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宗治平元年(公元1064年),司马光把自己创作的史书《历年图》25卷呈献给英宗,过了两年又呈上《通志》8卷本,记述了从周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到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共195年的历史,主要写秦、楚、齐、燕、韩、赵、魏七国的盛衰兴亡,供皇帝参考。
英宗看后,非常满意,要他继续写下去,并下诏设置书局,供给费用,增补人员,专门进行编写工作,并明确内容侧重历代君臣事迹,肯定了史书的价值。这部《通志》后来收集在《资治通鉴》中,即《资治通鉴》的前八卷。大概也就是从这时起就更加坚定了司马光写史书的决心了,他选中时任和川(今山西安泽县)县令的刘恕。刘恕时年35岁,自幼聪明好学,酷爱史书,13岁通览汉、唐典籍,18岁考中进士。其才华深为主考官所钟爱,尤其刘恕对史学有着丰富的知识。因此,当司马光考虑书局协修人员名单时,刘恕便成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选。第二名协修为刘颁,他长期担任州县官,时为国子监直讲。他在仕宦沧桑的一生中,除恪尽职守外,还“著书百卷,尤邃,史学”。他精通六经,习知汉魏晋唐之典。在书局内负责起草两汉部分。第三个协编是范祖禹。嘉枯八年(1063年)中进士,他入书局时才30岁,长期和司马光一同修书,不求仕途显达,甘心默默无闻。
1071年,王安石为相,在政见不同、难于合作的情况下,司马光请求担任西京留守御史台这个闲差,退居洛阳,专门研究历史,希望通过编写史著,从历史的兴衰成败中提取治国的经验。
司马光来到洛阳,从政治漩涡中走出来,有一种超脱凡尘的感觉。当时的洛阳,也是全国文化和政治的最大中心之一,在这里居住着很多过去的名臣,这些名臣每人都有一份园林,一幢别墅。园林别墅建筑精巧,地势清幽,里面有精美的假山真水,奇花异草,松柏参天。特别是洛阳牡丹花,更是芳香锦绣,令人陶醉如痴。每当夏季盛开更似花雨,无边无际,游人步入其中,简直犹如漫步花海,又似高登碧云,花香浸人肺腑,叶海迷人忘返。
司马光在这里编写《资治通鉴》大概是再理想不过了。宋神宗熙宁六年(1073年),司马光把自己的住处取名为“独乐园”,为什么称为独乐园呢?司马光的“乐”,主要集中在两件事情上:一是读书,当然还包括著述,即编修《资治通鉴》;二是钓鱼、采药、浇花、剖竹等等,既是困倦时的休息,也是快乐的一部分。这两项也可以理解为,司马光在洛阳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司马光在独乐园中,点缀了“读书堂”、“弄水轩”、“钓鱼庵”、“种竹斋”、“采药圃”、“浇花亭”、“见山台”等若干建筑。
独乐园颇有一番诗境,“青山在屋上,流水在屋下,中有五亩田园,花竹秀而野。”独乐园的范围不大,建筑也简朴雅致,园丁也不多,司马光与园丁的关系相处很好。据记载有名园丁叫吕直,多年莳弄独乐园。这位忠诚的园丁是尽职尽责的,一年四季使园中的花草树木长得茂盛,开得应时,而且整齐别致。司马光曾为独乐园中的建筑各赋诗一首,成《独乐园七咏》:
《读书堂》:吾爱董仲舒,穷经守幽独。所居虽有园,三年不游目。邪说远去耳,圣言饱充腹。发策登汉庭,百家始消伏。
《钓鱼庵》:吾爱严子陵,羊裘钓石濑。万乘虽故人,访求失所在。三旌岂非贵?不足易其介。奈何夸毗子,斗禄穷百态。
《采药圃》:吾爱韩伯休,采药卖都市。有心安可欺,所以价不二。如何彼女子,已复知姓字?惊逃入穷山,深畏名为累。
《见山台》:吾爱陶渊明,拂衣遂长往。手辞梁王命,牺牛惮金鞅。爱君心岂忘,居山神可养。轻举向千龄,高风犹尚想。
《弄水轩》:吾爱杜牧之,气调本高逸。结亭侵水际,挥弄消永日。洗砚可钞诗,泛觞宜促膝。莫取濯冠缨,红尘污清质。
《种竹斋》:吾爱王子猷,借宅亦种竹。一日不可无,萧洒常在目。雪霜徒自白,柯叶不改绿。殊胜石季伦,珊瑚满金谷。
《浇花亭》:吾爱白乐天,退身家履道。酿酒酒初熟,浇花花正好。作诗邀宾朋,栏边长醉倒。至今传画图,风流称九老。
此外,独乐园至少还有一井亭。宋代洛阳风俗,春天放园,任人游赏,园丁得“茶汤钱”,例与主人平分。一天,园丁吕直把司马光应得的十千钱交给他,司马光不要,令他拿走,吕直说:“只端明不要钱?”十多天后,用那笔钱建了一井亭。
司马光在这里紧张地工作,日以继夜地编撰《资治通鉴》,为了能尽快编完,自己制订计划,长编每四丈截为一卷,自课三日删一卷。如果当天完不成,第二天要早起或晚睡补上。司马光终日编撰,规律性很强,他身边有一老仆,老仆是一二更即先休息,司马光写作至深夜,然后灭火熄灯自己睡觉。至五更了,他又起来点灯写书,每天如此。司马光坚持写书,他的仆人也很心疼他。一次春暖花开时期,司马光与朋友去观赏风光,一晃十天没有回来。老仆便抱怨司马光说:“又有十几天啦,没看一行书,没写一行字。”使司马光即刻醒悟,以后再有人来邀请他外出,司马光只好婉言谢绝。
司马光的好朋友经常光顾,因为都是些年龄大的老者,所以组织了“耆英会”。如做过京西留守的文彦博,还有司徒富弼,司封郎中席汝言,朝议大夫王有恭,卫州防御史冯行已,秘书监刘几,天章阁待制楚建中等。他们常聚集在资胜院内的大厅里,议论时事。
“耆英会”实际上是一个在野外的政治组织。后来又有同甲会、真率会。随着形势的变化,原来设的书局,现在随着司马光调洛阳后,而书局自然也迁到洛阳,实际上独乐园也成了书局办公的地方。司马光的助手,现在有范祖禹,不久司马光的儿子司马康也来到书局,这样书局又开始正常运作。司马光确实准备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资治通鉴》的编写中去,而现在助手也配齐,又很得力,因此写作的进度在空前加快。
本来《资治通鉴》是边写边由司马光给神宗讲解,但自从司马光离开京城来到落阳以后,这一讲解也就终断。《资治通鉴》上自战国,下至五代,上下贯穿千余年,内容宏厚,凡关于国家兴衰,系民生之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诫。体例略似《春秋》,为编年史。《资治通鉴》这一书名是由宋神宗皇帝取的,他认为:“诗云:‘商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故赐其书名曰《资治通鉴》,以著朕之志焉耳。”
对宋神宗赐书名的原意,宋元之际的封建史家胡三省解释更为确当。他说:“神宗皇帝以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赐名曰《资治通鉴》,且为序其造端立意之由。”司马光是主持修著《资治通鉴》,统管全书的定稿和义例,而具体分工,先秦以前是司马光撰写,汉代是刘恕撰写,三国至魏晋南北朝,由刘颁撰写,隋唐由范祖禹撰写。五代部分也由司马光撰写。后来司马光的儿子司马康也来书局工作,他只是做检阅文字工作,即资料校对工作。《资治通鉴》编著工程浩大,他们广泛搜集资料,据后人研究结果表明,这部书共引用书籍有322种,其中正史25种,编年史29种,还有年历代谱谍类8种,别史类54种,杂史类68种,地方史类34种,诸子类9种,大约总共300多种。
司马光编撰《资治通鉴》,虽然因为政治风波不断遭到干扰,但他在助手的全力支持下,尤其是神宗皇帝的关怀下,进展也很快。自神宗熙宁四年(1071年)四月,司马光来到洛阳以来,到熙宁九年(1076年)秋,先后写完了《晋纪》40卷,《宋纪》16卷,《齐纪》10卷,《梁纪》22卷,《陈纪》10卷,《隋纪》8卷,共计106卷。接着自熙宁九年(1076年)秋到神宗元丰七年(1084年)秋,又写完了《唐纪》81卷,《后梁纪》6卷,《后唐纪》8卷,《后晋纪》6卷,《后汉纪》4卷,《后周纪》5卷,共110卷。到元丰七年(1084年)十一月,全书告成,并上呈神宗皇帝。
《资治通鉴》进呈后,丞相王珪、蔡确去见神宗,问(书)怎么样?神宗答:“当略降出,不可久留。”又赞叹:“贤于荀悦《汉纪》远矣。”散朝后,神宗派人将书送到中书省,每页都盖上“睿思殿”的印章。睿思殿,是皇帝在宫中读书的地方。舍人王震等正好也在中书省,跟着丞相来看,丞相笑说:“君无近禁脔。”
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十二月初三日,以《资治通鉴》书成,以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司马光,为资政殿学士;校书郎、前知龙水县范祖禹,为秘书省正字。当时刘恕已卒,刘颁遭废黜,所以未有嘉奖。后来,司马光嫌《目录》太过简略,打算作《举要历》80卷,可惜没来得及完成。另著《历年》2卷、《通历》80卷、《稽古录》20卷。
《资治通鉴》的资料来源,首先是国家藏书,如龙图阁、天章阁、三馆秘阁的书籍。其次是神宗皇帝所赐的颖邸旧书,最后是司马光自己藏书,他向别人借阅的私人藏书。史料的宏渊是史书中之最。《资治通鉴》是一部编年史,严格地说是一部政治编年通史,对历代政权更换、得失记载较为详细。在政治事件中对战争记载较为详细,如著名的赤壁之战,淝水之战,都是写得非常精彩,为后人赞诵不绝。对农民起义写得也较为详细,如黄巢起义军进入长安。一般史家都把黄巢列为盗贼,而司马光虽然也是把黄巢起义列为盗贼,但恶毒攻击较少,此也颇为可贵。司马光对统治阶级,尤其是皇帝的荒淫记载也很多,如汉成帝的荒淫,西晋贾后的荒淫,唐玄宗的奢侈,都毫不隐讳地加以记载。相反,对经济发展、经济布局记载较少,对文人雅事,司马光更不重视,对著名诗人的作品也多不涉及。对于历史上的伟大诗人也很少录入。如屈原、李白全都不见,至于杜甫也只是王叔文吟诗:“出师未捷身先死,归来英雄泪满襟”句才得以记录。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记载也围绕政治中心,凡是能够“以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的事件,他都尽力记载,相反不足以鉴于往事和无“资于治道”的事件,就不予以记载。《资治通鉴》这部史学著作,自从完成之后一向被人们所重视,历代统治阶级都想从中吸取治世之道,历代学者也都想研究出治世之道,实际上它也在向人们用无情的事实显示了“善可为法,恶可为诫”秘诀。《资治通鉴》以自己的真理光辉屹立在史苑中,而司马光也因此被人们予以由衷地敬仰。《资治通鉴》的著述意义己远远超过了司马光著史治国的本意,它不仅为统治者提供借鉴,也为全社会提供了一笔知识财富。清代学者王鸣成说:“此天地间必不可无之书,亦学者必不可不读之书。”《资质通鉴》已和《史记》一样,被人们称为史学瑰宝,广为流传,教益大众。而研究者也代代相沿,使其成为一门专门的学问,即“通鉴学”。
《资治通鉴》完成后,司马康曾对朋友说:“此书成,盖得三人焉。”意思是说《资治通鉴》得以成书,刘恕、刘攽、范祖禹三人功不可没。又说:“《史记》前后汉,则刘贡父(刘颁);三国历九朝而隋,则刘道原(刘恕);唐迄五代,则范淳夫(范祖禹)。”由此看来,三人的分工前后是有变化的。可能的情形是刘颁在离开书局以前,已经完成或者基本完成了《史记》及前后汉部分的长编;刘颁离开后,三国至隋部分可能就交给了刘恕;刘恕去世前,已完成或基本完成了三国至隋部分的长编,去世后,五代部分可能又交由范祖禹负责。
《资治通鉴》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本编年体通史,记述了从周烈士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到五代后周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共计1362个年头的历史。全书共计294卷,另30卷,《考异》30卷。这部书选材广泛,除了有依据的正史外,还采用了野史杂书320多种,而且对史料的取舍非常严格,力求真实。这部书所记述的内容也的确比较翔实可信,历来为历史学家所推崇。而且《资质通鉴》记事简明扼要,文笔生动流畅,质朴精练,不仅可以作为史学著作阅读,有些篇章也可以作为文学作品来欣赏。
当然,这些都与司马光的呕心沥血分不开。在洛阳的十五年,他几乎耗尽了全部心血。在完书后他曾上表皇上说:“臣现在骨瘦如柴,老眼昏花,牙齿也没几颗了,而且神经衰弱,刚刚做过的事情,转过身就忘记。臣的精力全都耗费在这部书里了!”司马光为编书经常废寝忘食,有时家里实在等不到他回来吃饭,便将饭送至书局,还要几次催促,他才吃。他每天修改的稿子有一丈多长,而且上面没有一个草书,全是一丝不苟的楷书。书成之后,仅在洛阳存放的残稿就堆满了两间屋子,可见他为这部书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劳动。
司马光一生除著述《资治通鉴》外,还有《通鉴举要历》80卷、《稽古录》20卷、《本朝百官公卿表》6卷。此外,他在文学、经学、哲学乃至医学方面都进行过钻研和著述,主要代表作有《翰林诗草》、《注古文学经》、《易说》、《注太玄经》、《注扬子》、《书仪》、《游山行记》、《续诗治》、《医问》、《凉水纪闻》、《类篇》、《司马文正公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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