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权

    那个眼镜似乎特不喜欢说话，右手执雕刀，左手捏着那绷上了头发丝的小木片，只见右手微微颤动，一件艺术品在这屏息静气的微微的颤动中完成了。

    在眼镜的脚边，放了一张白纸，白纸上放着一把高倍放大镜和头发丝象牙片什么的，三三两两的行人围上去，端起放大镜观看那些微雕作品，周围儿都是啧啧惊叹声和赞美声。

    时不时有问售价的，眼镜便报一个价，不再说话，任人们七嘴八舌评说他的艺术和售价。

    他的微雕作品售价不低，但很受卖。

    在眼镜身边，几天来一直蹲着个提拐杖的老者，不言语，只痴痴地望着眼镜那双手。

    第五天上，老者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似的，掏出一枚金灿灿的勋章递到眼镜面前，急切地问道：“小同志，这上面能刻下327个人的名字么？”

    眼镜接过勋章，看清这是一枚战斗勋章，连连点头道：“这327个人都是……？”

    “他们，都是些普通人。”老人显得有些激动，递给眼镜一份名单：“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了，死时最小的12岁，最大的29岁，这是从瑞金出发长征时的一个连，这个连到1949年10月1日，共献出了327条生命……现在，只剩我了。”

    老人不再说什么，两眼盯住眼镜。

    眼镜圆张着嘴盯住手中的名单，也不说话。

    “我有个要求，”老人说道，“你能不能现在就刻？我想守着你刻完这些名字。”

    眼镜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物件，将勋章放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拣起刻刀，右手随即在上面微微颤动，一会儿又闭上了双眼，闭一会儿看一下纸片上的名字。

    老者仍是痴痴地看着他的双手，一种激动的情绪似乎永远刻上了他那经历过长期的艰难困苦的生活磨炼的脸面。

    好久好久，眼镜终于停了手，长喘一口气，将放大镜和勋章递到老者手上。老者紧忙取出老花镜戴上了，抓着放大镜停在勋章上面。又好久好久，他放下放大镜，眼角已盈满老泪！

    老者将勋章小心包好，放进怀里，然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300元钱，放在眼镜手上：“谢谢你，小同志！你了却了我一个多年的心愿！”

    眼镜接过钱看了看，站了起来，弯腰递还给老者：“这钱，我能收么！”

    老者也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终于将钱接回来放进了衣袋，然后放下拐杖面对着眼镜，双腿并拢，收腹，抬起右手，一个标准的军礼！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