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紫·梨花白-悄无迹秦臻叹孤影 贵情殷忆春雁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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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秦臻搭了一辆去白鹅岭送货的拖拉机,见这司机帮白鹅岭运送货物,觉得他对白鹅岭的情况应该多少知道一些,自己可以从这小司机嘴里先了解一番,便向他询问是否知道白鹅岭的知青情况。

    “哦,对了,你是问我认不认识他们吧,我还真认识几个。你要找谁呢?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上你。”这小师傅,笑着回头看了秦臻一眼。秦臻见这小师傅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便没有吱声。

    “嗨嗨怎么啦,不相信我,怕我是坏人啊,哈哈哈哈。别怕,我这人啊就这样,遇着那好人呢常说我坏,可在那坏人眼里,我却是个大大的好人哪,哈哈哈哈,快说吧你找谁,你不说,待会儿到了,我可把你往村头一扔就不管了。你看吧,等我们到了天也快黑了,我看你上哪儿找去?你说了,说不定我知道,就直接把你送过去了,多好啊,呵呵呵呵。”这小师傅连哄带吓地说着。

    秦臻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噢,是这样的师傅,我是来找我侄女儿的,她叫萧忆春。你知道她吗?”秦臻盯着这个小师傅问道。

    “萧忆春。哦,是有这么个人,有印象。大姐,你说别的人,也许我还不清楚,但你这个侄女儿,我还真知道一点,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啊,嗨嗨。不过大姐,她好像已经不在白鹅岭了,前些年就离开了。”小师傅看看秦臻。“啊?不会吧,她也没回家,外面她又不认识谁,她怎么会离开这儿呢?不会不会,你这小师傅,不要乱说。”秦臻有些埋怨地说道。

    “哦,呵呵,也许是我弄错了吧,等到了你再去大队问问,呵呵呵呵。”小师傅看看秦臻笑了。秦臻嘴上虽然不信,但给他这么一说,心里就悬了起来:这忆春,不会真离开了吧,那我可真找不着她了,这可怎么好呢。这一个姑娘家,孤零零的,她会去哪儿呢?忆春哪,你也是太胆大了,这回去让我怎么同你妈说啊,唉!秦臻开始胡思乱想,皱着眉头连声叹气,可是愁也没有用啊,只有等到了地方问清楚了,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唉!

    “大姐,你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嗨嗨,相信我说的了吧,嗨嗨嗨嗨。”这小师傅看秦臻满脸愁容,又打开了话匣子,“大姐,你先听我给你说说这姑娘的故事吧,嗨嗨嗨嗨……”

    秦臻很无语地看着他,这都什么人哪,知道别人发愁,还在这儿幸灾乐祸。这世道,真是……秦臻听小师傅说要给她讲故事,一肚子怨气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一言不发,那小师傅并不理会秦臻的情绪,自顾自地讲开了。

    “大姐,就是那年他们刚来这儿的第一个冬天,大队里要抽派人手去公社参加冬季会战,修水库筑大堤,大队部要在他们当中抽几个身体棒一些的男知青,那些被抽到的男知青,有的也是极不情愿的。可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一个女知青,主动报名要求参战,知道是谁了吧,就是你那侄女儿。”

    “呵呵,好家伙,这一下就把那些男的全都镇了,大家都劝她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真刀真枪干的,她全都不听,就两个字:我去。怎么劝她都是:我去。就这样,她一个女知青跟一帮老爷们上了工地。到了工地上那个玩命啊,大姐,你不知道我们这里冬天有多冷,那雪下的,得有三尺厚呢。”

    小师傅夸张地看看秦臻,又接着说道:“嗨嗨,开玩笑哈,虽然说没有三尺厚,至少也有二十厘米了。你想想啊,那地上满是雪啊泥的,天上还飘着大雪花,寒风吹得嗖嗖的,手都冻成胡萝卜了,还要在那大堤上挑土挑石头,那是什么滋味啊。那班老爷们都受不了,就你家那侄女,拿雪那么擦擦手擦擦脸,就像赎罪似的拼了命地干啊,一下都不带偷懒的。这可苦了那班老爷门了,人家一个女娃娃都拼成这样了,他们也不能装怂啊,只好硬着头皮跟她一块铆着劲干活,哎哟,那个苦哦!嗨,有苦都没处诉去。你还不能说啊,总不能说,那是给一个丫头逼的吧,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唉,我跟你说,我算是服了!”

    “你,这么说,你……”秦臻看着小师傅。

    “嗨嗨,不瞒你说,当时我也在那大堤上呢,我们是一个公社的。大姐,所以啊你不用担心,就你那侄女儿,到哪儿都不会有事的,她可比爷们都厉害呢!哈哈哈哈……大姐,你到啦,从这里下去,走不了两步就是大队部了……哎呀,要什么钱哪,那是同你开玩笑的,就冲着你那侄女儿,我也不能要你的钱哪,哈哈哈哈,再见啊!”

    秦臻看着远去的拖拉机,叹了口气:“唉,好人哪!看着吊儿郎当的,心眼好着呢。”顺着小师傅指的路,秦臻很快就到了大队部。

    果然,人家说的同那小师傅讲的一样,说忆春三年前就离开了这儿,是同一个男的一起离开的,去了哪儿也不清楚。说忆春在这儿,平时也不多话,也不和人交朋友,只知道干活,就像那小师傅说的,那年的冬季会战下来,她就出名了,都知道她厉害,没人敢惹她,所以她的情况,基本没什么人了解。

    秦臻叹息着离开了大队部,她顺着大路,按照大队部指点的方向,找到了忆春居住的地方,队长家人接待了她。忆春住的那个屋子还没有动,一把锁锁着,里面保持着忆春走时的样子。天色已经晚了,秦臻告诉队长,自己想在忆春的这个屋里住一晚,明天就回去,队长答应了。

    秦臻放下手中的包袱,将屋子里打扫了一番之后,坐在忆春的床上,看着眼前这简陋的环境,抚摸着床上冷冰冰硬邦邦的棉被,想着忆春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五年,这样的苦,她都能一声不吭地接受,她真是铁了心了。看来,忆春是找不到了,除非她自己想回来,否则这个家,从此以后就没有这个人了。

    秦臻无奈地伤感着,起身来到门外,耳畔听见一声凄厉的鸣叫,一只孤零零的鸟儿,从头顶向远处飞去,秦臻禁不住更加伤感了。

    原来那年,忆春坐着卡车一路颠簸着到了白鹅岭后,就被分派到白鹅岭大队陂岭生产队,他们一行四人,跟着前来接他们的生产队长,足足走了半天的山路,才进了村子。队长看看他们四个知青,只有忆春一个女娃,没办法就把忆春安顿在他家附近的队部保管室边上,这样和自己离得近些,村里的那帮野小子就不太敢欺负她。另外三个男知青,送去了竹山坳的知青点。

    忆春在安顿下来之后,一个人去村子里转悠了一圈,对村子里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村子可真穷,比忆春小时候住过的周奶奶他们那个村子更穷,生活状况大概同周奶奶那儿闹粮荒的那两年差不多,可是住的房子可差远了,大多是泥墙草房,周奶奶家破归破,毕竟是砖墙瓦房啊。

    忆春回到自己的小窝,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泥巴墙,叹了一口气,思忖着: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初自己要来这儿的愿望,就是远远地离开她们,离开那个让自己又思又念又愧又恨的家。现在已然是做到了,可是自己的心里,并没有高兴,只有深深的悲哀。

    忆春心里空空的,她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就是一只孤雁了,没有家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了,她已经从物质上和精神上,都把自己给放逐了,她必须独自承受这一切,独自面对无法预知的未来。

    在忆春倔强的内心深处,她绝不允许自己低头,即便是对自己的母亲。她只可以惩罚自己,虽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错了,因为自己的年轻幼稚,还因为自己的懦弱自私,想以抛弃母亲为代价,以谋得自己立足的一席之地,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都没有,得到的只有伤害,它不仅深深地伤害了母亲同家人,也深深地伤害了自己。

    忆春没有想到的是,她把母亲伤得有多深,也就把自己伤得有多深,母亲同自己其实是一体的啊!

    自此以后,忆春在队里拼了命地干活,面对任何脏活累活,她从不说一个“不”字。那年冬天,公社的冬季会战,她第一个主动报名,一战下来,她就在全公社出了名,但公社的铁姑娘战斗队还是没有她的份,因为在她的档案里,她依然叫萧忆春,她的母亲依旧是叶静怡。忆春已经不再介意这些了,在经历了那样的一场劫难之后,这些对她已经毫无意义,在她的心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干活干活干活,然后让自己忘掉一切。

    在村里人的眼睛里,忆春就是一个谜,因为她只知道干活,很少与人交流,而且因为那年的冬季会战,让村里人还知道,她不好惹。所以,忆春在陂岭的那几年,算是平静的,不论是知青还是村里的野小子,一般没人敢去骚扰她。

    那些年她独来独往,闲云野鹤一般,加上队长对她也颇照顾,虽然生活上艰苦一点,环境上还是挺惬意的。她本可以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村子里,可是因为她初来村子里干活时,曾经不慎碰伤了眼睛,当时眼睛好了以后便以为没事了,不承想几年之后的一天,早晨醒来时忆春突然发现,自己的左眼出毛病了,它只能往下看不能往上看,往下看都是清楚的,往上就看不见了。

    忆春开始并不在意,以为过一会儿便会没事的,洗了脸以后用手揉了揉眼睛,发现还是那个样子,忆春有些吃惊了,不知是什么缘故,便急急忙忙去找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赤脚医生仔细地查看了她的眼睛,又问了问情况,翻开医书查找了半天,告诉她:她的眼睛可能是视网膜脱落了,他自己也不是很懂,这个必须要去医院看,最好是省城的大医院。

    忆春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住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几年,她与世隔绝一般地生活着,与外界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曾经的那一切,如同烟梦般渐渐淡去,她从未去想过,自己的今后会怎么样,她不愿去想,她不想自己再次去做杞人忧天的事情,过一天是一天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已经慢慢地学会平静地面对未来,面对可能发生的一切。可是她却没有料到,转折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临。

    忆春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求助谁?目前面临的这个状态,显然是自己应付不了的,村子里也找不到可以帮助她的人,现在必须要求助外援了,这让她很伤脑筋。忆春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男孩的身影:殷贵。

    忆春翻身下床,在床底的木头箱子里翻找着,终于找出了那年临分别前殷贵留给她的那封信,她抽出发黄的信笺,工整的字迹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有什么需要,就写信告诉我。保重!

    这一瞬间,忆春突然感受到这些字的分量,心里涌起了异样的温暖,她的眼睛湿润了。很快地她又不安起来,这么多年了,却从未按这个地址同他联系过,他还会记得自己吗?他会接受自己的求援吗?

    忆春心里惴惴地难以把握,她无法确定,殷贵是否会来帮自己?可是除了他,忆春已经找不到可以求援的人了。她只好冒昧地去试一试,不论是什么结果,她都认了,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是热切地希冀能出现奇迹。

    她当即给殷贵去了一封信,简短地将自己的情况和目前遇到的困难告诉了他,信的结尾只是说,想听听他的意见,并没有明确说需要他的帮助。忆春将信寄了出去,抱着一线希望开始等待。

    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音信;十天过去了,依然没有音信。

    忆春觉得,自己是太天真了,不过仅仅是一个校友,认识也不过两年,何况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凭什么人家要来帮助你啊!

    忆春在心里狠狠地嘲笑着自己,算了吧,反正也不会死人的,随它去了,去赤脚医生那里开张病假条就是了,先泡病假慢慢混着,以后再说吧。忆春彻底地灰了心,天天窝在床上睡大觉,懒得去想后面的事情。

    半个月以后,一天下午有人在外面敲门。

    忆春迷迷糊糊地起床开了门,她还以为是队长的老婆给她送些吃的来呢,正准备客气几句,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清清俊俊的青年男子,正微笑着在那儿看着她,她惊讶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忆春,我来接你去看眼睛。”那青年男子说着扶着她一块进了屋,忆春这时才知道,奇迹出现了。忆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扑在殷贵的怀里痛哭起来。

    等忆春稍稍平静之后,殷贵告诉她,自己早已离开家去西安工作了,因为不知道忆春的确切地址,所以无法写信告诉她,而忆春寄给他的这封信,是家里人几经周转才交到自己手中的。

    殷贵还告诉忆春,他已经去西安的医院咨询过了,也帮她联系好了医院,现在,就是来接忆春直接去医院的。

    忆春的眼泪再次下来了,她在心里感谢老天爷对她的眷顾,她决定把自己的一生交给眼前的这个男子,不再犹豫。今后,无论他走到哪里,自己都跟定他了。忆春温顺地听从殷贵对她所做的一切安排,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去同队长打了声招呼,第二天就跟着殷贵离开了。

    忆春不再有什么担心与害怕,她很平静很安宁,她已经找到可以依靠的港湾,她不再有任何奢求,这一生只要守着他就可以了,她不再是一只悽悽惶惶的孤雁,她找到了她的另一半,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忆春安静地与从前的自己告别,永远地告别,那一切,真的可以如烟梦般逝去了,她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明天与未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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