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丢失睡眠的夜里等你-话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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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那个梦已经丢在他背后了,丢在这个城市那一片无垠的混沌之中不知什么地方了,那里合众国的黑黝黝的田野在夜色中向前伸展。

    ——司各特·菲茨杰拉德

    我是一棵山茶树

    文/紫子非鱼

    我们静静地在山上酝酿,等着我们的主人到来。

    山茶树,顾名思义,是棵茶树?树的嫩叶可以制成茶叶?不是,我虽有茶树之名,但我的新叶却不能泡茶,更不能让雅室茶香四溢。

    你是那灿如云霞、风姿绰约的十大名花之一——茶花,供人欣赏?我会开花,但是迄今为止,只有一个人看到过我盛开的花朵;而且,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深秋,我和我的同伴绽开洁白的小花,在深山,灿烂如雪。我们的花朵,自始至终,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无瑕的白色!我们没有名花的艳丽色彩,红、粉红、深红、紫、淡紫、黄等,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所以,没人把我们当盆景,也没人观赏。花姿丰盈,端庄高雅,似乎与我们无关,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怒放。

    古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听他爷爷的爷爷说,很久很久以前,有很多人传诵,“树头万朵齐吞火,残雪烧红半个天”,还有“茶花一树早桃红,百朵彤云啸傲中”。这说的应该都是极为抢眼的红色茶花。“唯有山茶殊耐久,独能深月占春风。”我们就是这么一大群山茶树,翠绿的枝叶间缀满了雪白的花朵。

    我是一棵树,一棵山茶树,我是这片茶树林里再普通不过的一棵树。我们的叶子既不能泡茶,也不能绽开罕见名贵的花蕾供人欣赏;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把我们当孩子般悉心照料,就像人类一样,即使他再不好,再不堪,也有人倾心待他。

    把我们当宝的人,是我们各自的主人。我们虽各有其主,却情同兄弟姐妹。多少年来,我们的主人结伴而来,又高呼相邀而回;蜿蜒的小路上,他们像排着队的学生,成为山中独有的一道亮丽的风景!他们虽不是一家人,但在我们的眼里,他们就像一家人。

    古爷爷告诉我,我们并不是一无是处,我们的果实可以榨油。每年霜降果实成熟之际,我们各自的主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前来采摘。我喜欢看着主人摘山茶果,他们管我们的果实叫“木子”。主人摘木子时,脸上挂着笑,偶尔和山对面的熟人大声说笑。我喜欢主人摘我的果实,就像是母亲给自己的孩子挠痒痒一样。

    主人有两个孩子,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他俩和多数的小孩一样,很小就跟着父母上山,帮着长辈分担家务。我喜欢我家的小主人,兄长是个小男子汉,厉害,母亲拿不下的木子他能拿下;妹妹也不逊色,细致而伶俐地把木子摘个精光。小主人们像猴子似的在果木之间攀爬跳跃,好不快乐!

    主人在摘取我们的果实之余,还会随身带把镰刀把缠绕我们的藤蔓清开。每年四五月,主人必扛着镰铲翻过数座山峰,来把整片茶树林翻新一遍,除去我们周边的杂草和灌木,给我们去荫松土。年年如此!

    “人真好!”想到这里,我不禁发出感叹。我借着风把头偏向古爷爷:“古爷爷,人真好!”

    “好!”古爷爷的脸上露出笑容,“我记得有个中年男人采摘完木子准备回家,连续高声喊了好几次和他一起来的老人,却没有半点回应。他以为老人先走了,挑着木子爬到山顶刚准备休息,看见远处绵延的回家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他连额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就赶紧下山谷找老人。”

    “他找到了吗?”我着急地问。

    “找到了。他翻过了这座山,再喊的时候,老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接过老人肩上的木子,喘着气挑到了山顶。”

    “他真好!”他和老人无亲无故,好不容易爬上那陡坡又下来,只因担心老人的安危;他自己已经累得不行,还硬是把老人的木子挑上陡峭的山峰。我不禁对人产生了敬佩:“古爷爷,还有呢,你再讲讲,我可喜欢人了!”

    古爷爷呵呵地笑着:“有些人真的很好,他走着走着,碰到了石子儿,他会把它们清出路面,以免后面的路人被它绊倒,他一直默默地给大家开路。”

    “他真好。”古爷爷和我说了好多好人,我最喜欢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在数次想清掉我根部周围的杂草不成时,她放下镰铲,弯下腰,用手把它们拔光了。

    “古爷爷,你说有一天人会不会把我们也砍了?”我听见远处砍树的声音,那边传来松树一阵一阵的惨叫。

    “不怕,不会的,人们要靠我们的果实榨油。烧的柴火,现在到处都是。”

    “那他们为什么要砍树?”我满是疑惑。

    “因为它们可以卖钱,也可以建房。”

    幸好我们不能建房,否则一定成为人们的刀下魂了。

    我们静静地在山上酝酿,等着我们的主人到来。一天,终于听到山顶有节奏的脚步声,是主人来了。他们怎么不说话?近了,近了,只有三个人影肩扛镰铲慢慢走来,怎么人越来越少了?我的男主人怎么没来?难道还在后面?

    接下来的十几天,男主人都没有出现,我从人们口中得知他出远门去了。为什么翻新山林的人那么少?因为村子里很多人都出去赚钱了,留下的只有老人、妇女和需要照顾的小孩,他们无法上山关照我们了。他们也曾想过请人翻新山林,可是山那么大,树那么少,木子也不一定丰收,权衡和实践之后,他们都不愿付钱让别人帮我们除草了,因为花去的工钱够他们吃好一阵子的菜油了,可是偏偏他们吃不惯那商店里的油,所以不得不请人清理山林;可是清理人还没走,山上的草又长起来了,等到主人上山采摘木子时,已是荒林一片。人走进去,迅速被野草遮了头脸,只看见疯长的灌木杂草。此后,他们便不再请帮工,任我那些兄弟姐妹被草淹没,等到果实成熟之际,再来摘取。

    我的那些伙伴,只能拼命和周围的植物相争,才能有一丝生存之地!我和古爷爷算比较幸运的,我们的女主人没有放弃我们,日日跟着那极少的人挥洒汗水。她很早就来到山上,一直不停挥舞着工具,她脚下刚翻出的新土,立马被炙热的太阳烤干。她不肯休息一会儿,哪怕一小会儿!当太阳直射她的头顶时,女主人脸上的汗水流得更多更频繁了。她放下镰铲,终于要准备休息了。她来到古爷爷的伞下,喝了一大瓶水,接着端起她的午饭开始进食。

    女主人家离这儿很远。午饭后,她又继续工作,直到她看了一眼太阳残留的一抹斜阳。她回头看看脚下翻过的土地,再看看前方一大片杂草茂盛的土地,心里很着急。她再看了一眼山头,不得不回家了!否则,她非摸黑不可!

    女主人日日如此,往返了一个多月,才把山林翻了个透!看着我们健康茁壮地成长,她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扛起镰铲回家去了!我们使劲地汲取养分,只为多结些果实给主人安慰。可是有时候我们再怎么争气,也只能结出稀疏的木子!

    去年我的枝头才挂了七颗小小的木子,女主人该后悔当初花那么多的精力照顾我们了吧?我以为她今年不会再来,没想到她还是一个人把整片山林翻了个遍!

    为了不让主人的汗水白流,我们日夜成长,等待收获季节的来临,能博得主人满意的笑容。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的笑容了!

    霜降即将来临,我听到人声响动,人来了!今年怎么这么早就上山了?难道来探探虚实?今年我们替主人争了口气,枝头满是大颗的果实。可是山对面的其他兄弟姐妹就有些糟了,他们已经被荒废了两三年,被野草大树吞噬,仅得极少的阳光和养分;他们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结了些果实。幸好每年收获时节,他们的主人为了方便摘取木子,会把周边的灌木、荆棘砍掉,他们才得以继续开花结果!

    女主人他们已经往返了两天,他们不是来查看收成如何。木子还未完全成熟,榨出的油量也相对没那么丰盈。主人这么急着把我们的果实带回家,是怕重蹈去年某些人的覆辙。果然,今年也是,盗贼猖狂!某偏远山林的木子,早已被摘得一颗不剩。只要再过几天,我们的果实就能榨出比现在多一倍的茶油出来,主人尽管不舍,也不得不抓紧把我们的果实带回家!与其被人偷得颗粒不剩,滴油不取,还不如权衡利弊,取其轻!至少,赶在偷木子人之前,把木子摘回家,还能榨一些油。

    我们这片山茶林,还未受过侵害!但以前没有不代表将来也不会有!去年主人另一处的山茶林险些遭殃!邻家那一片山茶硕果累累,全被偷个精光!也许是小偷看不上东一个西一个的木子,也许是小偷的肩膀无法再承受更多的重量,主人的山林才得以有惊无险!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叫陶潜的隐士是幸福的,因为他有很多的时间消遣!可是同样久居山林的主人,花只是花,她要的是果,她担忧的是能否有她丰富的茶油原料!结果之后,她也不得清闲:她得日日夜夜急着把木子摘回家!今天更是着急!

    听主人议论:

    “听说山茶油50元一斤,茶油无污染,极为珍贵,被什么专家称为‘油中之王’。”

    “还有人说山茶油不但能炒菜,还可以美容。在古代,只有皇帝和皇后才有权使用。”

    “他们还说山茶油里有丰富的什么和什么,是一种什么纯天然绿色保健食品。”

    “茶油有什么营养我不知道,但我吃不了店里买来的菜油,吃了身体就不舒服!”有位老奶奶这样说,难怪她这把年纪了还要上山摘果实!

    “我听人说吃茶油对什么高血压、心脑血管疾病、肥胖等有用,说有人又把茶油叫作长寿油,能治很多病,对老人、小孩、产妇很好!”

    “我还听说有人用茶油搽脸,又白又嫩,还有人用茶油把头发变得又黑又亮……”

    正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人不等到收获季节,也不管山林归属何人,只要看到果实,他们便拼了命地摘……

    山林的主人可着急了,他们做梦都想着他们的木子。他们脚步匆匆地来到山林,不停歇地摘果,他们急切地回家,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山林,以防木子被别人抢劫一空……

    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天主人刚走,马上来了几个陌生的面孔,他们把山林各处的木子一扫而空。我的兄弟姐妹们,个个伤痕累累,那群人爬树的爬树,钩枝的钩枝,粗枝嫩枝连连落地。他们粗暴地对待我们,古爷爷没能禁住他们的狂虐,倒下了,他疼得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喊出!我虽小,可是冷不丁有人踩我一脚,接着数人践踏,我的身子竟再也立不起来!

    我想到主人看到这满山狼藉时的表情,她该多伤心啊!近了,脚步声近了,我细细地听着主人们的谈话。

    “阿婆挑木子回到家,看到自家的大门敞开,走进屋里,看到橱柜大开,床铺也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她赶紧拉开被单拉链,她儿子给她的1000元生活费不见了!阿婆再翻翻箱子,她的金银首饰也不见了!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可恶,大白天的都敢偷东西!”

    “说是有外地人骑着摩托车,拿着大剪子轻轻松松把锁剪断,然后到处找钱!岂止是阿婆一家,那一片的人家都被偷了,他们辛苦做工攒的钱被小偷偷了个精光……”

    “这棵树一个木子都没有了!”有人惊呼。

    “我的木子也没了!”他们大呼。

    主人们对那群人一顿痛骂,有人说:“他们都说茶油贵,宁可种山不种田,可是我们辛苦翻山却一无所得,明年我只种田了,至少种田没人敢到田里偷我的稻谷……”

    我的女主人神情凝重,她和大家一样寻找贼人遗留下的木子。她看着受伤的树木,尽量抢救。终于,主人看见了我,她把我扶正,为我填土!

    人群渐远,今天下午他们痛心而回,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我的主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愁苦的阿婆,我更不知道怎么安慰我自己!古爷爷走了,女主人没摘到木子,把古爷爷搬走了!

    秋天里的风有些凉意,我在风里瑟瑟发抖!天冷,我的心更冷!突然,山林里又出现了一批新的陌生人!“没有木子!”他们恼羞成怒。“呼”的一阵风吹过,树婶婶“啊”的一声惨叫,她的手臂被人砍了!忽然,有人扼住我的咽喉,把我连根拔起扔向那片荆棘之中……

    我断气的时候,那群人已经前往别处的山林了。

    少年

    文/张原

    奇奇坚信所在的世界,并非童话,有一个等待着他许愿的宝葫芦。

    讲童话的老人

    古色古香的小镇上,有位胡子花白的老人,慈眉善目,容貌安详。他头发还未斑白时,已饱经沧桑,偶然邂逅了小镇,由于上了年纪仍居无定所,便长住了下来。

    老人阅历丰富,肚子里有很多故事。

    老人的故事如横亘小镇的清河,一年四季没有干涸的时候。每当有孩子向他讨故事,老人总是笑呵呵地从肚子里掏出一个讲给好奇心浓郁的小听众听。当故事结束,孩子们仍缠着老人再讲一个。老人也禁不住他们的请求,何况孩子们还给孤独的老人以欢笑,于是日头便不知不觉从头顶慢慢溜到了天的边缘。暮色四合,咕咕直叫的肚子才催着孩子们离开老人,回家吃饭。

    成长的记忆里,孩子们一定会把在蝉鸣点缀的夏天,仅剩两颗牙的慈祥老人坐在乌桕树荫下的藤椅上摇着蒲扇讲童话,一群孩子围在老人身边的画面珍藏在名为“童年”的相簿中。至于童话的名字和细枝末节,应是和童年的欢笑一起被风带走了吧。

    白墙青砖黑瓦,不能阻挡对蓝天的仰望。

    对于这样一个物质生活不算丰裕的小镇,老人的童话代替了城里孩子的跳皮筋、连环画和游戏机,给孩子们带来了精神世界里的欢愉。比起对清河的探索,对芦花丛中蜻蜓的追逐,对漂亮圆润的雨花石的收集,孩子们更容易对老人产生兴趣,或者说是对老人的故事感兴趣。在孩子们眼中,老人就像一个神奇的大口袋,口袋里总能倾倒出许多乡下孩子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孩子们虽然拘囿于小镇,视野有些狭隘,可这并不能阻碍他们随年龄一起增长的对生活的了解欲。

    老人的童话天马行空,载着孩子们穿梭于天地。

    童话里有绿色的巨大盘旋藤条,滑梯一样,可以滑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于是孩子们坐着滑梯在童话乐园里畅游。他们遇到了会唱歌的稻草人,邂逅了有着红宝石左眼和蓝宝石右眼的漂亮兔子,远远看到了星星和月亮白天休憩的那泊深邃的湖……孩子们梦幻般游览在老人用语言架设的童话国度,不知疲倦。

    老人的童话用天鹅绒铺陈,草绿色做基调,如轻快的《小步舞曲》,亦如潺潺的溪流,沉淀掉世间的动荡不安,滤除社会的污浊泥垢,像大朵的向日葵永远昂首朝着太阳。偶见忧郁的元素,但结局必然是幸福的。孩子们总洋溢着开心,未见过小脸有下雨的时候。

    入夜,每个孩子梦境里不会被恶人追赶,不会失去亲人;或许会轻跳下云崖,然后舞着双翼飞向彩虹吧。谁知道呢?醒来什么也记不清了。

    奇奇是缠着老人讲故事的孩子中比较调皮的一个,他总是准备很多问题,想难住老人。“爷爷爷爷,那白云是什么做的?”老人笑着回答:“白云是羊毛做的啊,你看它那么软那么低,想吃地上的青草呢。”“那拔节的竹子为什么越长越高呀?”“那是通向天空的梯子。”……尽管奇奇“十万个为什么”般地出题,老人也总是耐心回答。老人富有浪漫色彩的回答没有科学依据,却比科学的解释更令奇奇信服。

    潜移默化,老人在孩子们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时光号火车隆隆前行,载着所有人。每停一站,人上人下。终究,每个人都会下车的。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寂静的傍晚,一颗星星变得暗淡。老人带着他的全部童话,永远离开了小镇。

    奇奇和同龄的孩子到了读书的年龄。小镇没有学校,父母便将他们托给了亲戚,让他们在城里上学。

    宝葫芦与长生药

    五六岁懵懵懂懂的孩子,应该都做过关于死亡的梦,梦魇披着一袭黑衣,看不清嘴脸。梦醒时分,满脸泪痕。梦清晰而虚妄,烙印在奇奇的记忆里。至于为什么会在日出时就想见日暮模样,或者对人生进行漫无边际的思考——自己的家人和所接触的人并没有过世的——没有人知道。

    他立志要当一名科学家,研究长生不死之药。虽然他不知道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这种药。

    最初的人生规划就这样诞生了,奇奇用粗铅笔勾勒出为实现目标前进的路线图,那便是好好学习知识。这自然是母亲教的。奇奇的小脑袋还解决不了对他而言颇为深奥的问题。

    童稚的少年初上学堂,一切都那么新鲜。课上孩子们端坐听讲:“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下课铃声响起,宣告游戏时间到,孩子们奔涌向操场。两个孩子站两头,一群孩子站在他们中间左躲右闪,沙包在空中冲窜翻滚,打下每个欲避开它的孩子;单脚蹦着,或进攻,或后退,站立不稳便会被对方膝盖撞得失去平衡,输掉比赛。

    初来城市,奇奇还有些不适应,镇上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超市百货,没有公园游乐场……奇奇的眼里全是好奇与羡慕,羡慕那些城里的孩子。他们腕上戴着电子手表,每天穿着光鲜的外衣,讲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而奇奇,似乎与这座城市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不久,奇奇和同班的培培成了好朋友。因为培培懂得比他多多了。奇奇总是尾巴一样跟着培培,跟着他能长许多见识。培培说:“我爸爸有个宝葫芦,葫芦很大很大,里面能装很多很多东西,能变出你想要的东西,无论什么都可以。”奇奇纯真的心跟着培培的谎言飞出很远。是不是有了宝葫芦,不用当科学家研究长生药,妈妈爸爸和奶奶就能长生不老了呢?那该是多么神奇的宝贝啊。奇奇羡慕地对培培说:“我们是朋友吗?”“那是当然的了。”“那……那……回头能不能把你爸爸的宝葫芦借给我呢?”“呃……我爸爸现在在国外,等他回来了就借你。”“好吧,那你要说话算数。”“嗯。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给别人讲。”

    奇奇很佩服培培,虽不是因为宝葫芦,却源于宝葫芦。

    老师分发苹果,每人一个,遥遥生病没来,她的便被放在课桌里。培培趁课间班里人少的时候悄悄拿走了遥遥的苹果,偷偷吃了。奇奇无意中看到了。

    遥遥病好,找不到苹果,报告给老师。班里,老师厉声问谁干的。培培心虚地低下头。为帮朋友挡箭,奇奇在全班同学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站了起来,走到遥遥跟前,把自己的苹果给了遥遥,才止息这场风波。

    一直过了很久,奇奇坚信所在的世界,并非童话,有一个等待着他许愿的宝葫芦,硕大。

    父亲与海

    海是无尽的蓝色森林,森林随风摇曳出波浪,好似一双手,抚摸着他的情人——海岸。她的发际柔软蜿蜒,用无声的情话诉说着对海的思念。

    大海有时和缓如二分音符,有时则像一个乖戾无比的暴君。喜怒无常的大海,不知吞噬了多少在他掌心漂荡的无辜的船。

    为了供儿子上学,也为了养活一家人,奇奇的父亲决定找个营生。他顺清河而下,来到了清海。这座海滨城市的标志性雕塑是海滨的一尊手捧珍珠的清海渔女。而父亲的工作和渔女一样。他知道什么季节在什么水域用什么方法可以捕到什么鱼,看看天气摸摸水温就知道鱼群在哪里活动。打鱼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

    披着晨光在渔船上摇晃,又在脸上沁出一片夕阳时靠岸,一天的辛苦结束。日复一日。清海只有两个季节,春和夏。夏季比任何地方都要漫长,漫长到让人绝望。酷热的太阳把高楼大厦、汽车公路熔化,把海水蒸发,把鱼闷得游到海面上来呼吸。整座城市都在发着高烧。奇奇的父亲就在海上,戴着渔夫帽,穿着薄衫,渔网一撒一收,大量的鱼捞了上来,倒入鱼篓,有时还会有鱼蹦跳到船舱里。有着渔女的保佑,奇奇的父亲总有收获,不只鱼虾,还有平安。

    儿子一个人在外地念书,父亲放心不下。隔三岔五,他们会彼此以电波形式表达着对对方的想念。可父亲的表达,不似母亲那样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父亲只是问奇奇的功课紧吗,学习成绩如何,与城里孩子相处怎样,等等。每次都是。时间长了,奇奇觉得父亲似乎没有别的什么说了。奇奇问父亲大海是什么,大海里有什么。父亲在电话那边说:“大海比你见过的任何事物都大,你看呀看呀,就是看不到尽头。海里有海底世界,那里生活着鱼呀虾呀蟹呀贝呀葵呀草呀等各种各样的东西。我拣了一些很漂亮的海螺……”“海螺是什么?”儿子问。“就是海的话筒。你把螺放在耳边,有时候能听见海的声音。那是一种神秘的声音。不是哗哗声,不是咕咚声,是来自海底的声音,海的心跳,海的呼吸,海里动植物的碎语。等下次见面时给你。奇奇,你要好好学习呀。城里的孩子都很刻苦的……”

    夜空里有多少颗星星,海里就有多少条鱼,父亲说过。奇奇想:那鱼儿长大了是不是也离开父母,独自在外面漂流呢?每当一个人静静地陪着影子的时候,奇奇总会想起清河镇,想起和母亲去河边洗涤衣服,想起自家院里墙角的青苔和蟋蟀……闭上眼依稀还在眼前的人与物,怎么忽然间就再也摸不到见不着了呢?

    什么时候才能再和父母相见呢?什么时候才能到那个神秘的清海边看浪花呢?也许得上完小学了吧。

    没有结局的结局

    其实到这里,故事已经结束了。

    可你们并不会满意这个结尾。

    我在殡仪馆见到了他的父母。奇奇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被火化,雪白的单子蒙着他小小的身体。奇奇的父母至今也不愿去接受这个事实。我并不知道他的死因,坊间流传的版本很多。

    奇奇应该见到了他小时候给他讲童话的老人,天天缠着他讲故事吧。

    回去的路上,车里播放着许巍的《少年》。

    世界已过去多少年

    如今的你们在哪里

    经历着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样的幸福 伤痛

    今天我依然能感到

    那清风掠过的春天

    掠过了城市掠过村庄

    掠过我们年少 胸膛

    我依然看到那些 少年

    站在九月新学期操场

    仰望着天空清澈的眼神

    想着无限的未来

    世界已过去多少年

    如今的你又在哪里

    经历着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样的幸福 伤痛

    今天我依然能够感到

    那理想飞扬在春天里

    飞过了城市飞过村庄

    来自我们年少胸膛

    我依然看到那些少年

    站在九月新学期操场

    仰望着天空清澈的眼神

    想着无限的未来

    愿你们在天国安好。献给永远停留在青春年少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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