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男子总是少数,崔护的一往情深因此让人心生感动。不期而遇的女子竟在他的心中幻化成灼灼桃花,一肌一容,一颦一笑,都绽成花影,闪烁在眼中。虽然芳踪难觅,但一树桃花却依然在春风里荡漾,恰如女子的微笑。原来吸引崔护的是那女子的娇羞情态。
回眸的羞涩,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娇羞就是女子的娇柔媚态,鼓着欲言又止的隐约和神秘。毫无机心,一脸的坦荡,自然地泻出一心幽香,将情意婉转成暖馨的情态,温温的,淡淡的,绵绵的,钻入心隙。就像崔护笔下的那个古典女子,倚着门偷阒;还像白居易描摹的弹琵琶的女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却把女人最原始最本质的味道挥散得云蒸霞蔚。娇羞,小女子的美韵,一入中年,便入了气质里,融进优雅的举止中,却更具风情,让男人思慕和神往。
所以,痴心的男子和娇羞的女子一同入诗,装帧成一种久违的意象,供我们怀想和摹画。
如今,唐时的烟尘已散,“人面桃花”的余韵徐歇,一见钟情者并不鲜见,痴心不改者却日渐稀少,且在相互交往中淡漠了那份悠然的古典情韵。尽管人在红尘,一生浸在世俗之中,平淡平常中享受着烟火滋味,怡然自得,乐此不疲,而如果生活里有花香飘过,有清风袭来,是不是更会神清气爽?所以,我常在体味诗情之时体味深情,初时的惊诧渐变为感佩,慢慢地醉倒在桃花中……
遥想女子羞涩的微笑,还有那一片绚然开放的桃花,竟不时有阵阵的激动。也许是因为今天我很难觅到那种天然的、不染尘俗的笑容,而那样自然的、不计功利的爱情也睽违已久了。都市文明呈现给我们的是各种太过精致、太过人工雕琢的东西,许多人的笑容里不再有真诚和善良,却饰以虚假和矫情。想一想,今天还能有几人会聆听徐徐渡来的远寺钟声,几人会凝望袅袅散去的湖上薄雾,更有几人会揽入夕阳那一低眉的无语温柔?生活的平凡单调、世俗功利渐渐地磨损了我们的才情,渐渐地淡漠了我们的心灵,远离了纯朴清新的自然之风,冷淡了天然随意的闲情妙趣,甚至亵渎了至真至纯的亲情友爱。所以,桃花已然成为一种象征,点亮和温润了我们的心,默默地沟通了我们和自然的天然联系,让我们获得视觉的安谧与心灵的抚慰。
当年的崔护从一瓣桃花、一缕幽香中,酝酿了一段情,绵延了一片相思,让今人唇齿之间还摩擦着“人面桃花”的珠溅玉屑,徜徉在花飞花谢的爱情之中。我想,是崔护的一往情深的痴恋感动了古今。这个儒雅书生并无炫人的财富,但却把一份思念刻成一首经典小诗,挂在桃花绽放的梢头,在春天的阳光下,与影影绰绰的记忆一起放大成一片片离愁,缠绕起一潮潮的情愫,而这一切,只是缘于真切、自然……
桃花盛开的季节,正是春天,一个温暖的季节,一个缤纷的季节。如果有暇,还是到乡间走走、看看。平畴绿野,一畦畦秧苗,拔起嫩嫩的身姿,风中起舞,炫耀新披的绿衣。田埂上零星的野花,黄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间或点缀在绿色之中,煞是好看。一弯池塘,春水泛荡,几只鸭子悠然地游来游去。塘边的柳树已抽出新枝,一抹抹淡绿涂满枝条。村南村北散落的桃树、杏树、梨树也蓓蕾初绽,白色的云、红色的云,蒸腾得小村诗情画意、韵味盎然。农民荷锄带犁,又忙着新一轮的耕种。这幅图景恍然记起是在陶渊明的《桃花源记》里有过吧?晋朝的陶翁隐逸恬淡,向往田园生活,追求自然之风,于是,呐喊“归去来兮”,躬耕田亩,心里描摹了神往的胜境,也成为许多许多人永远的梦想。自然是生命的依托,大地是我们的根,我们融入野地,贴近泥土,嗅着那份潮湿的气息,心里就有了坚定和沉实,生活中我们可能就多了一种清正之气,少了一种靡丽之风。
那么,刻骨铭心、魂牵梦绕的爱情不也是需要真纯自然吗?古时的女子偶一回眸,然后羞涩的一笑,就绘成一幅“人面桃花”,不仅让崔护心动,也让今人迷醉,缠绵成一首绝唱,回旋、飘荡……因为自然,没有虚假,这情才恰如艳艳桃花,明媚、绚烂,而人面不知何处,桃花依然在春风里微笑,凄然,但却美丽。
昨日的桃花已败,昨日的爱情不再。风袭来,零落的花瓣飘进我的怀中,挥舞衣袖,竟拂起一阵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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