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最近流行一种原因不明的流感。
是突然出现的不知名的奇怪病菌。据说感染的人，先回出现幻觉，乏力、神志不清等临床症状，到了急变期，甚至还会有严重的厌世倾向。
晨间新闻在不停的滚动播放关于未知病毒的相关报道，主持人面对电视机前的全市观众微笑着说道：“由于流感病菌还在肆意扩散中，本市又发现了两名新病发患者，现已及时隔离。请各位市民做好防范措施，避免感染。”
于是靠在电线杆旁的小絮便看到从家门走出来的孙语臣戴上了一次性的无菌口罩。现在正值炎热的酷暑，茂盛繁多的树木在街道两旁释放着可以帮助人类心情平缓的芬多精。可躁动的感觉似乎与生理无关，是气温与惶恐造成的隐性伤口。
小絮走上前去，凝视着孙语臣的“防毒面具”苦笑：“太夸张了吧？”
他斜视她一眼，声音从口罩下传出来显得含糊不清，说：“我可不想感染流感。”
蝉鸣声不绝于耳。长长的街道被烘烤得散发着乌黑沉重的热，视线模糊而胶着，小絮挽着孙语臣的手顺着人群走进学校大门。有个高瘦的男生经过孙语臣身边时咳嗽几声，孙语臣立刻条件反射的跳开，紧张兮兮的模样让小絮嗤笑出声。
然而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前方的主教学楼下，因为那里聚集了一片人，喧响的私语。小絮拉着孙语臣的手过去围观，周围的议论声让她很快就进入状况，明白了是有人想跳楼，7层高的教学楼，教师与校长正在楼顶进行劝解。
太高了。看不清那个靠着护栏的人是谁。
“哎，你知道是谁想跳楼么？”小絮好奇的询问身侧的女生，却被一脸厌烦的孙语臣抓过手臂想要把她拉走，小絮不满的推开他嘟囔一句“干什么啊，再看一会儿”。
对方转过脸来，是熟悉的同班同学江莹莹，她笑的时候眼角会有三条细纹，热情的回应道：“啊，小絮，原来是你啊，我到学校很久啦，看到有人在闹就跑过来看热闹，她已经在上面啰嗦好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到底想要干什么，刚才还神叨叨的大喊大叫，校长已经报了警。”说完这些，她又很殷勤的向小絮身侧的孙语臣招招手：“嗨，语臣。”
“我在问你的是上面的人谁。”小絮皱眉，语气也变得没了耐心。
江莹莹还是笑着，笑意却透露出一丝幸灾乐祸，她回答：“就是梁莹璐啊。”
梁莹璐。
这三个字忽然让小絮睁圆了眼。她愣了愣，回过神的时候再度抬头向上看，却只感到有黑影从眼前呼啦一下坠了下来。
好在地面上事先铺好的气垫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接住了人。
然而，尖叫声还是充斥了耳膜，周围的人群也显得惊慌失措，只有小絮缓慢的低回头，她看向一米之遥的前方，仿佛有血红的液体在石地上溅开，并且顺着凹凸的表层一直流淌到了她的脚下。
她猛然惊醒，“啊”的低呼一声向后退去，撞到了孙语臣，转头去看他，男生嫌弃的瞪着她，仿佛在说“你发什么神经？一惊一乍的”。
半个小时后，气垫上的人已经被送往医院，索性没有实质伤痕，只有在跳下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皮外伤，虚惊一场。只是，第三节课的时候，有警察和医护人员到学校来同校长说，医院里的那个人被证实是感染了流感。
“请各位师生做好消毒工作，也暂时不要靠近教学楼下的那块禁区，以免感染病菌。”这是校长在午休召开的大会上的最后一句话。
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人为梁莹璐的染病而感到惋惜与怜悯。只是快要结束时，站在前排的小絮却听到斜对角处传来隐隐的啜泣声，她侧头去看，有个中等身材的女生在那边流泪，泪水掉下来，她摘下眼镜，抬起手背去擦拭眼角。
【贰】
清晨5点多钟的时候，小絮被隔壁邻居的哭泣声吵醒。她气急败坏的将自己的枕头丢下墙壁，可对面墙的哭声没有减小，反而持续加大音量，最后变成了滑稽的嚎啕大哭。小絮没法再睡，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凌晨三点才睡着，她灰着一张脸走出房间。母亲已经在做早餐，看见她出来后惊讶至极：“哎呦喂小祖宗，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妈都说了会叫你起床，再睡会啊今天有小考吧？复习的没问题了吧？”
小絮觉得脑袋都要被母亲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爆了，她坐到玉石白的餐桌旁，托着下巴问：“隔壁的人在哭什么？烦得要死。”
母亲将牛奶递到她面前，说：“我一大早就听她们母女在吵，好像是小女孩今年刚上初中却遭到欺负，哭着喊着要退学不然就自杀。”
小絮听着，冷哼一声：“不就是挨欺负了么，自杀？至于么。”
那天早上她还是照例去孙语臣家接他上学。交往至今，从来都是她倒他家门前等他，也偶尔会撒娇般的抱怨“语臣，你也来接我一次嘛”，却被他一句“你来我家方便，顺路，我可不想麻烦的绕远去你家”打破小希望。
这次也是等了十分钟他才慢悠悠的走出来，又换了新的无菌口罩，往学校走的时候，他首先开口的是：“你校服昨天回家洗了没？”
“啊？”她不懂他的意思，只说，“没洗。”
他立刻皱眉，和她保持出距离：“算了，今天我们各走各的吧。”
“你干嘛啊？”
“昨天你离她那么近，搞不好她身上的病菌会跑到你身上。我可是立刻就把那个口罩丢了而且回家后就洗了校服，你竟然还穿着那套满是微细菌的衣服，小心感染到病菌，你都没看新闻吗？近来的流感有多可怕你懂不懂啊？”
他说完就走向马路的另一边，还嫌恶的拍了拍刚刚被小絮挽过的手臂的地方。
小絮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好长时间都挪不开脚步。
心里好像有某个零件又坏掉了。
啪嚓啪嚓的响，碎了满地。
【叁】
来到学校，小絮看到孙语臣已经坐在位置上复习早课。
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能阻止他在早自习用功读书，年级第二名的位置在他看来是不可撼动的。可是，就算小絮再怎样用功，也只能打进年级前十名而已。他会瞧不起她也是正常的，她很想过去和孙语臣讲话，要假装毫不在意十分钟之前的事，可是上课铃却不合时宜的打响，她只能不情愿的坐回到位置。
第一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班主任突然被校长叫到了走廊。
在等班主任回来的过程中，小絮在班级里寻找舒奚的身影，想以消遣她一番为乐。可偏偏舒奚今天没来，昨天好像也没来。
问她同桌的人，说是舒奚请了病假。和付琪予一样，这两人已经快一个星期不来学校了。
小絮在心里嗤笑，转头看向教室外，班主任的谈话似乎快要结束了，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带进来一个女生，好像是校长送过来的。
班主任为大家介绍说“这是从3班转过来的赵美林同学，她刚到班上你们要多照顾她”，然后又指了指小絮前面的空位说“赵美林，你先坐那里吧”。
小絮抬眼，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过来，坐到她面前的空位上，那是曾经属于梁莹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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