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年代:生长在昆仑-巨大灾难中的痛和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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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离了那场巨大的灾难之后,现在我的状态都很好,请允许我首先表达我作为一个作者的内心最真实的感激。

    我感激在汶川特大地震当中还能活着走出那片破碎的天空,我感激在这场灾难之后一系列次生灾害中我还能守住阵地,我感激妻子儿子给予我的全部寻找、呼唤和牵手,我感激苍天给予了我除家庭和工作之外的更多的无私和同情,我感激那么多友善慈悲的心灵在遥远的天空下为我祈祷并且祝福,我感激我能够活在这样一个坚实的时代,我感激天安门的五星红旗和中南海火红火红的心。

    是的,我感激。我的感激,绝对不是棒槌敲打锣鼓发出声音的那种,而是用我的人、我的心、我的文字、我的眼睛、我的灵魂、我的具体到每一件亲手经历的事情。因为,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前所未有的死,前所未有的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披着死亡光芒的写——不堪回首,却也值得记忆的写,至少,我是写出了一个生命身处大自然巨大毁灭的能量之中的不屈的精神和生动的智慧!

    我的痛与我的写一样,是多种重叠和交叉的。大地震一发生,汶川天崩地裂,到处飞沙走石,整个峡谷一片黢黑,完全被坍塌山体激起的尘土笼罩了,所有生灵无处逃生,只有绝望,哭天喊地,茫然无助,被动毁灭。山上垮塌的岩石在黑暗中奔跑,有的撞击在楼群的腰部,有的滚落到河床,发出一声声吃人的巨大声响。大地反目成仇,颠簸不止。我的痛,是生命的痛,被这强大的力量撕扯分裂的痛,也是所有经历者的痛,包括那些后来才看见的破碎的楼房、桥梁、树木、庄稼、道路、田园和曾经满山的绿草的痛——所有时间和空间被扭曲,历史和心血被毁灭的痛。我的眼睛随着我的内心,寻找着文字的形态。我要说出这些多重多种的痛,我要写出这些痛的交织的出现和深刻的存在。当我把双方已经签订好的合同以快件形式退回作家出版社的时候——感谢出版社没有追究我违约的责任,我知道,我的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应时的写,而是负责尽心的写,因为我非同寻常地看见了整个事件的深度,被这个深度暗示成了山川生灵受害毁灭的一个代言。

    其实,我的写作经验、审美理想和生存意义远远不止于此,因此,我的痛与我的写一样,是历史的,也是民族的。因为我是汶川人,我是羌族人,在灾难尚未到来之前,我已经无可挽回地爱上了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和自己生命出发的这个民族,我必须在这个大悲大痛大慈大爱的时机中有所思考,有所表达,有所维护,有所确立和张扬。于是,在组诗《汶川之歌》被《民族文学》特别推荐连续发表的背景下,我进一步抚摸着这一片破碎的山河和内心最终的需要,一步一沉重地走入了长诗《汶川之歌》(暂名)的书写。这是非正常状态下的书写,天都知道,这是朝不保夕的危机之中的忘我抒写!想着这种书写,就可以想见我这一个羌族诗人的心。这个世界,这个足够宽容的世界,那时我想,可不可以像大地震和它的次生力量一样,虎视眈眈地允许着我的状态的存在和诗情的延生,也允许着我身体与灵魂双重交织的痛和写的这般要命的出现?

    经四川省作家协会推荐,这个作品最终被中国作家协会评审为2008年度重点扶持作品,在作家网上公布:“杨国庆(羊子)是来自汶川的羌族作家。在他眼中,汶川是一片神秘古老的大地,有着丰富独特而耐人寻味的文化底蕴和历史资源。‘5·12’大地震发生后,世界仅仅知道了灾难的汶川,对古老而现代的汶川缺乏了解和认识。他的长诗《汶川之歌》将对汶川精神属于人类精神范畴进行形象、鲜明、具体、生动、深层的抒写和思考,让世界通过诗人的视角和情思,看见汶川特别的美,欣赏汶川永恒的歌。作品将以‘我’为抒情主体,立足当代,抒写岁月天空下汶川社会和自然的生态,揭示出汶川山河给予这片土地上的人的苦难与幸福、自足与奋进,并将古蜀文明与岷江文明有机地结合起来,让世界的目光走进汶川,走进岷江上游,认识社会发展的一种步伐。”

    是的,还有什么比自己如此清醒深度地看见,如此大胆要命地书写更加重要,更加崇高?虽然,那时,还十分明显地感受到着一张血盆大口始终没有放弃汶川,始终没有放弃一个古老得凄惨的民族。因此,我真是一个幸运的人,真是一个认真的人,做着一件认真的事。因为那些认真的痛和认真的写,险些几次昏厥甚至出离悲愤,我终于被圣洁的亲情生拉回来,被时代、被更多的真情特别地看见和支持,呐喊和期待,所以我感激。我的感激是真感激!

    2009年9月28日于北京,鲁迅文学院

    原载于《当代文坛》2009年增刊

    “抗震文艺与中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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