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像在一张阔大叶子上移动的昆虫。在德国的每一天，有个词语一再进入我的思绪：广袤。视野中的德国大地有点像华北平原，就是乘火车从郑州到保定那段路给人的感觉，大片大片的玉米地，一望无际，只是道路两旁要比中国的北方更加林木葱茏。难得见到高大的乔木，大多是些树干内径五六寸的小树，车速一快，像是鼹鼠穿越灌木丛。村落也很稀少，但很精美，房舍都不高大，红砖红瓦，有点像中国大学校园里古色古香的建筑。德国给我的印象就像她的国民，高大、魁梧，却又显得笨重，动作慢吞吞的，也许在啤酒里浸泡太多的缘故，发胖的人居多，好些人如同在大地上滚动的啤酒桶，中国的大胖子到了德国都会显得偏瘦，而我们中间身材单薄的同伴，被大家开玩笑说成了纸片儿，似乎消失在空气中，存在可以忽略不计。

    我在广州居住了十多年了，早已习惯了喧嚣浮躁，自然会觉得德国的日常生活单调沉闷，除了在酒吧和在家里喝啤酒，人们似乎不再有别的娱乐方式。在多特蒙德市，夜里不到十点，不仅商店早早关门，居民也全都闭户，街道上几近渺无人迹。只是偶尔会有几个打扮怪异的青少年骑自行车飞驰而过，他们的尖声狂叫像锋利的刀片划破万籁俱寂的夜空。我们几个中国人成了唯一的夜行客，最吸引我们眼球的是灯光半开半闭的车行，这个连“的士”都是奔驰的国度，一辆很棒的二手轿车往往才标价八百欧元，让人羡慕得流鼻血。德国的高速公路很少见到限速标识，似乎车能开多块就多块，有人号称晚上能开到每小时二百公里。而飞驰的汽车之外，一切节奏都相当迟缓。

    “今天我们去看足球！”

    这事说了好两天了，每每提起，主人都相当郑重，这是JEYER啤酒集团赞助的门兴格拉德巴赫队主场比赛，我们早上九点就开始乘大巴，直到下午两点多，才渐渐接近球场，这时车子越来越多，高速公路上也排起了长龙，好些人是全家出行，自行车就置放在“宝马”顶上，靠近球场，行人跟着也多了起来，气氛也愈来愈热烈，很像过去中国乡下热热闹闹的赶集，人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像是过节。

    我们饿坏了，在球场旁边JEYER的餐饮大棚里，数千球迷一起吃自助餐，我们被安排在十多平米的“贵宾区”，跟JEVER的上层一块。酒保端着装满一瓶瓶啤酒的大盘子，样子挺可爱的，我们都争着跟他拍照。汉堡市长这时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走过来跟我们寒暄。正说话间，我被叫了出去，懵懵懂懂跟着几个人下到球场边上，穿上门兴格拉德巴赫队002号套衫，这时球场观众席人山人海，鼓乐喧天，我内心的火焰呼地被点燃了，赶紧向JEVER球迷打出“V”字胜利手势。

    足球瞬间照亮了平时好像挺拘谨的德意志民族，我浑身冲撞的激情喷薄欲出！

    这一刻，在这个热爱啤酒的表面上软塌塌的民族身上，我发现了他们精神世界潜藏着的巨大的爆发力。

    我明白了沸腾的足球对于德国人生活的意义。

    开赛了，我们被领到贵宾厅，隔着大大的玻璃窗观看。门兴格拉德巴赫的门将抱着可爱的女儿进来，主人介绍说他受伤了，今天是替补上场。还跟我们说他的妻子很漂亮。

    也许是开场前给我穿的那件002号球衣昭示了厄运，这场球门兴格拉德巴赫技不如人，盘带传球进攻显然都逊色，以0比2败给法兰克福，我们和赞助商看得都很没劲，原拟赛后让我们见球员的活动也临时取消了。场地一端法兰克福队的球迷自始至终情绪高昂，鼓声号声歌声敲击手上塑料棒的嘭嘭声极富节奏，而另一端门兴格拉德巴赫的球迷开始还激情洋溢，随着时间推移，气氛变得愈来愈郁闷。中间地带的观众倾向性不太明显，尽管表情也很热烈，但还是体现了德国人理性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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