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舒奚记忆里的晨乡，清晨时天色发白，窗外会有清脆的鸟鸣。空气总是散发着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清香，院落外的地面上会开始有响动，隐隐约约的犬吠，清理垃圾的土车，背着书包相互打闹着嬉笑着的男生，家家户户出门赶鸡赶鸭的叫喊声。
这样的场景，就像是烙印一般深深的铭刻在了舒奚的心脏，带着泉水一般的流动声潺潺的荡漾。
只是此刻，出现在眼前的一切却与自己的记忆不同。
完全不同。
但是，又与她梦中出现的场所如此神似。
大概，真实得就如同是梦境一般吧。
舒奚在心中这样的念着。
“舒奚，这里就是你小时侯曾经待过的地方。现在，妈妈就带你回家去见爸爸，好不好？”母亲握了握舒奚软软的小手，俯下身朝她勉强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舒奚回过神来，她恍惚的抬起头，看向母亲美丽却染上了淡淡的憔悴的脸，她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拉着母亲的手，远远地望着穿梭在自己眼前匆忙的人群。
爸爸啊。
那又是谁呢？
对舒奚来说，那是生硬而又不真切的称呼。
望着眼前在喧嚣之中穿梭着的人群，舒奚明亮的双眼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暗了下来。
这便是外面的世界了吧。这便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外面的世界了吧。有着斑马线，有着红绿灯，有着公交车与银色地铁的世界。
【四】
穿过了喧闹的马路与大道，行李箱的四个轱辘摩擦着地面发出喀哒喀哒的细小声响，舒奚跟着母亲来到了这个新的地方。安静，僻远，似乎少了些事端的一个小巷。头顶的天空是交错着盛开在小巷尽头的，仰起头便能够看得到青灰色的苍穹。云朵压得很低很低，像是一伸出手变能够抓下一大把。那些断层的云，沿着这如同岁月长廊一般的小巷兀自的流淌而下，绵延疯狂的向前方延伸，似乎要前往到魔塔之颠。
小巷两旁全部都是老式的屋子，两三家共用一个天井，墙壁泛黄，起伏些凹凸不平的印记，宛如一层又一层染上了时光的简历，已然显现不出原来的本色。头顶上有着每家人挂出来的湿答答的衣服，以及一些发旧的抹布。再向前走着，便来到了长满青苔的小石路上，两边有着一排排整齐的梧桐树，枝桠将天空刺破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于是便有微微晕眩的暖光纷乱到眼底，鸟群飞过天空，嘶哑的长鸣几声，瞬间又消失不见。
偶尔，会有零星一两片枯黄的叶子掉落到地面，融入了冰冷潮湿的地面表层。
舒奚渐渐看清楚了周围的格局。她恍惚地看着在眼前疏散流动的人群，全部都是一些陌生而又死板的脸孔，从自己的身边擦过衣角。
不远处的街道对面是各种店铺，理发的，吆喝着油卖条的，豆腐花，鞋子，衣服，商店，杂货日用品……叼着骨头的流浪狗眯着眼睛穿行在人群里。到处都是奇怪的味道，充满了甜腻的腥臭。
耳边流淌着呼啸的风，吹过了舒奚心里那个不易察觉的角落。
突然之间便来到了这般死气沉沉的“外面的世界”，舒奚不由自主的感到了隐隐的惧怕，隐隐的悲伤，隐隐的不安。她忍不住开始思念起了乡下的外婆，那种无法被填补的思念如同一条河流，平静的流向了远方。
“走吧。”一直牵着舒奚的手的母亲催促了她一下，勾动嘴角，淡淡地笑出来，“妈妈带你回家里，爸爸还在等你呢。”
是这么说着的。
尽管舒奚并不觉得，她的“家”会在这里。
舒奚被母亲带到了小巷附近的一栋居民楼里。楼梯是敦实的木扳，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舒奚总是有一种随时都会踩空掉下去的错觉。
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阶梯，冗长而又艰辛的路程，越往上走越看不到光。惟有走到第三层的时候才发现狭长而又阴暗的走廊上空悬挂着一个黄色的灯泡，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那层走廊就是在灯泡散发出了的昏黄的光芒中显现出了荒废而又森然的气息。
仿佛是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
舒奚蓦地就露出了惧怕的表情，她皱起了眉，用力地拽了拽母亲的衣角，怯怯地请求道：“送……送我回外婆那里，好吗？”
许是母亲没有听到舒奚微弱而又细小的求救信号，她只是兀自地牵着舒奚走到了一间门面破旧的屋子门口，然后俯下身对自己的女儿挤出一个无奈而又卑微的笑：“舒奚，等一下，一定要喊‘爸爸’哦，听清楚了吗？”
舒奚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她只能怯生生地点点头，并且在不知不觉之间咬紧了下唇。
而同样，母亲也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一般，良久之后，她才从外套的口袋里面掏出了钥匙，顿了顿，最终还是插入了门孔。
舒奚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她只能怯生生地点点头，并且在不知不觉之间咬紧了下唇。
而同样，母亲也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一般，良久之后，她才从外套的口袋里面掏出了钥匙，顿了顿，最终还是插入了门孔。
“喀嚓”一声，房门便被打开了，迎面扑来的是黏腻到想要呕吐出来的酒臭味，浓厚得让舒奚感到自己的视网膜狠狠的涨痛。说不出为什么，她的心中涌出了强烈的惧怕，并且，那些惧怕在她看到母亲有些慌张而又谨慎的表情时更加的严重，像是冰冷的凉水一般浇到了她的头顶，凛冽并且刺骨。
舒奚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她在母亲的牵领下走进了灰暗的没有一丝光线的屋子里面，一个光着上身并且满脸胡渣的男人坐在椅子上面咕咚咕咚的喝酒。桌子上面是一片凌乱，到处都是滚动的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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