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个哆嗦,翻了个身,发现外面亮着光。
大约是林老还没有睡觉,容羡咬了下嘴唇,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了开门的动静,极为细微的脚步声,干脆就是冲着顾斐那屋去的。
顾斐他现在是不是睡死了?
想到这一点,容羡出了一声冷汗,她连忙坐了起来。
犹豫了片刻,那位老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为了保险,她仍然从房间里捏了烛台,将蜡烛拔下,烛台的构造很是尖利,用来防卫向来是最好不过的。
她缓缓打开门,果然见小屋里还亮着灯,林老背对着她坐着,而顾斐则坐在林老的对面。
林老要行凶被顾斐发现了?容羡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很快又熄灭了。如果林老真的意图不轨,顾斐那脾气才不会就这样老实坐着的。
她猛地拉开门,见到两人视线都打在了她身上:“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林老你们怎么还没歇下。”
口中虽然是冲着林老,这句话却是看着顾斐说的,顾斐见到她,眉头微微皱了下:“你睡不着?”
“睡不着就坐下吧。”林老忽然指了指顾斐旁边的位子,让容羡坐过去,“只是忽然想问问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就又去把小子拽了起来。”
顾斐没有说话,容羡见他神色正常,果然坐了过去。
“他是定南侯。”容羡原本就没想瞒着,想到老人兴许在这山崖下头待了很久了,便补充了一句,“是将门顾家的人。”
“你呢?”林老似乎对容羡的身份更感兴趣,“老朽看你衣着姿仪,一定是世家子弟。”
容羡点了头,就是默认下来了:“祖父镇国公容康。”
林老听了这句话,眼睛微微睁大,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您很惊讶?”
林老摇摇头:“镇国公声名在外,只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老朽能见到他的孙女。”
想了想,林老对着容羡满脸严肃:“有没有人……曾对你的容貌有过什么评价?”
“容貌?”容羡一头雾水,常人对她的评价多是夸赞,可是林老这样问出来,她却是不好意思夸赞自己的,只能无助地看了看顾斐。
顾斐点头:“她姿容姝丽,自是有很多人赞赏有加。”
林老这下才是真正沉默了:“老朽多事了,便不该将你们打扰的,只是心里有事,才想多问问。”
“林老,您可是想知道上头的情况?”容羡心里寻思着,这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林老一个人在底下这许多年一定是寂寞得很,之所以把他们叫起来,其实也是想让他们陪着多说两句话吧。
倘若把林老当成一个寻常的空巢老人来看,容羡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只能试探性地为林老讲一些上头的事情。
林老听着,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是在听到皇家或是世家大族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才会稍微精神一点。
“林老,您之前和皇亲国戚有关系?”顾斐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忍不住问了出来。
林老直直地看着顾斐,小眼睛里透着精光,黑亮黑亮的,久久才咧开嘴:“怎么会呢,只是老百姓对这贵人的传闻都很感兴趣,如今这位晋余帝,可是明君?”
容羡本想回答一个是字,可是想到他的行为与态度,反而又犹豫了起来,不由又扭头看着顾斐,再怎么说那也是顾斐的舅舅,要是批评的话,顾斐的面子上又过不去。
“不过不失。”容羡最后只能道了这四个字。
“不过不失?”林老反问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笑了出来,“竟然也只能得到不过不失这四个字,我依稀记得,那位太后是一位顶厉害的人。”
“可是,如果当母亲的太过优秀,才会给儿子心理压力不是么?”以容羡的理论来说,晋余帝其实从小就顶着巨大的压力,如今已经心理畸形了。
但是,当皇帝的,又有哪一个是正常的呢。
林老摇摇头:“没想到在底下这么多年,上面风云变幻却还是没跑出那一套。”
勾心斗角的戏码,永远都跑不出套路,不过为了一个利字。
这下,换做容羡沉默了,她不知道林老为什么这样的灰心丧气,可是,不是有人的地方都这样吗?林老因为永远只有一个人,所以他周围才没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却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林老一样。
林老摆摆手:“算了,你们赶紧休息吧。”
没了警惕心,容羡这次回到床上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是顾斐把她给拽起来的。
“阿羡,你快醒醒。”顾斐轻轻摇着。
“怎么了?”容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外面的日头,竟然已经到辰时了,连忙坐了起来。
“林老不见了。”
“什么?”她有些回不过神来,“你不要吓我啊,又不是山鬼,怎么会不见了。”
想想看,晚上明明还聊的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却不见了,任谁都会心里害怕吧。
“你想什么呢。”顾斐抽出来一封信,“这是林老留下的,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容羡没有问出来,倒是先接过了信,没有想到,一个孤独的老人,倒是还能写得一手好字,苍劲有力,铁笔银钩。
容羡看完信,整个人都已经怔住了。
林老说,他在这山崖下面已经待了三十五年,一切都厌倦了,他们是他最后见到的人,自此,他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挂。并把出口的方向指给了他们。
因为出口有河道穿过,只有每月初一,水位下降,才能够乘着筏子从山洞出去。离初一还有好几天,这套小屋可以借他们住几天,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把小屋烧掉。
“林老……”
“他现在应该找什么地方把自己给葬了。”顾斐将信收起来,眉头微皱。
容羡环顾四周,阳光撒满了整间屋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一切都不大真实,才消除了对林老的芥蒂,林老就走了,心里,似乎还有一点的难受。
即便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也有了攀谈。
更何况,林老为什么不上去看一看呢?
她叹了一口气:“这附近有没有木头什么的,咱们好做个筏子。”
“不用管那些,先吃点东西,昨天晚上就没有吃好。”
昨天晚饭那顿,两人还是从河里随便捞了两条鱼,如今,顾斐将一碗小米粥端给她,再配上一碟腌咸菜,倒成了绝佳的美味了。
她捧着粥碗,轻轻吹了吹,第一口入肚,立刻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抬头,便看到顾斐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这是你自己做的?”
“不然呢?”
容羡笑了:“真的没想到,你手艺这样好。”
“那是当然,你知道我很挑剔的。”顾斐挑着眉毛,“可是军中的伙食实在想让人把伙夫给砍了。”
太普通不过的小米粥,但是让顾斐熬的却是香浓无比,只是……
“林老不出去,这些小米又是从哪里来的?”她摸了摸下巴,“还有咱们之前看到的脚印,你明明说是负重才有的,可是,林老去搬什么呢?”
“说明……”顾斐扯了扯嘴角,“林老在上面还有认识的人,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接济林老。”
容羡没有说话,眉头微皱,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是将东西从上面扔下来?那岂不是什么都要散了架。
她慢慢将一碗粥喝了个干净之后才开口:“那咱们要不要告诉那个人,免得他不知道,今后还要再给林老送东西。”
“等你出去再说吧,也许人家是从出入口来回的呢。”
看到林老指的方向,也的确有这个可能。
“我现在担心的是,追杀的那些人会不会搜查到这个低下来,住在这件小屋里会不会不安全。”
顾斐接过容羡的碗:“我会注意这些的,你就不要再操心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我想看看。”既然林老将屋子留给了他们,她总归是要熟悉熟悉的。
更何况,她对林老的身份也十分怀疑,总觉得这个老头背景不是很简单,想到这一点,她立刻站起身,开始打量起屋子里的摆设。
走到林老的屋子,门似乎坏了,推开的时候还微微废了一点力气。
在推开门的一刹那,她立刻皱了眉头,屋中尽是中药味。再低头一看,地上摆满了各种草药,林老是个大夫?
顾斐跟在她后面走了进来:“这些都是治疗外伤的草药,想来,之前掉下来的人,林老没少救治。”
容羡对药材不敢兴趣,却看到了林老的书架上,没有想到,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还能攒出来这样一书架的书籍。随手翻了两本,也都是医书,她将医书放了回去。看到两本明显是自己订的的册子,第一页便是铁笔银钩的三个大字……林尚和。
这个名字……看起来很眼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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