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底沈阳解放,考入东北行政学院(现在吉林大学的前身)教育系。翌年进入研究生班历史组学习,随后又被保送中国人民大学马列主义基础教研室做研究生,在苏联学者指导下学习逻辑学和哲学。1952年7月回到东北人民大学任教,在刘丹岩教授指导下担任逻辑学和哲学的教学工作。和刘丹岩教授相处期间,在做人和治学之道方面都得益匪浅。1954年开始哲学理论研究工作,在1955年第1期《东北人民大学人文科学学报》发表第一篇论文《批判胡适实用主义主观唯心论的反动实质》。尔后陆续有论文、论著发表。坚持一面教学,一面研究,一面进修,刻苦磨砺,大有进境。1956年被提升为副教授,时年26岁。
随着极“左”思潮的发展,当时的高清海副教授的处境也每况愈下,1959年校内开展了批判资产阶级和修正主义学术思想的运动,被指斥宣扬修正主义观点,受到批判。1960年被取消了讲授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的资格。至“文化大革命”,罪名再次升格,失去人身自由,除了接受批斗以外,大部分时间用于清扫厕所或在农场参加劳动。1969年全家去农村插队落户。1972年从农村回到学校,其时主要任务还是接受教育和改造,艰难中主编《欧洲哲学史纲》。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政治上得到“平反”,思想上得到解放。1979年被提升为教授,198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81年任哲学系主任,1982年被国务院任命为吉林大学副校长。1978年起以学者身份先后到中国人民大学、武汉大学、中山大学等近二十所院校讲学,受聘为南开大学等四所学校的兼职教授。兼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组成员、全国高教自学考试指导委员会委员、全国哲学规划委员会委员、中国辩证唯物主义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历史唯物主义研究会顾问、中华全国外国哲学史学会常务理事、吉林省社联副主席、吉林省哲学学会理事长等社会职务。
1986年初,以中国内地哲学家代表团团员的身份访学香港。1985年11月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高清海教授主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上卷)。该书是首次改革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体系的尝试,引起国内同行的极大兴趣,也受到国外学者的关注。
高清海教授坚信学如其人,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工作者,更应是治学之道与为人之道不悖,治学为人都应追求胸怀博大,境界高远,言行有常,不随俗流。坚信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不是世界之外的遐想,勇于面对现实,为国家和民族的命运真诚思考,十分珍视理论的良心和良知。他认为,没有全局在握的博大胸怀,善于透视实质的敏锐眼光,实事求是的坚持真理的科学精神,是搞不好哲学的。在1958年“大跃进”的年代,人们为了强调要最大限度地发挥主观的能动性,甚至走到认为可以通过政治力量去“消灭”某些客观规律的作用的地步。针对这种观点,发表《只有依据客观规律才能发挥人的主观能动作用》一文。1959年在探讨发展国民经济必须“用两条腿走路”方针的问题时,有些文章为了论证方针的正确性,强调两条腿之间只有互相促进的关系,而没有对立、排斥的关系。高清海教授认为,不惜违背辩证法的基本原理,否认矛盾是对立统一关系,这样论证和维护党的方针,只能是帮倒忙。否认两条腿之间的对立关系,在实践上只能造成相互扯腿的结果。于是与雷振武合写《关于“两条腿走路”中的排斥斗争与统一的辩证关系问题》。面对当时形而上学片面性猖獗的状况,与张树义合写《唯物辩证法的实质与核心》一书(1959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1980年第2版),力图准确地论述辩证法的基本原理和基本精神,在社会上产生了较大影响。此后接踵而来的政治批判和多年磨难,虽然中断了他十几年的学术研究,却并未泯灭他的理智和良心,并未削减他创造性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的热情。1980年以来,他又开始了改革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教科书体系的尝试,这是承担着风险的尝试。
高清海教授的学术思想的一部分凝结在他新近主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一书中。该书的基本思想是他在多年学术研究中逐步孕育成熟的。自50年代从事哲学理论研究始,几个不同的研究方向把他引向了哲学体系改革的思考的聚焦点。
一个是刘丹岩教授启发的研究方向。1953年起,刘丹岩教授就多次讲述如下观点: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性质不完全相同,不应看作哲学中两个互相平列的部分;前者属于一般世界观理论,在它里面内在地概括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否则它就不是辩证唯物主义。后者则主要是属于科学的社会历史理论,或者如列宁所说的,是科学的社会学,它所研究的历史发展规律具有极其丰富的内容,应当使它独立出来,并在它的基础上建立一系列新的社会科学部门。现有体系的安排,既影响了哲学的性质和内容,又妨碍了社会历史理论的发展。1954年起高清海同志经过反复思考,并从认识史的发展方面进行了认真的研究,接受了上述观点,于1955年写成论文《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关系》。在他的推动下,刘丹岩教授自己也写了一篇论文,两篇文章同时发表在1956年的《东北人民大学人文科学学报》上。后经修改和补写,由上海人民出版社以同名论文出版(1958年)。当时的思想主要集中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关系问题上,关于哲学的性质、对象和体系问题论述得不多,但已包含了后来在这一重大问题上的某些基本思想。
高清海教授在50年代即已确定的另一个研究方向是辩证法理论问题。当时选择这一方向的考虑是:一方面他发现通行的教科书和有关辩证法问题的论著,在很多问题的理解上并不符合经典的和古典的论述,特别是同列宁《哲学笔记》一书中的思想很不一致,有很多解释是违背辩证法的,从中不但引申不出事物的运动和发展的结论,反而会把事物凝固化。另一方面从1957年以后他日益感到,人们虽然一再提倡要照辩证法办事,在处理很多实际问题和认识问题上却总是陷入片面性,经常是从一个极端跳向另一个极端。理论的和实践的双重需要促使他多年沉浸在辩证法理论的研究中。他认为,辩证法的根本问题是一个思维方法的问题。思维方法问题不解决,仅仅熟记辩证法的若干论断,就会对辩证法原理作主观随意的解释,使其变为“实例的总和”,在具体分析现实问题时还必然会陷入形而上学。他发表在《社会科学战线》1980年第1期的论文《扫除反动形而上学影响,恢复辩证法思想权威》,从辩证法理论上总结了我国近几十年的历史教训,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四人帮”通过辩证法的词句大搞形而上学的教训,详细辨析了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关系;主观辩证法和客观辩证法的关系;自发辩证法和自觉辩证法的关系。指出辩证法的观点推向极端或加以绝对化,也必然会转化为形而上学。高清海教授认为这实质牵连到对辩证法这种理论的性质、对象、功能等一系列根本问题的理解。辩证法是一种理论思维科学,还是以存在规律(最普遍的规律)为对象的本体理论?辩证法规律是从大量实例中概括出来的一些普遍原则,还是一种思维把握存在运动,以解决思维等存在的统一问题为宗旨的科学?辩证法的原理是供演绎出关于现存事物的结论的前提或公式,还是用以对具体问题进行分析的思维方法?关于辩证法理论性质的理解,其他也就是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性质的理解,辩证法既是世界观,是方法论,又是认识论,它与哲学在研究对象和理论性质上不可能有本质上的不同。关于哲学体系的改革,他认为,我们从苏联引进的教科书体系,把哲学基本上是看作本体论的理论,“认识论”的内容只限于关于认识过程和真理及其标准的学说,这样一来,辩证法自然也就失去了认识论的性质。这是造成上述一切问题的关键。1983年他在《社会科学战线》第1期发表了《论辩证法就是认识论》一文,详尽地阐发了列宁关于辩证法就是马克思和黑格尔的认识论的思想;辩证法、认识论、逻辑学三者一致,是一个东西的思想;论述了辩证法理论的性质、对象和功能;认为辩证法是思维反映存在运动的理论,是包括思维运动和存在运动在内的完整深刻的发展学说;辩证法的规律是人类思维和外部世界运动的一般规律,也就是思维与存在保持一致、达到统一的规律,亦即认识的规律。此篇论文论证翔实严谨,涉及哲学体系改革的某些基本原则,但并未作展开的论述。在这一期间他又就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在研究对象、理论性质等方面与旧哲学的区别问题,写了几篇专门论文。
1960年被取消讲授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资格后,被分配去讲授欧洲哲学史专业课,高清海教授自认为是因祸得福,坏事变成了好事,得以专心致志地钻研他所爱好的这一知识领域。他认为,搞论和搞史应当结合进行,特别是对于哲学和哲学史,必须在治史的基础上去搞论,在论的指导下去治史。只有接受前人的成果和教训,从思想上走完人类认识所经历的过程,才能真正体会和掌握作为人类智慧精华的科学结论,才能使“论”有根基;只有从哲学发展现代成果的高峰上去研究以往的哲学,即以哲学家的身份去治史,也才能认清历史上各派哲学的思想本质,把握哲学发展的内在规律。对欧洲哲学史的深入钻研,也同样使高清海教授意识到现有哲学体系改革的必要和改革的关键。他意识到五十年代考虑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关系问题,只是涉及哲学对象和性质的一个方面的问题,这里还有更具根本性质的问题,这就是怎样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以往全部旧哲学的根本区别的问题,也就是怎样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思想史上所引起革命变革的实质的问题。他坚信,马克思主义哲学也就是科学形态的哲学理论,它是在科学和哲学分化基础上进入更高统一关系的必然产物,是最富有科学性、最实事求是,也是最通情达理的科学认识的观点和方法。但现有教科书体系,并没有充分表达这一点,而且在很多问题上仍然沿用了旧哲学的那种问题提法,例如追究“世界的本原”,描绘整个世界联系的统一体系等纯本体论的提法。这样提问题,就是要求马克思主义哲学对那些不可能有科学答案的问题作出科学的回答,要求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今天就回答出需要全部科学在其发展中才能逐步搞清的问题;这就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是看作提供认识真理的方法,而是变成提供现成答案的万能理论。如果马克思主义哲学是这样的理论,那它同旧哲学就没有什么性质上的区别,就不是科学的理论,也不可能成为当代时代精神的精华。因此,必须重新认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对象和性质,创立新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体系。
高清海教授积多年学术研究之心得,于1980年冬,接受教育部高教一司的委托,开始组织编写新体系哲学教科书,1982年主编出《马克思主义哲学大纲》,发表在《学术论坛》1982年第3期。
教科书体系包括认识的基本矛盾篇、客体篇、主体篇和主体与客体的统一篇等四个部分。其中每一篇都包括系列不同而又互相联系的范畴。
《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上册已于1985年11月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下册不久即可完成。他在该书序言中以客观的历史态度,肯定了通行哲学教科书体系的优长之处和所起的历史作用,并认为他们改革教科书体系的工作“只是一个尝试”。这本书的出版和发行,会大大推动我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工作的进展。
高清海教授坚信恩格斯所说的“科学愈是毫无顾忌和大公无私,它就愈加符合于工人的利益和愿望”这句话的真理性,坚信我们国家今后不能再出现像1959年的“理论批判”和1966年的“文化大革命”那样的局面,一个最适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和发展的客观社会环境正在逐步形成。现在他身体状况良好,精力充沛,雄心不减。
近三年来,他以唯物辩证法为方向,招收了五名博士研究生。不久前在哲学系内成立了唯物辩证法研究室,已拟出以“辩证法的理论和实践”为总题目的庞大研究计划,此课题已列入国家教委博士研究项目,准备在今后七至八年中写出一套丛书。他手里还有若干其他题目未完成的稿子,有的已搁置多年,还想继续完成。无论如何要完成辩证法项目的研究,这是他的主要心愿。
(原载《吉林社会科学》1986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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