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剑童

    初一新生开学第一天，马校长站在办公楼前，注意到一个个头不高、国字脸、嘴唇略微下垂的男生。男生说话口吃，脸上还脏兮兮的。马校长觉得这个学生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出究竟哪儿不对劲。马校长原想上去跟他说两句话，可转眼的工夫，男孩就不见了。马校长笑着摇了摇头，进了校长室。

    这是开学第二周的一个中午，学生们都午睡了，校园里静悄悄的。马校长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咚咚咚”，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马校长赶紧起身，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学生，就是开学第一天他注意到的那个男生。

    没等马校长开口，男生说话了：“老……老师，同学不让我进宿舍。”

    “谁不让你进宿舍？为什么？”马校长问。

    “不……不为什么，就是不叫我进宿舍睡觉。”

    “好吧，走，去看看。”

    男生跑到前面，马校长紧跟在后边，两人一前一后去了男生的宿舍。经询问，原来宿舍里有个男生跟他开玩笑，说别进宿舍了，他居然信以为真，真的不敢进宿舍了。听着学生的恶作剧，马校长哭笑不得。临走撂下一句：“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

    事后，马校长听班主任说这个男生叫柳岸，智力有问题。马校长心中的那个疑问一下子解开了！马校长还了解到，柳岸经常受同学的欺负，不是被这个学生抢了钢笔，就是被那个同学拿走了笔记本；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晚上总是迟迟不睡，自顾自地唱歌，吵得别人睡不好觉；更糟糕的是，柳岸还经常尿床，被子里天天散发着扑鼻的异味，宿舍卫生检查常常因为他拖了后腿；他的考试成绩更是年级倒数第一。任课老师、班主任对他都很头疼，马校长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起这个学生。

    这天大课间，马校长在校园里转悠，一边打拳，一边四下里观察着。这时候，学生们跳绳的跳绳、下棋的下棋、打篮球的打篮球……校园里充满了青春的朝气与活力。马校长满意地笑了。

    忽然，马校长发现那个叫柳岸的学生正一个人蹲着在角落里，低着头，拨弄着一棵小草。和周围的气氛比，柳岸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无聊。马校长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柳岸的头，想跟他谈谈，他站起来，呆呆地看着马校长，张了张嘴，起身跑回教室。

    又一次晚饭时候，马校长来到初一教室外边，看见柳岸在一棵柏树下抹眼泪。马校长快步走过去一问，原来柳岸的干粮吃完了。马校长摸摸柳岸的头，掏出两元钱，让他到伙房买来几个包子。柳岸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开心地笑了。

    马校长摸柳岸的头了，校长给柳岸买包子了……诸如此类的事几乎天天在校园里传播着。这样的消息成为学校最热门的话题。于是便有了这样的说法：马校长是柳岸的亲戚，要不学校里有那么多学生，为什么他唯独垂青于一个呆头呆脑的家伙？

    班里的同学将信将疑，故意问柳岸：“马校长真的是你亲戚？”柳岸转身跑到马校长跟前问道：“俺真的是您亲戚？”马校长亲切地抚摸着柳岸的头，点了点头。柳岸跑出校长室，幸福地喊着：“校长说了，说俺是他的亲戚，校长是俺的亲戚！”

    自从传出马校长是柳岸的亲戚那天起，那些经常欺负柳岸的学生收敛了，甚至有的学生还自告奋勇替柳岸补课……柳岸一下子成了学校的红人——这一切都因为他是校长的亲戚。

    这一天，马校长在办公室里，门一开，一个中年农村妇女走进来，她很拘谨地介绍说是柳岸的母亲。马校长赶忙让她坐下。

    原来，柳岸在很小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家里却没钱给他治疗，只能硬扛着。之后，柳岸的脑子就开始不太听使唤，医生说这是发烧引起的智力障碍。柳岸的父亲几年前就出去打工了，却一直都没有回来，音信全无。柳岸母亲说着说着，禁不住抽泣起来。

    临走的时候，柳岸的母亲几次欲言又止。马校长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便要她尽管说。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犹犹豫豫地说：“听他同学说，校长您和俺们是亲戚？真的吗？这事俺怎么不知道？”

    马校长动情地说：“嫂子，您是我的亲戚，所有学生的家长都是我的亲戚。”

    柳岸的母亲听了，紧紧握着马校长的手，热泪盈眶：“我知道了，咱们是亲戚，是亲戚！”

    送走客人，马校长提笔写下一行字：××中学关于与特殊学生开展认亲活动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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