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办啊?吴清灵的眼前浮现出吴有德的那双眼睛,那么定定地凝视着自己,仿佛自己就是他全部的寄托,她无法抗拒这个眼神,每次当吴有德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她的心就会为之惊悸,不由自主地任他亲吻。吴清灵的心潮又涨了起来,她微微喘息着,伸手撩起江水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这样不行啊,这样下去我算什么?不行,我得同他说,我要离开他。小妹说得对,我还是尽快找一个对象,离开了才好!可是,如果找不到像他那么温柔的,怎么办呢?他的,他的……”吴清灵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看着眼前的江水柔柔地向前流着,吴清灵突然觉得,自己若是这水就好了,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只管开心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吴清灵在柳江边思来想去的,没有一个结果。一会儿想着要离开吴有德,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一会儿又对这段畸情恋恋不舍,虽然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内心深处,就是那么依恋吴有德,无力斩断这段孽缘。这样过了很久,她想想,还是回去吧,这样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等有了合适的机会,看看能不能问问小妹,听听她的意见。
吴清灵回到了藕香苑,院子里静悄悄的,静怡一家,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只有静怡在客厅里摇缝纫机的声音。吴清灵推门进家,回手关上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拎起桌上的水瓶,没水了,吴清灵拿着杯子来到堂屋倒水,对面房间里吴有德出来了。
“清灵,你回来了。”吴有德来到她身边,吴清灵看了看对面房间,“你怎么在家啊?”“她不在,你放心。”吴有德揽着她的腰,陪她回到房间,“想你了啊,找了个借口回家了。”“你就不怕她发现了。万一她回来了怎么办?”吴清灵问道。“不会的,她今天很忙,脱不了身的,你放心吧。”吴有德说着拿走她手中的茶杯,轻轻搂住吴清灵,给了她一个深吻。
吴清灵被吴有德深深吻住,浑身战栗着,脑子里晕晕乎乎,吴有德将她放倒在床上,起身来脱她的衣服。吴清灵睁开眼睛清醒过来,她坐起身,推开吴有德,“你坐下,我同你说个事。”吴有德乖乖地坐下来,“什么事啊,清灵?你说。”吴清灵看着吴有德,半天没有吭声,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
“怎么了,清灵?”吴有德有些惊慌地问道,吴清灵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淌着。吴有德慢慢揽过她,用嘴唇吻去她的眼泪,“我知道了,清灵,我知道了。你想离开我,是吗?没关系的。是的,你是应该离开我了。虽然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但是我却无法给你我的一切。是我太自私了,清灵,我一定帮你选一个如意郎君,相信我,相信我。”吴有德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吴有德低下头来,对着泪如泉涌的吴清灵,轻轻从眼睛一路吻到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清灵,最后一次,让我最后再爱你一次,好吗?”吴清灵闭上了眼睛,任吴有德再一次将她放倒在床上。
再说吴蕊,这天下午粮站调粮,特别忙,里里外外全都是人。吴蕊忙着清点数量、核对单据,弄到最后还是差了几张单据,公社送粮的人特别着急,赶着要回去,一直催促着,吴蕊也是急得不行:“催命啊你,就会催,你催我有用吗?我也不知道那几张单据放哪儿了呀。你再催,我就不找了,急死你。”“嗨嗨,吴姐,你再找找,再找找,我不催你了。你想想,那几张单据是前几天送的粮,会不会放在别的地方了。”那人赔着笑脸说道。
“前几天——哦,对,对了,让我放在另外一个抽屉里了。”吴蕊想了起来,跑到另一张桌子跟前,一摸钥匙,“哎呀,真不好意思,我这钥匙没带,今天换衣服了,在那件衣服口袋里。要不,你明天再跑一趟吧,明天我全部对好了,一起交给你。”吴蕊对那人说道。“不行不行,我回去会挨骂的。吴姐,麻烦你回去取一下钥匙吧,好吗?别让我挨骂呀。”那人苦着脸说道。“唉,好吧好吧,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取去。也好,今天一次弄清楚了,明天我也轻松了。”吴蕊说着出了粮站,往家里走去。
吴蕊急匆匆地赶回家,往常她都是穿一双塑料底的单鞋,脚步踢踏踢踏地特别响,这天下午上班出门迟了,来不及换鞋,把在家里穿的布底单鞋穿去了单位,所以回来时走路没什么声音。吴蕊推开门,正要往自己房间去拿钥匙,就听见吴清灵的房间里有什么动静,“清灵,你回来啦?”吴蕊顺手一推,想看看吴清灵是不是回来了,“啊——吴有德,你,你这个畜生!”吴蕊尖细的嗓音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吴清灵与吴有德的孽情,被吴蕊给撞见了。
吴清灵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当吴蕊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吴清灵的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啊——怎么办?怎么办?姑姑,姑姑。这以后我可怎么见人啊!吴清灵不知道吴有德是怎么把吴蕊弄走的,只记得吴蕊当时疯了一般,闯进来大吵大闹,吴有德一直护着自己,不让吴蕊打到自己。
吴有德把吴蕊弄走以后,吴清灵就这样一直傻傻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在慢慢地旋转,看着窗外的天空渐渐变黑,看着自己渐渐融入黑暗之中。她想起了小时候,同爸爸妈妈在一起是多么快乐,想起了爸爸每天回到家,抱着她、举着她时开心的笑容。爸爸、爸爸,我多么想你啊,你把我带走吧,让我离开这儿,让我同你一起去那个快乐的世界吧。吴清灵的眼泪下来了,不停地流淌着。
“吴清灵,你这个小骚货,我把你养得这么大,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啊?滚,你给我滚!”吴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是的,姑姑,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下午还说小妹是女流氓,那我是什么?我这事要是被小妹知道了,她还会理我吗?邻居和同事们会怎么看我?算了,我不想当怪物。还是姑姑说得对,滚吧,我也该滚了。”吴清灵的眼前,仿佛又看见了柳江清泠泠的柔波。吴清灵慢慢地坐起来,拢了拢头发,她下了床,起身想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算了,就这样吧。”吴清灵理了理身上的内衣,光着脚轻轻地往外走去。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吴蕊闹了一晚上,这时大概也累了,睡着了吧,吴有德能睡得着吗?不知道,反正那边是很安静的了,没有一丝声音。叶家的所有房间,也都是安安静静的,叶静怡一般到晚上或是缝衣,或是糊火柴盒,都要弄到很晚才休息的。今天晚上,好像没有听见缝纫机的声音,大概也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吧。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吴清灵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到柳江边,她慢慢来到井边坐下。“这世界上的水应该都是相通的吧,最后都要流到同一个地方去,只要是水就都一样,都会把我带到我想要去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秦臻就起床了。现在,静怡每天早晨四点多钟就出门去扫地,秦臻略迟一点起来,给两个孩子弄点早餐,再把该洗的衣物洗洗,一切安排妥当了再去上班,这天也不例外。
秦臻昨天下班回来,就知道隔壁吴家出事了,晚上见静怡让忆春、忆风姐妹俩早早睡觉,不准她们问吴家的事情,她自己也没有继续去做活,看着那姐妹俩休息后,便回了房间。秦臻悄悄跟着静怡,去了她的房间,指着对面说道:“瞧,我没说错吧?这是迟早的事情,看他吴有德怎么收拾这局面。”
静怡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诫秦臻:“臻儿,不要在外面议论这件事情。”秦臻很不服气:“他做得,我还说不得啊?我不说,别人也会说。”
“你就不许说。”静怡的声音里少有的严厉,“别人说是别人的事情,我们家人不许说,包括那两个孩子。臻儿,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姐的话,就按我说的去做。”“好好,静怡听你的,不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好吧?”秦臻见静怡一脸严肃,赶紧投降,她可不想惹静怡生气。静怡见她答应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秦臻做好早餐,端着一盆衣服来到井边,拿起水桶准备打水,突然看见水里隐隐约约的有什么东西,秦臻蹲下来仔细一看,“啊——”尖叫起来,吓得扔掉了手中的水桶。忆春和忆风已经起来了,听见秦臻的声音,开门出来,“臻姨,怎么了?”两人欲往井边去,“别过来别过来,井里有人。”秦臻喊道。
吴蕊和吴有德也出来了。吴有德听见秦臻的喊声,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赶忙去了吴清灵的房间,果然没人。吴蕊一开始还恨恨地抓着吴有德,不让他进吴清灵的房间,听见秦臻说井里有人,不让忆春她们过去,心里就开始害怕了,等吴有德从吴清灵房间扑了出来,“清灵,清灵——”喊着吴清灵的名字,跪倒在井栏边的时候,吴蕊便瘫坐在了自家门口,“清灵,你这个死丫头,你做了这种事情,我骂你两句都不行啊?你不好好地活着,还要这样来吓我啊——”吴蕊开始号啕起来。
秦臻把两个孩子拉进房间,自己和孩子们一起守在房间里。
吴有德跪在井边,默默地哭泣,吴蕊坐在门口,一边号啕一边骂着:“吴有德,这都是你造的孽,你让我这日子以后还怎么过啊?我这是得罪谁了啊,要这样害我?吴有德,你不是人,你这个畜生,我同你结婚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会干出这种事情,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你毁了清灵,也毁了这个家,我也不活了,都死了算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秦臻见吴蕊的话越说越难听,让两个孩子背上书包赶快去上学,她亲自把忆春、忆风送出藕香苑大门,关好门,回身来到吴蕊身边。“她吴姐,快起来。来,上我们家坐坐啊。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埋怨了,你想让左右隔壁邻居都知道啊?快息了声啊,不要再骂了。”秦臻把吴蕊劝进自己这边的客厅里,倒杯茶水递到她手里,那边吴有德慢慢爬起身,颤颤巍巍地回房间去了。
秦臻陪着吴蕊,吴蕊只是默默地喝水,并不说话。秦臻知道,这种事情出在谁家,都是极其难堪的。那年月,社会本就十分封闭,人们对道德的要求极高,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是碰不得的,谁碰了,那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吴家出了这档子事,这个家算毁了,吴蕊这话说得是没错的。
秦臻默默地陪着吴蕊坐了半天,看看时候不早了,“吴姐,那——”秦臻指指井边,“要不要去派出所报告一声?这事情总得……”秦臻小心翼翼地问道。吴蕊慢慢站起身,来到院子里:“吴有德,吴有德,你弄出来的事情,你去解决。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你自己去派出所说去。吴有德,吴有德——”
秦臻跟在吴蕊的身后劝道:“吴姐,别喊了,回家好好商量一下吧。”吴蕊气吁吁地回家去了。秦臻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收拾一下先去居委会说一声,这夫妻二人受了刺激,一下子是没法出去说这个事了,再去单位请个假,看看吴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嘛,这种事情,谁家遇到了,都会有一堆的麻烦事。
正想着,就听见吴蕊凄厉的喊声:“啊!吴有德——”秦臻一个激灵,赶忙跑去吴蕊的房间,见吴蕊已经倒在门口不省人事了。
秦臻蹲下身子去扶吴蕊,“吴有德,你把吴姐怎么了?”一抬头吓得坐在了地上,眼前吴有德挂在屋梁上,整个人悬在空中,幸好是背对着门口。秦臻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抱起吴蕊转身背上,背回了自己的房间。秦臻把吴蕊放在床上躺好,急忙跑出了藕香苑大门,去隔壁打招呼,让他们帮忙去派出所和居委会报告一下,吴家出事了,请他们赶紧来人。
静怡中午回家的时候,院子里已是挤满了人,秦臻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有些迷迷瞪瞪的。静怡知道了情况后,给两个孩子简单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叮嘱忆风带着忆春一起去莲花胡同,找舅舅和翠儿安排她们在那边住上几天,等藕香苑的事情了结了再回来,忆风答应着拿上母亲收拾的包裹,同忆春一块出门去了。
藕香苑里,派出所同居委会的同志,围着秦臻又是询问又是记录。吴蕊已经醒过来了,不过人已经没用了,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傻哭,一会儿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派出所的同志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秦臻也说不清楚,说只知道前一天晚上,他们家吵架来着,乱哄哄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居委会的老人们,在吴蕊断断续续的疯话里,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但是看着吴家这凄惨的场面,都不忍心再说什么。
几天之后,派出所给出一个结论:“因家庭矛盾造成的心理原因,抑郁自杀。”了结了这起事件。吴蕊被她的家人接走了,家里的东西能要的都搬走了,不要的也都烧了,东厢房里一片狼藉,只有吴清灵房间里的床和橱柜还在,虽然空荡荡的,但墙上贴着的画片却显示着这儿曾经的主人,是渴望生活热爱生活的。
吴家搬走以后,东厢房一直空着,没人再敢搬进来居住,都说这房子不吉利。院子里的两口水井,也都在石井栏上安了铁盖子,一把锁锁了,不再使用。那棵二十多年前静怡亲手栽下的、曾经在粮食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们的柚子树,也给砍了,只剩下一截树桩,木墩似的留在那里。隔壁人家院子里的那棵大树,因为有一半枝叶都伸到了吴清灵北边的窗下,也被这次连着一起砍了。
现在静怡她们,每天要去外面巷子里的井边挑水回家,院子里变得空空荡荡的,看着极不习惯,静怡每每会站在门边,看着双眼井和柚子树的那截树桩,轻声叹息。
秦臻自吴家那天出事之后,突然变得沉默寡语了,眼神里透露着痛苦的忧郁。静怡看在眼里,一直没有言语,等乱哄哄的几天过去之后,小院又重新归于平静,孩子们还没有回来,只剩下静怡和秦臻两个人的时候,静怡才坐下来问她:“臻儿,你怎么了?心里很难受吗?”
未知秦臻是怎么回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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