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今天跟生活在一百年前则大不一样,二十世纪以来,人类的生存环境和物质条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科技革命和信息爆炸,使人遭遇新事物和新词语的数量都是空前的。特别是最近这二十年里,地球变小了,开放的社会心态,都市化的发展趋向,使相当一部分人特别是年轻一代迅速进入物质化的光怪陆离的后现代,人们生活方式选择的多样化,随之而来人的欲望的膨胀和感官的释放也达到极致,而商业文化正大批量制造欲望,再出售欲望的满足与消费社会遥相呼应,近年信息图像化和网络化对文字的冲击更是十分强劲,整个生存背景的大切换,在前人的文本中没有现成的经验可寻。
此时,人们的心态、话语方式无疑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农业文明背景下的言说方式肯定是不合时宜的。但是,面对写作中活跃的、不确定的、新鲜的元素,我感觉到了作家们普遍的惶惶然和失语。我们的文学语言没有足够的力量把握、穿透这个时代。
当今现实生活的荒诞往往超过了文学表现的荒诞。在中国,可能某个普通人的传奇经历和命运,比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还要魔幻十倍。可当下写作在技巧上日臻成熟,在灵魂上却像长不大的儿童。文学承受肮脏的力量不如作为大众传媒的报纸,文学对人自身的想象甚至不如生活类杂志登载的写实文章,似乎作家成了埋头在故纸堆里的鸵鸟,和躲进封闭的壳里的蜗牛,文学变得陌生了,有点力不从心了,仿佛跟外部世界和读者之间隔着厚厚的一堵墙。
我想,文学颓势唯一的救赎方法,就是再次找回自身对存在的敏感,逼近当下中国人生存的前沿,恢复直面生存的勇气和锐利,使写作与生活不再是“看”与“被看”的关系,因为不管你是拿望远镜看还是拿显微镜看,“看者”和“被看者”总是分属两个世界,作家唯有回到民间,直指真切、具体、无遮拦的与生活肉贴肉的状态,真正潜入社会或明亮或阴暗的每一个角落,洞察并说出生活内部隐藏的秘密,唯此,我们的文学才能够与当下人的生存的真实性息息相关。
尽管文学呈现的是无论如何与“我”有关的生活,但生活并不能取代文学。文学是敞开的,也是自足的。文学所要建立的是高度自觉的艺术世界。只有心灵在场的写作,才能润泽人的灵魂。文学的上品,本身就是人类精神的高地。
因而文学所理解的生活是有尊严的生活,可以说,文学就其根本乃是对人自身价值的确认。它关注个体生命,但表达的是人类生存;个人记忆和具体经验对此时此地生活的进入,恰恰指向终极价值的探险,使在艰难跋涉中喘息的人们嗅到明天的气息。回到生存和心灵的现场,是对当代汉语写作的迫切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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