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知道么。

    有很多时候，时光本身便会大段大段地跑掉，

    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颜色，唯一记住的，只有它那晃眼的金芒。

    只要闭上眼睛，不管是好的回忆，还是不太好的回忆，全部都会浮现出水面，因为无法忘得了。

    忘不了。

    忘不了是一种病。

    ——“喂，夏致。”——

    ——“真是的……你究竟有没有认真的听我说话啊，拜托你不要这么心不在焉的好不好。”——

    ——“喂，你干吗总是在看着远方，真正的美女可是在这里啊！”——

    ——“喂，你就那么不想背叛他吗，即使伤害我也不想？”——

    ——“为什么，他就那么重要么。别再欺骗自己了好不好。”——

    ——“喂，我们并没有错，任何人都没有错，你根本不需要责怪自己。”——

    ——“要怎样你才能停止自责，是不是我去死，你才肯原谅我？”——

    ——“是不是那样，你才肯多看我一眼？”——

    所有的她的声音，戛然停止。

    夏致还没有来得及去意识发生了什么事情，抬起头的那瞬只感到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砸落到了他的面前，接着就好像是什么断裂一般的声音撞击着他的耳膜。身后是人群尖锐的惨叫声，他张大了眼睛，缓慢地低下头看向地面。

    大滩的血迹。

    大片大片的染红了他的视线。夏致站在那滩血迹前，鞋尖被逐渐向外流淌的血迹沾染到。从高空中俯瞰的话，那滩血迹一定会是巨大而艳红的花朵，非常妖媚的花朵。而那花朵周围的学生开始慌乱，惊恐的尖叫着，救护车与警车的声音似乎是同一时刻在校园的操场里响起来的。那种声音在夏致的脑海里形成了恐惧的齿轮，不休不止地咔嚓作响。他怔怔地望着躺在红色花朵里的女生的脸，太过清晰的脸孔呈现在眼前，使他感觉有剧烈的电流流过全身，于是就再也没有办法动弹。

    耳边回荡着的是她笑魇如花的声音。

    “喂，夏致。”

    然而此刻，那句呼唤就像是可以将血液在瞬间凝固一般，然后又可以在下一瞬间让所有的血液失控似的涌向头顶。

    良久之后，他才颤抖着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似乎想要驱赶走那些清澈的呼唤声。

    以为闭上眼睛就可以什么都看不到。

    以为捂上耳朵就可以什么都听不见。

    但是那些早已在胸腔内根深蒂固的记忆与痕迹又要怎样才能消除得彻底。夏致紧紧地捂着耳朵，呆滞的双眼里有泪水大片大片的涌出来。他咬紧牙齿，终于像被同伴咬伤的野兽一般歇斯底里的叫喊出声。

    绝望的，悲伤的，崩溃的，撕裂的，令人感到窒息的叫声。

    那是发生在许久之前的痛苦。

    学校里总是会有一些相貌出众，成绩出众，品质出众，什么都很出众的那种人的存在。人就是这种样子的，凡是出众的人，那些平凡的人都会在他的身后以一种非常崇拜而又羡慕的眼神观望着，然后自以为很了解的去评论或是猜测一些关于对方的事情。于是学校里也经常会出现一些类似于狗仔队才会造谣出来的八卦新闻。对于出众的人的朋友，自然而然便会成为大家所想要刻意去接近的“间接对象”。虽然不能被定义为是拉拢关系，但说是想要套套近乎便也无差别了。

    夏致很清楚的记得那是在刚刚升上初三的不久后，因为同班的好友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补考，所以变成了他独自一人到食堂里吃午饭。刚刚走进食堂，就被班上的几个男生非常热情地招呼了过去，坐到他们身边的空位置上。吃饭的空隙里，话题一路变换着漫谈，虽然夏致不喜言语，但也还是能够做到礼节性地以点头示意来回复着那些自己并不怎么感兴趣的话题。谈到下一个话题的时候，听到坐在餐桌对面的男生这样说：“喂喂，都听说了么，森亭在和9班的班花交往哦。”夏致在听到“森亭”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抬起头向对方看去，面前的男生正用一种期待的眼神定定地凝视着自己。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夏致不解。

    “嘿嘿，装什么傻啊，早就知道了，听说你和他是朋友。你们不是从初中一年级起就在学校的篮球队里面了嘛，一定熟得很。啊，对了对了，还有好友，我曾经看过你们三个在周末一起走在街上，而且不止一次哦。真好，令人好羡慕啊。”

    “嗯……”差不多明白对方要说些什么了。

    其他的同班男生也都讨好似的插话进来：“就是啊，夏致，你和森亭的关系那么好，也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嘛，你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

    已经听了太多的诸如此类的话题，夏致也习惯性地敷衍了一句：“嗯，改天有机会的话。”

    “唔哇？真的？不骗人？！”很轻易便信以为真，“哈哈，那样考试的时候可就能及格了！”

    夏致望着他们，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

    刚刚开始的下午第一堂课就被夏致毫不犹豫的跷掉了。

    他嘴巴里面叼着根草芯躺在墙头上，双臂被理所当然的枕在头侧。天空纯净得就仿佛是被洗刷过，风柔软的抚过细腻的眼角。即便是这样完好无缺的天气，他还是懒得睁开眼睛。

    蝉鸣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

    嘴巴里面不禁抱怨似的丢出话来：“夏天真是热得令人感到头疼啊……”

    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什么“咚”的一声响，类似是有物体砸到了自己的身旁。男生懒散地睁开眼向头侧看去，随后便拿起了那个砸到自己身边的红色苹果。接着便听到了墙下响起了清澈的笑声，男生皱过眉头，略微有些困惑地朝墙下望去。晃眼的光线下，有个纤弱的身影站在草地上，她的手里邻着一塑料袋的苹果，正仰着头朝夏致露出两颗明亮的小虎牙。

    无庸置疑，把苹果丢上来的人只有她没错。

    是的，进入初三没多久，夏致便经常可以看到她和自己的好友森亭走在一起。这样的情形一度成为了学校内每日必提的话题，当然自己也是知道的，他们两个人在交往，尽管才刚刚开始不长的时间。不过本以为是女生先告白的，相反从好友口中得到的结论却并不是那样。当时还露出了非常吃惊的表情，却被插话进来的好友笑话说是大惊小怪。但是，毕竟写情书给森亭的女生实在多如牛毛，所以，能够让森亭喜欢上的女生，一定是很特别的吧，甚至会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那段时间里，夏致总是这么想着。但是在米线馆里同对方巧遇的时候，却发现她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女生。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对，能够和森亭在一起的人，不管从哪种角度来说，应该就已经不可能算是“普通”的了吧。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