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姓与梁姓结怨不和由来已久。听长辈们讲,一代传一代传下来的说法,是因为私塾学堂选址时大动干戈,火并致死人。 梁姓与潘姓两姓都同意建私塾学堂。培养有文化的下一代子弟是件大好事,常在长辈们惦记和设想之中。可是选学堂地址,选来选去不合适。选在梁姓居住一边,潘姓不同意;学堂地址选在潘姓这一头,梁姓不允许。最后经人提议,看潘、梁两家哪姓地头重,私塾就设在那里。地头重不重,用什么来衡量,自然是水,是井水。取来梁姓和潘姓的井水,用同样的瓮罐装满过秤,看哪姓的重些,私塾学堂就设在那里。两姓的人十分赞同。人称:海水不能斗量,可是这回真的要量水称轻重了。没料到,潘姓使诈。在前一天,往井里倒下几百斤盐巴。结果同一瓮罐的井水(盐水),比梁姓的井水重。
最终,学堂就建在潘姓一方,叫“田心坝学堂”。后来发现那口井周边的人一反常态,到溪边挑水、洗衣,这样露了馅。梁姓山民被戏弄,感到莫大耻辱,怒不可遏,抄起扁担、锄头、戟,甚至是火铳,与潘姓的人厮杀、拼命。在双方的搏斗火并中,梁姓二死,潘姓三死,惊动了县衙内,把双方带头闹事者关进了牢。自此后梁、潘两姓结了怨长了仇,不通事不通婚。不通婚一直沿袭到现在。两姓语言不相杂不相容。梁姓讲的是客家话,潘姓说的是闽南话。相互打招呼时,你说你的客家话,我用我的闽南话应对你。双方对对方说话的意思内容都明白清楚,就是不用对方的语言来交流,表示自尊。这个风俗现在不存在了。 潘姓家里死了人,设有神位灵牌,一直供奉在家里的客厅里,不仅占位置,逢年过节要祭拜。烧香烧纸引发火灾,失火屡有发生。在省城做官的潘祖德,有一年回来后,提议学习城里人和外地人。祭先祖,纪念祖宗,不一定要设个神位灵牌,更不要在家中设神龛。同姓同祖同宗的建个祠堂,有设神位灵牌的集中放置在祠堂内,没有设神位灵牌的在先祖牌上刻下芳名,以纪念和祭拜。他是当大官的,是潘姓的光彩。他金口玉言。
既然潘姓上下都赞成,那就定下来。至于花费开销问题,按每家的男丁摊,每丁一个光洋,不足之数由潘祖德支付。经费解决了,接下来是选址,选在什么地方合适。 选址十分难。在潘姓居所外三个方向都不行。风水先生最后看中的是村头老枫树旁那块地方。风水先生振振有词认为,东西走向的赤螺溪,到村头,就被一座高山挡住,溪水直拐往南流去。不到百米,下泻龙潭,有两级的瀑布,名叫“载霞瀑布”。溪北面峰山自此延绵千里,高峰兀起,龙脉在此,庇子孙后代繁荣昌盛。祠堂的大门对着东来之溪水,宛如流金装入口袋,佑潘姓子孙万世富贵。此地乃风水宝地也,其境极佳。风水先生斩钉截铁说:“经数十年之山,涉几十秋之水,尚未见过如此绝妙之宝地,千载难寻。千万不可错过,否则悔之晚矣。”
大家听风水先生这么一说,心热手炙恨不得现在就在那把祠堂建起来。 “什么?村头枫树头,你们潘姓要建祠堂,那是什么章法?”梁彭祖迷惑不解大为恼火对潘姓来人说。潘家人急着要动手建祠堂,潘祖德说不可莽撞,要与梁姓的人吹吹风,通通气,千万不能为此两家又闹起来。
因此潘祖德派三个能说会道的人与梁姓族长梁彭祖谈起此事,话未说完,梁彭祖大光其火:“你潘祖德要建祠堂,我梁彭祖更想建祠堂。也不看看,枫树在溪的哪边?要建什么也轮不上你们潘家。”潘姓来人马上说:“梁族长,息怒。我们是与你们商量商量。枫树头那是公地,我们两姓都可以用。”
“都可以用?你们不问问,枫树前,那棵桑树,是谁栽的?栽树做吗用?”梁彭祖话说得很重,意思很明白。枫树头那块地是梁家先占着的。“谁栽树就是谁的地。这还用声明吗?祖传的法子你们还不知道吗?那棵桑树,现在已枝繁叶茂。那桑果,你们潘家大概也摘着吃吧。现在还说那块地两家都能用,岂有此理。”
潘姓来人见梁彭祖没有通融的余地,很是焦急,见梁彭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感觉不妙。弄不好闹成僵局,那就砸了,便起身说:“我们下次再来,请梁族长多包涵,我等告辞。” “不用再来了,就是请你们潘祖德来,也谈不成此事,大家相安,好自为之。”梁彭祖也起身将来人送至门外。
第二天,有通报,潘祖德求见。梁彭祖觉得不理会,恐不妥。命人将茶盘洗净,重新烧水沏茶,他立在门外,恭候迎接。
“潘官人,您到寒舍来,屈尊降贵,小人不敢当。”梁彭祖一套客套话。 “彭祖小弟,不要客气,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老兄我从省城带回有两瓶洋酒,是法兰西的,不成敬意,请笑纳。”潘祖德说着,把酒放在茶几上。他一身灰色中山装,一看就知道是当官的。潘祖德坐定后,梁彭祖用手一甩对襟开长衫的下摆,相对而坐。梁老四在旁沏茶。 “彭祖小弟,恕兄直言。潘姓要建祖祠,就是选不好地方,选来选去还是枫树头那块地好。如果地选不好,上对不住祖宗,下对不起子孙,你说是不是?”潘祖德开门见山。 “枫树头那块地,我们先占用了。我们也想在那建一座祖祠,你们是不是另选地基?”梁彭祖不让。但对对面坐的当官有学问的潘祖德,梁彭祖语气不是昨天对三个来人那样吆三喝四。 “昨天我去县城办事去,让他们先来几个人向你禀告一下。他们言语粗鲁,多有得罪,请老弟见谅。” “实不相瞒,村头那块地,我们梁姓不能让你们建祠堂。” “我们协商协商,望老弟通融一下,你们梁家也在那建一座。” “我踏过那地皮,建两座太小了。再说,两姓祖祠挨一块,争气争光,不合情理,也多碍事。”
“依老弟之见,如何处理?”潘祖德以退为进。 这一下把梁彭祖难住了,他想对方让自己拿主意,说明对方宽容大量,礼让在先,有理让三分。如果强撑下去,伤了对方脸面不说,也显自己小家子气。梁姓暂不建祠堂,日后还是要建的。就是不建祖祠,也得留着给自己百年之后用。几年前自己相中那块地,所以种了桑树寓意吉祥。如今桑树有盘子粗了,年年结桑果,很是富有生机。他想到这里,权衡来权衡去,放弃那块地实在可惜,万万使不得,于是,不管对方意诚语善,脱口而出:“那块地我们先占用的。”
“这样吧,我们把那块地和那棵桑树都买下来,你看怎么样?” “这……” 在场续茶水的梁老四,冷不防插了一句:“双方都想要这块地,又只能建一座,不然就抽签,抓阄。” “你插什么嘴,滚……”梁彭祖怒斥梁老四,“滚”字要出口,碍得潘祖德在场,改口“还不快出去”。 “哎,这倒不失是一个办法,抓阄,谁抓到谁建;抽签也行,由第三人做一长一短的竹签,抽长的为胜。”潘祖德和颜悦色说,“如果我们赢了,把你那地连同桑树都买下;我们输了,就不提此事。” “我想想,这到底行不行。
”梁彭祖认为,如果自己没抓到阄,也没捞个胜签,那不是白搭了吗?抽签、抓阄显然公平,但这块地是自己先占用的,岂能拱手让出,心中不悦。想到梁家历来有“秀才满林”之雅称,读书的人多,有到省城的,有出国留洋的;梁姓文人多,读过洋学堂的梁家弟子能掐会算,能写会画,能拉会唱,琴棋诗画无所不通,无所不能。还有负有名气潮剧戏班子。梁家人才多,何不来打擂台比艺呢?这可比抓阄、抽签胜算多。虽然没有人在省城当官,但比文竞艺略高潘姓这是公认的。比文竞艺这是梁家强项,绝对比潘家高出一筹。想到这里,他眯着双眼,对潘祖德说:“我看,不如我们两家来个比艺?”
“比艺?只要不斗武就行。如果斗武闹出人命来,有悖建祠堂的宗旨了。老祖宗在天之灵也寒心,不安宁。”
“是比文竞艺。” “怎么比法?说来听听。” “教我们两家弟子的耿先生,你是认识的。”
“我认识。是个热心肠的满腹经纶的哲人。” “叫他做中间人。由他来出题,三局二胜。”
“噢!没文化素质的后代建不好祠堂。就是比下去,祖宗也会原谅,后代也认份。激励读书,教子有方读与耕呀。好!就这么办。”
“让耿老先生出题和主持比艺的事,是你去联系,还是我与他商量?”
“我同老弟一块去学堂,同耿老先生会面商议。” “好,时间你定。”潘彭祖心中窃喜。
潘祖德、梁彭祖第二天来到田心坝学堂,见过耿老先生。耿老先生是教私塾的,在这个村的田心坝学堂已执教鞭四十多年了,德高望重,众人敬仰,村民敬称他“耿私塾”,他俩说明来意后,耿老先生大为惊讶说:“老朽年事已高,岂能担当此等大任。出题的事,还好说,可评判是非高低,老朽万万不敢从命呀。”
“耿老先生,您出题。至于评判呢,有您、我和梁老弟三人,您大可放心吧,啊!”潘祖德说,又转过头问梁彭祖,“你看呢?”
“我看就这样定了,耿老先生您出题,我等三人评判。”梁彭祖说。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责任重大,老朽难担此大任,负不起呀。我看你们到县城邀个官儿来,让他们出题评判。”耿老先生欲再推辞。
“我们是山民野夫,粗疏鲁莽,只要能分个高和低就行,又不像洋学堂、县衙门那样正规,拼死拼活拿名次,决一雌雄,请先生不必推辞。”潘祖德、梁彭祖坚持说服着。
“出哪些、哪类的题?比什么,是琴棋书画,还是对对子?是心计口算,还是……”耿先生还未讲完,潘祖德、梁彭祖几乎同声:“由您老先生定。”
“不!现在我们三人就定下来。”耿先生说。
“那好!您老先生提个头。”梁彭祖附和着。
“这类比赛,不要偏僻,不要太难,要平民化,要两家子弟都靠有谱儿。不光是我们三人当评判官,两家子弟也懂得,也是评判者。”梁彭祖、潘德祖听罢点了点头。梁彭祖说:“比哪类好,老先生您出题。”
“依老朽之见出一些普普通通的吧。还有那规则呢,参赛的人选,怎么定?是当众还是不当众?刚才二位说三局二胜,这恐不行。我们出几个题目,答对的多就胜出。”耿先生说到这里,突然又感到自己责任确实重大。梁、潘二姓历来不和,人称两口滚开的锅,都冒热气。为建祠堂争高低,比赛胜者可以建祖祠,皆大欢喜,失败者没有资格建祠堂,怨气冲天,那还不怪罪我老夫子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夫一生正直勤勉,乐善好施,一生清白,不要为这玷污了自己的名声。但见二位尊长如此厚爱,又不好推辞,进退为难。耿先生想,为了潘、梁两家和好和睦,这才不枉老夫一片苦心。
自己在这里授业执教几十年,要对得起梁、潘两姓民众的厚爱,对得起他们衣食和恩泽。自己要知恩回报,不可亵渎知识,不可亵渎先生之名,不可留下憾事被后人贻笑。他想到自己同梁、潘两姓子弟相处犹如兄弟般的情深,对他们的关切宛如手心手背。对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情深意长,自己怎的可以为难他们,甚至伤害他们呢?耿老先生了解潘姓子弟善算,尤其算盘技艺高;梁姓子弟绘画书法好,出了几个名人。潘姓擅长对对子;梁家精于猜谜。自己何不出一些他们可扬长避短的题目,让他们打个平手,互不伤害。老夫子才不愧对他们。
“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战国时子思认为,“中庸”是道德行为的最高标准。耿老先生想到这里,对二位说:“二位尊长,出题的事容我想想。刚才说现在就定,不仅困难,且也草率。你们二位,现在回去,明天我到潘府上再议如何?”
潘祖德、梁彭祖表示同意。 潘祖德府上的客厅里摆设气派。一张红木八仙桌,八只檀木龙椅。座钟正指9时,天井旁厨房里,“嗤嗤”冒着热气的铜壶瓦亮。大厅两侧两盆红、白茶花争芬斗艳。耿私塾如约来到。潘祖德、梁彭祖起身恭迎。 大家坐定喝上茶水。
潘祖德先开口:“耿老先生,深思熟虑,缜密思考,题目和评判标准与规则一定周全了。”
“老夫本来要推卸,见二位如此抬爱,只好硬着头皮了。老夫说说来,请二位一锤定音。”
“不必客气,耿老先生。”梁彭祖也附和着说。 耿私塾一一说出题目和评判标准及比赛规则。 一、比绘画。命题画荷和自由创作画各一幅。潘、梁两姓各荐一人作画。画荷,作者要署名,必须是真人真画,不可代笔。画好后,封存,待他日当众启封。就画意要面试作者,综合画技画意最后评定分出高低。同一作者必须当众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自由画作。所谓自由画即画意自定,自由创作。画好后,作者当众说明画意和表现手法。当众评定分出胜负。 二、比对对子,猜谜语。 三、比口算。 对对子,猜谜语,口算,事先不确定参赛人员,当众由与会者抢答。答对者代表一方胜出,三局二胜。潘祖德、梁彭祖听后相互交换眼色表示同意。他俩决定:画荷比赛的,自今日起五天后交卷。“端午节”早上9点在学堂举行“比艺大会”。裁判人员为梁彭祖、潘祖德和耿老先生。以鸣锣声为号,以示开始和停止。梁、潘两姓的村民都参加比文竞艺,在外地谋生做事的人可以召集回来参加比赛。
比艺大会由潘祖德、梁彭祖轮流主持。 端午节这天,比艺大会在田心坝学堂举行。学堂内有上、下两厅,上厅为主持人及评判官的席位,下厅中间被隔开分为两半,为潘姓和梁姓的村民席位。学堂里挤满了人,人们觉得比艺大会是破天荒的事儿,最为新奇,怕错过机会早早就来到学堂。人们交头接耳,熙熙攘攘,怀着好奇心和比艺有我、有我必胜的心情等待比艺大会开始。 9时许,潘祖德宣布:“比艺大会开始。”
第一局。耿老先生在黑板上写出上联:“墙上芦苇根底浅”,写毕,潘祖德宣布:“开始抢答!”“咣”的一声锣响。不一会儿,潘姓方有人上台,在黑板上写出下联:“山间竹笋腹中空。”又“咣”的一声锣响,耿老先生对众人喊:“如果认为下联对得好,请鼓掌。”台下一片掌声。“对得好,胜出!”耿老先生宣布。
接着耿老先生又写出另联的上联:“沉舟侧畔千帆过”,不久,梁姓方有人上前,写出“病树前头万木春”的下联。一声锣响,台下一片掌声。耿老先生宣布:“对得好,胜出。”
“诗书非药能医俗”,耿老先生写出上联。锣声响起,场下嘘嘘声。过了很久,没人上前写出下联。
耿老先生当众喊:“一、二、三”,锣声响起,耿老先生宣布:“时间已过,无人对上属流对。双方都对不出,回去探究,该是什么对子我也说不准。” “猜字开始!”潘祖德宣布道。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十二个月,二十四节气。打一字。”耿老先生在黑板上写完后,点燃一支香,当众宣布:“限一支香燃尽的时间。”好久没人猜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眼看一支香快燃尽了,耿老先生喊:“一、二……”,“三”字未出口,梁姓方跃出一个人,举手上前说“我来”,在黑板上写出一个“香”字。耿老先生看后喜上眉梢说:“请解释和说明。” “一年,即360天;四季为一年;春夏秋冬为一年;十二个月是一年;二十四节气为一年。一共五年即一千八百日,组合为‘千八日’即‘香’。”锣声与场下的掌声几乎同时响起。“完全正确,胜出。”耿老先生宣布道。 “第一局梁姓方胜出。”潘祖德当众宣布道,台下一片掌声。
“接下来是第二局。”梁彭祖主持宣布道。
第二局:耿老先生当众宣读口算题目:“一支梯子12个台阶。第一个台阶放一粒花生,后一个台阶的花生数量是前台阶的2倍。依此类推,至第12个台阶的花生数量是多少?”锣声响起,开始抢答。会场上鸦雀无声。
约过了一斗烟工夫,潘姓人群中有人站起来抢答说:“2048个。”“咣”,一声锣响。耿老先生宣布:“正确,胜出,潘姓方胜出第二局。”台下一阵掌声。 “不行!不能算胜出。”梁姓人群中有人站起来说,“潘方兄弟不是口算,用三根火柴棒在摆阵,有诈,不能算赢。”会场一片嘘嘘声。
“答案正确,有效。”耿老先生宣布,锣声响起,停止争论,台下又一阵掌声。 “第二局潘姓方胜出,紧接的是第三局比赛。”梁彭祖宣布道。 “一比一,比个平手。”台下的人们议论纷纷,“看这个比艺,比看一场大戏还过瘾。” “下面请梁姓方画家梁谷子和潘姓方女画家潘桃上台。”梁彭祖当众喊道。 梁谷子在县私立中学教美术课。潘桃在省城画院供职。他俩一上台,场下响起热烈不息的掌声。
“请检查你们的画卷,是不是原封不动,然后展画在黑板上。”耿老先生开口说。
他和她几乎同时把画展开贴牢在两块黑板上。两幅水彩画。荷花吐艳,香气袭人。梁谷子的画是《荷谐图》:两朵盛开的荷花引来一只蜜蜂,一只蝴蝶在荷花间飞舞,亭亭玉立的花骨朵的尖尖角,一只蜻蜓停在其上。青翠欲滴的荷叶滚动着水珠,一只青蛙在上跃跃欲跳,水中隐约可见红鲤鱼和虾儿。
它们与荷共处,与荷共天,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和谐动感的自然生态,奏鸣一曲生命的赞歌。 潘桃的画是幅《荷力图》。画面上狂风大作,雨水扫射,水波荡漾。一枝莲蓬被拦腰折断。莲蕾垂头挂在荷茎上。两朵争芬斗艳的荷花紧偎在一块。一只燕雀迎风飞搏。一片翠绿的荷叶被风吹起,荷叶上的水珠流动滑落。另一片荷叶护卫着荷茎挡住风雨,仿佛可以听到“扑哧扑哧”的声响。两支花骨朵昂首挺立,任凭风吹雨打。整个画面突出大家抱成团,合力抗击风雨,战胜灾难,保护生命。
耿老先生看到一个是“荷谐”和一个是“荷力”的画面,来不及仔细观赏。“荷谐”者和谐也;“荷力”者合力也,他心里默念着。他看这两幅画风格各异、手法迥然不同却表现同一个主题,突出这个主题,构思新颖奇特、意味深远的画面,内心十分惊喜,啧啧称赞。
“此乃高手也。不多见,不多得。诗言志,画明意,老朽服了服了。” 潘祖德、梁彭祖在看完自家画家的画后又久停在对方的画前,神色凝重,内心很不平静。嘴上不说什么,内心倒海翻江。“有所指,有所悟,后生可畏呀。”台下山民交头接耳嘘吁有声。 紧接着,梁彭祖让两位画家分别到隔壁的两间教室里。教室里已准备好纸、笔、色料和画板,要画家自由创作,自定画意。以五支香为限。收笔后,还要他们各自当众说明创意。双方不得交流。“一、二、三,开始。”耿老先生宣布,又一锣响。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梁彭祖带潘桃、潘祖德带梁谷子退而进入教室,随后返身关上门,来到评判席上。 耿老先生对大家说,还有些时间,要大家也轻松一下。他招手向下厅的村民潘镇。
“潘镇先生请您介绍一下,那么快就算出2048个花生,你是怎样口算的?” 潘镇,是个生意人,年纪不过40岁。 他生意做得精明,为人正直,童叟无欺。他懂这道题是几何级数,后数除以前数,所得的商都是2。当他口算1~10时,除1外,从2起,每4个数的个数也就是尾数都是2、4、6、8,有规律。第10个台阶的花生数是512。他用3根火柴摆成1、2两个数即12,到第12台阶的花生数正好是12的4倍即48,500的4倍即2000,2000和48两数相加结果出来了。 听完潘镇的叙述,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鬼精灵”,“太鬼了”,大家议论纷纷,给予褒扬。 大厅里的村民趁二位画家还未收笔之际,议论着要耿老先生唱一首他创作的客家谣:《糊涂歌》。终于有人高喊请耿老先生唱《糊涂歌》。耿老先生也不推辞说:“老夫献丑,献丑了。” 于是在热烈的掌声中,他唱起来。
亏欠男,亏欠女, 亏欠诚信, 无依无靠的糊涂。 亏欠天,亏欠地, 亏欠良知, 无情无义的糊涂。 亏欠山,亏欠水, 亏欠公平, 无头无脑的糊涂。 亏欠衣,亏欠食, 亏欠感恩, 无心无肺的糊涂。 亏欠金,亏欠银, 不亏民心, 难得糊涂不糊涂。
一唱完,会场上下掌声热烈。
听了《糊涂歌》,一些心浮气躁的急于胜出的人冷静了下来。
“耿老先生,把歌词给我们吧。”有人提议。“对,教我们唱吧。”多人请求道:“请老先生写在黑板上,让我们学学,教我们唱唱。”
“好!”台上台下一片喝彩声和叫好声。 耿老先生在黑板上写完《糊涂歌》歌词,轻咳几声,教大家唱了一遍又一遍。 “耿老先生,上联‘诗书非药能医俗’,下联我们对不出,请您给个答案吧。”台下有人提议。几乎全场的人附和着要答案。 老先生捋一下胡子,扇了几下黑纸扇,嘿嘿地笑:“这天是有点热。”又说,“老夫的下联有点勉强,请大家来修正修正。”台下掌声雷动。
“道德无根可树人。”耿老先生说罢,台下竟鸦雀无声。停一会儿,“对得好!对得好!”潘祖德称赞后带头鼓掌。 五支香还没燃尽,潘桃、梁谷子从画室走出,朝耿私塾鞠个躬:“耿先生,拙作已告完成,请斧正。”两人异口同声。 “且慢,你们二位哪个先展示画作,并说明创意?”耿老先生问。 “还是女士优先吧。
”梁谷子对潘桃说。潘桃含笑不语。 “那好,请潘桃女士展示画作,并说说画意和创意。”耿老先生说。 潘桃不慌不忙欲展示画面之际,耿老先生突然说:“等等,梁谷子先生委屈一下,您得回避一下,暂时离开。到学堂外面,还是在小教室里请您选择。”梁谷子指了指小教室,走进去,关上门。按规则,两个画家不得相互了解画作的立意和创意。 潘桃画的是一带宽阔的青草茂密的草地。两只羊在顶角嬉戏,两只小羊一前一后在追逐,三只大羊在啃青草,一只母羊在舔小羊羔。蓝天,绿地,燕飞蝶舞。羊儿悠闲自得。动静相宜,美景怡人。一看画题《喜羊羊》。
“说说你的画意和创意是什么?”梁彭祖问道。
“古代尧时有一个英雄叫后羿,见天上有十个太阳,射去九个,只剩一个。羊者阳也。我把九羊当九阳,带回人间,让人间更阳光,更温暖。”潘桃话音刚落,梁彭祖和在场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喜羊羊》,羊儿喜是我的心愿和祝福。我们潘姓尊长潘祖德属羊,他一喜一乐都代表潘姓的喜乐。
这是我的心愿,也是我们潘姓人家的祈求。”潘桃说着目光朝会场的人扫了扫。全场的人听后惊叹与钦佩。这女子聪惠善良,想象高远。一时,场内都静了下来。只待梁彭祖带头叫声“好,妙极了”,才响起热烈的掌声。 潘祖德看到这一幕,听了潘桃一番话,眼眶湿润了。 当梁谷子展示画面时,室内悄静无声。人们都十分惊奇,梁谷子的画题是《羊羊喜》,与潘桃的画题一个样,画的也是羊,好像两人是商量过似的。高山,山坡,绿草如茵。远处溪水款款,近处一只羊儿已登上山顶。它的左侧有两只羊探出头来,一头露了前半身,一头露出头和前脚。后面跟着有一头仅露了头。可以想象不知道后面有多少只羊,这是一队羊群。寓意深远,想象丰富。构思奇特,内容隽永清新。 他为什么也画羊儿呢?梁谷子认为羊儿乖顺,心地温和,和睦相处。羊儿间没有争斗和厮杀。它给人类带来财富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温暖。他认为,人类可悲的是人的贪婪、自私甚至野心。羊儿象征和睦安详。画面上的羊儿整群登爬山顶,同心合力向前向上,达到胜利的顶峰。
他要回答的是与潘桃回答的同一个问题,不过是潘祖德提问。梁谷子认为,他画羊,是族长梁彭祖属羊。他的喜乐代表梁姓喜乐。梁姓丰衣足食有喜有乐,是梁姓人的愿望。梁谷子的话让全场人震撼了,会场上下寂静极了。人们在想,两位画家,画的都是羊。象征他们属羊的头人喜洋洋,大家喜洋洋。
“画面何其相似乃尔;画意何其相似乃尔;创意何其相似乃尔。”耿老先生连连说道。 梁彭祖被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事实,似乎是梦幻。今天的比艺,怎的会有如此美妙的结局,意想不到,意料不到呀,连声“惭愧惭愧”。潘祖德湿润的双眼要流出泪珠,连声说“此乃天意,此乃天意也”。 耿老先生清了清嗓门,带颤的声音向大家说:“今天的比艺大会简直是个谜。谜底我想大家都清楚明白了,它是……”不待他说完,场内响起雷鸣般的吼声:“两羊和,2048个香。” 耿老先生激动地流着泪,重复着:“‘羊’‘荷’就是属羊的潘祖德、梁彭祖要和;2048个花生就是全村2048个人,都是香透乾坤的贤达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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