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紫·梨花白-触旧伤秦臻恸心魄 送孤魂静怡请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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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吴家毁了,秦臻也受了刺激,整个人变得不说话了。静怡让忆春、忆风暂时回避去了莲花胡同,自己陪在秦臻身边,问道:“臻儿,你怎么了?心里很难受吗?”秦臻看着静怡点点头,随即又低下头去。静怡来到秦臻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我看你不对啊,身体不舒服吗?还好啊。你到底怎么了?臻儿,快告诉我。”静怡坐到秦臻身边。

    “没什么,静怡,我就是心里难受。”秦臻的眼泪快掉下来了。静怡搂住秦臻的肩膀,轻轻拍着她,“没事,没事的,过去了,都过去了。”“静怡,我天天晚上都睡不着,眼睛一闭全是那天的事。你不知道,那清灵好惨哦,她捞起来的时候,我就在边上,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就这么没了。我睡不着,睡不着,闭上眼睛,就看见清灵了。”秦臻悲悲咽咽地边哭边说着。

    静怡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臻儿,我陪你,从今天起,你就搬到我房间里来睡,我陪着你啊,没事的,别怕。”静怡想想,是了,臻儿的房间,离水井、离吴蕊夫妇的房间都是最近的,暂时不能让她住那儿了。哎呀,那,忆风她们姐俩的房间,可是离清灵的房间最近的,房门也正对着那水井,过几天她俩就回来了,这可怎么办?静怡想着有些发愁,唉,好在她们是两个人一块住着,又都还小,什么也没见着,忆春又是个胆大不知道怕的,应该没什么事吧?

    秦臻还是病倒了,因为刺激惊吓过度,变得痛苦而忧郁,静怡看着她的样子,很担心。静怡让忆春、忆风姐妹俩迟几天再回来,不然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忆春在莲花胡同住得着急,她不像忆风,一直喊斯南爸爸,斯南对忆风也是疼爱有加,所以忆风在莲花胡同住着,和在自己家里没什么两样。但忆春就不行了,虽然大家对她也非常好,但她自己总觉得同他们都隔着一层,说话行事谨谨慎慎的,不像在藕香苑那么自由畅快。其实在藕香苑的时候,只要静怡在家,忆春她说话行事,也是要拘束一些的,但无论如何那是自己的亲妈,感觉不一样。所以当静怡带话,让她们在莲花胡同多住段日子的时候,忆春心里很不舒服,可又没办法,只好别别扭扭地住了下来。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以后,姐俩在房间里说话。“忆风,你说我们院子里还会有人搬来住吗?”忆春问道。“什么?哪个院子啊?”忆风一下没明白。“什么哪个院子,我们家啊?藕香苑啊,还有哪里?”忆春看看忆风,“我看你在这里住糊涂了吧,你不想回去啦?”“哦,我不知道。姐,我就是有些害怕。”忆风看着忆春说道。

    “最好没人来住,那就好了。”忆春暗暗笑道。“为什么?”忆风不解地看着她。“没人来住,那个房子就空着了啊,笨蛋。那我就可以去住了,我一个人住一间房,多好,省得天天同你挤在一块,难受死了。”忆春说道。

    “那里面刚刚死了两个人,你也敢住啊?”忆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管他呢。这个房间不也死过人吗?我们不也住得好好的。”忆春很是不屑地看了忆风一眼。“嘘——姐,你轻点,别让舅舅他们听见。”忆风看了看外面,“那可不一样。姐,斯琴阿姨是在乡下牺牲的,在这儿住得很少呢。”“嗤——”忆春坐到一边去了,不再理忆风。

    这天下午,斯南知道秦臻病了,匆匆赶到藕香苑。“静怡,臻儿怎么样了?”斯南对正在厨房忙碌的静怡问道。“哦,斯南啊。她好像有点发烧,你来看看。”静怡端着一碗刚刚冲好的药茶,引着斯南来到自己的房间。“臻儿,斯南来看你了。”静怡把药碗放在秦臻旁边的桌上,让它凉会儿,随手拖过一把椅子让斯南坐下,自己坐到了床的另一边。

    “臻儿,你这是怎么了,这么脆弱啊?这是哪儿不舒服啊?”斯南半开玩笑地问道。“斯南,我没事,睡两天就好了,没事的,静怡有点太担心了。”秦臻无力地说道,脸色看着特别灰暗。“斯南,你看看她这脸色,还说没事。”静怡摇摇头说道。

    “臻儿,不和你开玩笑啊。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有什么不能和我们说的,我看你病得有些奇怪啊。是给吓着了吗?你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心里有数啊。你看静怡现在这样子,别把她急坏了。”斯南说道。“我没事,真的没事的,静怡、斯南你们不用担心啊,我要睡觉了,我睡两天就好了。”秦臻说着侧过身背对着他们躺了下去。

    “斯南,你先出去吧,我让臻儿把药喝了再睡。臻儿别急,先把药喝了。”静怡服侍秦臻喝了药,带上门出来了。斯南跟着静怡来到外面的院子里,“静怡,这臻儿看着是不太好,看来我在这儿她是不会说的,你还是问问吧,她一定会告诉你的。”“嗯,我也觉得她是有什么心事,等我慢慢来问她。斯南,你去忙吧,臻儿有我照顾,没关系的。”静怡说道。

    “这院子里,现在就你们俩。静怡,你——不怕吗?”斯南问道。“怕又能怎样?这是我家啊,总不能不住吧?别担心,斯南,我不怕的。”静怡微微笑道。“要不,我同子琨搬过来陪你们一阵子,看臻儿现在的样子,我还真是不放心。”斯南有些担心地说道。“不用这样,斯南,我不怕,真的。其实,他们也是可怜人。”静怡看了东厢房那边一眼,“不用担心。过几天臻儿好了,让忆风她俩回来就行了。”静怡送走了斯南,又回到自己的房间。

    静怡想看看秦臻睡得怎样,帮她把被子再盖一下,却发现秦臻眼睛睁得大大的。“臻儿,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静怡说道。秦臻不说话,闭上眼睛泪水就下来了。“臻儿。”静怡坐到床边,靠着秦臻轻轻说道,“怎么了?又想起什么事了?跟我说说,说出来我好帮你啊,别一个人憋在心里,那多难受啊。”

    静怡看着对面墙上的“九九消寒图”,回想起从前那些美好的日子,自言自语地说道:“唉,臻儿,还记得从前吗?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去清音泉赏花的日子,多美啊!后来毕业了,你走了,斯南也走了,我还伤心了好久。那时靖辉安慰我说,你会回来的,我们还会在一起的。”

    静怡突然想了起来,低下头看着秦臻问道:“臻儿,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悄悄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同我打,为什么?”

    本来默默流泪的秦臻,听到静怡这样问她,把头埋进枕头里,呜呜地哭了起来。“臻儿,我说错了,是吗?我不问了臻儿,不问了。”静怡附身轻轻拍着秦臻。“静怡,呜呜呜呜。”秦臻突然转身抱住静怡,放声大哭,许久才抽抽噎噎地说道,“静怡,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啊——”静怡轻轻拍着秦臻。

    “那年,临毕业前,我妈妈有事回乡下去了,留下我同我的那位父亲在家。那天晚上,他买了酒在家喝,喝得醉醺醺的,我睡到半夜里被人弄醒了,看到是他,我拼命挣扎,我说:爸爸我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乖女儿,你就随了我吧,反正你又不是我亲生的,没关系的。你不知道当时他的这个话,让我有多震惊。我在家里长了这么大,竟然不知道,他们不是我的亲爹妈。我就这样,傻傻地被他糟蹋了,呜呜呜呜。”秦臻泪流满面地哭诉着,静怡听闻,一时呆住了。

    “后来,只要我妈不在家他就欺负我,直到我怀孕了,才被我妈发现。我妈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把我打了一顿,在家同他吵了一天一夜,喊了辆车,搬上东西就带着我回乡下了。回去后不久,他们就把我嫁给了另一个镇子上的车夫,并且告诉我,永远不许再回秦家。”

    “那车夫比我要大十几岁,倒是个老实人,可是他身体不好。五年,我就跟了他五年,他就死了,孩子也死了——静怡,这事闷在我心里有二十年了,我以为,我已经都忘了。呜呜呜呜,可是看到清灵捞上来时的样子,我突然就想起了这一切,我的心好痛啊——”

    静怡震惊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秦臻也曾经饱受这样的痛楚,静怡终于明白了秦臻不愿去直面斯南的原因,她的心里该有多痛苦啊,可怜的臻儿。她紧紧抱着秦臻,“臻儿、臻儿,你受苦了。”静怡的眼睛红了,“我们不去想那些了,别想了,就让它们都过去,都过去了。现在,你同我在一起,我会保护你的。”静怡极力安慰着秦臻,她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虽然很艰难,但她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灾难不会永远跟着自己。

    秦臻终于对静怡吐出了心底多年的秘密。

    一直以来,她都是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这个话题,原本在少女时代曾有的那一份少女的娇纵与骄傲,自那以后便荡然无存,内心里只有满满的伤害与自卑。后来,孩子与丈夫相继离世,那样的愁云惨淡、凋亡哀戚,在秦臻心里,却是老天给她的一种解脱,她跪在那土坟前,雨水混合着泪水,那一刻她由哀哀痛哭到凄凄惨笑,她笑自己生不逢时命乖运蹇,那些原以为可以拥有的美好生活,顷刻间便化为泡影。那一刻,她真的希望自己也能撒手而去一了百了,可是老天偏偏要留下她来。

    当她离开土坟,离开那个让她虐心的家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天地之大却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她想到了静怡,这个自小便黏在一起的好友加同窗,只有去投奔静怡了。她想好了,若是能找到静怡,静怡也能收留自己,这辈子自己的这条命,便是静怡的了。后来等她和静怡再次相见时,秦臻的心终于有了归宿。静怡告诉她:有自己一口吃的,就会有她秦臻一口吃的,两个人要做一辈子的姐妹。但静怡几次问她离开的原因,她都避开了那个话题,她觉得那是一段难以言说的耻辱,即便是对静怡,她也张不开口,她要留着最后的这一点尊严。

    现在,当她看到隔壁吴家血淋淋的场景,她那早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被惨痛地撕开了。她终于忍不住,她不能再忍,她会受不了的。她一五一十地对静怡道出了心底的秘密,将所有的苦水和泪水倾囊而出,如山一般压在心头的那场噩梦,终于将它搬掉了。秦臻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加上这些天一直被内心的痛苦纠缠,没有睡好,这会儿放松下来,终于沉沉睡去。

    静怡见秦臻睡安稳了,给她盖好被子带上门,轻轻出了房间。静怡来到客厅,却意外地看见斯南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一袋梨和一包冰糖。看着斯南沉默的脸色,静怡知道,斯南一定已经听到秦臻的故事了。静怡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斯南,斯南慢慢抬起头来:“静怡,我很难接受,臻儿也曾经遇着这样的事情。怪不得她会受刺激,真叫人心里堵得慌。”

    “斯南,不要再说了,等臻儿好了,你见到她,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让你知道,她的心思你应该理解。”静怡对斯南说道。“嗯,知道了。”斯南点点头,“静怡,这是刚刚买的一点梨,用冰糖给臻儿炖着吃吧。那我走了,你自己多小心啊。”

    几天以后,秦臻的身体依然不见好转,一直有些低烧,而且还经常梦魇。静怡想了很多方法都不见效,请了医生来,也说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好好休息休息,应该没什么事。静怡没办法,只好让忆春她们姐俩先搬回来了,自己慢慢看情况再定。

    忆春和忆风搬回了藕香苑,静怡已经将东厢房打扫干净,一把锁将门锁了。忆春见院子里改变很大,对静怡说:“妈,居委会的人怎么连树都砍了?真是的,今年的柚子吃不着了。干吗要砍树啊?”“忆春,大人做事总有大人的道理,有些事情同你一下说不清楚,你就别管了。”静怡温和地说道。

    “都怪他们,要寻死干吗不出去死啊?死在我们家里,害得我们井也没了,树也没了,这下还要到外面去挑水洗衣服,真麻烦。”忆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到房间里很不高兴地嘟囔着,忆风在一旁不吭声地慢慢收拾东西。

    静怡在外面听见忆春说的话,来到了姐俩的房间,“忆春,别乱说话,快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妈,那边房子现在空着,我可以去住吗?省得同忆风挤在一块,不舒服。”忆春指着东厢房说道。

    静怡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忆春:“忆春,那房子,现在,你也敢去住?”忆风也停下来,张着小嘴吃惊地看着忆春,她还以为那天晚上忆春是说着玩的。“嗯,我敢住,这有什么不敢的。”忆春点点头看着静怡说道。“你敢住,我还不敢让你去住呢。这孩子!”静怡看着忆春,本想说她几句,但想着她的那个性格,又正是拧着来的时候,还是不说为好,便摇摇头出来了。

    过了两天,正好是星期天,静怡看看秦臻还没有好转的迹象,医生来看也说了,身体并没有大碍,莫不是……静怡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记忆中小时候听母亲说过,若是撞了邪,便弄点石灰水洒洒,再上炷香祈祷一番,再或者便是要去庙里请师父了。于是,静怡便让子琨帮着拉了些生石灰来,带着忆春、忆风一起,四个人累了一下午,把整个东厢房、秦臻的房间、忆春和忆风的房间,还有北边两家的厨房杂物间,一起用石灰水重新粉刷了,最后把院子里到处都洒了石灰水,尤其是井栏边石板上也都刷了石灰水,弄得院子里全是石灰味。

    忆春看着静怡,把刷得干干净净的东厢房又锁起来,心里很不舒服,又不能说,只好噘着小嘴在一旁生气。子琨看到笑了,指着东厢房问忆春:“忆春,舅舅听说你想住这个房子?”忆春点点头。“小丫头,胆子不小啊。我问你,你是想住这间呢,还是住那间?”子琨用手指着吴清灵和吴蕊的房间问道。

    “想住这一间。”忆春指着吴清灵的房间说道。“你就不怕夜里吴清灵来找你?”子琨用手做了一个手势。“舅舅,你别吓唬我。她来找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害死她的。”忆春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嘴还挺硬的,你真的不怕啊?”子琨感叹道。“当然。”忆春骄傲地应道。

    “那好,改天舅舅拉车带你去郊外坟茔上抓蛇,你敢吗?”子琨便将话题转移了逗着忆春。“好啊好啊,我去我去,舅舅,我们说定了,你要带我去抓蛇。”忆春高兴地拉着子琨说道。“行,那你答应舅舅,听妈妈的话,不要再吵着要进这屋子住了。”子琨对忆春嘱咐着。

    傍晚时分,斯南下班顺路过来看看,子琨他们已经全部粉刷完毕,正坐在院子里休息。“静怡、子琨,都弄好啦?”斯南看着雪白的院子说道。

    “斯南哥,你来看看,我们弄得怎么样?”子琨站起来说道。“不错不错,焕然一新啊,这样好多了。”斯南看着子琨笑道,“今天我学校有事,没能帮上忙,辛苦你了,子琨,耽误了你半天工,这个费用我补上。”“开什么玩笑。斯南哥,这是我姐的事,那就是我的事。”子琨笑了。

    “子琨、斯南,你们就在这儿吃晚饭吧,先坐着,我去厨房啊。”静怡从房间出来说道。“不用了。姐,我们不在这儿吃。”子琨应道。“静怡,你就烧你们自己吃的吧,我和子琨回去还要喝两盅呢,今天子琨辛苦了,我要犒劳犒劳他。”斯南拉着子琨离开了藕香苑。

    静怡简单地弄了些饭菜,让忆春姐俩吃过后,安排她俩早早睡觉,这一下午也把她俩累得够呛,很快这姐俩就进入了梦乡。

    静怡回到房间,坐在床边,看着睡得糊里糊涂的秦臻发愁。秦臻这几天一直是昏昏沉沉地睡着,醒了吃点东西又睡,还常常说梦话,静怡很担心,摸摸她的额头,已经没有烧了。唉!静怡叹口气站起身来,今天已经用石灰水把院子里都刷过了,看来我还要给那二位再上个香,祭奠一下。

    这样想着,静怡先去把院子的大门插好,自己又去烧水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然后轻手轻脚地搬了一个小桌子,放到院子里的井栏边,摆上香炉,拿来干净的杯子,泡上两杯茶,又端来三小碟祭品,放在香炉前,点上三炷香,然后便跪在祭桌前面,先磕了三个头。

    这时,夜已经深了,一轮明月朗朗地悬挂在夜空。

    静怡双手合十,对着袅袅升起的轻烟说道:“清灵妹子、有德大哥,今天是你们走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静怡没有佳肴美酒,仅以些素点,并奉上一杯淡茶,聊以祭奠。静怡知道,爱发于肺腑,情缘自本心,情爱之事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只是事不由人、情不由己。静怡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很多事情并非出于你们的本意,然并蒂之果,嘉有余庆;逾制之花,难免其哀。静怡一直,沉默于你们的沉默,悲哀于你们的悲哀。曾经妖娆胭脂雪,一朝斑痕雾里埋。曲径沧桑多无奈,兰芽枉断空徘徊。”

    未知静怡还说了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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