,只求每日来姐姐这聆听教诲,姐姐能宽恕一二。”韦昭仪笑着道了个万福。
“我不是佛祖菩萨,怎会教诲宽恕?”如梦笑着说。
“姐姐不宽恕妹妹,便是妹妹不够诚心了。”韦昭仪笑着拣起玉盘放着的蜜饯吃了起来,“姐姐这儿的蜜饯都比我殿里的香甜好多。”
如梦笑着说:“这是内江新贡的蜜饯,妹妹若喜欢,便让子衿包一些给你。”
勉强应酬之际,子衿走了进来。
“可领了多少?”如梦笑着问。
“元旦这么个大日子,黄金万两总是够了。”韦昭仪笑着说。
“可有银锭千两?”如梦看着子衿尴尬的表情,无奈地问。
“姐姐精打细算,就算千两也是绰绰有余的。”韦昭仪见状匆匆改口附和。
“贵妃并未发钱。”子衿苦笑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韦昭仪大骂,“贵妃这是存心阻挠!”
“罢了罢了。”如梦苦笑道:“昭仪妹妹,今日怕是教诲不了了,你便先回去吧!”
“是。”韦昭仪深深道了个万福。
子衿看着如梦伤神,苦笑道:“贤妃娘子的一番好意都被贵妃给糟践了。”
“既然接下了重担也得硬着头皮扛呀!”如梦托着头,两指压颞,苦笑道:“你且去点点我们殿里还有多少银两。”
“那些都是为裕郎君备下的。”子衿苦笑着,不甘不舍。
“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如梦苦笑道:“百日宴的盛大总是要还的。”
“娘子为何不与大家禀报?”子衿不解地问。
“七郎安定天下已是分身乏术,还是不要让他费心后宫怨妇的事了。”如梦笑着说:“总得让他过个好年呀!”
“是。”其实照顾七郎心思之余,如梦当时心里还想着:自己不是七郎挚爱,又丢了摄六宫事的大权,若是不能办好元旦,总会让阖宫宫人看不起,她自己倒是没事,但一切为了她的小木犀呀!
扫雪除冰,张灯结彩,爆竹声声,阖宫夜宴,入阁守岁,只为元旦。
“妹妹来得真巧。”嫣儿笑着说。
嫣儿,若双与寻冬,倚香的仪仗挤在万春殿殿门口。
“姐姐请。”寻冬倚香一番礼让。
“苏美人甚是勤快,伺候着贤妃。”嫣儿笑着说:“贤妃俨然有孕,怎么美人肚子里还没个声响?”
“姐姐有所不知,这安仁殿有得宠的,也有不得宠的!”说着两个人便笑着走了进去。
寻冬与倚香也只是相互对视相互苦笑,走了进去。
诸位就座,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分发牢丸。
“七郎厉行节俭,不愿铺张,今夜阖宫众人便分一碗汤中牢丸,聊表心意。”如梦在万春殿大殿之上高呼。
“是。”后宫嫔妃齐刷刷深深道了个万福。
“敏便为嫣儿再讨一碗牢丸吧!”嫣儿笑着说:“腹中胎儿怕是吃一碗还不够。”
“你这花子肚量真大。”敏笑着说。
“花娘娘不够再呈便是。”夏花笑着为她端上一碗,说:“牢丸总是吃不够的。”
“也给贤妃添些吧。”嫣儿笑着说:“漫漫长夜怕是要饿的。”
“谢姐姐。”寻冬起身行礼。
庭燎火堆吐热增香燃爆竹烧旧物,驱傩舞者击鼓吹笛斩妖魔除鬼怪。
“这傩舞看着甚是晃眼。”寻冬笑着说。
“也不知道殿前是焚了什么香。”苏美人也笑着,“子时了。”子时一到,钟鼓齐鸣。后宫嫔妃,亲贵大臣,内臣侍婢,统统向尊者,长者行礼,男则叩头,女则肃拜,高呼“福延新日,庆寿无疆”、“福庆初新,寿禄延长”诸如此类。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这除夕夜过得可真够寒碜。”“一碗牢丸就打发了。”“宫中要杜绝奢靡之风,你便回宫饮些屠苏酒,进些五辛盘就好。”“淑妃不是说元旦还有宴吗?”“那便留着肚子等吧。”
拂莲殿,五彩幡子与风共舞。
“娘子,来进些屠苏酒吧!”子衿端着一杯屠苏酒,一个五辛盘走上前。
如梦站在幡子之下,看着竹顶幡幡顶天。
“小木犀可饮了些?”如梦笑着说:“饮这些药酒就可安稳了。”
“已让穗娘饮下,化作乳汁喂与裕郎君了。”子衿笑着说:“现在裕郎君正安稳睡着呢!”
“那就好。”如梦笑着,放心地饮下了屠苏酒。
“姐姐好。”韦昭仪又一次来了拂莲殿,似乎准时掐着时辰来的。
“妹妹来了。”如梦笑着说:“可把七郎赐的桃符给换上去了?”
“换上了。”韦昭仪笑着说:“现在便来姐姐这里讨杯酒喝。”
“子衿,快去端一杯来。”如梦笑着说:“妹妹恩宠正隆,亲得桃符,啧啧啧。”
“姐姐说笑了。如今至尊便在启华殿与贵妃接受群臣拜贺呢!”韦昭仪苦叹。
“姐姐好。妹妹好。”寻冬,倚香笑着走进拂莲殿大门。
“你们来了。”如梦笑着说:“怎么,你们也是来我这传座的?”
“姐姐聪慧过人,妹妹们来此就是为了讨些吃食。”寻冬笑着说。
“可留着点肚子,元日大朝会后,万春殿再设夜宴,让你们一饱口福。”如梦笑着说。
“是。”
音声部又入歌舞,万春殿再摆筵席。白驹听歌化影徘徊,金狮挤眉弄眼流连;梨园优人巧言令色,西域祝师行雨生风;仙翁盗来瑶池琼浆,神女偷得巫山珍馐。千古酿得杯中玉露,八方汇得宴上佳肴。
除夕的牢丸换来今夜空前盛况,反差之大,令人瞠目结舌。“昨天过得跟乞丐似的,今夜过得跟玉皇大帝似的。”“咱们可都是给了买宴钱的!”“可这优人表演不如昨夜的好。”“是呀。”“杜相公,还不快去敬德妃一杯椒柏酒?”“杨复恭怎么没来?”“许是昨夜的寒碜牢丸唬住了他,便不想来了吧!”“是呀!他私宅里什么没有,何必来这里俯首称臣。”“嘘,小声点。”
新上任的刘崇望补了韦昭度的空缺,与杜让能、孔纬、张浚等亲贵重臣小声议论着。
“如梦你辛苦了。”敏笑着敬她一杯。
“能为七郎分忧是如梦之幸。”如梦用金玉汤勺舀了一碗递给敏,笑着说:“这是如梦炖的熟地当归羊肉汤,七郎劳累前朝,可要多进一些。”
敏细细品了汤,笑着说:“如梦巧手赛过尚食呀!”敏看着只有他的案上有这汤,便呈上一碗,递给如梦,笑着说:“你也要好好养着呀!”
“谢七郎。”如梦甜甜笑着。
这一举让其他宫妃可红了眼。“不就是做汤吗?我也会!”“你会可是你端不上!”“诶。”“倾尽所有只不过换来一碗清汤,一句慰问,值得吗?”“可怜的是,汤还是自己煮的。”“怎么不值得?至尊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贤妃妹妹有孕在身,七郎也赐碗给她吧!”如梦笑着说。
“守一,快送去给雪。”敏挑了几块软烂的羊肉置于碗内,又浇上一勺汤,笑着递给守一。
“是。”守一兴冲冲跑到寻冬边上,将汤稳稳地放在案上,笑着说:“贤妃娘子请慢用。”
喧闹之中,德妃站了起来,笑着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敏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说:“若双请至尊听戏。”
“戏?”
九、听戏
德妃的一句话可让人思绪万千,不过想到最后,左右的人都认为她的目的就是争宠。
“什么戏?”敏看着德妃。
“只是若双编出来的戏。”德妃笑着说。
“德妃妹妹既然有心排戏,敏就让我们一饱眼福吧!”嫣儿满含深意地笑着。
“那就看看吧!”敏笑着说。
德妃缓缓退下,一伶人着宫婢服装,在月下独酌高唱:“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又有一个优人着内官服饰,登台与那个伶人应和:“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几句刚唱完,便让台下人议论纷纷。“这优人所演内官可是李辅国?”“那个翻云覆雨,把持朝政的?”“德妃可是糊涂了?给这么一个佞臣排戏?”“戏中所说李辅国与那宫女的情爱可真?”“可别出什么乱子呀!”
又一幕,那个优人所演的李辅国为了让那个宫婢放弃得来的出宫机会,甘心做自己的对食夫妻,勾结肃宗皇后张氏,铲除异己。后又与张氏反目:张氏决意挟持那宫婢来号令李辅国,李辅国盛怒之下,灭了张氏以及她所支持登基的越王,拥立太子为代宗…..
最后,优伶们在台上高呼:“为爱而生,为爱而强,只因对食,至尊三思!”
虽然这场戏内容半真半假,但也是引起在场一片哗然。
“德妃可是不要命了?这场戏可是在影射朝政?”“这是些什么?”“有伤风化!”“滥!烂!”敏虽不爱看戏,也对这段故事的真假一知半解,但这场戏中他看懂的是:宦官又一次自行废立,而驱使宦官做这些事的原因,就是那所谓的对食爱情。而他万万不能重蹈覆辙!!!
“大胆!”敏发怒了,摔下酒杯,大骂道。群臣众妃纷纷跪下。
优伶们匆匆跪下,德妃立马走到大殿中央,义正言辞地说:“至尊息怒,优伶们所演此戏是在借古讽今!”
“德妃妹妹可是说后宫之中……也有此情此景!”
嫣儿一惊,惊得很是恰到好处。
“是谁?”敏看着德妃,大声吼道。
“正是至尊亲信守一,与贤妃心腹月饶对食私通,玩弄权柄!”
德妃手指着在贤妃边上的守一月饶。
守一月饶手心冒着汗,看着德妃。
敏看着守一月饶,想着,想着。
“德妃休得胡言乱语!”嫣儿拍案大骂:“无凭无据休得在此信口雌黄!”
韦昭仪笑着,加了句:“连这戏都排得如此生动真切,怕是早把伪证也给备好了。“德妃妹妹,平日里姐姐没招惹到你,为何在此污蔑我殿里人的名声?”贤妃冷冷看了眼德妃,谈笑自若,“糟蹋安仁殿也就罢了,还要诟病甘露殿,可是要欺君罔上?”“德妃妹妹,说到底你做这些也不过为了恩宠二字,可是乱点鸳鸯可是你的不对了!”如梦笑着看了眼德妃。
朝臣们看着皇室的丑闻,享用着皇室的珍馐美馔。
“至尊,若双自知恩宠浅薄,但也不至于以此来打压贤妃蓄意争宠。至尊试想,若是这两个死狗奴暗中勾结”德妃稽首,又说:“若不是有证有据今夜也不会好端端地弄出这场戏!求至尊明察!”
“证据呢?”敏看着德妃,怒火难消。
“至尊大可派人去搜宫,宫中数人已见证过他们脉脉含情的嘴脸!”德妃缓缓道来。
自然了,宫中越是纯真的东西就越会被曲解肮脏。
敏命在场的宦臣韩全诲去查,去搜。如梦嫣儿各派了陈云渡,夏花跟去瞧瞧。宫妇们议论纷纷,谈笑风生。群臣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妹妹我可要回去照看着?”苏美人悄悄问了句。
“贸然退下只能落人口实,想必她们也把想找到的东西早早备下了,只能等他们搜来再见招拆招了。”寻冬苦叹:“为什么要先害他们?”
殿上的敏口干舌燥起来,将碗中汤水一饮而尽。
“守一月饶,你们可有对食?”敏看着他们两个。
“至尊明鉴!我们只不过点头之交,绝无对食一说!”守一月饶跪在殿中央,异口同声。
“这不说还好,这一说还真是心有灵犀。”嫣儿笑着说:“到真有着夫妻间的默契。”
“贵妃姐姐明鉴!若不是因为长久的朝夕相伴,何来现在的心有灵犀!”德妃笑着说。
“现在一切都还未水落石出,不许你们在这搬弄是非!”如梦说了句。
过了一会,宦臣韩全诲,尚宫陈氏夏氏来到了殿内,带回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回禀至尊,在宫女月饶寝室搜出玉鸯一只,内官汗衫,裈衣各两件;在内官守一寝室搜出玉鸳一只……”夏尚宫羞着脸说。
如梦,寻冬,倚香,语呓还有那守一月饶一惊。虽说宫中对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在朝中重臣都在的场合败露,闹得这么大可怎么收拾呀!守一月饶真的没有在对方寝室留下这些肮脏东西,还有那玉鸳鸯,守一连送出去的勇气都没有呀!
“至尊明鉴!这些东西真不是我们留下的!”守一月饶又再一次异口同声,着实让人想入非非。“够了。”敏说了一句,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一对玉鸳鸯是敏赐给守一的,敏也是早早许诺为守一物色对食宫女,可守一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矢口否认?
这些东西可让边上的人议论纷纷。“啧啧啧,还存着换洗衣物,守一怕是常住月饶寝室了。”“这玉鸳鸯名贵得很呀!”“这些东西放到台面上可羞死人了。”“本是件小事居然被闹得这么大。”“至尊怕是抬不起头了。”“大年初一的竟弄出这污秽事!”“这可比寻常宴会有趣多了!”
“至尊,如今可相信了?”德妃笑着说:“这两个死狗奴对食私通已是证据确凿!”
“这些脏东西都可经他人之手安置在守一月饶寝室,大有栽赃陷害之嫌,何来证据确凿之说?妹妹可是太过自信了。”寻冬笑着说。
“贤妃姐姐此话便是说是我安置的,是我栽赃陷害的?”德妃笑着说。
“在实相大白之前,谁都有嫌疑。”寻冬笑着,又添了一句,“妹妹你自然也逃不开。”
“贤妃倒是肯为自己宫里人辩解。”嫣儿笑着说:“敏你也为你宫里人说几句呀!”
“我信守一,也信月饶。”
敏看着他们两个,定了定神,定了定心。
“德妃你是如何知晓二人有私情的?”如梦说。“人心难测呀!至尊可知二人勾结便可左右至尊去向,千万要警惕宦官为爱干政弄权呀!”德妃说着:“至尊可有赏过贤妃一件轻容襦裙?那日我见他们这两个死狗奴在千步廊厮混,还说去掖庭拿洗好轻容襦裙给贤妃,事后问过掖庭浣衣女并无此衣!”
“都会为爱扯谎了,还会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嫣儿笑着说。
敏也无言以对,轻容襦裙是守一苦苦求他,他才命人做了赐给贤妃的,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想就更不对劲了。那个田舍汉,当时莫不是为了隐瞒雪的身孕?可守一月饶流连千步廊可是真有对食之意?
这件事,守一月饶早就和他们说过了,只是没提在千步廊相遇,而是去甘露殿的路上。寻冬起身,走到殿中央,跪下:“求敏降罪,雪当初为了隐瞒身孕,才让守一月饶放出消息,事后又特地向敏求了轻容襦裙与一夜宠幸掩人耳目。没想到还让德妃妹妹误会了。”
“如此说清楚便好了。”如梦笑着说:“妹妹有孕在身,还是先起来吧!”
“雪有什么罪?为我生个孩子怕是遭了大罪了。”敏笑着看雪。
“是。”寻冬起身,缓缓走回自己位子上。
“既然是闹剧一场,便就此作罢吧!”如梦笑着说。
“等等,我还有证人!”德妃笑着指向苏美人。
寻冬很是吃惊,看着苏美人,当然,惊得也恰到好处。
苏美人匆匆走到殿前跪下,说:“倚香知情不报,求至尊责罚。”
“哟,这不是贤妃的好姐妹吗?”嫣儿笑着,“你且说说你知道些什么?”
“苏美人你便说吧!”敏看着她。“一日倚香正要去小厨房给妹妹端安胎药,只听到守一月饶在里面说着守一是现世高力士,宠爱非凡;月饶求着守一照顾;并让守一在至尊耳边时时提起贤妃妹妹;等来日妹妹诞下皇子便让守一自行废立……”苏美人这话吓到了在场所有人,也戳打了敏心中那最脆弱的地方,因为他最恨宦官玩权,宦官的自行废立毁了李唐江山呀!对他来说,有了一个杨复恭已经够了!不要再多出几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够了。”敏瞪着守一月饶,“你们两个可知罪?”
“至尊明鉴!我们万万没有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呀!”
守一月饶再次异口同声,这样的默契已经让人厌恶了。
“哼,高力士起码没动过宦官干政的恶念。”嫣儿笑着说:“还现世高力士。敏可要留他们?”
天哪,这话出自嫣儿的口中可吓到了一帮人,也引起了这帮人一片嘘声。
“现世早就有高力士了,守一才不会惦记呢!”
韦昭仪也是大胆,还要参与四妃掐架。
“求至尊处置了这两个乱臣贼子。”
德妃在殿内大喊。殿内大臣也好事地在边上瞎起哄,也跟着德妃一起喊。
可敏知道,守一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事关皇权,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
敏正要说话,“啊!”寻冬突然惨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贤妃娘子怕是要生了!”边上的修燕大声喊道。
幸亏孩子急着想来到这个世界,才让这件本来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暂且搁置。宴会也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群臣便告退了。“这事不知道该怎么结尾呀!”“事不关己呀!”“你说会不会有人将这事记入野史轶闻?”“你写一本吧!到时我便买你的书看!”“你告诉我结局我便写!”“这事怕是要秘而不宣吧!”
自然了,不相干的宫妇们也散去了。“瞧瞧这事出的,害得我连汤水都没喝上几口,光顾着看戏了。”“你便回去寻些胶牙饧充充饥吧!”“啧啧啧,还想着吃呢?现在一想到守一月饶的事便吃不下饭。”“真想知道这事会怎么收场。”“等着呗,不过那德妃也是胆大的。”“没了贵妃她也横不起来的。”“就是。”
十、你我同心人
现如今,每个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生怕自己被牵扯进去,都各自回去各自宫殿了。
嫣儿和伏案泼墨也便回了启华殿。
“娘子为何要除掉守一月饶?”泼墨问。“原是想警示贤妃一番。可听敏与贤妃的话语,怕是早就知道他们两个对食了,怕是敏与贤妃感情比我想像的要深呀!”嫣儿苦叹道:“真是轻信德妃了。”
“是呀!还把这事闹得那么大,可要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谈了。”泼墨笑着说。“总算留了一手,将对食一事诬以谋反。话说当时还连带着把阿爷也给骂了呀!”嫣儿又笑着自言自语:“对食本是为了打发寂寞,掺上了权力可就变味了呀!不光是他们,还有我们。”
“娘子切勿忧虑呀!”泼墨笑着对嫣儿说。“娘子早些歇息吧。”伏案走了进来,“泼墨你可别吵着娘子了!”“知道啦!娘子好好歇息,明日我叫你。”泼墨吹灭了蜡烛,笑着走出去了。
德妃气冲冲地回了薰风殿,开始大吵大闹。
“那两个田舍妇!”德妃见到东西便摔了起来,好好的秘色瓷器便碎了一地,她还是不解气,大骂道:“都是那个贤妃早产让他们逃过一劫!”
“娘子放心,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至尊总要给朝中重臣一个交代呀!”“看他们两个往哪逃!除掉了他们,便再用对食私通的罪名一并除去贤妃与苏美人,再给贤妃肚子里的东西扣上杂种的头衔让他去掖庭做苦役,再牵出淑妃韦昭仪也一并剪除,我再辛苦些将贵妃也送走……哈哈哈,至尊便是我一个人的了!”德妃笑着嘀咕着。
明明是黑夜,她却做着白日梦,荒诞至极。
贤妃等安仁殿里的人自然回了安仁殿准备待产。敏,如梦和韦昭仪也在殿外等候。
“你们两个也各自回宫吧!今夜也是被吓着了,回去好好歇着吧!”敏看着她们两个睡眼惺忪的,说了一句。
“是。”
她们便各自回宫了,做到这地步了,总是尽到姐妹情了,现在也该独善其身了。
“早产加难产的,怕是要等好久了。”敏看着星空,满怀期待地在雪地上漫步,“这雪,爱雪不扫雪。”
守一紧跟在敏的身后,敏一转身可吓着守一了。
“守一,你与月饶真有其事?”敏盯着他。
“至尊明鉴!您便是借我千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呀!”守一哭天喊地。
“若是真心喜欢,我便成全你。”敏看着守一。
“至尊可是折煞守一了!”守一连连叩头,“守一一心侍奉至尊,不求其他。”
敏笑着看着天空,也不知是刚才受刺激了眼花了,还是真的,一只七彩大鸟振翅飞舞在雪所处的内殿上空,后飞入内殿……
阵阵清脆的啼哭声响彻九霄,敏笑着跑了进来,看着雪为自己生了一个男婴。
“至尊大喜!至尊大喜!”收生婆笑着领完赏钱退下了。
“雪,你给我带来了皇子。”敏笑着,看着产后虚弱的她。
“敏可还喜欢?”雪笑着说。
“喜欢!喜欢!”
敏笑着说,只是不敢将彩鸟入殿的事告诉她,怕她笑话自己怪力乱神。
“敏,守一月饶一事许是因我而起,若再因我获罪实在罪过。”
尽管雪无力,但雪还是记挂着这事。
“你放心,若是子虚乌有,我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的。”敏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苏美人何在?”
“罪妇在此。”苏美人匆匆入殿跪在他们面前。
“你所作证词可真?”
敏看着苏美人,现在敏关心的不是守一月饶有无对食,而是苏美人所言是真是假。
“罪妇颠倒是非,求至尊降罪。”苏美人哭着,与那孩子一起哭,“守一月饶在厨房内并没有大放厥词,说出那些谋逆的话呀!”
“我的好姐姐,可是德妃教你说了之前的那些混帐话?”雪哭着问。
敏释然,看着苏美人。
“都是罪妇邀宠心切,若妹妹因此事受了至尊冷落,便有我获宠的机会了。”苏美人哭着说:“贵妃德妃便拿着这个机会蛊惑我……”
“所以,你想成为那样的人了是吗?”敏苦笑。敏听着揪心,后宫斗争只为宠爱,没有宠爱就难以存活。自己本是专情,却为了保住这些无辜的人而花心。没想到,多情反倒勾起了得陇望蜀这般贪心。可她们没错,她们都希望独占一个夫君,而这一个夫君却有三千佳丽……嫣儿呀!你便与你阿爷一般渴望权力吗?
“我的好姐姐呀!你怎么这般糊涂?”雪也哭着说:“若是寻冬获罪,姐姐也会无辜牵连。怕是最后要落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呀!”
“相思误人呀!”苏美人哭着说。
“好了!都是我的错。”敏看着苏美人,抱着手里的孩子,“你先起来吧!修燕快扶着你家主子。守一月饶为了这孩子可苦了你们了。”
“至尊明鉴,我们不苦。”他们真的异口同声。雪缓缓从床上下来,对敏稽首,“今夜发生的荒唐事全因敏知晓内情而能清浊分明,若是来日他们再无中生有混淆视听,到时敏不知情,我们这些鱼肉便要任人宰割了!求敏将那些搬弄是非的宫人清出太极宫,还宫内安宁和睦!”
“为了至尊与寻冬的孩子,便将我也一并逐出宫吧!”苏美人再次稽首。
“姐姐并非始作俑者,还请姐姐留在妹妹身边!”寻冬哭着说。
“如今祸起萧墙,妹妹就不恨我?”苏美人也哭着说。
“在宫中,除了敏,我便只能与你推心置腹了!”二人抱头痛哭,那个孩子便在敏手中哭。
“好了好了!此事便全权交与雪处理,定要平息宫中不正之风!”敏抱着孩子,坚定地说:“雪便为我好好操持后宫吧!”“是。那就先把那些多嘴多舌的戏子处死……”雪拭去了泪水,朝敏行了一个大礼,又说:“此事一出,怕是守一月饶要在宫里遭人非议白眼,既然如此,就请敏赐他们对食夫妻名分,也算是名正言顺。”
“这。”
敏苦恼着,今夜确实是被那场戏给吓着了,皇权之下,可马虎不得!
“至尊明鉴!守一只求在至尊身边悉心侍奉,不敢痴心妄想!”守一忙忙行起大礼。
“娘子一番好意,月饶无福消受,求娘子三思!”月饶也忙着行起大礼。
“敏,德妃所排那场戏多有杜撰之嫌,求敏切勿轻信!且宫掖之中,怨旷无聊,宫人对食只求解馋止渴,无关权力只关心呀!再说,守一立志作的是忠心的高力士,而不是奸佞的李辅国!如此忠仆,求敏珍惜呀!”
雪看着敏,满含深情地说了这些话。
敏,能被感动似乎并不是因为雪的言辞,而是因为雪背后站着的某股势力。
那股势力,不得不让他屈从现实。
“如此便成全你们吧!”敏抱着孩子笑着说:“你便叫祤吧!”
敏说着便报给跪在地上的月饶,笑着说:“成了亲可别忘了侍奉主子呀!”
敏又笑着对跪在边上的守一说:“千步廊的缘分,可要好好待你的月饶娘子哈!”敏扶起雪与苏美人,真诚地说:“也不吵着你们休息了,你们就一直是好姐妹吧!”说完便笑着走出安仁殿,出门前又添了一句,“给祤找个好奶娘!”
守一匆匆忙忙跟了过去,笑着说:“谢主隆恩!”
“你这田舍汉!”敏笑着打了一下守一的屁股说:“还与月饶去千步廊卿卿我我。”
“至尊有所不知,只是单相思罢了。”守一揉着屁股笑着说:“只是学着至尊与贵妃娘子的!”
敏回过神来,想到当日纯情早已不再,苦笑道:“学什么不好!你刚才在殿外可看到彩鸟飞过?”
安仁殿,一片欢声笑语。
“祤。”寻冬笑着说。
“妹妹这下可是坐稳副后之位了。”倚香笑着说:“有了祤郎君再有今夜的事。”
“还借姐姐吉言,不过副后只是个虚名罢了。”寻冬笑着说:“能与贵妃互为犄角,全靠姐姐唬住了德妃。”“贵妃德妃还想挑拨我们姐妹,真是不自量力。”苏美人接过祤郎君摇了起来,“只好将计就计,借力打力了。德妃教我的说辞可真够毒的,当时我还生怕自己说漏了什么呢!”
“今后便能好过了。”寻冬看着苏美人和祤,笑着。
“妹妹打算如何处置她们?”苏美人看着寻冬。
“处置什么?本是件小事,借机震慑削弱就好。”寻冬笑着,“我们又怎能真将她们处置了?她们还有靠山。”
“德妃凭着她阿爷也必要贬到才人才肯解气!贵妃靠山太大难以撼动。不过这一时半会她们也是拿我们没办法了。”苏美人盈盈一笑。原来,寻冬与倚香早就做好打算,借德妃对守一月饶对食一事发力,德妃又引诱着苏美人为她作证,真是自食恶果。寻冬倚香知道敏也知晓此事,便陪着德妃演下去,最后拿起德妃的手狠狠扇了德妃自己一记响亮耳光。干得漂亮!
一大早,子衿回了拂莲殿,匆忙来到如梦跟前。
“娘子,贤妃生了个小郎君。”子衿怯怯地说。
“裕你有小弟弟了。”如梦坐在他边上,笑着说。
“还有一事,至尊似乎早就知晓守一月饶对食一事,现如今要为守一月饶大办喜事。”子衿看着如梦,又添了一句,“至尊还决意处置了兴风作浪之辈。”
“德妃?他怎舍得贵妃?”如梦笑着说:“诶,也是,七郎跟前的人七郎怎会不知晓。”
“贵妃德妃失宠落马指日可待。”子衿笑着说。
“德妃也是蠢呀!影射宦官干政岂不是打了杨复恭和贵妃的脸?”如梦轻轻抚摸熟睡的裕。
“娘子可是说此事是德妃一手策划?”子衿狐疑。
“亲亲相隐,哪有人会打自己阿爷的脸?”
如梦笑着,可是她想错了。
十一、化作鸳鸯鸟
伏案匆匆跑进内殿,唤醒了嫣儿。
“何事?”嫣儿迷糊着说。
“娘子,贤妃请娘子参加守一月饶的婚宴。”伏案怯怯地说。
“知道了,准备起来吧!”嫣儿笑着说。
伏案有些疑惑,“娘子可要去?”
“怎能不去?”嫣儿笑着,摩挲着六月有余的肚子。
阳往阴来,可行昏礼。“真是晦气,来参加内官的亲迎。”“姐姐又何必伤心?那贵妃不是也来了。”“她阿爷是宦臣,自然要来。”“杨公可要来?”“还杨公,好不容易宦臣之中有人出人头地,当然要惺惺相惜!”“说的是呀!”“古往今来,也是没几个宦臣成亲,弄出这些个排场吧?”“古往今来便这一个吧!三书六礼都齐全了,便数守一月饶他们了!”“真是荒诞!真是胡闹!”“还不是德妃弄出这一遭!既然闹大了,便要声势浩大地解决。”“真晦气!”“晦气什么,有的吃就好了!”
水上鸳鸯摇,月下老人笑。
敏和雪高坐于甘露殿正殿之上,还有那对新人站在殿中央,笑着。
“那玉鸳鸯可算是各得其所了!”敏笑着说,使唤了边上一内官。那内官匆匆上前一步,高喊:“至尊赏赐金银锭各百两,彩绘瓷盘一套,……贤妃娘子赏赐鸳鸯莲瓣纹金碗一双,琉璃器皿一套……贵妃娘子赏赐螺钿花鸟纹箱一对,金银平脱羽人花鸟镜一对……”
“今后你们小两口便安生过日子吧!”雪笑着说。
“谢至尊,谢贤妃娘子。”他们两个笑着行礼。
“有什么好谢的,只不过趁着过年酒宴给你们办了,省下的几个通宝便给你们置办家产。”雪笑着敬酒。
“今后必为至尊,娘子肝脑涂地!”守一月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德妃在边上看着,别人看着德妃,跟看个大笑话一般。
“德妃妹妹怎么不吃了?”韦昭仪笑着说:“可是元正那次夜宴吃撑了?”
“笑话!”德妃笑着说。
“总以为妹妹坏事做尽,没想到误打误撞成全了他们好事。真是月老呀!”韦昭仪又调笑道。
燕乐过后,各自散去。“主子们怎么净赏些碗筷?”“那还能赏什么?对食对食,没有碗筷如何对而食之?”“那些碗筷可是金贵!”“诶,守一月饶一天用一对也可用好多天了吧!”“瞧瞧人家杨复恭,海量的赏赐赐给他们。”“啧啧啧,他那些钱怎么舍得?”“怎么出手如此阔绰?”“惺惺惜惺惺呀!”“陈尚宫给月饶也不少。”“他们可有福了,怎么遇上这么好的主子?”“前世是做了多少好事呀!你是没希望了!”“你也不是一样!”
这种可一不可再的事总是让人垂涎三尺。
“德妃杜氏,你可知罪?”敏在殿上怒骂,“就因为你的一场闹剧,让皇家颜面尽失!”
德妃立马跪下,眼泪喷涌而出,“至尊恕罪!至尊恕罪!”
“宫里是容不得你了!今后你便出宫自省去吧!”敏看着德妃。
“至尊恕罪!至尊恕罪呀!”德妃哭着,大声喊道:“至尊!我肚子里还有您的骨血呀!”敏与雪一惊,嫣儿从容走出,笑着说:“敏为了面子难道要丢了孩子?”嫣儿扶起哭泣中的德妃,擦干她脸上的泪花,笑着说:“我的好妹妹,现如今你可是皇家的贵人呀!待来日生个小郎君小公主的,绵延后嗣可是大功一件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敏可要给她个改过的机会呀!”
“这……”敏看着嫣儿,神情复杂。“韦昭仪残害皇嗣一事都可原谅,德妃为您的万里江山检举一个小小内侍又何错之有?”嫣儿指着躲在旁边偷偷笑的韦昭仪,“求至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七郎,将德妃逐出宫一事还是待德妃生产完再说吧。”如梦在边上劝和道。
“如此便褫夺德妃封号,降为才人!在薰风殿静思己过!”敏看着嫣儿,“贵妃如今还是安心待产,后宫诸事便交与雪吧!”
嫣儿看着越来越有帝王嘴脸的敏,既心酸又欣慰,笑着说:“是。”
最后,后宫嫔妃都离了甘露殿。
“妹妹也真是不懂事,还要皇家办这场对食婚宴来善后!”韦昭仪笑着说:“还贬为了才人,啧啧啧。”
“你!”若双狠狠瞪了她一眼。
“贵妃姐姐好。”寻冬倚香又一次与嫣儿若双挤在大门口。
“贤妃何必多礼?”嫣儿笑着说:“贤妃花容月貌可让一旁苏美人黯然失色了呀!”
“妹妹甘愿做绿叶繁星陪衬寻冬。”苏美人笑着说。
“贵妃姐姐天姿国色足以闭月羞花。”寻冬笑着说。“你们姐妹情深实属难得。既然姐妹情深,就一直情深下去吧!”嫣儿苦叹,后又笑着说:“不过,敏若是知道你们美色之下的蛇蝎心肠又该做何想法?”
“妹妹深谙先来后到之理,贵妃姐姐与才人妹妹以恶人姿态先入为主,妹妹们也不好后来居上了。”寻冬笑着款款回宫。
杜才人扶着嫣儿上了步辇,在一旁好一阵数落。
“那贤妃,哼,认识几个字便敢嚣张!苏美人在边上一副田舍妇的样!韦昭仪小人得志便在那里叫嚣!”杜才人拿着手指指点点,逗趣非凡。
“好了好了,如今贤妃已然独占后宫大权,若这些话被她听去,可要移了你的薰风殿!”嫣儿笑着说:“回去好好静思己过吧!平安生下孩子!”
“是!是!”
杜才人唯唯连声,一副侍女模样。一旁伏案泼墨看着暗自发笑。
在启华殿与杜才人别过,嫣儿回到了内殿。
“娘子何必那么大方?”泼墨笑着递上了一盏茶。
“不喝了不喝了,再喝就要睡不着了。”嫣儿推开茶盏,“若来日泼墨寻到好的,我亦会如此大方!”
“茶?”泼墨不解。
“娘子寻思着把你嫁出去呀!”伏案笑着说。
“娘子可别打趣我了。”泼墨笑着说:“泼墨愿侍奉娘子,至死方休。”
“啧啧啧,我可消受不起。”嫣儿笑着说:“还是给你留意着吧!”
“娘子可把她嫁出去吧!”伏案笑着说。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着娘子。”泼墨撒泼着,“伏案姐姐年长,娘子便把他先嫁出去!”
“泼墨好生无礼!”伏案羞得面红耳赤。
“泼墨此言有理,伏案若是有中意的,我便大摆筵席送你出嫁!”嫣儿笑着说。
“娘子!”伏案拉起嫣儿的手,笑着说:“与娘子从小到大的情谊,怎能因区区一个男子而放弃?”
“想哪去了?今后你嫁了,还是可以来看我和泼墨的呀!启华殿便是你的娘家呀!”嫣儿继续调笑。
“是呀!人远心近就好!情谊还是在的。”泼墨捧腹大笑。
“你说淑妃办宴席钱都吐干净了没?”嫣儿突然停下说笑,问了句。
“夏花说淑妃精明,节流有方,又在亲贵朝臣的买宴钱上开源,盈余不少。”伏案忧愁地说了句。
“都是那些官员,可劲地给淑妃塞钱。”泼墨忿忿地说:“也不知哪寻的人脉。”
“陈尚宫积累五朝人脉,如今便都赌在淑妃一人身上了吧?”嫣儿笑着说。
“她何必选淑妃呢?”伏案不解。
“许是有些皇后该有的伪善品行吧!”嫣儿笑着说。
“陈尚宫又是何必呢?都已经是尚宫了。”泼墨笑着说。
“越是站在高位,就越不想下来,也不敢下来。陈尚宫是,阿爷是,敏是,我们也是。”嫣儿苦笑道。
才人潦倒,昭仪得意。
“你怎么来了?”杜才人看着韦昭仪端正坐在薰风殿正殿内,玩弄着琉璃茶具。
“妹妹可要喝茶?”韦昭仪笑着递给她一杯茶,她正要去接,韦昭仪一把将茶泼在地上,笑着说:“还是别喝了。”
“你!”杜才人瞪着她说。
“大胆才人!竟敢对昭仪无礼!”本真骂道。
“昭仪?来来去去还只是个昭仪?”杜才人笑着说。
“哪比得上妹妹大起大落呀?人生跌宕起伏着实让人笑话。”韦昭仪笑着说:“今时今日,姐姐还深深记着那日给我灌下的墨水。”
“你要干什么?我怀着龙裔!别以为跟着淑妃就能动我!”杜才人慌了。
“现在我是后悔死了,怎么当初没弄死你肚子里的东西?若是如此你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残喘了!”韦昭仪笑着说。
“你!”杜才人瞪着她。“你会奇怪是我如何知道?问你家主子去吧!”韦昭仪笑着绕她转圈,笑着说:“安心养胎吧!可别想着喝些堕胎药再嫁祸于我,你若没了孩子的话就会被赶出宫,或许更惨。你想玉石俱焚吗?明日我再来看你!”说完,韦昭仪便大摇大摆地笑着回去了。
“你!”杜才人瞪着她远去。
“娘子,一定要忍呀!”坠兰握住杜才人的手,深情地看着她。
“我会回去的!只要这孩子生下来!我就会回去的!”杜才人开始大喊,撕心裂肺地喊着。
拂莲殿内,本应春回大地,然而意渐阑珊。
“你来了。”如梦看着陈尚宫缓缓进门,“夜已深了,还来作甚?”
“见娘子多有积郁,便来疏解一二。”陈尚宫笑着说。“现如今贤妃已是名副其实的副后,陈尚宫大可巴结她去。没想到不争之人争起来比谁都要狠……”如梦苦笑道:“裕,祤,一个是谷物,一个是神鸟……到头来谷物还是成为神鸟的吃食,哼。”“娘子,祤远在天边,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确无仁君之望;倒是裕近在咫尺,施恩四海,惠及八方,确有明主之德呀!”陈尚宫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
“只不过是个名字而已,说得跟真的似的。”如梦笑着说,心里总算吹来一阵春风。
“只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娘子也不必忧心了。”陈尚宫笑着,为如梦端上一碗石蜜水。
如梦接过石蜜水,笑着说:“糖水甜人胃,难甜人心呀!”如梦浅尝一口,对陈尚宫说:“新指给祤郎君的乳娘可去了安仁殿?”
“是。”陈尚宫笑着说。
十二、报应分明
回了安仁殿,寻冬倚香才放下那张那张不自然的笑脸。
“姐姐可去作方士了!”寻冬笑着说:“未卜先知的本领实属了得。”
“妹妹可别打趣我了,只是没有算到杜才人又有身孕。”苏美人笑着应和道。
“若是姐姐这都掐算准了,便可入主司天台了!”寻冬笑着。
这时,修燕领着乳娘走了进来。
“娘子,这是祤郎君的乳娘名唤伊娘。”修燕笑着说。
“今后要好生照看祤郎君呀!”寻冬笑着说。
“妹妹月内多有不便,伊娘可要多费心些!”苏美人笑着说。
“是。”伊娘缓缓行礼,大方得体。
“修燕,今夜怎么就你一个……哦!瞧我这记性,忘了守一月饶正在合卺洞房呢!”苏美人笑着说。
“姐姐也早些歇息吧!”寻冬笑着领着伊娘去祤之所在。
灯花爆,美人俏。
守一月饶入了洞房,甚是尴尬。本来就只是一起戏耍的伙伴,如此便要成了对食夫妻。自然了,郎似乎有情,妾有意与否便未可知了。
“月饶,今后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守一愣愣地说了句,想了想又说:“守一配不上月饶娘子,等你寻到了机会,便出宫去找个好人家吧!”
月饶一听,笑着说:“那你可要备好放妻书!”
“是,是。”守一笑着说。
“你说,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吗?”月饶说:“以后在外面便是对食夫妻了。”
“是,是。”守一满足地笑着。
宫灯渐熄,与君缱绻。
伏案见到敏在启华殿门口徘徊,便走出来说:“大家可要进去?”
“不了。”敏笑着说:“嫣儿如何?”
“一切都好。”伏案笑着,又略有深意地说:“只不过为贤妃娘子僭越而咒怨不停。”
敏苦笑,心想着:原来,嫣儿如今也是个深宫妇人了,一般城府,一般世故。与当初那个我爱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嫣儿大不相同了。活在宫中,终会被宫人同化,可我多希望嫣儿依旧如初。这或许是嫣儿的成长,并不一定是坏事!是,一定是!
敏定了定神,笑着说:“好好照顾嫣儿。”
“是。”伏案细想想又添了一句,“这几天乍暖还寒,请大家保重自身!”
“好。”敏笑着挥了挥手,渐渐远去。
“南海池边上的花快开了!”伏案看着敏早已远去,才在嘴边嘟囔着,“大家可愿同去?”
伏案看着敏消失在她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才肯关门回寝室去。
蔷薇肆意,孟夏薰风。
“妹妹呀!姐姐陪你说话解闷也有几个月,你可厌烦了?”韦昭仪笑着品着茶。
“姐姐为了我,拒不受宠,真让妹妹有愧。”杜才人狠狠地笑了声。“不妨告诉妹妹,姐姐拒不受宠,也是因为肚子里有宝贝了。”韦昭仪笑着说:“你可得争气点呀!若能生下个小郎君,至尊一高兴兴许就让你留在宫里,等来日封了王便能出去见见世面。若是个小贵主讨人嫌,今后也只有远嫁和亲的命了!可是呀,就你这圆肚子,能生出十六宅里的主吗?”
“多谢姐姐教诲。”杜才人瞪着韦昭仪,笑着说:“妹妹会日夜求神拜佛,求观世音菩萨赐姐姐一个皇子的。”“瞧你这蠢样,你不知宫中也只有淑妃姐姐得至尊允许礼佛的吗?怪不得讨不到至尊的欢心。”韦昭仪徐徐起身,搔了搔头,笑着说:“算了,今天就到这了,我还要去淑妃姐姐那聆听教诲呢!”说完便大摇大摆地笑着走了。
“猪狗不如的家伙!”杜才人对着大门骂着,其形状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不可,“给我等着!”
伏案匆匆走了进来,杜才人才又和颜悦色起来,“伏案你来了呀!”
“杜才人好。”伏案笑着说:“娘子想着才人许久没置办新衣,便命我送些锦缎来给才人。”
“坠兰,好生收着!”杜才人笑着说:“宫中就贵妃姐姐想着我。”
伏案笑了笑,说:“方才遇到了韦昭仪,想着才人的不止娘子还有她吧?”
“那个妇人,哼!如今便拿她的昭仪品级压着我,整天就知道变着法地羞辱我罢了!”杜才人长长叹了口气。“才人可要好生忍耐,现在韦昭仪如何嚣张得意都只是暂时的,皇嗣才是能永久撑起嚣张的武器。才人诞下皇子之日,便是韦昭仪跪地求饶之时。”伏案笑着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那个贱人也有了!”杜才人哭着说。
“这……才人且放宽心,十月怀胎不是每个妃嫔都能顺利的。”伏案笑着说:“如此伏案就先告退了。”
“坠兰,快去送送伏案。”杜才人连忙使唤来坠兰,恭送伏案。
牡丹芍药,并立与庭。
伏案匆匆赶回来,看到嫣儿在花丛中修剪花枝,便匆匆跑到嫣儿身边,说:“娘子,杜才人说那韦昭仪也有孕了。”嫣儿一听,一剪子下去把那一朵盛开的白芍药剪落了枝头,好大一朵花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嫣儿苦笑着:“哼,敏可真是本事。甘露一撒,遍地开花,杜才人有了,韦昭仪也有了。”
伏案怯生生地问了句,“既已开花,可容她结果?”
“白芍滋阴补血,便把这朵白芍捡起来赐给韦昭仪,好好的花可别辜负了。”嫣儿冷冷一笑,继续打理群花。
梦逐春风,杜鹃满园。
“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如梦吟着。
“娘子可是想家了?”子衿在一旁问。
“宫中人物纷繁复杂难以应对,倒不如在蜀国做个姑子豢养子规鸟来得轻松自在。”如梦看着韦昭仪走进拂莲殿大门,苦笑道:“又来了。”
“姐姐真院子里的杜鹃花开得好艳呀!”韦昭仪笑着说。
“花艳哪及妹妹艳呀?”如梦笑着应和着。
“姐姐惯会取笑我。”韦昭仪笑着说:“听说至尊临幸姐姐这拂莲殿?”
“七郎?在逗小木犀玩呢!”如梦笑着说,看着他们父子情深,是如梦唯一感到宽慰的事,“喏,他们父子俩来了。”
“至尊万福。”韦昭仪朝着走来的敏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
“起来吧。”敏抱着小木犀笑着说:“小木犀壮了些。”
“七郎却消瘦了。”如梦心疼地看着,“朝政再忙也要珍重自身呀!”
敏笑着一手抱着小木犀,一手牵起如梦的手,笑着说:“为了你们,忙点也是值得的。”
穗娘抱走小木犀,如梦与敏便牵着手进内殿。
“至尊喜爱小木犀多些还是小彩鸟多些?”韦昭仪笑着问。
“都是我的孩子,自然都一样喜欢。”
敏笑着说。如梦也笑着,不求偏爱小木犀,只求一视同仁。
“那么至尊是喜欢小郎君多些,还是小公主多些?”韦昭仪又问。
“都喜欢!都喜欢!”敏笑着说。韦昭仪笑着,轻抚小腹。
“妹妹可是有了?”如梦笑着说。
“是。”韦昭仪笑着添了句,“近几日被这宝贝折腾的夜不能寐,还求姐姐指教一二。”
“是吗?语呓辛苦了。”敏笑着。
“我可不是太医,不敢随便指点。”如梦笑着说:“我怀小木犀的时候也是胎动难耐。”
“至尊阳气旺盛,可愿来我就日殿驱散鬼怪,聆听胎动?”韦昭仪笑着说。
敏看了看如梦,如梦笑着说:“妹妹都这样说了,七郎就成全她吧!”
藤蔓肆意,牵扯就日。
“至尊可要去边上的薰风殿?”韦昭仪看着敏在门口徘徊。
“不了,进去吧。”敏沉思片刻,笑着说。
“嗯!”韦昭仪挽着敏大摇大摆地急忙。
“至尊好!娘子好!”本真笑着说。
“本真你拿着朵白芍药作甚?”韦昭仪笑着说:“可是要打扮自己勾引至尊?”
“娘子说笑了。”本真掩面而笑。
“这白玉芍药是贵妃处所的?”敏半信半疑,宫中有这种珍品芍药的也只有嫣儿了。
“是。贵妃娘子遣了伏案来赏赐这白芍药,说是滋阴补血,韦昭仪已有龙裔送水煎服最宜。”本真笑着说。
韦昭仪倒有些尴尬,因为她不想吃也不敢吃贵妃赏赐的东西,她生怕这白芍药害了她腹中的孩子。
“嫣儿一番好意,韦昭仪便笑纳吧!”敏笑着说:“快去给韦昭仪熬制汤药!”
“是。”本真匆匆跑进了小厨房。至尊都这样说了,韦昭仪也不好意思回绝。
不过一会,芍药汤便煎好了。
“来,趁热。”敏端起汤药,笑着递给韦昭仪。
至尊都这般温柔体贴了,便是鸩毒砒霜所制汤药,韦昭仪也要一口气饮尽。
“来,吃口蜜饯。”敏笑着接过玉碗,又给她递上蜜饯茶水。
韦昭仪心想:原来有了孩子是这等好事,至尊温柔黏蜜,可甜死个人了!
“至尊打算给语呓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到时候再说。”韦昭仪笑了会,和敏聊了一会。突然觉得腹内如刀绞般疼痛,见竹叶裙上开出一朵血色花便惊呼了一声,“啊!”她手里的仕女狩猎纹八瓣银杯便从她手中脱落撞在地上叮当作响。
“语呓!语呓!”“娘子!娘子!”“太医!太医!”
昏睡片刻,脸色惨白的韦昭仪渐渐苏醒,只见围着后宫嫔妃,跟看笑话似的,敏坐在床边,伤心而又愧疚地看着韦昭仪。
“至尊……我的孩子呢?”韦昭仪脆弱无助地抓着敏的手,哭着说。
“孩子总会有的。”敏看着神情慌张的她,无奈地说。
“孩子总会有的?孩子总会有的呀!”韦昭仪初尝丧子之痛,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韦昭仪看着边上那些个后妃,一个个都在笑着,咒着。“让她这么得意!有了个孩子就跟有了天下似的!”“现在好了,孩子也弄没了!”“今夜本是淑妃侍寝,竟被她抢去,失了孩子也是报应!”“啧啧啧,抢了别人的东西总是不好的!”
十三、那年景致那双人
淑妃贤妃被孩子纠缠,无暇分身。贵妃姗姗来迟,至尊失子盛怒。
“回禀至尊,娘子服食的白芍药渣中撒了大量的夹竹桃花粉,足以让昭仪小产。”一太医在一旁看着药渣。
“嫣儿,可是你害了她?”敏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可又不得不信。
“贵妃姐姐!你好狠的心呀!”韦昭仪大声哭喊:“有什么就冲我来,别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呀!”
“敏,你觉得呢?”嫣儿不慌不忙地走到太医身边,笑着拾起煮烂的药渣中未经煎熬的花粉,笑着对太医说:“你又怎知这花粉是事前撒下还是事后撒下的?”
“贵妃!他是太医还是你是太医?”
敏发怒了,朝着嫣儿大喊起来。
“至尊!白芍药中的夹竹桃花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新撒的!请你别不分青红皂白地迁怒于我!”
嫣儿也冲他大喊起来,说着便把那残渣狠狠摔在敏的脚下。
“至尊!贵妃她是在毁尸灭迹!毁尸灭迹呀!”
韦昭仪哭着拉扯着敏。
“花启嫣!你对雪与如梦不满无妨,你对守一月饶不满无妨,你对我与韦昭仪不满无妨,但为什么要对她腹中的孩子下狠手!迁怒就迁怒与我吧!”
敏大声喊叫着,的确撕心裂肺。
“李敏!我不满你身边的一切!但我也不会用这么不高明的手段!”嫣儿强忍着腹痛却还要接着说:“你信她,就废了我!你信我,就让我走!”
“至尊!至尊!可别放她走呀!至尊可要为语呓死去的孩子做主呀!做主呀!”
真不知道当时韦昭仪何来的勇气,在夫妻争吵中再加一把火。
“谁来为我死去的孩子做主呀!”
嫣儿哭了,瞬即,晕倒在地。
“佛祖呀!贵妃好是威武呀!”“是呀!从来都是妃嫔都是奴颜婢膝,怎么她?”“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她不是还有她阿爷给她撑腰吗?”“或许真不是她做的呢?”“那还会有谁?”“总会水落石出的,再等等吧!”
总算,嫣儿顺利诞下了一个小郎君。
产后虚弱的嫣儿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敏笑着抱着一个大声啼哭的孩子。
“娘子你醒了?”泼墨抓着嫣儿的手高兴地笑着,赶忙对伏案说:“快拿些水来!”
“你醒了。”敏抱着孩子笑了笑,“嫣儿你为我生了个小郎君。”
嫣儿眼中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又将转向另一边背对着敏。
敏把孩子抱给泼墨,又让侍从们都退下,将嫣儿转回来,笑着说:“刚才是我不对,不该与你置气,如今我们有了孩子,气可尽消了。”
嫣儿又转过身背对他,冷冷问了句,“你还是坚信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是吗?”
“如今证据确凿,你又狡辩什么?也是我劝她喝下那些个汤药的,我也害了她。”敏又将她转回来,笑着说:“你做这些事,都是因为你爱我。”
嫣儿又转回去背对他,冷冷说了句,“我说过我不会用这么蠢的手段!”
“我信你!”敏又将她转过来笑着说:“因为我爱你!”
“我不愿听这些违心的话!也求至尊别再说爱我。我听伤了也听怕了。”嫣儿冷冷一笑,“就拿这些话去搪塞敷衍宫里的其他女人吧!”
“嫣儿呀!我真的真的只爱你呀!”敏抓紧她的双臂,紧紧看着她。
嫣儿躲过他的视线,又笑着说:“差点又要被你那痴情的眼神给迷住了。哼,为了守住皇位,真辛苦你了。”
敏松开她,伤心欲绝地看着她:“在你眼中,我便是如此热衷权力的人吗?”
“不是吗?”嫣儿笑着说:“为了在阿爷与藩镇手中夺权你外招贤臣,内揽后宫,指点江山,运筹帷幄……”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敏哭着说:“我若不能给你一个安定的家,还有什么用?”
“是吗?我不信。”嫣儿拭去敏眼上的泪水,笑着说:“对一个深宫妇人而言,你说我会信吗?我的结局,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你变了,你还是当初的嫣儿吗?”敏看着嫣儿,仔细看着嫣儿。
“不要说我变了,直接说你厌了。”嫣儿笑着说。
“我怎会厌弃你呢?”敏看着嫣儿,凝视着。
“但我已经厌弃你了!厌弃你的一切!”嫣儿哭着,大声吼着。
“嫣儿,为了我们的孩子,就饶恕我一回吧!将就我的不足!重新爱上我!”
敏紧紧看着她。
“我,不愿饶恕,也不愿将就,更不愿重新爱上你。”嫣儿颤悠悠地下床,稽首行礼,“贱奴不祥之人,被至尊误会为杀害韦氏腹中子的凶手,只求至尊一纸放妻书休了贱奴,贱奴保证至尊安坐龙椅一生一世;若不然,就等着贱奴如何害人性命了。”
“你未犯七出之条,我就要你一生一世留在我身边!不管利弊好坏!”敏看着她笑着说:“这孩子就叫禊吧!愿他能涤荡你的不祥吧!”
敏说完便走出启华殿,如此释然,如此轻松。
“你长大了,我也是。”嫣儿看着敏的影子在月下越拉越长。
总该伤感,总该心痛,敏三两步便走到了拂莲殿。
“七郎。”如梦匆忙扶着敏,“你可还好?”
“如梦,我的心好痛。”敏抱着如梦,崩溃了,“是我,害了我的孩子!若我没端给她那碗汤药,若我没去就日殿,若我没来看裕……”
“七郎切勿过分自责……如此说来,我求着七郎去就日殿陪伴,那我也是杀人凶手了……归根到底都是贵妃不懂事。“如梦哭着说。
“若当时你能在场该多好,也能为我分担点。”
敏哭着说,而如梦却最喜欢敏这样依赖她。
“听说贵妃为七郎诞下皇子,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如梦看着敏。
“如梦你说,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她,为什么她还是不信我!我恨她!但我又爱着她!”敏哭着说:“可她现在那一副狰狞抑郁模样看得我好是心疼!”
“孕妇产后性情古怪无常也是有的,七郎就先避而不见,以免坏了夫妻情分。等过了月内贵妃调养好了,再去见也无妨。”如梦笑着说:“七郎就早些歇息吧。”
宫花倦,野樱烈,好一个人间四月天。
“娘子!南海池那片樱花林开了!”泼墨笑着跑了进来。
“今年怎么开的这么早?”嫣儿笑着说。
“今年暖和些。”伏案笑着说:“娘子可要去看看?”
“去吧!”嫣儿坐着步辇便前往樱花林。
暖阳戏清风,幽林见倩影。
嫣儿走下了步辇,在伏案泼墨的搀扶下,穿过重重樱花树……昨夜的细雨绵绵软软地打湿了树上的樱花和路上的石板,路上的石板早已经完完全全地懈了气松软开来,而树上的樱花却依旧密密匝匝地挤着遮盖天空,和煦的阳光只好借着风透过花与花之间的空隙星星点点地亲吻大地……
风弄初樱,落英缤纷。嫣儿一伸素手,一簇樱花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手心,朝露还紧紧依偎在花瓣上,花蕊里,独自晶莹,独自剔透……
旧地重游,心中多有感慨。
与儇哥他们在樱花林里玩耍嬉戏的童趣好比转鹭灯般生动形象地回放在嫣儿的脑海里。
嫣儿边笑边回忆,心里哭诉着:儇哥,你可知杰变成了敏?你可知他从寿王变成至尊?你可知他的心也变了?或许,他的心一直没变过,从来虚伪,从来肮脏!你呢?血脉相承,儇哥你是不是也有这颗心?你也是为了皇位才与我交好的吗?若当初,我做了你的妃子,故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去球场看看吧!那边的桃花应该还没落尽!”嫣儿轻轻将素手上那簇樱花放在树边,免得行人踩脏了它,又笑着说:“伏案你留下看着它。”
“是。”伏案无奈地笑着。
嫣儿一行人渐渐消失在花海深处,而伏案却独自一人,在这场寂寞的樱花雨中,安静地流连在妃红色的回忆里:
暮春已满,仲夏未至,且以樱花乱桃花。
“嫣儿,你过来。”李儇笑着招徕嫣儿。
“儇哥!”嫣儿笑着朝他跑去。
“嫣儿,我们去找杰玩!”李儇笑着拉起嫣儿的手,慵懒走到南海池。
南海池边,樱花盛开。
“杰!”
嫣儿笑着对那位翩翩少年挥手,而他在樱花雨下,莞尔而笑。
“儇哥带来了美酒。”杰笑着说:“可要一醉方休?”
众人胡乱喝了几杯酒,便跳舞助兴。嫣儿和儇哥与花共舞,自成一景,让杰好生羡慕。
酒酣耳熟,且捉迷藏。
“杰你被我抓住了!”嫣儿拉扯着杰的玉带,笑着说:“到你了!”
嫣儿笑着用一方花手巾紧紧遮住杰的双眼,悄悄退下,杰便开始在和风煦日摸索落花了。
“我在这快来抓我!”“儇哥在你身后!快抓!”“……”
花海无聊,大可隐匿。
过了一会,李儇将嫣儿等人招徕,悄声说:“我们去打击鞠去吧!”
“好啊!鞠场边上的桃花应该还没落尽!”
嫣儿笑着说,正准备支会摸瞎中的杰,却被李儇拦了下来。
李儇笑着说:“就让杰在这里继续找我们吧!”
“掉池子里怎么办?”嫣儿笑着说:“罢了罢了!伏案你便留在这看着点!若他发现了,便将他带到球场来!”
她们消失在花瓣飘零的远方,留下伏案呆呆地看着杰。
桃花渐睡,樱花迷人。
许是喝了些酒,伏案见四下无人,便冲上前去抱住杰,面如唇色,唇如樱色。
杰一抖,嗅到身边瑞龙脑暗香浮动,怯生生地冒了句:“嫣儿?”
“手巾,别解开。”伏案也羞红着脸,怯生生地说了句。
“我不解开。”杰笑着说:“嫣儿你可放开我了。”
花雨之下,伏案赧然不能启齿,便用那她的唇封住了他的唇,摩挲缱绻,与君缠绵。
满地落红,可为软榻,细裁初樱,可做暖被。朝云暮雨,可留异香……
伏案呆呆地徘徊在回忆的尽头,久久不肯离去。她想要转身回去,没想到,一转身,就真切地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她的心上人——敏!
“大……大家好。”她娇羞地看着他。
“你来了。”他尴尬地笑着。
“是。”她也尴尬地笑着。
“那我先走了。”他不敢看她。
“等等!”她又一次鼓起勇气,在这樱花林里,对他说:“我爱你!嫣儿伤了你,就让我来弥补吧!”
“我……我可能不会爱你。”他偷偷看着她。
“我等,等你爱上我。”她坚定地说。
不同时间,相同地点,还是那场樱花雨,还是那双人。
注:击鞠即马球。
十四、公子獠子
落花总有意,流水总无情。
“对不起,你不是她。”
敏置身花海,背对着伏案。
“为什么!”伏案在他背后喊道:“为什么她就可以?我就不可以?”
“因为我爱她。”
说这句话时,他笑得很幸福,和樱花般幸福。
“我也爱你呀!”伏案从他背后伸出雪藕般的双臂紧紧抱住他,“为什么贤妃就可以?我就不可以?”
“因为,她像她。”
他也不知道怎么胡乱说出这句话的,听得伏案心里咯噔一下。
伏案并没有松开,而是继续抱着,抱得更紧了,“你等我,我在努力,我也会像她的!”
“瑞龙脑的香味是没用的!”他挣脱开她,暗香盈袖,“我爱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用的香!”
“那你就不要我了吗?”伏案哭着说,朝着他健硕的后背大喊。
“对不起。”他真诚地说了句。
他说完后便跑向花海深处,丛中隐匿。而她呢?在这下不完的樱花雨里,编织着美丽的梦,从来一个人,从来很寂寞。
谁知,公子无缘。
敏穿过樱花林,一路跑向东海池。与之隔海相对的,是一幅画作。包围四周的不再是樱花,而是桃花,铺天盖地的也不再是樱花雨,而是桃花雨。
海上升腾着雾气,让岸边的那位仙子若隐若现。浅绿罗裙随风显,凤血玉佩伴日明。远山褪去又添上却月,未施脂粉便素颜明媚。金钗随云梳,芙蓉素腕环。
她在桃花雨下,一手持钿合,一手又捡起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轻轻地放入盒子里。蓝天白云又配上新红浅粉,最后与一身嫩色相交相容,登峰造极……
那个仙人,便是嫣儿。
她看着美好的桃花在枝头灿烂,苦吟了句,“人面不知何处,桃花依旧笑春风。”
她走近鞠场,看着略显荒芜的地上,地上虽然杂草丛生,不过还能清楚辨出儇哥的乌骓在那踏下的痕迹,敏在这摔倒的痕迹,他们一起打闹的痕迹……感觉这片土地与这太极宫是这么的格格不入而又是那么的处处圆通。
就是这球场,承载着她的童年,是唯一没被心机鲜血染指的地方,她爱这不大不小又矛盾万分的地方。
曾经有那么一天,儇哥对着嫣儿,单膝下跪,托着一个精致的钿合,里面挤满了桃花,而重重压着花瓣的,是宫妃们向往的凤印。
“你愿意成为我的皇后吗?”
“我不愿。”
她拒绝了,为什么?也许是对人不对事吧!对她而言,儇哥只是身边人,不是心上人。她会为了敏送的一朵小花而幸福不已,但她决计不会为儇哥献上的凤印而动容。因为爱情,所以不愿。
当然了,儇哥的骄奢淫逸,儇哥的昏庸无能哪个人会爱?儇哥的妃子或许会爱,但她绝对不爱。她爱的是敏,满腔热血,一身抱负,为中兴大唐而努力,这才是,她爱的男人。
所以,就算拒绝儇哥,与父为敌,她也要和敏在一起,帮助他,中兴大唐。
可是,敏的方式实在磨碎了她,熬伤了她。面对敏的后宫,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原来并不是,那些女人城府太深,整天就知道斗斗斗,而敏宁愿信她们也不愿信自己,着实让她气愤。没关系,她可以忍。可是,从小阿爷就没教她忍是什么。
现在的她呀,怀念回不去的曾经,苦笑道:“儇哥,你把曾经的李杰带哪去了?”
“我在这。”
这时,一阵迷人的声音响起,穿过她的耳朵,直达心中,软化全身。
“死獠子!”
她笑了,幸福地笑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他们神仙眷侣,甜蜜缠绵地回到了启华殿,看得旁人好生羡慕。
你说他们争吵了没?有。
你说他们解释了没?没有。
你说他们和好了没?有。
你说他们和好如初了没?未必。
“啧啧啧,昨天还跟有深仇大恨似的,现在又这般交织在一起。贵妃真的好手段。”“他们两个骤晴骤雨的,真的看的人惊心动魄。”“一夜和好绝对还会分离!但我好想这样!”“你就可劲酸吧,就算你心里愿意这样,至尊还不愿搭理你呢!”“至尊不搭理我,也决计不搭理你!”
他们走进了内殿,十指紧扣,难分难舍。
“娘子回来了。”泼墨拿着收来的衣服,看着他们两个小别胜新欢,笑着说:“哟,两个人又好上了?怪不得早早遣回了我。”
“你这淘气的!”嫣儿笑着对她说:“伏案呢?”
“我原以为姐姐回来了,没想到我最先回来。”泼墨笑着收拾。
“你快去樱花林里找找,不会还呆在那看花吧?”
嫣儿笑着对泼墨说。泼墨岿然不动,敏却有些抽搐。
“可是累了?”嫣儿笑着对敏说:“那就松开吧。”
“不累。”敏笑着。
两人都给对方嘴里塞上一颗苏州新进贡的蜜饯。
“你们两好好呆着,我去找姐姐去了。”泼墨笑着走了出去。
他们两个,看着看着,便打发了一个黄昏。
远处就日殿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甜蜜。
“贱人!贱人!”韦昭仪摔罐打瓢,对天大骂。
“娘子。娘子呀!”本真匆匆拦下了她,“娘子切勿生气呀!”
“孩子被人害死了怎能不生气?丈夫又不帮我怎能不生气?丈夫又和别人恩爱去了怎能不生气?”
韦昭仪哭着,重重摔下了手上的花盆,泥块碎成粉末,盆中的红罂粟沉沉睡下。
“到底是谁?”
韦昭仪心中反复着这个疑惑:真的是贵妃吗?那为何至尊与贵妃和好如初,恩爱更胜从前?若真是贵妃所为,他们又是现在这般。不是贵妃狐媚,那就是至尊凉薄了。可至尊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吗?他难道不疼惜自己的孩子吗?或许至尊更爱贵妃的孩子,我的孩子根本不算什么……都是贵妃的孩子!克死了我的孩子!
“地气湿冷,妹妹坐在地上作甚?快起来。”
如梦不慌不忙地走进殿内,不急不躁地说了句,不紧不慢地扶起了韦昭仪。韦昭仪看着如梦的那张或是慈悲或是伪善的面孔,心中另起疑窦:是她吗?我喝完白芍药汤后又吃下了颗蜜饯,那可是她给的呀!不不不,若真是蜜饯有毒,我吃了那么久,我的胎早早就流了。她可是我的靠山呀!
“姐姐。”韦昭仪抱着如梦大声哭着。
“好了好了。我的好妹妹呀!”如梦看着韦昭仪一副可怜模样,笑着。
“可怜我的孩子呀!”韦昭仪哭着,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尊念及韦昭仪失子悲痛,特晋昭仪为德妃。如今我的韦妹妹已是德妃娘子了。”如梦笑着说。
“多谢至尊记挂。”韦德妃先是啜泣了会,后又喜笑颜开。
昔日位至德妃的杜才人在薰风殿前就听着宫墙边上就日殿里先是瓷器玉器叮当作响,又又是金石钟磬掷地有声。
杜才人哭笑道:“世事沉浮,瞬息万变。”
“娘子可要去看看韦德妃?”坠兰问。
“难道失了孩子的就都是德妃吗?”
杜才人仰天哭诉,也许是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吧,可最终还是流了下来,“不去,我在禁足,怎能去?”
“韦昭仪做了德妃,怕是要比以后更嚣张了。”坠兰苦恼着。
“说谁嚣张呢?”韦德妃大摇大摆笑着走了进来,展开双臂看了看自己身上华美的花钗翟衣,后又绕了杜才人一圈仔细打量了番,“怎么?姐姐取代了妹妹,妹妹可是不高兴了?”
“听说昨夜姐姐你小产后,淑妃姐姐留下了至尊,姐姐取代了妹妹,姐姐可是不高兴了?”杜才人笑着说。
“你这个田舍妇可别挑拨我与淑妃姐姐的姐妹情。”韦德妃笑着说:“这副落魄模样真叫人恶心。”“姐姐用孩子的死,换来了一个不中用的名号,而贵妃姐姐用孩子的生,换来了一天的缠绵。姐姐取代了妹妹,姐姐可是不高兴了?……若换做是我,我当然要做贵妃姐姐这样的人!”杜才人嫣然一笑。
“你也得有本事。”韦德妃看着她,用玉手轻抚了杜才人的小腹,“诶,有了孩子还在禁足。生下来的东西也是个不讨喜的。”
“你!”
韦德妃看了眼杜才人,搔了搔头,扬长挥舞而去。出了薰风殿,又赶入安仁殿。
“姐姐好。”韦昭仪抹了蜜的嘴又开始奉承起来,“这小彩鸟长得真心俊俏呀!恭贺姐姐得此麟儿。”
“是吗?”寻冬虽然看不惯韦德妃这副面孔,又笑着说:“也恭贺妹妹晋封德妃呀。”
“哟,妹妹可是稀客了呀!”苏美人笑着走了进来,“如今当了德妃,姐姐是否要行个大礼问安呀?”
“可万万使不得!姐姐可别折煞妹妹了。”韦德妃笑着。
苏美人抱起小彩鸟,笑着说:“也是你的不是,白绫缠身害得孩子如此瘦小。”
“还是早产。诶。”
寻冬笑着说。她们姐妹俩说了许久的话,而韦德妃却只能僵硬地杵在那,尴尬地附和几句。
“已经聆听了姐姐的教诲,妹妹就先告退了。”韦德妃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
“如此你便回去好好做你的德妃吧!”苏美人笑着说。
韦德妃这一回去,连路来好一顿咒骂:“那个苏美人真叫人恶心!倚香倚香,真的只能傍人香气过日子了!狐假虎威个什么!又不是向她请安!只是个没恩宠的弃妃而已!瞧那贱样!小彩鸟瘦了些但也是至尊的孩子,我和至尊的孩子……”
樱林深处有人家。
这樱花林也似个迷宫,泼墨愣是转了好几圈也寻不到伏案。想着也就算了,樱花虽美,但这大晚上的总是怪瘆人的,便匆匆回去了。
夜风妖艳,化魅吹花。
十五、入骨真心知不知
伏案在哪呢?梦的彼岸,不是她的公子捧花微笑,而是她的养父提灯狰狞。
“大人。”
伏案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杨复恭,他从未用对嫣儿的眼神看过自己。“嫣儿月内饮食要好生料理,去让夏花先放下尚宫尚食之事先照顾好嫣儿……禊的乳娘去打听下可是陈尚宫找的,若是她找的便快快换去另选新人……给嫣儿送去的阿胶可吃完了?阿胶驻颜定能留住至尊宠爱。昨日新猎到一头小鹿,明日送来给嫣儿进补……”
伏案再一次鼓足勇气,打断了杨复恭的话,“大人,当初我与嫣儿因瓷偶起了争执,她是妹妹,本该孔融让梨,明明是她错了!为什么不责罚她?”
“这世上,有孔融一个让梨的就好,嫣儿就是嫣儿,不用让梨。”杨复恭欣慰地笑着,“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嫣儿的!”
“为什么?为什么大人,至尊,所有人都绕着她转?为什么?”
伏案大声哭着,狠狠瞪着杨复恭。
“命。”杨复恭冷冷一笑。“同样是大人的养女,为什么她的命就这么好?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伏案哭着,伤心欲绝。
“因为你不是她。”杨复恭看着伏案,哂笑。
“大人,我像她吗?”伏案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可怕。
“除了瑞龙脑香,其他都不像。”杨复恭嗅着,笑着。
“哼,哼!”伏案狠狠笑着,问了句,“我和铭涵,可是同一种命?”
“铭涵蓄意加害嫣儿,命运自然潦倒。只要伏案对嫣儿有利,前途自然光明。”杨复恭笑着说:“所有对嫣儿不利的人都该死!”
伏案看了看杨复恭,真想将他推进这池子里,“大人,我想做至尊的妃子,帮助大人与娘子铲除异己。”
杨复恭一惊,想了想,冷冷说了句,“不行。”
“为什么?我可是你的女儿呀!”伏案拉着他的手,哭着。“实话告诉你,在我眼中,只有嫣儿是我的女儿,我的亲人,而你还有守立铭涵他们,只不过是我养的走狗罢了。”杨复恭一把甩开她的手,狠狠地说:“若是你敢起僭越之心,铭涵便是你的下场!”
杨复恭说完,便执灯离去,留下伏案一人,坐在地上,从天黑到天亮。
“来人呀!来人呀!伏案在这!”
只见伏案静静卧在一棵老樱树边,美好地睡着,手里还握着嫣儿昨日放下的花。
“姐姐!诶,你这懒猫!还睡在外面。”泼墨笑着说:“快起来,你失踪了,娘子可着急了!”
“是吗?”
总是欢天喜地的泼墨拉着为情所困的伏案,跑着跳着回到了启华殿。伏案希望别再见到敏,这样,也能少想他一些,但是,还是逃不出冤家路窄四字。
“好了,快去上朝吧!”
伏案就眼睁睁地看着嫣儿为敏扣上白玉腰带,如此幸福,如此甜蜜。
“伏案你回来了?”嫣儿拉扯着敏的衣襟,笑着说:“昨夜泼墨可想死你了。去哪了?”
“唉,姐姐嗜睡,便在樱花林里住了一宿。”泼墨欢笑,伏案无言。
“伏案,伏案。”嫣儿碰了碰她,笑着说:“可是被花妖吸了精气?”
“娘子说笑了。”伏案笑着说:“伏案先退下了。”
“这伏案。”贵妃欢笑,至尊无言。
“你这獠子,也魔怔了?”嫣儿笑着打了一下他,“也是被花妖迷上了?”
敏笑了笑,抱紧她,补了句,“你就是那花妖呀!”
“不和你辩了,我去看我的禊儿了。”嫣儿挣脱开他的束缚,跑了出去。
敏高兴地走出殿门,在上朝的路上又碰到伏案。
“至尊万福。”伏案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后便匆匆走去。
“昨夜可还好?”敏问了句。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可不得了,再次温软了伏案的心。
“还好。”伏案背对着他笑着说。
“那就好。”敏笑着,刚要转身继续前行,就被伏案叫住了。
伏案深思熟虑之后,背对着他又说了,“至尊!你怎么能爱杀了你孩子的女人?”
“原来真是她。”敏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说完敏转身,伏案也转身。
“你不恨她吗?”伏案朝着他的后背大喊。
“爱都来不及,怎么会狠?”敏苦笑道,说完便远去。
伏案不甘心,绝对不甘心:他们的伤疤绝对没这么快好!一定要撕开痂!让他们愈来愈痛!一定要弄出嫌隙!这样我才有机会拥抱至尊呀!
“娘…..娘子,今夜至尊又去了拂莲殿。”伏案在边上煽风点火,“许是爱子心切吧。”
“哼,淑妃的孩子就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嫣儿笑了笑,“刚刚有些亲昵就又冷落了我?她的孩子是不是快周岁了?”
“是呀。”伏案笑着说。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嫣儿笑着说:“还是去陪陪我的禊儿吧。”
光阴辗转,落在枝头木犀又飘香。
如梦抱着小木犀,笑着说:“你呀,快一岁了。”
“裕郎君长得真快。”子衿笑着说:“长得多壮实呀!”
“穗娘着实费心了。”如梦看到小木犀穿着虎头鞋笑着说:“这虎头鞋做得好生精致。早早穿上早早有福。”
“这虎头鞋可是穗娘做的呢!”子衿笑着说。
“娘子喜欢就好。”穗娘看着她们满足地笑着。
长逸匆匆走了进来,笑着说:“娘子,甘露殿来了消息,裕郎君周晬之日,先让裕郎君在拂莲殿试晬,后便与至尊同坐车辇到甘露殿赴宴即可。”
“好,你退下吧。”子衿笑着说。
“试晬。”如梦苦笑道:“快去准备吧。”
“是。”
守一来到了安仁殿,可是被苏美人她们一阵调笑。
“哟,守一可是来探望娘子来了?”苏美人笑着说:“月饶,你的相公来了。”
“苏美人误会了,今日我是来传至尊口谕来的。”守一搔着头笑了笑。
“传吧传吧。”苏美人请了守一进来。
“娘子好。”守一笑着说。
“哪个娘子呀?”寻冬笑着说:“可是在向月饶行礼问安?”
“贤妃娘子说笑了。”守一搔着头说,“都过了这么久,贤妃娘子和苏美人可别再拿我与月饶之事打趣我了。”“你们成亲都过了这么久,宫中可还是有人对你们两个指指点点,说长道短。”苏美人笑着说:“前几日还听到你们两个不睦的传言。我们可得警醒着你们恩爱些。”
“原是那些长舌妇搬弄是非,见不得别人好。”月饶在一旁擦拭桌子,一听这个可来气了,便添了一句。
“啧啧啧,怪不得人家是夫妻,人家就是好。”苏美人笑着说。
“姐姐如今真爱说话。”寻冬笑着抱着孩子。
“这里都是自己人,当然要健谈些。去了外面,便只好默不作声了。”苏美人苦笑道。
“守一月饶,你们两个可是敏钦赐的对食夫妻。宫里面红眼的人自然会说些风言风语,可别放在心上。你们恩爱就好。”寻冬笑着说。
“谢娘子挂心。”守一月饶齐刷刷地行礼。
“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总是有默契了。”苏美人笑着说:“现在快说说所为何事吧!”
守一将小木犀周岁宴的事仔细地说了一遍,“……中秋节娘子们只要去甘露殿候着就好,若娘子们想去看看裕郎君抓周,也可与大家同去。”
“小木犀这么快就一岁了。”寻冬用头轻轻顶着小彩鸟的头笑着说:“小彩鸟你什么时候才能到一岁呀!”
“我们的小彩鸟也快了!”苏美人笑着说。
“娘子,祤郎君个头似乎小了些。”守一细细端详了小彩鸟,“相比之下,裕郎君就显得壮实多了。”
伊娘听了这话,立马跪下来,哭着喊着:“伊娘照顾祤郎君不周,求娘子责罚。”
“伊娘快快请起,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都是妹妹白绫缠绕的缘故。”苏美人打了一下寻冬。
“姐姐可别旧事重提了,当时我也是无可奈何呀!”寻冬苦笑道,她手里的小彩鸟伸出瘦小的双臂,朝着伊娘,“我的儿要喝奶奶了。”
伊娘接过小彩鸟,笑着说:“在这哺乳有碍观瞻,伊娘便先退下了。”
守一察觉伊娘神色有异,便悄悄拉来月饶说:“月饶,你悄悄跟过去看看。”
不光月饶,贤妃苏美人都是一头雾水的。月饶悄悄走到伊娘的寝室,透过窗户缝看到了惊人的画面。
“你这个田舍妇!”月饶抱着小彩鸟,提溜着伊娘将她扔进内殿,“娘子,小彩鸟长不壮实与这个田舍妇有关!”
寻冬倚香一惊,慌忙问道:“她?”
“娘子恕罪!娘子恕罪!”伊娘连连磕头。
“快点将你所做的事一五一十的招来,要不然娘子就让你尝尝宫中私刑的滋味!”月饶恶狠狠地说。“娘子饶命!娘子饶命!陈尚宫命我喂养祤郎君时先是全喂奶水,后逐日减少奶水,灌以粟米粥。都是陈尚宫指使的!都是陈尚宫指使!娘子饶命呀!”伊娘连忙磕头。
“你那叫粥吗?稀汤都不算!”月饶气得火冒三丈,大声喊道:“娘子,方才月饶在边上看到这个田舍妇喂的可是比清水还清的粟米粥呀!”
“陈尚宫,哼。”寻冬苦笑道。
“陈尚宫是淑妃的人,此事与淑妃也脱不了干系。”苏美人拉住寻冬的手,“贵妃那边没动静了,现在淑妃又使着暗箭。”
“人心难测呀!”寻冬苦笑道,“把这田舍妇关进柴房,别让她漏了风声。”
“是。”月饶将小彩鸟抱给守一,便打着伊娘走了。
“守一大恩,请受寻冬一拜。”寻冬哭着。
“娘子,这可使不得。”守一一手抱着小彩鸟,一手扶起贤妃,慌忙地说:“娘子可折煞守一了。”
“多亏了守一留心,要不然,我的孩子就要被这个毒妇给活活饿死了。”寻冬哭着。
“妹妹快去禀告至尊,给孩子讨回一个公道。”苏美人急匆匆拉起寻冬朝殿外走去。
“姐姐万万不可!”寻冬将她拉了回来,“我们又无证据,只要伊娘她们矢口抵赖,便能反诬我们冤枉好人。”
“守一不是在场吗?”苏美人指着守一。
“守一与月饶已是夫妻,总是与安仁殿多一层关系。宫中多传守一为了安仁殿奔走,若守一做了人证,后果可想而知。”
“这,诶。”
原是一团和气,到了两月同明,又到了三分天下,可是要玉碎宫倾了?
十六、始于抓周
拂莲殿正忙着为小木犀准备试晬,而安仁殿正为伊娘一事闹得自乱阵脚。
“如此,淑妃也是不可靠了。”苏美人苦笑道:“我们只能自立门户了。”
“娘子,伊娘已被囚禁,这是小彩鸟要的乳汁该怎么办?”月饶慌张地看着寻冬,又添了句,“不如我们再找个乳娘?”“不可,两个尚宫中一个是淑妃的人,一个是贵妃的人,实在不可惊动。”寻冬看着月饶笑了笑,“去给伊娘些吃食,等小彩鸟饿了,便有劳月饶你助她喂奶了……还有,好好调教伊娘,今后总会有用的。”
“是。”月饶笑着退下了。
“那淑妃与陈尚宫就这样放过了吗?”苏美人很不甘心。
“现在不可轻举妄动,只有让敏身临其境,才能感同身受。”
寻冬笑着,很像一个人。
“娘子,娘子将月饶赐予了守一,守一感激不尽,愿听候娘子差遣。”守一笑着说。
“如此,我们也来排一出戏吧!”寻冬笑着,看着小彩鸟。
战火渐渐要拉开帷幕了,为孩子而战,为荣宠而战。
抓周,便是抓前程。连足月生产出了个小贵主现正在月内的杜才人也顶着寒风去看裕郎君抓周,可见抓周要紧。
“才人妹妹不在薰风殿里好好养着,跑这来可是折煞姐姐了。”如梦笑着迎来,笑着送走,“昭容妹妹就先去甘露殿吧!小孩子摸瞎没什么有趣的。”
“裕郎君抓周,妹妹自然要来沾沾福气。”杜才人笑着说。
“妹妹来得好早。”韦德妃笑着走了进来,“月内就在自己殿里呆着呀!出来露什么脸?”
“姐姐丧子不久不在殿内服丧。出来露什么脸?”杜才人狠狠白了她一眼。
“别以为贵妃给你撑腰你就敢对我无理!”韦德妃笑着说:“也别以为自己生了个小妇人至尊留你在宫中照顾就美了。要不是你阿爷一直求着至尊,哼!”“哎呀!姐姐你可来了。”杜才人懒得理她,看到嫣儿来了便兴高采烈地跟着嫣儿去了拂莲殿的僻静处赏花,韦德妃也跟去了。杜才人笑着说:“姐姐周岁时抓周抓了什么?”
“我呀?抓了个针线盒子。本以为要去尚功局里当个绣娘的,没想到对针线活一窍不通。”嫣儿笑着说:“可见抓周不灵。”
“姐姐福泽深厚,便是当贵妃的命,怎会委身于尚功局?”杜才人笑着说,拼了命地奉承。
韦德妃听着笑了笑,在边上翻着白眼,“贵妃只有当贵妃的命,当然没有当皇后的命。”
“去去去,皇后都是给不得宠的,贵妃可是给得宠的!”杜才人笑着说:“快回去守你的丧去!”
“都是你!害得我没了孩子!”韦德妃对着她大骂。
“韦德妃,太极宫里死得不明不白的孩子数不胜数,难道都是我杀的?”嫣儿笑了笑。
“我的孩子就是你杀的!”韦德妃已经和她撕破脸了,就不介意再来一次。“田舍妇。这几个月来你就找不到一点头绪?”嫣儿笑着说:“我就大发善心告诉你,良药太苦总要配以蜜饯,而你的内江蜜饯掺了点脏东西……被人卖了还在帮她数钱,啧啧啧。”韦德妃听了一惊,心里确实纠结:罐里的内江蜜饯自我出事后便没了踪迹。原以为是吃完了,现如今大有被人销毁之嫌呀!我每日服完安胎药后总要吃一颗蜜饯,一颗蜜饯毒性虽小,但积少成多,便在那一夜毒发了也未可知呀!不对!也可能是贵妃挑拨,让我们窝里反……
“差点就受骗了。”韦德妃笑着说:“你这些花言巧语是骗不了我的!”
“不信也就罢了,你全当是我害了你的孩子吧!”嫣儿不屑一笑。
“你!”韦德妃真想拿起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别在我眼前晃了。”嫣儿看着韦德妃,笑着说:“去找你的主人吧!”
“这里花香,我就呆着。”韦德妃笑着抚摸着木犀。
“你呆着,妹妹,我们去别处看看。”嫣儿笑着说。
“哼。”韦昭仪瞪着她们,直到她们消失于人海。
敏牵着雪的手,守一恭敬地端着玉玺,庄严地走了进来。
“妹妹来了呀!”如梦笑着说:“快快进来。如今朱公在外为七郎镇守天下,又有妹妹在内为七郎打点后宫。真好呀!”“姐姐说笑了,姐夫只是为敏除掉叛乱,尽了人臣之本分,怎能镇守住天下呢?还是要靠敏呀!妹妹只是为敏为后宫变着法的省钱罢了,怎能打点得好后宫呢?还是要靠姐姐呀!”寻冬笑着说,走进了正殿,“要不是姐姐又怀上了龙裔,哪由得着妹妹来烦心宫中事的!”
“雪过谦了。”敏笑着说:“宫中被你打理的井然有序,宫里花销一月比一月少,实在是贤后呀!”
如梦听了敏这些话,心里自然不痛快,但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报之以一笑。
“贤后不敢,贤妃即可。”雪笑着说。
“守一,把玉玺放到晬盘里。”敏笑着。
守一轻轻拿出玉玺,轻轻放在晬盘之中。
“等等!”如梦笑着对敏说:“把晬盘搬到内殿去吧!小木犀昨夜似乎着了凉,今天咳了两声,怕是不能出来见客吹风了。”
“娘子家乡风俗是抓周时只由父母陪伴就好,旁人在内恐不吉利。”子衿笑着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
“太医可瞧了?”敏十分关心,便说:“这样就去内殿吧!雪你们就在这候着吧!”
“是。”
敏抱着晬盘,匆匆跑去了内殿,只见小木犀安然地躺在穗娘怀里看着穗娘打着拨浪鼓。
“小木犀可好些了?”敏放下晬盘抱过小木犀贴头试温,弄得穗娘一头雾水。
如梦走了进来,吩咐穗娘退下合上门。
“小木犀没病,这些话都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如梦犯了欺君之罪,七郎可要惩罚?”如梦笑着。
“你说呢?”敏心领神会。“小孩抓周只是睁眼摸瞎,算不上什么,可外面的人总会把这事说得神乎其神。”如梦笑着说:“若是抓住了玉玺,就是天子了吗?七郎的位子可不是靠抓周就得到的。若是抓住了破碗,就是乞丐了吗?为了让小木犀免受流言蜚语困扰,更为了小木犀免遭后宫嫉妒之心伤害,请七郎体恤如梦的爱子之心。”
“这样也好。”敏笑着说:“便开始吧。”说完,敏便放下小木犀,小木犀便在床上爬呀爬。看到晬盘里琳琅满目的东西,便朝它爬去。小木犀在晬盘边上坐好,双手一把抱住了晬盘中最为精致贵重的玉玺!敏与如梦都大吃了一惊,没想到为了以防万一才搬到内殿的万一就这样发生了。
“如梦,小木犀或许真的会是天子。”敏笑着。
如梦匆匆按下小木犀手中的玉玺,随便拿了个银杯放在小木犀手上,将他抱了起来。“怎么还没好呀?”“你们说,裕郎君会抓些什么?”“或许是玉玺太重,抓不起来。”“就盼望他没抓到呀!这样我的孩子就有机会了。”“你说至尊会好好的放着长子不要要你的孩子?”“是呀,退而求其次也是要贤妃的孩子。”“还有贵妃的孩子呢!哪里轮得到你这个不知名的婕妤?”
姐妹们聊得正欢,敏与如梦出来了,如梦手上抱着小木犀,小木犀手上抱着个酒杯。
“裕郎君抽到了什么?”“银杯?”“酒鬼?”“啧啧啧,长子无能。”“至尊可要大失所望了。”“走了走了,喝酒去了。”“走走走!哈哈哈!”酒宴正酣,宫妃正欢。
“抓周这是个好东西。”“是呀,他没抓到好东西,别人就会有机会了。”“姐姐,我敬你一杯。”“姐姐还要敬你一杯呀!”“小木犀一直抱着个银杯做什么?”寻冬笑着说:“可是要与我们同乐?”
“让妹妹们见笑了。”如梦笑着说:“将来长大后怕是要成为个酒鬼了。”
“敏你周岁时抓到了什么?”寻冬笑着问。
“只是一团丝线罢了。”敏笑着说。
敏呀!总是剪不断,理还乱。
“抓周定前程一事略显荒诞,如此姐姐也就不必担心了。”寻冬笑着说。
“好在有妹妹开导。”如梦笑着说:“甚是贴心呀!”
“贵妃姐姐抓周时又抓了什么呢?”寻冬笑着问,让嫣儿一惊。
“只不过一个针线盒子罢了。”嫣儿略显尴尬地笑着。
“至尊与贵妃果真是一对。”杜才人笑着说。
敏大笑,敬了杜才人一杯,“若双为我带来了安儿,可为昭仪了。”
“谢至尊!谢至尊!”杜才人在殿下连连行礼,让韦德妃看得好生不爽。
“原来贵妃姐姐语中带刺也是有原因的。”
韦德妃笑着说。敏念及她失子,也想到伏案说的话,也就没有怪罪她。
“禊儿快要醒了,嫣儿就不陪伴敏了。”嫣儿笑了笑,对着德妃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做母亲真不易呀!”
“你!”
宴中,守一悄悄对敏说:“大家,今夜可要与淑妃娘子……”
如梦听着了,便笑着说:“七郎还是去安仁殿吧!今夜如梦收拾残局还要好一会呢!”
“求至尊来看看小彩鸟,小彩鸟没有阿爷怜爱都瘦弱了不少。”苏美人笑着说。
“去安仁殿。”敏笑着说。
嫣儿回了启华殿,伏案贴身说了句,“近几日大人会来。娘子为了大计可要顺从忍让呀!”
“我知道。”嫣儿在花前一笑。
散了宴,敏与雪回了安仁殿。
“雪,小彩鸟现在可醒了?”敏笑着说。
“现在应该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呢!”雪笑着说:“去乳娘房里看看吧!”
“可是时候饿了呢!”苏美人笑着说。
他们透过半掩的窗门,看着伊娘喂乳的美好,可是,伊娘喂了小彩鸟乳汁不久,美好便转瞬即逝,只见伊娘给小彩鸟继续喂了清清白白的水呀!
十七、所谓伊人
“祤郎君你可别怪我,淑妃娘子之命我也不敢不从呀!可别哭了,人死了就不会哭了。”伊娘拿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水,说在兴头上,敏便冲了进来,夺走了孩子。
“田舍妇!”敏抱着孩子哭着。
“至尊恕罪!至尊恕罪呀!我是受人所迫呀!至尊!”伊娘匆匆跪下磕头。
“你说是淑妃?”敏看着伊娘。
“都是淑妃指使的!都是她指使我给祤郎君提前断奶的呀!她说只有这样才会让祤郎君饿死瘦死而不被发觉。只会让贤妃娘子自责抑郁而死。这些真的是淑妃指使的!至尊恕罪呀!”伊娘连连磕头,都磕出血来了。
“姐姐呀!你好狠的心呀!”雪哭着,苏美人哭着,哭的那怎么真,哭的那么深,“敏,求敏为我们的孩子做主呀!”
“把这个田舍妇拉出去处死!”敏狠下心肠,说了句。那个伊娘连连磕头求饶。
“敏万万不可呀!”雪哭着说:“我的孩子还要她的奶水呢!”
“宫中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乳娘!”敏看着雪。
“是呀!换一个乳娘,也是陈尚宫她们挑的。”苏美人在旁帮衬。敏知道,雪与如梦交好,也知道如梦手下是陈尚宫,还是他自己将陈尚宫指派给她的。现如今如梦为了自己的孩子去伤害雪的孩子,雪也不能再与如梦交好了。除掉一个伊娘便会又来一个伊娘,这样自己与雪的孩子就会被如梦给害死。不行,一定要做些什么!
“把她们找来。都给我找来!”敏冷冷说了句。
守一匆匆忙忙去拂莲殿传来如梦,如梦还不知敏雷霆大怒。但她看到伊娘与陈尚宫跪在殿前时,心中也就有数了。
“七郎。”如梦唤了一句。
“跪下!”
敏大怒。如梦慌张跪下,这是敏第一次对如梦龙颜震怒了。“姐姐呀!”雪坐在地上哭着,“寻冬一向尊你敬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我的祤呀!”寻冬爬向跪在边上的如梦,拉起的她的手,“姐姐!姐姐!我的孩子只是个不中用的孩子!不会成为你的孩子的威胁的!就放过他吧!”
“妹妹你在说些什么呀!”如梦满脸吃惊。
“快扶雪会内殿吧!”敏心痛不已,雪与苏美人她们抱着祤回内殿了。虽然如梦吃惊,但敏心里明白,确实是淑妃指使。只因为朝夕相处太久了,能看得出如梦撒谎的样子了。如梦也知道自己辩解不了什么,反会越描越黑。
“至尊!都是老奴的过错呀!”陈尚宫连连磕头,“都怪老奴失察才出了这祸端。”
“陈尚宫,明明是你指使我的!现在把责任推卸个一干二净让我去送死呀!”伊娘大骂道。
“够了!不要再说了。”如梦忽然大声喊道:“陈尚宫也是受我要挟才去做的。是我的错,是我贪心,妄想自己的孩子成为太子!可望子成龙的心父母都有呀!”
如梦知道,现如今被敏抓个正着,狡辩太过矫情,只好大方承认。自己还有裕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后的就都尽力保住吧!敏知道,陈尚宫五朝过后风雨不倒也有她的缘由,她帮助的宫妃总是那对的人,她帮助的皇子也是对的人,如此一来,如梦也是大唐对的人。再顾虑到若是陈尚宫失势,六尚就都在夏花手中了。不可!宫中需要制衡!
“把陈尚宫和伊娘带出去看管好。”敏冷冷说了句,对着如梦说:“我与淑妃有话要说。所有人未经召唤不准进来。”
“是。”
宫人们都出去了,安仁殿的正殿里只留下敏与如梦两个人。
“孩子是无辜的呀!他还那么小!”敏看着如梦。
“那我能做些什么?我没有贤妃那个会打仗的姐夫,没有贵妃那个会掌权的阿爷。我和我的孩子什么都没有!我只能自己争!”
“你还有我呀!”敏看着她。
“我真的有七郎吗?”如梦冷冷一笑,“七郎是贵妃的!”
如梦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前几日敏一直呆在拂莲殿只是为了避开嫣儿。
“你是嫉妒嫣儿才与她决裂的?还是嫣儿的头一胎是你害死的?”敏一直存这个疑惑,也问了出来。“我害过,但没害死。”如梦真心地说:“而贵妃一口咬定是我害死的。七郎信我还是信她?你会选择信你爱的人!和韦德妃那件事一样!七郎一心一意对着贵妃,贵妃可真是幸福呀!不争不抢就什么都有了!”
“守一!把淑妃送回去吧!为安抚贤妃,你就回去静思己过吧。”
敏看着如梦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如此,如梦就被禁足了。敏心里存这个念头:裕抓周可是抓了玉玺的,或许裕真的会是大唐的太子。还有,他不希望,自己争来的江山改为他姓。大唐有一个武则天已经够了,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如梦心思容易捉摸,就算当了太后想必对皇权无碍。
敏目送如梦出去后,前往内殿,只不过,听到了些令人误解的东西。
“皇后娘子万福呀!”苏美人笑着说。
“姐姐你别乱说了。”寻冬笑着。
“娘子,淑妃被关了禁闭。陈尚宫领了顿板子,但还是陈尚宫。”月饶愁着。
“这场仗还要打很久呀。”寻冬问了句,“那个伊娘怎样了?”
“已经被关回柴房里了。”月饶笑着说:“还是娘子英明,教了伊娘那些话才让她活命。”
“虽说陈尚宫她们指使伊娘提前给小彩鸟断奶是真,但也得多亏了伊娘重演才能让至尊真切感受到小彩鸟的痛!”苏美人笑着说。
“对待敌人,高明的不是除去他们,而是化敌为友。”寻冬笑着说。
“是呀,如今伊娘与陈尚宫她们翻脸了,伊娘便只能做娘子的忠仆了!”月饶笑着说。
“淑妃陈尚宫她们还是没打垮。”寻冬担忧道:“只要他们还在,我与我的孩子还是有威胁。”
“妹妹如今大权在握,你姐夫又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妹妹有个功臣之家,不日就会被封为皇后。”苏美人笑着说。
“诶,许是打理后宫的时间长了,总想着留住这权力呀!前有贵妃挡我去路,后来淑妃背后一刀。如今便是要腹背受敌了。”寻冬笑着说。敏在外面听着,大吃一惊:原来遗世独立,与世无争的她们其实也有着自己的心思,而且心思都这么大!原以为安仁殿是宫中远离俗世,自然清净的好去处,其实也是被欲望所染指了的!原来她们都能自食其力,原来根本不需要我!
敏失了神,悠悠地离开安仁殿,信步走向他心爱之处。
“娘子。”伏案走进殿内,对嫣儿说:“大人来了。娘子可要在正殿见?”
“去偏殿吧!”嫣儿一笑。
嫣儿与杨复恭去了偏殿。敏呢?遇到了在门口的伏案。
“大家好。”伏案一惊,惊得恰到好处。
“嫣儿呢?”敏问了句。
“娘……娘子在偏殿与大人闲聊?”伏案看着敏。
“都什么时辰了?”敏暴怒,“无法无天!”
敏想冲进去,伏案拉着敏的手臂,贴着他的耳朵说:“大家息怒,大家羽翼未丰,还需留得大人一些时日呀!”
敏振开伏案的手,悄悄靠进了偏殿,隐匿在花丛中。
“我的好嫣儿呀!”杨复恭笑着说:“你能想明白就好。好好培养禊,再过个几年,阿爷便联合宦臣,废掉李敏,拥禊为太子,由你垂帘听政。”
“为了以防万一,一切都先等禊封王后再做打算。请阿爷耐心准备就好。后宫之事就由我来料理。”嫣儿若有深意地笑着说:“还指望阿爷扶我登上至尊宝座呢!李敏那个不中用的男人,等我做了女皇,便也纳三千男宠!”
其实嫣儿这么说只是为了拖延杨复恭谋反的脚步。只有先顺着,才能为敏争取时间呀!但这些话,入了敏的耳朵里就都是真心话了。敏听着她们的宏图大业,想着:没想到我最爱的人,只是别有用心。原来她根本不爱我!原来她和她阿爷一样!是呀,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女人,还期望她什么呢?我居然期望她爱我,真是痴人说梦!一切都是假的!
敏落魄地走出启华殿,步步都是心碎的声音。“大家!”伏案在边上喊着。
敏没理她,独自一人,在这宫里走着,便在这个巍峨的太极宫里迷失了方向。扶着褪色的朱墙,黯然神伤的敏在漫长的宫街上走着,朝着月亮走着,没有尽头,无休无止地走着。自己可怜又可笑,一下子被三个女人给伤害了。而这三个女人都是他的爱呀!一个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当上太子而去害别人的孩子,一个步步为营招招算计只为登上皇后之位,还有那个最爱的人,想要的是武则天的生活,想要的不是他而是未来的男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可为什么?她们都不为他考虑一二?
原来,她们向往的只不过是权力二字并非是敏所自以为是的爱情。
灵风习习,珍珠般的大雨打湿了地,打湿了墙,打湿了他的心。
所谓爱情,在进宫的那一刻,就化为乌有。所谓伊人,在隔墙有耳下,变得面目全非。所谓权力,在天下熙攘磨牙吮血后,愈发让人欲罢不能!后宫本无情,公子又何必有情?守住江山,守住皇权,才是正道!他坐在地上,享受着秋雨的洗礼,接受着敏的新生。
这时,逆光而来了一位撑着伞的白衣女子,她走到他的身边,为他撑伞遮风挡雨。这位白衣女子就是伏案!“我不能成为你爱的人,没关系。”伏案笑着说:“我愿意,成为你需要的人,成为你依赖的人。”
十八、蟹宴(上)
敏与伏案就在这雨中漫步,与启华殿越来越远。
“谢谢你。”他苦笑道:“没想到最后和我走到一起的会是你。”
“只要你愿意,我会一路陪你走到底。”她笑着说。
终于,两个人的手碰到了一起。
“我能给你什么?”敏狐疑,“为什么要帮我?当武则天的侍女不好吗?”伏案听了,心里一阵窃喜,笑着说:“天下是至尊的天下。绝非娘子亦或是大人的天下。伏案爱至尊,愿意为至尊夺回大权。只求那时至尊能接受我的爱意。”
“好!”敏笑了笑,爽快地答应了。
“就请至尊继续一如既往地对待宫中所有人,继续笼络大人养子,伏案会为至尊牵线搭桥的。”伏案笑着说。
一场秋雨一场寒,敏心中的雨也断断续续地下到了十一月,而在他身边为他打伞的,就是那个痴心人呀!
如今的敏,改名为晔,在一阵阵秋雨的洗礼下,重获新生,必将光明灿烂。
林荫深处,伏案唤来守立。
“伏案小娘子唤我何事?“杨守立笑着搂着伏案的腰,说:“可好些天没来找我了。”
“胡闹!”伏案逃了出来,掸了掸身子,又添了一句,“正经些,今日与你是有要事相求。”
“何事便说吧!你我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在,便尽管说来!”杨守立笑着说。
“求你大义灭亲。”伏案笑着说。
“大人?这……”杨守立犹豫了一会。伏案见状,便拉起杨守立的手说:“我们不是有这些那些的情分在吗?我让你反也是为了我们的前程考虑呀!如今大人的养子们都飞黄腾达了,就你还只是个骑马官……若你不能挣揣个好前程……我又如何把自己托付于你?”
伏案自知杨守立爱慕自己许久,便将这情稍加利用。她的这些话可让杨守立听醉了。
“我愿为伏案一试!可大人地位怕是难以撼动!”杨守立还是有些清醒的。
“此事由贵妃娘子挑起。”伏案在他边上悄悄说了句,“若是出了事,自然由她担待!”
“真不知道大人为何如此宠她,论才貌姿色,她都不及你!”
他笑着赞美,只不过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好了好了,我们的未来可要靠她呢!”伏案笑着,煞有介事地说:“若是大事已成,至尊与贵妃娘子便封你为王,我便把我赐给你……到时候你当了王可别厌弃我了。”
伏案说得跟真的似地。王与美人,此生不可再多得的宝贝,可让杨守立狠足了心。
“到时必定明媒正娶将你奉为我的王后!并不再纳妾!哈哈哈!”他开怀大笑,做着美梦。
交代完了后,伏案便回了启华殿。
“怎样?”嫣儿看到伏案回来,笑着问。
“娘子放心。”伏案笑着说。
“可委屈你了。”嫣儿苦笑道:“可辛苦你了。”
“为娘子效命不算辛苦。”伏案若有深意地笑着。嫣儿知道杨守立对伏案有着些非分之想,便稍加利用以成大事。似乎一切都在按照嫣儿定好的轨迹走下去,只不过算计别人也终将被别人算计。可知那一夜可伤透了晔的心呀!
朝堂之上,少不了一番争辩。
“至尊,藩镇割据愈演愈烈,必要反之。请至尊早下决策!”“不是还有朱公吗?”“至尊,至尊左右有将反者,况四方乎!”“至尊,复恭只不过是至尊豢养的家奴,现如今乘肩舆上朝,且多养壮士为假子,使典禁兵,或为方镇,非反而何!”
群臣被一阵风煽动起来,矛头直指杨复恭。
“哼,我又不是第一天乘肩舆上朝,今天怎么想起弹劾我了?可是长了胆子了?”杨复恭冷冷一笑,“至尊欲以武功治天下,我的养子都是为了大唐,为了至尊的千秋大业而准备的,又怎会反?”
“他们都是大唐的虎将,那为什么他们都姓杨而不姓李?”晔在皇位之上俯瞰着杨复恭。
杨复恭默不作声,心里还想着:晔,改了个名字,如今便是要当真正的太阳了吗?
“朕听说你有一个姓胡的养子?守一原也姓胡。”敏笑着说:“便带上来让守一好好认识认识。”
“是。”杨复恭哂笑。
那个原本姓胡的杨守立匆匆上前,行了个大礼,“至尊万岁。”
“你抬起头来。守一,你且瞧瞧可是你亲戚?”
晔的这句话对杨复恭来说就有些俏皮可爱,当然了,前提是昏庸无能。
“至尊说笑了,杨公尊贵之人,怎会是守一的亲戚。”守一笑着说。
“你都会些什么?”晔笑着说:“可会击鞠?”杨复恭心里暗自窃喜,想着的是晔也如他哥哥僖宗一般无能。只不过是杨复恭不知道,晔在他背后是多么的聪明。四相都是晔的人,当然,不止四相,满朝文武都盼望着晔能给他们带来一个美好的生活,自然都臣服于晔。早晚有一天,杨复恭会没了的!
“会一些。”杨守立笑着说。
“如此你便留在我身边吧!”晔笑着说:“今后也算有个玩伴。”
杨守立怯怯看了眼杨复恭,此时的杨复恭已经高兴坏了,自然频频点头。杨复恭的心思,自然是能多在至尊身边安插个自己人就多安插。
“既然成了我身边的人,便赐你国姓,再改名为顺节,再让你掌六军管钥好了!”晔笑着说。
满朝文武无一人反对,着实让人起疑,但骄傲的人不会,就比如杨复恭。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杨守立在殿前磕头谢恩。
“宫里新得了几只螃蟹,便赐你们做廊下食了!”
下了朝,晔便去看他的女人。
安仁殿其实早早就派人来请晔吃螃蟹宴了,可晔让守一一个人去了安仁殿。“娘……娘子。今夜晔怕是要去启华殿了。”守一看着寻冬,苦笑道:“朱公求领盐铁,孔相公指其有兴兵造反之嫌,使至尊龙颜震怒。求娘子见谅。”
寻冬长吁了一口气,抱着孩子强颜欢笑着。自己姐夫再这样骄横下去可该如何是好。“不去淑妃殿里就好。”苏美人笑着说:“至尊冷落她多时了,又遭贵妃排挤。啧啧啧,如今这地位可不比往日,听说她殿里的子衿还为了分蟹一事与其他殿里的人大吵了一架呢!”“自作孽不可活。罢了罢了,守一你便留在这里与我们一同吃吧!”寻冬苦笑道。
“是呀,新进贡的蟹分与各宫还有余,我们这几个人怕是吃不完,守一便留下来一同吃吧!这蟹可新鲜了!快坐下一同吃些吧!”白玉黄金纷纷落汤煮熟,再从锅里拣出来放在银盘之上分与在座的食案上。用素手轻轻剥开螃蟹,壳肉分离的声音甚是清脆悦耳。看着厚厚实实的蟹黄有着红玉般的色泽,真心让人生津。用勺子一戳,蟹黄里冒出的油水,已可让人垂涎。蟹黄已落肚,便再将螃蟹一分为二,将肥美蟹肉蘸上新捣好的橙齑服下完美消化。最后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时人有诗云:充盘煮熟堆琳琅,橙膏酱渫调堪尝。一斗擘开红玉满,双螯哕出琼酥香。
“守一可别拘束。”寻冬笑着说:“安仁殿便是自家。”
守一笑着说:“是。”
“可留着点肚子,还有几大盘子糖蟹要上呢!”月饶笑着说。
“月饶你也别忙着了,快快入座吧!”苏美人笑着,又添了一句,“可别让你家守一久等了!”
“苏美人可别取笑我了。”月饶红着脸坐下。
“伊娘,你也多吃些。这些天也辛苦了。”寻冬笑着说:“为小彩鸟多生些奶水!”
“是是是!”伊娘笑着,感动不已,感激不尽。
晔看着她们,笑着。算了,自己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安仁殿和乐融融,启华殿亦是如此。
嫣儿望穿秋水,等的那个人迟迟不肯出现,便笑着说:“开吃吧!”
“这蟹饆饠真好吃!”杜才人带着安儿在启华殿蹭吃蹭喝。
“这金银夹花平截更美味。”伏案笑着说。
“还是这糖蟹可口!”
泼墨笑着,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一生便足。
这时夏花给嫣儿端上一盘子镂金龙凤蟹。
嫣儿笑着接下起盘子,说:“夏花你也入座吧!泼墨你瞧!”
“只不过是贴了金花的糖蟹罢了。”泼墨笑着说:“我要糖蟹即可!”
“你这个爱吃螃蟹的叫花子!瞧瞧你手上流下的油水。伏案在边上一脸嫌弃。
“怎么,姐姐嫌弃我了?”泼墨笑着,走到她案边,用那双油手好生抚摸了伏案的脸,弄得她脸上泛着光冒着腥气。
“你这叫花子,我便与你拼命!”伏案立马将手放在盘子上抹了一遍,追着赶着泼墨。
“也真是,为何要设案分餐呢?”泼墨笑着说:“我吃完了便没得再吃了。”
“总要提防着你这叫花子吧!若是合桌而食,你的唾沫星子喷到了螃蟹,还有谁愿意吃呀!”
伏案笑着说。又是好一阵打闹。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俩别闹了。”嫣儿笑着说:“让杜昭仪见笑了。”
“怎会?伏案泼墨着实给启华殿增添了不少乐趣呢!”杜昭仪笑着说:“若是坠兰也如这般就好了。泼墨可是爱吃螃蟹?”
“是呀!这泼墨见了螃蟹就变成叫花子了,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吃起来了。”嫣儿笑着说。
“妹妹今日来姐姐这,让姐姐破费了几只螃蟹,我殿里也分到几只,虽不像姐姐这里的螃蟹鲜肥膏红,但也望姐姐笑纳。”杜昭仪笑着说。
“那就却之不恭了,泼墨你还不谢谢昭仪妹妹?”嫣儿笑着说。
“谢谢杜昭仪。”泼墨笑着说。
酒酣过后,便赋诗一首。
“我们来对诗如何?”嫣儿敲着桌子,笑着说。
“这,妹妹才疏学浅,不会做这些文人墨客的雅事。”杜才人笑着说。
“我们又不当文人骚客,只是喝了些酒胡诌些打油诗取乐罢了!”嫣儿笑着说:“就要越不会才越好玩呢!”
“好呀。”泼墨笑着说:“我最会胡诌了!”
“守好你的口水吧!”伏案提了一下泼墨的下巴。
“我先来!我先来!无肠公子下厨来。”嫣儿笑着说:“伏案你来接!”
“额……宽衣解带香菊盖。”伏案笑着说:“夏花你来!”
“只怨贪心食虫多。”夏花笑着说:“泼墨!”
“化作毕罗一旁菜。”泼墨说完大笑。
“什么一旁菜?妹妹可愿再写最后一句?”嫣儿笑着说。
“不得春江良人爱。”杜昭仪苦笑道。
“哦!好别致呀!”
晔站在门口看她们自娱自乐,便不愿去打搅,便去了远方。
十九、蟹宴(下)
拂莲殿中,亦是一团和气。
“来,让我们饮尽此杯。”如梦举杯,喝着闷酒。
“娘子,吃些蟹肉吧。”子衿苦笑道:“这可是子衿好不容易弄来的。”
“娘子,饮酒伤身呀!关照下肚子里的孩子吧!”陈尚宫在一旁劝道。
“宫里人甚是凉薄!”子衿大骂道:“连分个螃蟹都要看人!好螃蟹都让那些得宠的拿去了,坏螃蟹都……”
“子衿你也别冒火了。宫里便是趋炎附势的,谁不愿意沾沾得宠人的喜气呀!”陈尚宫笑着说:“若想让别人奉承你,你自己就要有本事。”
“吃!吃!我们要好好吃!”
如梦笑着,用勺子刮了一口蟹黄,确实是禁足失宠了,这螃蟹怕是在路上就坏了,或是这批螃蟹里的下品,肉少又不结实,蟹黄不像安仁殿启华殿中的那么红润发着油光,只是栗色刚满,金黄未到。
“娘子。”陈尚宫觉得这蟹黄有异,夺过了那勺子,“还是别吃了,小心龙裔。”
“那个韦德妃,娘子未被禁足前来这拂莲殿是多么的勤快,现如今连个影都不见。”子衿苦叹道。
“是呀!以前多见她殷勤,现在多见她无情。”穗娘在一旁唠叨,“娘子在她落难时帮了她,如今娘子遇到坎了她却连声问候都没有,真是忘恩负义!做人怎么能这般势利呢?”
“这种事情铭记在心就好,自有后报。她不来也好,省得我见到她那张虚伪的面孔而作呕。”如梦苦笑道。
“是呀!那种市井小人不见也罢。”子衿笑着说:“这种交情只是累赘,没了也罢!”
“可害了你了。”如梦对陈尚宫苦笑:“都是我的错。害得裕不再受宠。害得你空有尚宫之的头衔,却丢了尚宫的实权。”“娘子切勿自责。”陈尚宫笑着安慰道:“老奴在这宫中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这些风波都不算什么。只要娘子再忍耐些时日,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突然,如梦怀中的小木犀喊了一声:“爷爷。”小木犀会说话了!虽然含糊但融化人心。
“裕郎君在呼唤至尊呀!”穗娘笑着说。
“可他,却没听到。多么希望他能听到呀!”如梦笑着,又饮了一杯。
晔没听到?晔听到了。他站在婆娑树影之下,听到了小木犀的声音。他在这一刻决定了。为了大唐,为了裕,也为了他自己,他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娘子,如今祸害贤妃之子的罪名已经坐实,若可以……不如再与贵妃续姐妹情吧!现如今能助娘子摆脱窘境的便只有她了。”陈尚宫笑着说:“后宫和睦才是至尊想看到的呀!”
“权宜之计。”如梦笑着说。
最后他回了启华殿。
“娘子,你看谁来了!”伏案笑着跑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嫣儿笑着说:“怎么不去功臣之家?”
“你这花子!”晔笑着抱起她:“你可又肥美了些,可是螃蟹吃多了?”
“你这獠子!”嫣儿笑着:“你可是嘴馋了?伏案,快去小厨房找些螃蟹壳来。”
伏案看着他抱着嫣儿走进内殿,不再羡慕嫣儿,反倒觉得嫣儿有些可怜。嫣儿为晔筹谋,但晔却误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称帝筹谋。如今的晔宠幸嫣儿不过是为了让杨复恭一党放松警惕罢了……想到这些事,伏案不禁笑出声。
“娘子,就早些歇息吧。”本真笑着收拾案上的螃蟹壳,也有些担心,“娘子,好几日没去拂莲殿了。”
“是敌是友还不一定呢!”韦德妃苦笑道:“不去了不去了。此生不再去了!”
韦德妃心里也是存着好些个疑惑:淑妃害了贤妃的孩子而被禁足,我的孩子或许真是淑妃害的。可至尊为何不在我小产时便禁淑妃的足?不对,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吧?那么也就是说贵妃没害我的孩子,是吗?所以至尊才夜夜临幸启华殿呀!对,一定是这样。
这时,杜昭仪笑着走进韦德妃的就日殿。
“你来干什么?”韦德妃看着她。
杜昭仪捡起了一只瘦小的螃蟹,细细端详着笑着说:“姐姐跟错人了呀!本来就恶心,淑妃失宠后连分来的螃蟹都这么恶心……”
还没等杜昭仪说完,韦德妃便一把夺过那只螃蟹,笑着说:“小小昭仪,还敢在我这说三道四。”
“笑话!我说错了吗?”韦昭仪笑着说:“你可知启华殿的螃蟹比这螃蟹不知好上个千倍万倍!”杜昭仪笑着走出就日殿,“姐姐珍重呀!”
宫中除了嫣儿,其他的女人都在盼着,望着。
“若是阖宫举宴那该有多好,也能远远望着至尊一眼。”“贤妃怎肯?一心想着省下钱向至尊献媚!”“贤妃也真会省呀!若是操持六宫宴会,便是要花国库里的的钱。还不如把这螃蟹分与各宫各殿,让我们自行烹煮,就算有所损耗都是花我们的月例。”“如此我们的月例就又不够花了!”“而且螃蟹还是进贡的!不费她一分一毫!”“她可真精明呀!”“要不然怎么是贤妃!”“可听说至尊今夜去了启华殿……”
那个刚被封赏了的李顺节在自己屋里对着那盘金膏玉肉的螃蟹,傻乎乎地笑着,“等我帮至尊除掉阿爷,封王拜相的,享福的日子便到了!哈哈哈!伏案便是我的了!伏案便是我的了!伏案,你一定要等我!”
李顺节举起螃蟹,用力啃了起来,咀嚼幸福。
一大早,禊儿的哭闹声便吵醒了他们。
“大家,娘子,你们起来了。”伏案笑着。
“禊儿每每这时候吵闹起来。”嫣儿笑着说:“怎能不起来?”
“禊儿精力旺盛呀!有王者之气!”晔笑着说。
“扰人清梦还王者?”
早膳之中,泼墨缺席。
“伏案,泼墨呢?”嫣儿笑着说。
“她昨夜吞了那么多蟹,怕是都要泻出来了。”伏案笑着说。
“至尊!”守一笑着走进来,“你可让我好找!”
“瞧瞧,守一可是要将晔接回安仁殿?”嫣儿笑着说。
“贵妃娘子说笑了,只是李公求见。”守一笑着说。
“李公?李顺节?”嫣儿笑着说:“他可本事了,在御前伺候。”
“罢了,我先去了。”晔笑着说:“替我问泼墨的好。”
晔匆匆离去,怕被嫣儿察觉出什么,只是他不知,除了他与伏案的事,嫣儿什么都知道。
“娘子,拂莲殿旧友请娘子一叙。”一宫婢上前来报。
“她还有脸见我?”嫣儿笑着。
“娘子要去吗?”伏案小心翼翼地问。
“去。当然要去。”
贵妃仪仗声势浩大地来到了拂莲殿,让在路上行礼的宫人们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贵妃怎么到了淑妃殿里了?”“是呀,两个人不是不往来了吗?”“怎么,又要好回来了?”
“数月未见,淑妃越发生龙活虎了。”嫣儿笑着走进殿内,看见如梦哄着孩子。
“数月未见,贵妃越发漂亮了。”如梦不慌不忙地笑着,吩咐穗娘将孩子带下去。
“说说吧,叙什么?”嫣儿端正坐好,搔了搔头,笑着说。
如梦跪在她面前,恳求着,“求贵妃给我与我的孩子寻一条出路。”
“出路?”嫣儿笑着说:“你要什么出路?”“如今贱妾被禁足,分到的蟹不足以喂饱裕暂且不说,裕已经许久未见七郎了!”如梦显得很慌张,拉起嫣儿的手,笑着说:“小木犀这个名字便是贵妃给起的呀!贵妃可是小木犀的干娘呀!贵妃看在小木犀是您干儿子的份上便帮帮我们吧!”
“瞧瞧这可怜人。”嫣儿用玉手抬起如梦的下巴,细细端详,笑着对边上的伏案说:“瞧瞧瞧瞧,这博人同情的眼神,啧啧啧,在宫里呆久了果真不一样了,演起戏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淑妃娘子快快请起。”伏案笑着扶起如梦,笑着说:“若是被别人看见,还以为娘子怎么为难你和你肚子里的龙裔了呢!这些事还不至于下跪呢!”
“是呀!你还是起来吧,这肚子里的东西掉下来了可就不好了。”嫣儿笑着说:“我被陷害过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伏案与如梦听了一惊。
“贵妃,韦德妃把害她失子的凶手指向你万万不是我指使的呀!”如梦又跪下了。
“啧啧啧,跪多了膝盖都软了,以至于现在动不动就下跪。”嫣儿笑着说:“如此你的膝盖都不值钱了。罢了罢了,也不招惹你了,伏案我们走吧。”
嫣儿起身渐渐走出门,如梦在殿内朝她大喊:“是我!是我害了她的孩子!”
嫣儿听后笑了笑,回了启华殿。
“娘子可要帮她?”伏案在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什么?”嫣儿笑着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和贤妃作对?”
“只是娘子肚子里多了个宝贝。”伏案笑着说:“需要有人帮衬呀!”
“她?方才她的所作所为若是真情流露,那么她便是无能鼠辈,都自顾不暇了我还要她帮衬什么?若是扭捏作态,那么她便是笑面猛虎,可别等救了她她再反咬我一口。”嫣儿笑着说。
“她无能,不是还有陈尚宫?若她继续禁足,贤妃先不说,那德妃可是巴不得吞了娘子的呀!杜昭仪又是个不中用的。那时娘子还不是案上鱼肉?放她出来起码也能肘制德妃。”伏案笑着说:“再说了,凭娘子的才智,驯服猛虎也不是什么难事。”
“伏案呀!你怎么不去当政客呢?”嫣儿笑着说:“话说得这么满?可知儇哥就是听信了那些政客们粉饰太平的谎言,误认为蝗灾是祥瑞,才特地带领文武百官焚香庆祝,没想到是黄巢那个狗贼崛起的凶兆……”
“娘子可误会了,伏案可都是为娘子着想呀!”伏案慌张地填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毕竟认识她的日子比别人要长……”嫣儿笑着说:“你便去拂莲殿支会淑妃,让她安心吧!”
伏案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目送贵妃仪仗越走越远,独自莞尔。
祥瑞还是凶兆,又有谁拿得准?
二十、再配姐妹
伏案再入拂莲殿,看到的是陈尚宫早早地前来侍奉。
“陈尚宫好。”伏案笑着。
“伏案,你来这拂莲殿作甚?”陈尚宫狐疑。
伏案没有理她,笑着对如梦说:“我家娘子请淑妃娘子放宽心,只是淑妃娘子要懂得感恩呀。”
如梦笑着说:“替我谢谢你家娘子。大恩大德必定铭记于心。”
“还有一事,淑妃娘子与韦德妃也该划清界限了。”伏案笑着说:“听说淑妃娘子殿里的蟹是她准备的呢!”
伏案笑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而如梦与陈尚宫在她背后笑着。每个人都在笑着,但笑的原因却不尽相同。
陈尚宫笑着端上一碗安胎药,“娘子。”
“还得多谢陈尚宫。”如梦笑着说:“昨夜的蟹分给宫人们吃了,宫人们都腹泻不止。要不是你昨夜拦着,我怕是要丢了孩子了。”
“为娘子分忧是老奴的职责所在。”陈尚宫笑着说:“只是不知是不是韦德妃在蟹中掺杂泻药。”
“或许只是因为蟹坏了吧。”如梦笑着说:“若真是,真要与她划清界限了。”
“如今投奔了贵妃,日子也该好过些了。”陈尚宫笑着说:“老奴有一事不解,刚才老奴躲在屏风后,听到娘子在最后喊的娘子害了……”
“我总要有把柄在她手上才能让她放心呀!”
如梦笑着。陈尚宫欣慰地笑着。
其实,如梦送给韦德妃的蜜饯确实含了些避孕的药物,只不过量很少,还不至于让人小产。
不一会,守一笑着走了进来,“恭喜淑妃娘子,娘子临盆在即,大家恩准解禁。”
“守一回去代我问七郎的安。”如梦笑着说。
“是。”守一笑着退下了。
“贵妃的话真是管用。”陈尚宫笑着说:“如此娘子便能安心过个好年了。”
“外面下雪了。”如梦看着外面笑着。
许是如梦解禁的消息传开了,韦德妃匆忙前来拂莲殿。
“姐姐大喜呀!”韦德妃一副小人面孔。
“许久未见,妹妹都瘦了。”如梦笑着说。
“还不是日夜为了姐姐祈祷。”韦德妃笑着说:“可是好几天的斋戒呢!害得我都没法到姐姐这晨昏定省呢!”
“如此,还真辛苦妹妹了。”如梦笑着唤来子衿,子衿手上端着一盘热乎乎的蒸蟹。
“娘子料想德妃娘子来,便命我蒸了这些螃蟹,德妃娘子趁热。”子衿笑着端到韦德妃案上。
“雪天寒气逼人,陈尚宫,有劳你去小厨房温些黄酒来!”如梦笑着说:“也好给妹妹暖暖身子。”韦德妃总觉得事有蹊跷,便说:“妹妹我不胜酒力怕回去会醉倒在雪地上,大出洋相。陈尚宫还是别去了。这螃蟹嘛……妹妹我还要斋戒几日,不能沾荤腥。”
“那你便回去继续斋戒吧。”如梦冷冷一笑,“今后也不必来这晨昏定省了。”
韦德妃看着如梦,怯怯地走了。
“诶。”
杜昭仪抱着孩子在殿前赏雪。
“哟,姐姐你又来了。”杜昭仪笑着将孩抱与乳娘说:“薰风殿便是你半个住所了。”
“我也只是来借你的失意模样宽慰一下自己罢了。”韦德妃笑着说:“寻摸了个好主子可至尊还是没来这,都到你的主子那里去了。”
“我有安儿就好了。”杜昭仪笑着说:“不像姐姐,无儿无女了无牵挂的。找着的主子又是这么无能,还要来求贵妃姐姐给她脱身……”
“你说,她投奔了贵妃!她为什么?”
韦德妃双手握拳,恨不得把手握碎。
“你的主子也真是自私自利的,都不为身边的田舍妇考虑一二。”杜昭仪大笑。
韦德妃瞪着她,最后又高傲地笑着转身离开,“你生安儿的时候,至尊还不是在贵妃殿里缠绵吗?你找的主子也不是没为你考虑?哈哈哈。”
“你!”
杜昭仪也无能为力,只恨自己没有一个像杨复恭一样的养父,既然没有,就一定要将杨复恭除去,还有那个贵妃!韦德妃在自己殿内苦笑着,拍着自己的小腹,大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那个贱人有了孩子又投靠了贵妃便彻底在宫里站稳脚跟了。虽说是个女儿,但好歹也是龙裔。你也快些长点东西吧!”
韦德妃知道,如今淑妃已是不可靠了,能与贵妃抗衡的便只有贤妃了。心血来潮便启程安仁殿,她这一日可是走了许多路。
“贤妃姐姐好。苏美人好。”韦德妃顶着风雪来到了安仁殿,出现在寻冬与倚香面前。
“哟,妹妹可是稀客呀!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苏美人笑着在她边上转着。
“姐姐说笑了。”韦德妃笑着说:“以前是我的错,没能时常探望姐姐们,今后多多走动便亲近了。”
“宫里人都知道妹妹素来与淑妃亲近,妹妹如今想要与我们亲近,不怕淑妃吞了你?”寻冬在边上剪着灯花。
“姐姐可知淑妃如今已在贵妃麾下?”韦德妃笑着说。
“淑妃?”贤妃笑着问了句。
“淑妃解禁全靠贵妃在至尊前求情。”苏美人笑着。
“那又如何?我与贵妃井水不犯河水。”贤妃笑着说:“如今我只求在宫中安稳度日就好,不想搅出些风波。”
“这……”韦德妃看着贤妃,添了句,“至尊命淑妃禁足,虽是正义之举,但淑妃真正记恨的绝对不是至尊,而是贤妃姐姐呀!她必会反击的!”
“妹妹你便先回去吧!等会雪下大了就不好回去了。”苏美人笑着说:“等我们想通了再支会你。”
“时局动荡,总是瞬息万变,往往出人意料。求姐姐们三思。”韦德妃懈了气,落魄地回去了,一路上又是好一顿咒骂:“那两个道貌岸然的田舍妇!哼!装什么清高!还安稳度日,不想搅出些风波!我呸!安稳度日就别进宫呀!诶,她已经是副后了,还怕什么?我虽是德妃,又没有孩子,又没有依靠。依靠?阿爷呀!就靠你了呀!”
“妹妹可要收了韦德妃?”苏美人笑着说。
“她只会溜须拍马,见风使舵。”寻冬笑了笑,“自然不收。”
“是呀!说不定哪一天我们潦倒了,又去投奔别人去了。”苏美人笑着说:“呸呸呸,我们怎么会潦倒?妹妹圣眷正隆,又是副后,又怎会潦倒?”
“姐姐说笑了。”寻冬笑着说:“总感觉晔变了,不像之前那般了。但也说不出来哪里变了?”
“至尊更有王者的雄心和霸气了。”
今年的初雪便连下了好几天,积雪早早熄灭了庭燎,压弯了幡子。算日子现在已是大顺元年的正月初三了。
“死獠子,现在才回来。”嫣儿笑着在殿门口迎着。
“站在外面干什么,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
晔一把将嫣儿拥入怀中,但不像是爱人与爱人,那般温柔,那般体贴,更是是帝王对妃子,那般霸道,那般蛮狠。
“啧啧啧,南衙群臣给你加了个尊号便如此孔武有力了?”嫣儿笑着说:“叫什么来着?”
“圣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守一笑着又添了一句,“尊号里的‘光武’二字, 是取效于重振大汉伟业的皇帝汉光武帝刘秀。”
“就你博学。”晔笑着。
嫣儿也笑着:“他们对你可是含了大指望了。来来来,我也给你些指望。”
“这是。”晔看到满屋子的金银财宝,都愣住了。
“怎么?吓到了?”嫣儿笑着拿起一锭金子,把它放在晔的手中,补了一句:“晔可有本事重振大唐伟业?”
晔看着嫣儿笑了笑,握紧那锭金子“这雪下下停停怕是下了小半月了吧!”是呀!雪下了小半月,晔也在嫣儿这小半月了,那些被冷落的宫妃们也等了小半月了,李顺节也在晔跟前说了他养父小半月的坏话了,当然了雪还要继续下,晔还要继续呆在嫣儿这,宫妃们还是要继续等,李顺节还要继续检举他养父……“听说韦相公可本事了。”“是呀!伐蜀形势一片大好呀!”“韦德妃也要得宠些日子了。”“至尊为何要这样,像我们不是功臣之家便什么都没了。”“是呀!贵妃有杨复恭,贤妃有朱全忠,德妃有韦昭度……啧啧啧。”“淑妃如今和贵妃重修旧好,德妃又和贤妃勾搭上了,只是世事难料,昔日还是仇人,现如今都能成为盟友。”
积雪多了,路上扫雪的人也多,话也多了。不巧的是,贵妃仪仗与德妃仪仗撞上了。
“德妃起得好早,可是要去甘露殿?”贵妃在步辇上笑着。
“是。”德妃也在步辇之上大笑。
“可要珍惜呀!不知道这宠爱过去了要等多久才能再来。”贵妃笑着说:“你阿爷老了,可别让你阿爷再操心你了!”
伏案对着泼墨说,大声地说:“听说节度使王建在前方浴血奋战是,而韦昭度窝在后方远远观望,可真是让将士们寒心呀!”
“如此还邀了功劳!也真够厚颜无耻的!”泼墨也大声地说,生怕扫雪的路人们听不到。“好了好了,这些不光鲜的事还是藏在心里好了,说出来多伤德妃的心呀!”嫣儿直接无视德妃那张愤怒的脸,笑着继续说:“她还以为她阿爷有多大能耐呢!”
说完贵妃仪仗便回去了。
“你!给我等着!”韦德妃在心里怒骂。
韦德妃没去甘露殿,先去了安仁殿,安仁殿那里可是一片积雪无人打扫,干净漂亮。韦德妃只好一步一个脚印走进殿内。
“姐姐。”韦德妃掸着裙角的雪笑着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寻冬抱着孩子笑着说。
“妹妹怎么不去甘露殿,来这安仁殿?”苏美人逗着小彩鸟笑着说。
“姐姐,求姐姐早日当上皇后。”
韦德妃无力反抗贵妃又失去淑妃的关照也只能依赖贤妃了。
“妹妹你可说笑了。”寻冬听了一笑便过去了。
“妹妹怕是又被贵妃刁难了才说这些糊涂话。”苏美人笑着。
“小彩鸟抓周时可是抓到了玉玺的呀!”韦德妃在一旁笑着说:“小彩鸟可是要当太子的人,姐姐必是要当皇后的人呀!”
“此事切勿声张。”寻冬严肃地看着韦德妃,“若是传出去,我们便都要朝不保夕了!”
“是是。姐姐终有一日会成为后宫之主的!”韦德妃连连行礼。
“你还是去甘露殿吧!别让晔等着。”寻冬苦笑道,目送她离开。“希望这一天早些到来……”
二十一、释迦摩尼
四月八,四月八,佛祖入世,太子诞辰。
寺庙檐上的占风铎已清脆的声音欢迎贵客。那位贵客在佛光寺里,东大殿内,虔诚礼佛,聆听佛音,沐浴佛光。
“娘子,今日禊郎君周晬,娘子不去吗?”子衿看着如梦在蒲团上闭目沉思。
如梦渐启双眸,睫带忧伤,看着微笑的释迦摩尼佛,笑着说:“子衿,你可知道释迦牟尼是什么意思吗?”
子衿搔了搔头,笑着说:“子衿不知。”
“释迦为‘能’,摩尼为‘仁’、‘儒’、‘忍’、‘寂’。”如梦苦笑道:“释迦摩尼佛便是要我们能仁,能儒,能忍,能寂……”
“娘子精通佛学,子衿叹服。”子衿笑着,“娘子还是快快起身吧!去晚了怕是贵妃要怪罪了!”
“悉达多太子!”如梦看着殿里那尊安详的释迦摩尼佛的彩塑,对着佛像指指点点,苦笑道:“难道禊是你的转世吗!他阿娘可是老子的转世呀!如此一来佛与道便都是她们母子的吗?天下便是她们母子的吗?我是您的信徒!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您为何这么不公呀!”
如梦的突然发作让子衿慌张了起来,“娘子!娘子!可别再这样了。”
“我已经仁了,我已经儒了,我已经忍了,我已经寂了!我还要怎样才能和贵妃一样!”如梦跪在蒲团上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您对我命运的安排如此不公?”
子衿在一旁劝着,伏案静悄悄地走了进来,为释迦摩尼献上了三拜三炷香,笑着说:“无论是老子还是佛祖,在世都是受尽磨难的。淑妃娘子功德未满,修行不足,自然不得佛祖庇护。”
如梦看着伏案的假笑,便让子衿退了下去,合上殿门好好说会话。
“你想怎样?”如梦看着伏案。
伏案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笑着说:“帮娘子添功德,补修行。”
如梦听了,满脸狐疑,“你能怎么帮?”
“若能让至尊真成为至尊,淑妃娘子便是功德圆满了。”伏案笑着说。
“至尊如今不是至尊那是什么?”如梦苦笑道。
“傀儡。”伏案笑着说:“娘子可愿意将傀儡变成至尊?”
如梦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是说将杨复恭……”
“伏案深知娘子所想,也知娘子有意为自己,为裕郎君搏一搏。如今贵妃打算为至尊除去杨复恭……此事娘子便当耳旁风听过去就罢了,贵妃大义灭亲后,以娘子现在在朝中的势力,就请娘子为至尊除去贵妃即可。就请娘子在功德圆满后再添一件功德。”伏案笑着说:“为了娘子好,也为了裕郎君好。”
如梦笑着,对双手合十的伏案说:“你觉得我会信吗?你们主仆是想给我使绊子吗?”
“信不信由娘子自己定夺,只不过,你觉得贵妃为什么会放你出来?若是没人拉你一把,拂莲殿便永远是冷宫了。请娘子好好思忖。这也是唯一能让娘子功德圆满的机会了。”伏案看着佛祖。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说与贵妃吗?”如梦笑着。
“若娘子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就别再想当贵妃这样的人物了。”伏案笑着说:“你觉得你的姐妹情深能比得过主仆情深吗?贵妃会信一个外人的话吗?”
伏案笑着走出大殿,在此之前还添了一句,“伏案的意思便是至尊的意思,娘子若是爱着至尊,便信了吧!”
伏案是个走路生风的人物,只不过脚下的风竟吹到了屋檐上,让那碎玉片叮当作响也是难得。
而如梦无才无德,只能在大殿内,看着诸佛笑看人生,看着如梦的人生,笑话着。
“这个人真蠢!”“是呀!比不上那个贵妃!”“她虽然生了至尊的长子,但至尊会立他的儿子为太子吗?”“诶,怕是不中用了。”
也不知道如梦耳朵里怎么听到这些声音的,她终于受不住了,就在殿内大喊:“不!”
如梦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大殿,看见伏案在经幢边上等待。
“子衿呢?”如梦慌了,“你把她弄哪去了?”
“娘子这样也不适合去启华殿了,我便让子衿去启华殿通报了。”伏案笑着说。
“要怎么做?”如梦看着伏案。
“就请娘子继续仁,继续儒,继续忍,继续寂吧!”伏案笑着走回启华殿,留如梦一个人傻傻地看着高耸的经幢。
伏案回了启华殿,看到启华殿人头攒动,好生热闹。挤进去一看,试晬正在殿内进行。
“你去哪找淑妃了?”嫣儿笑着说:“可是宫里太大迷路了?”
伏案笑了笑,看着禊抓周。禊双手一伸,一把将玉玺抱住。可让边上的人大吃一惊。
“禊郎君怕是要当太子了。”“是呀!都抱上玉玺了。”“贵妃便要当皇后了。”
下面一群人在嘀咕着,晔笑着,自己的三个孩子都抓到了玉玺,只不过两个秘而不宣,一个倒也没存什么心思,但最后这玉玺要传给谁呢?若是给小彩鸟,怕只怕外戚干政;若是禊儿,怕只怕牝鸡司晨;若是小木犀,倒是放心些……春秋鼎盛的至尊便开始考虑这些问题了,没办法,谁让他是至尊,如今守住李唐江山最为重要。美人?她都不要他了,他还放不下什么?
杜昭仪笑着:“恭喜至尊,恭喜姐姐。”“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只是你们把玉玺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罢了。是个人都爱抓些显眼的东西。”嫣儿笑着说:“再说了,裕和祤都是在内殿抓周才灵验,我的禊儿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抓周早就不灵了。”
晔笑了笑,抱起禊儿,说了句,“怎么就不灵了?”
“死獠子。”
抓到玉玺的喜悦洋溢整个启华殿,但对启华殿外的便是沉重一击。
“怎么办?禊郎君要当上太子了!”“我们是彻底没有希望了。”“我们要不要去送些礼呀?”“刚入宫的时候去送礼不是被轰出来了吗?能有什么用?”“我们这些既没恩宠又没孩子的只能孤独终老了!”
贤妃与淑妃听了,先是冷冷一笑,之后呢?诶,三分天下,总要有一个是统一天下的主呀!
她们都在猜度着,谁会是太子?然而淑妃便是下定决心了,除掉杨复恭后除掉贵妃,这样自己的孩子就能成为太子了……
韦德妃听了这个更是恼火,在就日殿里摔这摔那。
“田舍妇!田舍妇!”韦德妃在殿内大骂。
“娘子小心伤着手。”本真在一旁劝着。
“姐姐好兴致呀!”杜昭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摔东西玩呀?可别伤了手。”
“你倒会关心。”韦德妃冷冷一笑。“本真你也不拦着点。”杜昭仪笑着:“再摔下去姐姐怕是没月例银子填补了吧?来来来,坠兰,去我殿里拿些瓷器过来,让姐姐好好摔,好好败败火气。”
“你来耀武扬威什么?”韦德妃放下手中的青瓷,笑着说:“又不是你的孩子抓到玉玺。”
“总比你什么都没有强呀!”杜昭仪笑着说。
“你!”韦德妃一巴掌扇了过去那叫一个解恨,“别忘了,我依旧是德妃,你依旧是昭仪。哈哈哈!”
杜昭仪笑着说:“就算你扇我巴掌你肚子里也是不会有响声的。哈哈哈。”杜昭仪说完便大摇大摆走出去仰天长啸。
韦德妃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但愿你摔个大跟头。放心,我总会有的!”
甘露殿上,喜事连连呀!西川削藩进行的如火如荼。第一强藩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被朱全忠、李匡威、赫连铎联军打败!朱全忠他们还联名上疏求晔继续攻打李克用,除此祸患。年轻气盛的晔笑着,看来中兴大唐的日子要来了!
“守一,快宣三省及御史台四品以上官员觐见!避开杨复恭。”
晔笑着,在殿内按捺不住,踱来踱去。
“至尊,万万不可呀!亲兵禁军未经沙场,都是些老弱残兵,怎能与藩镇的那些虎狼之师相抗衡?”“若是此战至尊胜了,至尊便除去一个心头大患;若是此战让朱全忠与李克用两败俱伤,那是最好不过;若此战李克用胜了,至尊便不利了呀!若是朱全忠胜了,那么他功高震主没了制衡他的藩镇,恐有变数,对至尊也是不利的呀!”“不如折衷,留下李克用加以安抚即可。”
“你们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张浚笑着说:“禁军训练有素,何来老弱残兵?赢得李克用是十拿九稳的事!至尊如今内受制于家奴,外受制于藩镇。老臣痛心疾首,若经此一役,家奴藩镇便不再是至尊的心头大患啊!至尊!”
“是呀。还有那个朱全忠,可是贤妃娘子的姐夫!怎会有变数?”孔纬笑着说。
“如今两河藩镇共同声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求至尊赋予我兵权,三军联手,一个月内便能灭了李克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至尊!”
张浚这些话可说得晔心里直痒痒。
“张相公只会纸上谈兵,若给了他兵权,怕也和韦相公一般躲在后方远远观望了!至尊真的打算听他蛊惑,若是他日天下大乱了,必是因为他呀!至尊!”“是呀!至尊!”
只是群臣们的反对似乎很无力。
“李克用曾助李唐兴复,如今要我趁人之危剪除他,天下人会怎么说我呀!”
晔还是有些不放心。
“至尊所言,一时之体也;张浚所言,万世之利也。昨日点了点用兵、馈运、犒赏之费,这一两年间未至匮乏,既然兵强马壮,粮草充裕,国库盈余,至尊早下决断吧!”
孔纬笑着。
晔还深深记得李克用兵逼长安让僖宗与自己饱尝颠沛流离之苦,也记得李克用流着异族沙陀的血液,总有反动的血液在躁动,也记得李克用与杨复恭关系颇深,相互依存,互为表里!
若是灭了他,便也灭了杨复恭!内宦外藩,便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或许,握紧权柄的机会就这么一个了!
“张浚,讨伐那个异族沙陀便交给你了!”晔心意已决,无人敢违背,总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
晔下了狠心,将以强兵胜天下!
五月至,榴花艳。诏削夺克用官爵、属籍,以浚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宜慰使,京兆尹孙揆副之,以镇国节度使韩建为都虞候兼供军粮料使,以朱全忠为南面招讨使,王镕为东面招讨使,李匡威为北面招讨使,赫连铎副之。
至尊决定血洗中原!虽然支援前线的钱粮已不成问题,但那个异族是这么好打的吗?不见得。
二十二、梦里花落知多少(上)
宫里又多了一位贵主,那便是平原公主。
“新安给姐姐请安。”杜昭仪抱着孩子笑着说。
“平原给贵妃请安。”如梦也如此。
“起来吧!”嫣儿笑着。
如梦,杜昭仪都端正坐在启华殿内,抱着个孩子怡然自得。
“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出来了。”杜昭仪笑着添了句,“姐姐想要郎君还是贵主?”
“这可不是我想要天就给的!”嫣儿苦笑道:“禊儿够闹腾了,不如也添一个像新安这般安静的贵主来得惬意……近几日宫中很是安定,辛苦淑妃了。”
“如今贤妃德妃又有了孩子,自然万般小心,折腾不起来了。”淑妃笑着说:“小木犀这会怕是要醒了,我便先回去了。”
“回去吧。”嫣儿目送淑妃,苦笑道:“开枝散叶得真快呀。”
“话不投机半句多。”杜昭仪骂道:“姐姐你说是不是?”
“新安听着呢!可别让她只学了你这无能脑袋泼辣舌头!”嫣儿笑着说:“淑妃起码能帮我料理后宫,你呢?”
“妹妹知错。”杜昭仪笑着说:“听说前方传来捷报,李克用之弟李克恭死了。”
“听说你阿爷一度反对晔出兵讨伐,现在呢?”嫣儿笑着说。“姐姐可知张相公与杨公久积宿怨?阿爷也是为了帮一把姐姐呀!”杜昭仪笑着说:“现在木已成舟,至尊之命不敢不从呀!现如今阿爷应在甘露殿面圣道贺呢!”
“无能。”嫣儿苦笑道:“死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全死了才值得庆贺!”
嫣儿看着远方,想着阿爷在从中作梗,导致张浚带领的西线部队粮草不济,士气低落。诶,攘外需先安内呀!杜昭仪回了薰风殿,坐在殿内糊涂了好久:如今淑妃似乎更合贵妃心意,我若不再显现点用处,怕是要被别人取而代之了!新安呀!阿娘一定不会成为弃子的!阿娘一定会给你更好的前程的!
“坠兰!”杜昭仪抱着孩子笑着说。
“坠兰在。”坠兰匆匆从小厨房跑到内殿。
“快去准备些香料来,悄悄放到就日殿内!等等!死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全死了才值得庆贺!也悄悄送一些给安仁殿!”
“是。”坠兰扶着重重朱墙,穿过幽静小巷,回到寝室取来一小巧的螺钿香盒。一打开盒子,只见如红色珍珠末般的细粉紧凑厚实地堆积在里面,奇妙的是,贴近一闻,竟然无味无臭。
在精密筹划下,坠兰悄悄混进了尚寝局,将螺钿香盒里的香一分为二,纷纷撒入安仁殿与就日殿的香料盒子里,再用香匙细细搅拌,合二为一。
还是与往常一样,月饶,本真去尚寝局取香,拿回各自殿内用香匙往鎏金香炉里稍稍添了些香料。清香生烟,何其袅袅!烟幻化成美人之状,绕梁抢地,四处招摇。又做天边云彩之状,时浓时薄,乍聚还分,最后挤进这九华帐内,堆砌起亭台楼阁,殿堂榭轩,而寻冬与语呓在这烟斜雾横的极乐世界里交织着甜美的梦……
“雪!”晔伸出一只手,召唤着雪,在雪的梦里好生温柔。
“晔!”雪向晔奔去,携手同行。在晔的怀中是多么的温暖,真希望就一直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与她牵手在干净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不深不浅的脚印,脚印之间也吐露着相爱的芬芳。两个人走累了,便躺在雪地上,撑开双手双脚变成两个“大”字。两个“大”字靠着十指紧扣相连,爱意十足。
“等小彩鸟长大了,我便立他为太子,立你为皇后。”
晔看着冬日暖阳徐徐升起,笑着说。
“我还以为晔你不爱我了。”
雪看着暖阳下晔的侧脸,陶醉与享受,怕只怕神魂颠倒也不足以形容雪那时的样子。
“怎会?”
晔转过身来,伏在雪身上,闭上眼睛一亲芳泽。雪被晔的柔情蜜意羞得脸通红,也不管什么礼节规矩了,只紧紧闭上眼睛等待就好……
可是,梦终有醒的一刻,伏在雪身上的不再是晔而是韦德妃!
“晔当然爱你!爱的是你的好姐夫!爱的是你像贵妃!”
韦德妃笑着化作一团血雾散去。
“不可能!不可能!”
寻冬在梦里挣扎,殊不知鸳鸯锦被上不仅留了一阵余香还留了一团残红,渲染开来。
“娘子!娘子!”月饶看着寻冬,“不好啦,娘子小产了!”
“德妃!德妃!”寻冬还在梦里沉吟。
花前月下,露湿桂花,本该是良辰美景,本该是赏心悦目。是的,韦德妃的梦美不胜收。
“语呓!”那不是她心心念念的至尊吗?他可从来没这么叫过她。他!池中有双白石莲,泉眼自瓮口中涌出,喷注白莲之上!这里是华清池!他!在莲花汤内招徕她!他!可是要与她鸳鸯戏水?德妃看着笑着想入非非着:莲花汤内热气腾腾,玫瑰花瓣从天而降,纷纷扬扬落在汤中,将至尊龙体遮掩的若隐若现,恰如其分,明灯映衬下,至尊的微笑显得那么醉人……华清池如此富丽香艳,至尊这副皮囊又是如此妙不可言,让奴家心神不宁,这该如何是好?她也不管什么了,扑通一下跳入水中,不偏不倚落在至尊身上。襦裙湿透,高傲尽消,她也无妨,只是紧紧抱住那个他,贴着那个他,那颗扑通扑通的心他可听到了?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等韦相公得胜归来,班师回朝。”至尊笑着,“我便立你为皇后!”
“至尊。”她羞赧失措,便频频点头。
梦在这里也该走到头了,至尊无影,贤妃入殿。
贤妃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笑着说:“做梦!”秋来风起,香被顿时生出些凉意来。原来,华清池的一汪泉水不仅打湿了德妃的襦裙,还打湿了她盖的香被,只是,被上纹着的鸳鸯与鲜血相比就显得暗淡失色了。
“娘子!娘子!”本真看着语呓,“不好啦,娘子小产了!”
“贤妃!贤妃!”德妃掐着自己的脖子嘶哑地喊着。
秋风肃杀,命花残,令粉褪,红尘梦醒的贤妃德妃双双小产,真让她们一蹶不振了。“又是谁害了我的孩子?”韦德妃低头闭目沉思:淑妃?还是贵妃?还是杜昭仪?莫不是噩梦里的贤妃!我的孩子呀!阿娘保不住你呀!太医说你是位小郎君,可阿娘还是保不住你呀!韦德妃看着身边的一切,一切依旧,到底是为何?是我有能力怀胎,而没本事保胎吗?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的命为什么如此之苦呀!可她却没想过这习以为常的薰香中有些别的东西!
贤妃呢?丧子之痛刚去不久,梦中场景依旧鲜明!她苦笑道:“真的吗?德妃说的是真的吗?”
“妹妹呀!你在说些什么?”苏美人在一旁为她擦着冷汗。
“我的孩子去的可还安详?”寻冬强忍住眼泪,笑着说。
“太医说是个成形的男婴!”苏美人哭着。
“德妃!”寻冬抓着锦被,试图撕扯开被子。“听太医说,德妃也失了孩子,也是个男婴。”苏美人继续哭着说:“听说启华殿的那位生了!去尚药局请太医时太医只省零星几个了,或许崔奉御在的话!孩子或许还保得住!”寻冬突然慌了神,失了力,到底到底是谁?真的是贵妃的孩子克死了我的孩子吗?崔奉御曾说过自己胎象不稳,或许是他不想降生帝王家吧……可晔真是那样的吗?韦德妃在梦中说的是真的吗?寻冬瘫软在床上,昏死过去。
好端端的没了两个孩子,也无头可查,无迹可寻,这样草草收尾了。
可是呀!嫣儿生了,生了个贵主。为了祝愿河东之役,晔早早便为她册封,名号为唐兴公主。“她生了个女儿!”“克死了两个孩子,而且都是男孩!”“红颜祸水。”“她女儿也是妖孽!”“还早早的给她名号!哼!”“我们的孩子都是等满月才赐名号!”“谁让她是贵妃的女儿!”
在启华殿听到自己一下没了两个孩子消息的晔,看着乳母手中的唐兴,显得如此一蹶不振。“至尊!至尊!”守一冲上来,递与至尊一奏表,“李存孝以一敌百,三百骑兵灭了大唐三千人马呀!先锋孙揆已被锯解,而宦官韩归范被放带回了李克用写的申冤奏表。”
“至尊!至尊!”李顺节也冲了上来,“北线惨败呀!招讨使李匡威的儿子和赫连铎的女婿都成了李克用的俘虏了!”
“至尊!至尊!”又一宦臣冲了上来,“西线全军覆没呀!”
“至尊!至尊!至尊所建禁军损失大半呀!”
“至尊!至尊!败了!败了呀!”接下来这几天,这几月便都是这些让人丧气的消息,绵绵不绝,句句揪心。真是讽刺。之前的晔如此意气风发,如此自信威风。现如今大顺二年丢了孩子,又输了河东之役。“至尊呀!如今谁是谁非,至尊心里可有数了?”“如今李克用虽胜,但也是惨胜,对内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对外忠臣名声不在,颜面扫地。如今他既然有意求和,至尊便应允了吧!”“为了平息李克用的怒火,为今之计只求至尊罢免带头滋事的张浚和孔纬!可别让他发狂逼京了!”“还要对李克用多加抚恤呀!”“至尊!”
最后呀,张浚和孔纬被一贬再贬,李克用呢?不仅官复原职,还加官进爵。输了,这一次,晔彻彻底底地输了。
“不!我是至尊!是大唐天子!我不会输的!”
注:尚药局是一个负责皇帝医疗事务的中央机构,其中奉御为尚药局最高长官。
二十三、梦里花落知多少(下)
月饶收到张惠娘子写的信又听到守一嚷嚷着河东之役败了,便匆忙回到安仁殿,哭天喊地的。
“娘子!娘子!朱郎君败了!败了呀!”月饶说着呈上信件。
“你快去乳母房里与姐姐照料小彩鸟。”
寻冬遣走了月饶,这才敢开启信封,细细读了下来。
这是张惠姐给她写的第二封信,但是!没有战争失利的沮丧,满纸洋溢的是胜利的喜悦!虽说朱全忠输了河东之役,但他赢来了李克用这一大藩镇的受伤,赢来了调养生息,吞并弱小的机会,赢来了忠君报国的好名声,赢来了最为珍贵的民心呀!晔与李克用争夺天下,朱全忠隔岸观火。正应了那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呀!那么,宫中的渔翁究竟是谁呢?
寻冬看完信件赶忙烧了那肮脏东西,是呀!不知者不罪!寻冬什么都不知道!要造反都是他们的事!寻冬已经丢了孩子,不能再丢掉晔呀!
韦德妃看着春风又来,在花下许愿,“阿爷!你一定要争气呀!一定要拿下西川呀!”
百花萌动的日子里,韦德妃对对丧子之痛真不甘心。
“姐姐,你已为副后,为何不查清害你失子之人,将凶手给揪出来?”韦德妃哭着说。“太极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死得不明不白,若真一一查下去,要查到何时何地?怕是等查出真凶了,花都谢了。还不如趁着花期正好多多结果,日后也好有个依靠。”
寻冬看着安仁殿里那颗矮矮的梨树,落花成群。韦德妃一声不吭,独自伤神。
“宫中想加害你我的,还会有谁?”寻冬又笑着说:“自己心里清楚就好,等来日必定加倍奉还!”
“是是!”
韦德妃笑着,心里早就敲定了凶手——害过她孩子的淑妃!
“不过我的孩子似乎是早早就保不住了的。”寻冬苦笑道:“太医说我怀那个孩子的时候劳累过度,怕是要保不住那孩子……”
梨花砌雪,谁凭栏杆?
伏案笑着走进拂莲殿,看着如梦赏着梨花。
“你来做甚?”子衿盯着伏案。
如梦命子衿退下,才开口说话:“你是替谁来的?”“自然是替至尊来的。”伏案笑着说:“听说淑妃在相群里又添了两个自己的势力?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徐彦若与崔昭纬。啧啧啧,为了自己的孩子当上太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那又怎样?你是要去检举我吗?”如梦笑了笑。
“慈母爱子又有何错?”伏案笑着递给如梦两本账本。
“这?”如梦接过账本狐疑道。
“这些是杨复恭私相授受,吸纳国库,中饱私囊的罪证。”伏案笑着说:“若是由你将这些呈给至尊,那你便是至尊的大恩人!”
“如此至宝,你为何不亲自给他?”如梦笑着翻阅了几页。
“这便是我的诚意所在。”伏案笑着说:“自然了,我需要一个名分,需要淑妃的支持。”
“名分?”如梦看着伏案,惊讶地说:“你是要……”
“没错,我要成为至尊的女人。”伏案笑着在她耳边细语:“你若不帮我,太子便是别人的了。伏案说到做到。”
说完,伏案便随着梨花吹落的方向离去。
其实,说这话也只是想给如梦留个把柄在手,没什么真假。
回了启华殿,只见嫣儿白妆素袖碧纱裙垂头丧气的。
“你去哪了?”嫣儿苦笑道:“泼墨找了你好久了!”
“去尚食局拿了些吃食来。”泼墨举起食盒笑着说:“只是被路上梨花纷飞给困住了。”
“伏案也有如此诗情画意的时候。”嫣儿苦叹道:“但现如今诗情画意还不如金银珠宝来得实在。”
“娘子锦衣玉食,为何为臭铜钱烦恼?”伏案笑着说。
“河东之役的战火便烧尽了我节省许久的通宝。”嫣儿苦笑道:“若是胜了也还值得,现在败了,真是觉得可惜。”
“娘子放宽心。”伏案笑着说:“至尊总能想到些出路的,国库里缺不了通宝。”
“晔?”嫣儿笑了笑,“听说晔恢复了陈敬瑄的官爵, 令王建、顾彦朗他们率军归镇。”
“总是以为河东之役的失利让攻打西川的计划也要拖延了。”伏案苦笑道:“娘子还是换件喜庆衣裳吧,至尊正在愁时可别让至尊愁上添愁!”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嫣儿笑着走进内殿。
东风软,梨花折。
听说阿爷有意铩羽归京,韦德妃也是抬不起脸面了。
“阿爷呀!”韦德妃对着梨花树哭着,“你若仓皇归来,让我可如何是好呀!没了孩子,又没了你!今后怕是人人都要踩着我走了!”
“娘子,该用晚膳了。”本真苦笑道。
“吃什么吃?”韦德妃苦笑道:“气都气饱了!”
“娘子放心,至尊还离不开韦相公的!”本真笑着说:“若是韦相公能回来也可在前朝帮衬着娘子呀!”
雨湿梨花,黄昏欲迟。
“坠兰,快拿伞来!”杜昭仪笑着说:“可别让至尊淋着!去拿把小的!”
一连害了两个孩子,而且让他们死的顺理成章,对杜昭仪来说真是奇功一件。嫣儿也便赐与了她几夜春恩。杜昭仪在门口痴痴地等着,想着过一会与至尊撑伞漫步的浪漫,小伞怡情,便能与至尊更亲近些。杜昭仪美滋滋地想到这,不禁笑出声。可是杜昭仪似乎要等好久了。
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如梦慢悠悠地走入甘露殿,慢悠悠地给七郎道了个万福。
“如梦?”晔看着如梦,“可是小木犀出什么事了?”
“小木犀无妨,七郎放宽心。”如梦笑着说:“如梦见七郎如此忧虑,特寻了解忧灵药来。”
“什么?”晔笑了笑。
子衿慢悠悠地呈上两本账本,晔拿起来随意翻看了几页狠狠地摔在殿前,“杨复恭那个田舍妇!”
“至尊可解忧愁了?”如梦笑着说。
“如梦,你这东西从哪寻来的?”晔看着如梦笑着说。
“从来处来。”如梦笑着说:“如梦已在拂莲殿备好了茶,至尊可愿与我一同听雨赏花?”
“好!摆驾拂莲殿。”晔笑着拉起如梦的手。
杜昭仪没想到,她这一等便是一夜,从笑嘻嘻到哭咧咧。
一夜风雨,满地晴雪。寻冬早早起来了,看着院内一片落花堆积,空留几棵光溜溜的树拥抱阳光,苦笑道:“若是在砀山,便是再大的风雨也吹不尽打不完树上的梨花!”
“妹妹可是想家了?”苏美人笑着说:“都念叨起家乡的梨花了。”
“在这里活得小心翼翼,到还不如在家里活得轻松自在。”寻冬笑着说。“若是呆在家里,你又怎能爱上至尊呢?你又怎会遇到我这么个好姐妹?你又怎么生的出那么可爱的小彩鸟?”苏美人抬起寻冬的下巴笑着说:“既来之则安之。如此天姿绝色,放在家里岂不浪费?”
寻冬笑了笑,随口应了句,“是呀。”小彩鸟在晴雪堆里行走,总还太小扑到了地上,昨夜留下的雨水全给小彩鸟身上的小衣服了。但他没哭,费劲坐起来,将花瓣塞到嘴里咀嚼。此情此景,总能博人一笑。
“小彩鸟!”寻冬匆匆跑过去抱起她的孩子,往殿内走去,“祤儿呀!这花瓣掉在地上了,脏的东西我们不能吃!伊娘快来!”
“脏!脏!”小彩鸟笑着,牙牙学语。
伊娘赶忙端上鱼泥牛乳,小心翼翼地给祤郎君一匙一匙地喂下去。
杜昭仪便在门外站了一夜,眼巴巴地等着至尊临幸,可是,怎么等也看不到至尊的身影。
“娘子,至尊昨夜去了拂莲殿。”坠兰看着杜昭仪在门口痴痴站着,便又说了句,“还是先进殿内休息片刻吧!您都一夜没合眼了!”“坠兰,我哪点比不上淑妃了?我的新安比她的平原好看多了!”杜昭仪闻着雨后空气中的腥臭味夹杂着梨花清甜香气,真叫人恶心,又添了一句,“不就是有个郎君吗?重男轻女便是注定的吗?”
杜昭仪双拳握紧,恨不得生吃了淑妃和她的孩子!杜昭仪笑了,便晕了下去。
“娘子!娘子!”坠兰喊着摇着,没想到杜昭仪有喜了!
这一叫唤把伏案也给喊来了。杜昭仪渐渐睁开双眼,看到床边坐着伏案!
“伏案。坠兰呢?”杜昭仪满脸不解,她不在启华殿伺候贵妃姐姐,来这薰风殿作甚?
“杜昭仪你有喜了。”伏案笑着。
“是吗?”杜昭仪笑着,又说了,“伏案怎么来到我这个落魄地方?”
“伏案知道昭仪昨夜受了些委屈。看昭仪也是个可怜人,伏案特来告知内情。”伏案笑着拉起杜昭仪的手,“只是贵妃抬举,淑妃也不敢不从呀!”
“什么?”杜昭仪苦笑道:“姐姐,为什么要帮她?”
“她有裕郎君,昭仪没有。”伏案笑着说:“若换做是昭仪,你更愿意扶持谁?”
“可扶持个有皇子的就不怕养虎为患吗?”杜昭仪看着伏案。
“有杨复恭在,无妨的。”伏案笑了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杜昭仪满是狐疑。
“伏案是看昭仪可怜,便告诉了昭仪。昭仪可知方才贵妃娘子与我说了什么?若是昭仪有孕,除之。”
伏案这句话可让杜昭仪一缩手抖三抖。
“什么?为什么?”杜昭仪慌忙看着伏案。“昭仪可是在拂莲殿放了些脏东西?”伏案笑着说:“让安仁殿就日殿的妃子们小产有娘子的默许才让坠兰顺利下手了。但昭仪怎么能栽赃嫁祸贵妃偏爱的拂莲殿那位呢?”
“原来,什么都逃不出贵妃的法眼。”杜昭仪笑着说:“伏案姐姐,求你别告诉贵妃我有孕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若伏案告诉昭仪,昭仪与娘子只能活一个呢?”伏案笑着说。
“我……她死!她死!”杜昭仪握紧伏案的手。
二十四、大厦倾颓(上)
四月,有彗星见于三台,东行入太微,长十丈馀。
“三台彗星为吉星!至尊大喜!至尊大喜呀!”司天台的官员们纷纷向晔报喜祝贺。
晔原本是不信这些星宿之说的,但当了至尊,又遇到之前那些挫折,也开始崇拜老天星象了,“但愿天佑大唐呀!”
可是呀!星宿不准,对大唐不准,大赦天下也于事无补。
贪生怕死的韦昭度因王建的花言巧语,威逼利诱,杀鸡儆猴,便将行营招讨使的职务交给了未来前蜀的开国皇帝——王建。
李克用休养生息,重整兵马后,在刀上舔血,攻城略地,开始进围云州。
藩镇们都在尽最大的努力扩大自己的势力。晔呢?受制于人,但长此以往绝对不行!
六月流水,浸红凤仙。
“娘子,唐兴小贵主已睡下,很安稳呢!”泼墨笑着说。
“禊儿呢?”嫣儿笑着说。
“还在与乳娘玩耍呢!”泼墨走上前端上茶。
“姐姐慈母之心感动天地呢!”杜昭仪笑着。
“听伏案说最近你有些不思饮食?”嫣儿突然问了句,“可是淑妃抢走你的宠爱让你不痛快?”
杜昭仪听了这话可是慌了,总是信了伏案,苦笑道:“怎会?淑妃是自己人,谁得宠都是一样的。”
“这倒不像你,可是懂事了些。”嫣儿笑着。
杜昭仪惊魂未定,生怕嫣儿灭了她,便匆匆回了薰风殿,如坐针毡的她在殿内踱来踱去,心乱如麻:伏案可是把我有孕之事告诉了贵妃?应该还没有。不行,伏案终究是外人!总是信不得!扳倒贵妃岂是我能做到?若是败了,我与我的孩子都要身首异处了……不行不行不行!现如今只能赌一把!现如今只能倚仗伏案了!再等等!再等等!等我的孩子生下来,我再行动吧!孩子!我不会受制于人太久的!除了贵妃就除掉伏案!
杜昭仪总爱做些白日梦。只是天不遂人愿。
“听说裕郎君被封为德王了。”苏美人笑着说:“那么我们小彩鸟封王的日子也快了。”
“是呀!小彩鸟可比裕郎君聪慧多了。”韦德妃笑着说:“直接封为太子就好了。”
“宫里的孩子太聪明反会招人嫌。”寻冬苦笑道:“还是笨点好。你说是不是,小彩鸟?”
在寻冬怀中的小彩鸟笑着说:“笨!笨!”晔早早地封裕为德王,一是为了感谢如梦为晔带来解忧灵药,二是为了扶正朝野经河东西川失利后略显颓唐之势,三是为了乞求上苍保佑德泽大唐。
可是天会遂人愿吗?
七月流火,鸣鵙在野吃瓜,正是好时节。李克用大刀挥舞,以破竹之势夺下云州,吐谷浑军阀赫连铎仓皇出逃。
八月萑苇,载绩在宇剥枣,亦是好时节。可丰收的不是晔,而是狡猾的王建,成都易主,整个西川便都是王建的了。
仍然年轻的晔并没有就这样放弃,他坚信,只要他忍,总能耗过那些老不死的田舍妇!
如梦看着小木犀在院内玩耍,摇着桂花树,千千万万的小木犀落了下来。
“穗娘。”如梦笑着说:“快扶着他点。”
“裕郎君生龙活虎的。”子衿笑着说:“将来必能雄霸天下。”
“听说前朝传来了王建攻下西川的消息。”如梦苦笑道:“百姓也得以安宁了。”
陈尚宫笑着端上一壶剑南烧春配上一碟桂花饼,“娘子心系故土,菩萨心肠,先饮些家乡水酒吧!”
“听说韦昭度被罢为东都留守?”如梦笑着问。
“是。”陈尚宫笑着。
“好生照顾着吧,总会有用的……你们也不必拘礼了。”如梦笑着说:“我们一块吃些吧!”
“娘子可使不得。”陈尚宫笑着说:“又不是过年过节,没名没分吃了罪过。”
“陈尚宫若想要个名分。”如梦笑着说:“就为了庆祝小木犀获封德王喝杯薄酒吧!”
如此,陈尚宫便坐了下来,赏着桂花,喝着烧春,谈着世事。
“陈尚宫与子衿可是有缘,或是乡党?”如梦笑着说。
“此话怎解?”陈尚宫狐疑。
“陈尚宫有所不知,子衿本姓陈。”子衿笑着说:“只是不知尚宫可出身梓州?”
“老身扎根长安,与子衿相距甚远呀!”陈尚宫笑着说。
“陈尚宫亲友还在?”如梦笑着问了句。
“在这四方城墙里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怕是举目无亲戚,未知托身之所了。”陈尚宫苦笑道。
“不如陈尚宫收子衿为养女如何?”如梦笑着说:“这样日后也有个依靠。”
陈尚宫一听,笑了笑,“如此甚好,不知子衿心意如何?”
“子衿自然乐意。”子衿笑着说。
“如此,老奴也有人养老送终了……”
九月肃霜,授衣叔苴筑场圃,该为大雪将至准备些什么了。
“杜昭仪你在我这启华殿开起了尚功局不可?”嫣儿拿起一件精致的冬衣笑着说:“瞧瞧这手艺。这是袍,还是袄子?”
“昭仪为何不去尚功局领两件来?何必点着灯费眼睛?”泼墨笑着说:“娘子呀!这是件袄子呀!”
“我也想为自己的孩子做些什么。”杜昭仪笑着说。
“泼墨你这田舍妇!只是给小儿穿看不出什么名堂。”嫣儿辩解道。
这时伏案拿着两件袄子走了进来“娘子,尚功局新制了两件袄子,一件为赭黄罗上银泥袄子,一件为云鹤金银泥披袄子。娘子可要留哪件?”
杜昭仪笑着说:“尚功局的好东西自然都是姐姐的,怎么还要有所舍取?”
“昭仪在启华殿呆久了,也算是亲近了。”嫣儿笑着说:“这件云鹤金银泥披袄子便赐给杜昭仪了。”
“是。”伏案笑着交给坠兰。
“这怎么使得?”杜昭仪苦笑道:“我只是小小昭仪,怎敢收姐姐如此大礼?”
“昭仪你便收下吧!”泼墨笑着说:“我家娘子送出去的礼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是。”杜昭仪摸着坠兰手上的云鹤金银泥披袄子,笑着说:“多谢姐姐。”
“娘子,听着前朝消息,大人将那黔南节度使王瑰给杀害了。”伏案笑着说。
“那不是至尊的舅舅吗?”杜昭仪插了句。
“是呀。”嫣儿苦笑道:“阿爷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昭仪算是识趣的!若是跟了旁人,下场便如王瑰一般无二。”泼墨笑着,这话可让杜昭仪吓坏了。
“妹妹对姐姐绝无二心呀!”杜昭仪忙忙行礼。
“好了,别吓唬昭仪了。”嫣儿笑着说:“李顺节那边可都打点好了?”
“是。”伏案笑着。
杜昭仪听得一清二楚,伏案早就告诉了她,李顺节为了恩宠将杨复恭做的勾当全部吐了出来,已有人证,那两本账本又是物证。现在就等李顺节奔走牵线后将宿卫军大大小小将士全部收于至尊囊中,架空那个高高在上的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左神策军中尉杨复恭!但她唯一被蒙在鼓里的是,嫣儿是真心对她好呀!并无加害之意呀!
安仁殿的灯火通明,也是在裁锦制冬衣。
“杨复恭暗杀王瑰让至尊龙颜震怒,至尊下令以杨复恭为凤翔监军。“守一笑着说:“最后杨复恭称病致仕,横跨前朝后宫的一座大山就要倒了!”
“至尊韬光养晦便是等今日。”苏美人笑着说:“至尊总算要成为真正的至尊了。”
“可是,为什么一切显得那么顺利?”寻冬笑着说:“杨复恭却像只病恹恹的老虎?”
“至尊是真龙天子,自然有神灵襄助。”守一笑着说:“守一不能出来太久,便先告退了。”
“好。你退下吧!”苏美人笑了笑,“神灵啊神灵,便保佑至尊一路走到底吧!”
神灵,究竟会是谁呢?
九九重阳,踏秋之后,赏菊夜宴。
嫣儿穿上那件赭黄罗上银泥袄子着实灼人眼球,庄严肃穆,又贵气十足,款款步入甘露殿。
“贵妃娘子万福。”后宫嫔妃亲贵大臣都纷纷行礼问安。
“你可来迟了!”晔说这话中气十足,有种媳妇终于熬成婆的味道。
“我从未迟到,是你们来早了。”
这个时候,嫣儿还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是助晔扳倒养父的大功臣、大恩人,还在这里俏皮说笑。
其实,她没想到,之前的种种辛苦,都为他人做嫁了。
酒宴过后,花糕米锦一盘盘的上来了。
“吃完这米锦,杨将军便安心养老吧!”晔笑着说:“今后有顺节在你便放心托付好了。”
杨复恭瞪了眼在那傻笑的李顺节,也没什么好说的,养了这条狗,反咬了主人,只能吞着米锦喝着闷酒。
宴后散去,杨复恭去了启华殿。
“阿爷,你来了。”嫣儿早早备好茶水在那端坐着,“嫣儿知道阿爷爱喝蒙山仙茶,便特意泡好等待阿爷。”
嫣儿拿起玉盏递给杨复恭,杨复恭接过茶水,稍稍品了些,苦笑道:“恰到好处。”
“阿爷可要说些别的?”嫣儿笑着放下玉盏。
“你穿这身袄子真漂亮。”杨复恭笑着说:“阿爷今后不在,就别穿这件袄子了。”
嫣儿看着面前这位垂垂老者,沧桑的眼袋装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但是,唯一入得了他的眼的又能被看清的便是嫣儿。
“阿爷就不打算问我些什么?”嫣儿苦笑道。
“有什么好问的?一切都心中有数。”杨复恭饮着仙茶,说着世俗话,“嫣儿不是武则天,是爱至尊,爱大唐的好女子。”
嫣儿背叛了阿爷,出卖了阿爷。嫣儿本想听杨复恭一顿咒骂,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些话。嫣儿诧异地看着他说:“阿爷!我离间了你与养子之间的关系,将你多年来残害忠良的阴事统统告诉了晔,难道你就不恨我吗?”
“天下父母,哪个会恨自己的孩子?而且你做的是对的。”杨复恭笑着说:“我坏事做尽,自有报应,我无怨无悔。你助晔扳倒大山,作为大唐子民,我骄傲欣慰。只不过没了我一个杨复恭,还会有千千万万的杨复恭出现在晔中兴大唐的路上。你与晔能有把握一路走到底吗?既然你将将一切都托付给了晔,那就好自珍重吧!”
杨复恭喝完这一盏茶笑着说:“此生这便是阿爷最后一次喝女儿泡的茶了。”
嫣儿静静的看着那个老人放下茶盏,佝偻的背影渐渐远去,略显心酸,略显悲哀。
“好好活着!”杨复恭笑着说:“若是没了晔,就为我好好活着!”
“我只是你的养女呀!”嫣儿看着人走茶凉,放声大哭起来。
什么是杨复恭?对至尊而言,怎一个恨字了得?对嫣儿而言,怎一个爱字了得?
二十五、大厦倾颓(下)
诀别了嫣儿,慈父形象便荡然无存,佞臣模样粉墨登场。
甘露殿,甘露伏案。
“恭贺至尊。”
伏案笑着坐在晔的大腿上,扭捏煽情,双手环抱着晔的脖子,撩拨情丝,身子紧贴着晔,摩挲升温。
“田舍妇!原来都是你在搞鬼!”杨复恭一把拉起伏案,啪啪两声,赏了伏案两记响亮的耳光。赏完便将她狠狠扔到地上,大骂道:“田舍妇看我今日不灭了你!”
杨复恭刚抡起拳头,惊魂未定的晔在他背后大喊了一声,“住手!甘露殿岂是你能撒野?”
“哼。”杨复恭扫视甘露殿,之后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看着晔,“我把你这甘露殿掀了都无妨!”
“大人!你已是罪臣!想要贵妃与你一同万劫不复吗!”伏案朝着他大喊,“若是想玉石俱焚便尽管来吧!”
发狂的杨复恭听到这些话渐渐冷静下来,晔趁这时让伏案快快退下。伏案托着双颊如狐狸般逃窜出去。
“你!”杨复恭瞪着晔,双目冒着火光,“对得起嫣儿吗?”
“大胆!”晔瞪着杨复恭,“朕是至尊!”“朕?哈哈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前朝后宫的人都叫你至尊吗?”杨复恭得意地笑着,“每次听到他们唤你至尊,我便自豪,至尊是我定的至尊!至尊是我选的至尊!我才是造王者!而你,永远只是我养的一条狗罢了!”
“疯子!”晔瞪了他一眼。
“你若敢负了嫣儿!我便让天下负了你!”杨复恭笑着攥紧晔的衣领,又将他重重扔了下来,“休怪我到时血洗长安!”
奸臣杨复恭笑着,大笑着,走出甘露殿。
伏案回了寝室,脸上两道血红印子清晰可见,未见消退反而肿得更加厉害了。
“杨复恭!我会夺去嫣儿的一切!”
接着,杨复恭又来到了拂莲殿。
他看到的是如梦与小木犀,平原逗趣玩耍,尽享天伦。
“杨将军。”子衿看了眼外面,看到了青面獠牙的杨复恭!
“杨公怎么来了?”如梦看着杨复恭慌了起来,赶忙让穗娘抱着孩子们退下。
“别怕,我不想杀你。”杨复恭笑着说:“真不像呀!你像你阿爷。”
“什么?”如梦慌了神失了魂,没能听到些什么,哆哆嗦嗦地为他奉茶。
“不喝了。”杨复恭掏出一本诗集,安安稳稳地放在如梦手上,“这曾是一位故人所赠,想来宫里你与她最有缘。便送给你了。”
如梦一时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着他离去。
“复念。”如梦缓缓打开叶子,叶子第一页便用秀丽小篆写着‘复念’二字。
“娘子。”子衿匆匆走了进来,“杨复恭走了。”
如梦看着子衿,匆忙将书递给她,“快把这东西收起来。”
“是。”
听到杨复恭失势,宫里人可是炸开了锅。“啧啧啧,善恶到头终有报!”“看那个贵妃还怎么横起来!”“听说朝中已有废黜贵妃的声音了!”“早点废了吧!也给我们些出路!”“如此她的孩子也要落魄了,哈哈哈!”“谁让他们投错了胎。”
如梦与伏案在菊花园里相遇,伏案笑着说:“淑妃也来赏风景?”
“是呀!如今天凉,风景甚好。”如梦笑着说。
“淑妃在前朝运筹帷幄,真是费尽心思呀!”伏案折下一朵菊花扔在地上,笑着说:“我们再努力些,让她花落人亡。”
如梦将那朵菊花狠狠踩碎,笑着说:“正有此意。”
伏案离了菊花园,不巧碰到韦德妃。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伏案嘛?”本真笑着说。
“怎么?你也去赏花?”韦德妃笑着。
“伏案赏花恐扫了德妃娘子的雅兴。”伏案笑着说。
“污了我的眼睛。”韦德妃不由分说便朝她的脸‘啪啪’扇了两个响亮的耳光,“快滚!”
“是。”伏案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也是活该,默念:“你给我等着。”
一路上,伏案受尽别人指指点点。
“瞧瞧那贱样!”“”啧啧啧,田舍妇。”“听说崔相公联合众臣好好参了杨复恭一本,说是与他养子杨守信往来过密,蓄意谋反!”“啧啧啧,谋反,就等着掉脑袋吧!”“花启嫣不是杨复恭的养女吗?”“啧啧啧,你胆肥了呀!敢直呼花启嫣的名讳。”“如今她被贬为采女,比我们还要下贱,怕什么。”“听说伏案也是杨复恭的养女,会不会也参与谋反?”“等着看呗!”
伏案留心听了,但有些失落,希望的是废而除之,而不是降而留之,可现实却与希望的正相反。看来大家对花启嫣还是余情未了,得再为花启嫣加一把火了!
落叶铺地,杜昭仪匆匆跑到安仁殿,告状。
“贤妃姐姐!贤妃姐姐!贤妃姐姐救命呀!”杜昭仪跪在地上大哭。
“哟,你怎么来了?”苏美人看着她就觉得恶心无比。
“贤妃姐姐!”杜昭仪笑着说:“我知道谁是害死姐姐和韦德妃孩子的凶手!”
“什么?”寻冬看着杜昭仪,狠狠看着她。“妹妹不慎听到花采女谋划用麝香残害龙裔一事,花采女当时以我腹中孩子性命要挟,让我三缄其口。如今罪人伏诛,花采女发狂,请贤妃姐姐救命呀!”杜昭仪拉着寻冬的手哭着说。寻冬疯了般地大笑:原来自己的孩子不是因为劳累而死,而是因为麝香而死。我还安慰自己说他只是不想降生帝王家原来是有人蓄意将他赶出帝王家!不是我的孩子不想,而是花启嫣不想!
“来人,请至尊,请阖宫来安仁殿。”寻冬握紧双拳,恨不得掐出血来。
这下子,宫里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杜昭仪?”韦德妃看着跪在冰冷木地板上的杜昭仪。
“我们小产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寻冬闭目笑着。
“什么?杜昭仪?”韦德妃看了眼寻冬又看了眼杜昭仪,惊讶万分。
“不是她,是花采女。”寻冬苦笑道。
“至尊!至尊!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韦德妃跪了下来,求着至尊。
晔苦笑着,想着念着:难道嫣儿便这么容不下我的孩子?她就这么想当武则天?一石二鸟,真是巧妙。
这时如梦走了进来,看着一个个跪着哭着笑着疯着。
“这是怎么了?”
“淑妃姐姐!淑妃姐姐!”杜昭仪哭着说:“花采女将那些肮脏香料藏在淑妃姐姐的拂莲殿里以此脱身呀!”
“什么?”如梦虽不知是何事,但细想想便是花采女意图害自己呀!
晔看着如梦,有苦笑着:害了孩子还不够,还要害如梦?还要害杜昭仪?栽赃嫁祸,真是毒辣。
启华殿内,伏案拦着嫣儿。
“娘子,万万不能去呀!”伏案哭着说:“安仁殿怕是要落井下石了!听说杜昭仪在贤妃这污蔑娘子你用麝香害死了贤妃和德妃的孩子!”
“她?”嫣儿苦笑道:“贱人!”
“是呀!娘子,如今还不如在这启华殿别出去了!”泼墨哭着说。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与她们理论一番!”嫣儿定了定心神。
这时嫣儿正好撞上宫女端来的一盆子的污水。
“你这田舍妇,居然如此不小心!”伏案赶忙擦着,“泼墨,快去把案上的衣服拿来给娘子换上!”
泼墨看着嫣儿穿在身上的衣服,笑着说:“真漂亮。”
花采女再次姗姗来迟,不只是无心还是有意,便让他们一群人等了好一阵工夫。
“守一,去带人把花采女抓来!”晔看着一群女人或哭闹或取笑,怒形于色。
“花采女到!”门口守卫大喊。
嫣儿看着宫里女人正恶狠狠地盯着她,不畏惧,无视一切,坦然行礼。
“跪下!”晔看着她高高站着,目空一切,好生不爽。
“跪下?”嫣儿笑着说:“凭什么?”嫣儿这话惊到了在场所有人,吓得她们大气也不敢喘,只是静静地看着。嫣儿在路上本准备了一些说辞,但见到晔对自己谋害皇嗣一事已经深信不疑,也便无话可说了。
“凭什么?”晔苦笑道:“单凭谋害皇嗣便可治你死罪!”
“若真是我谋害皇嗣,那便杀了我呀!”嫣儿笑着说:“将死之人,不跪也罢!”
“市井无赖!”晔摔了案上的茶盏。“我无赖?”嫣儿笑着说:“你这个小人!枉我痴心错付!本以为放弃阿爷把一切都赌在你身上是对的。哼,没想到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奸臣灭,贤妻亡!”
“贤妻?”晔大笑:“你是贤妻吗?你只是想当武则天吧!”嫣儿听这话,真切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反正如今对不起阿爷的养育之恩,又被所爱之人误会入骨,一心求死,便抚弄着自己的赭黄罗上银泥袄子,又配上那蹙金绣大红罗裙,笑着说:“是呀!我就想着当武则天呀!为了你的大唐,便杀了我吧!”这话听得众人心里那叫一个爽,杀了她,自己便有机会得到至尊宠爱,何乐而不为呢?她们心里都在默念,有的甚至冒出了声,“杀了她!杀了她!”
嫣儿越是这样,晔越是心痛,嫣儿连一个解释,一句辩解都不愿意给自己,自己便如此无足轻重吗?“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采女花氏,内缺螽斯之德,外少关雎之化,褫夺采女品级,幽禁启华殿一生一世!至死方休!”晔看着嫣儿,又转着圈,指着后宫众人,大喊道:“你们若是让她死了,我便让你们一同陪葬!我说到做到!没了后宫我倒清静!”所有人都很失望。寻冬语呓失望晔居然不顾自己孩子的死还想保住花启嫣!伏案如梦失望花启嫣还是活了下来这证明晔对她还是藕断丝连!晔失望自己在嫣儿心中分量还不及一个皇位一个孤独的位子!嫣儿失望没了亲情没了爱情,友情呢?或许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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