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敏军回来了。

    李道根开口就问：“怎么样？”

    “傍晚时，琴有况与女弟子陶彩凤还有另外两名男弟子一起出来，乘坐出租车在外环路下车，一名男弟子乘16路车走了。我想重点是琴有况，还是跟踪他。”黎敏军生怕遗漏掉什么重要东西，“琴有况与女弟子和另外一名男弟子也下车了，上了19路公交车，在红旗广场下车，男弟子改乘8路，琴有况与女弟子改乘12路。我还是跟踪琴有况。他们又在马路弯儿下车，改乘出租车直接去了‘福田大广场’，进了三楼餐厅18号包厢，我在一楼监视。因为想从三楼出来，必须经过一楼……直到夜里11点零7分，他们才离开，而且是乘坐出租车直接回武馆，直到现在一直没有动静。”

    “很好。”李道根说，“琴有况出来的目的就是想和女弟子在‘福田大广场’共进晚餐吗？我有怀疑。大家想一想，‘福田大广场’是一家很普通的饭店，与其它饭店不同的是全天24小时营业，属于价格偏低的大众性饭店，一楼是散座与快餐，二楼和三楼都是包厢，不同的是二楼是西餐，三楼是中餐，四楼是舞厅，五楼是酒吧，六楼是服务人员的休息区，老板家也住在六楼……”

    “你怎么如此熟悉？”訾局长问。

    简迎迎代答：“一年前有一个案子牵扯到这家饭店老板，我和队长去调查时，将一楼到六楼全部查看了一遍，所以非常熟悉。”

    “原来如此。”

    李道根接着说：“如此一个普通饭店，大老远的来这里只为吃一顿饭，这本身就有点不可思议，而且还吃了那么长的时间，一同来的几个人半路上相继分散开，本可以乘坐出租车直达饭店，偏偏半路上转换好几回车，这些实在是太可疑了。”

    “我赞成队长的分析，琴有况的这些行为太反常，就像反侦察故意要甩掉我们的跟踪一样。”黎敏军说，“但是，只要我们找到先下车的两个人，一问就知道了。”

    “他们能知道什么？肯定是琴有况让他们办什么事情，必须在那里下车，而且只要一询问，琴有况就会知道，又会打草惊蛇。”简迎迎说，“至于琴有况与陶彩凤为什么要去那里吃饭，人家就想去那里吃饭，还需要别的理由吗？吃饭时间的长短，谁又能干涉得着？人家师徒之间有话说，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不行么？”

    訾局长突然问：“墙壁上的四个字什么意思？‘凶手是好’，难道死者是在赞美凶手吗？”

    “怎么把这四个字忘记了？”简迎迎嘴快，“局长就是局长，不然为什么不是我们当局长呢。”

    “小丫头，你给我少来。告诉你李道根，简迎迎如此没大没小，都是你惯的。”訾局长故意嗔怪一句，然后说，“死者当然不会夸奖凶手，会不会是要写出凶手的名字，还没有写完就死了？”

    “肯定无疑。”李道根点点头：“我怀疑这个‘好’字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或者名字中的一个字。”

    “这是一条线索，可是要查找带有‘好’字的人，关东城不知会有多少呢。”黎敏军说，“如果也像魏明户口根本不在本地，那不是大海捞针的问题了，恐怕是在宇宙里捞针。”

    “这样做实在太笨了，”简迎迎说，“我觉得可以去拜访琴有况啊。”

    “没错，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李道根说，“我和轩辕红还要再去一次魏明的死亡现场，当然，都是在明天早晨。”

    次日上午10点刚过，李道根与轩辕红从六合旅社回到刑侦支队时，简迎迎和黎敏军也从琴有况的武馆回来了，四人相见互相摇摇头——两方面都是破网捞鱼——一无所获。李道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出雪茄烟，但是没有点燃，人已经陷入深深的思考。看到这种情形，其他人谁也不再言语，都静静地坐下来，等候他的思考结果。

    大约过去了十几分钟，李道根终于点燃了雪茄烟：“黎敏军，你继续监视琴有况，捎带注意一下陶彩凤。”待黎敏军离开后，李道根继续说，“我们又得回到原来的思路上来，以静制动了。”

    然而此时，有人发现了阿木的尸体。

    案发现场在城北平房区，是一套三间平房，独门独院。这套房子原本是东院邻居给儿子盖的新房，可儿子在城内买了楼房，一直没用上，5年前卖给了阿木。邻居说阿木虽然买了这套房子，却不经常回来住，偶尔回来也都带着女人，每次带回的又不是同一个女人，所以邻居们都认为他不是好人，也就没有人和他来往。

    一小时前，邻家一只鸡飞进阿木家院子。邻居以为阿木不在家，就跳进院子，抓到鸡后好奇地走到窗前向屋内看一眼，发现沙发上放着厚厚一叠百元面值的钞票，更加感到奇怪，再仔细一看，见阿木躺在地上，胸口一个血洞，手中握着一把短刀，身旁还有血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跳过院墙回到家里拿起电话报警。

    所长带领警员赶到，发现房门紧闭，而且在里面反锁，便砸开窗户强行进入，见屋内之人已经死亡，这才向邻居打听，得知此人名叫阿木，猛然想起派出所几天前接到的一份协查通报，上面那人就叫阿木，马上拨打协查通报上的电话——李道根这才得到消息。

    李道根让黎敏军将房门打开。轩辕红谨慎地走在前面，发现外屋门坎上就有血迹，而且一直滴到里屋，直到阿木尸体旁边。阿木躺在地上，胸口一个血洞，血液早已凝结，手中握着一把短刀，手上和短刀上都染满了鲜血，刀尖粘着一点泥土，手机被丢弃一旁，上面粘有血迹……

    “如果他不自杀，我们就有线索了。”

    黎敏军遗憾地说。

    “你以为房门反锁，人死在屋内，手中握着一把血刀，胸口一个血洞就是自杀？”李道根说，“手机上有血迹，难道扎了自己一刀之后还要打电话？为什么打电话？给谁打电话？”

    黎敏军口中没说什么，心里却有点不服，人跟着李道根走访左邻右舍，心却等着轩辕红的勘察结果。然而，初步的勘察结果出来以后，却与李道根的判断完全一致——这让黎敏军又失去一回信心。

    阿木的死亡时间应该是16日夜间11点左右。屋内地面上和院落里都发现了内八字和外八字鞋印，其中一个已经确定是魏明的，另外一个与高尔夫球爆炸现场、魏明死亡现场发现的完全一致，另外手机卡不见了，沙发上的现金5万元整。

    “看来，阿木、魏明和外八字脚都是同一人在指挥。”李道根分析说，“阿木是被幕后之人临时收买的，当时只付给了定金。16日夜间，魏明与外八字脚来送这5万元酬金。应该是阿木清点钱数时，魏明或外八字脚趁机摘走了他的手机卡。清点钱数完毕，魏明与外八字脚告辞。阿木送他二人出来，刚到外屋门外，也许是魏明也许是外八字脚，突然拔出短刀刺入阿木胸部。阿木明白要被灭口，立即逃回从里面锁死外屋门，以防止二人冲进来再向自己下手……逃回里屋的阿木拿起手机要拨打求救电话，不想手机卡已被卸走，于是拔下短刀寻求自救——其实已被刺中要害，他已经无力自救了……”

    “根据现场情况，案发过程应该是这样。”轩辕红佩服地点点头，“黎敏军，你有这样一位队长，真是幸运，好好学吧。”

    黎敏军脸色顿时绯红，好像他刚才的不服已被轩辕红看透了：“可惜，仍然没有给我们留下有价值的线索。”

    “怎么没有？”轩辕红说，“刚才，李队长判断说‘阿木、魏明和外八字脚都是同一人在指挥’，这不是线索么？有的线索是明的，有的线索是暗的，像这个线索就是暗的，至少它能给出某种认定，这一认定就是今天的收获，不可小觑。”见黎敏军点点头，又说，“李队长，我可你替你教队员呢，不会怪我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吧？”

    李道根没有言语，而且回支队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抽烟，眉头凝结着……一直回到办公室，他竟然却把话题从阿木身上转移了：“我忽然想起琴有况的父亲是村里的放炮手，就是开山炸石头的放炮手。20年前我就要调查炸药的来源，可惜种种原因没有形成。”

    “你的意思是——”

    简迎迎话问半截。

    “放炮手直接接触炸药，私藏一点不是难事。高尔夫球爆炸案，轩辕红已经分析出炸药的品类和成份。如果能在琴有况父亲那里得到一点炸药，并且与高尔夫球炸弹的炸药成份相同，那么，尽管还没有证据能确定琴有况就是商百富案件的幕后人，但是，从理论上我们更有充分的理由锁定这个目标，这样我们就可以采取相应行动，变被动为主动。”

    简迎迎盯着李道根：“那——阿木的死——”

    “他只是被灭口。”李道根说，“现场只有内外两个八字脚的鞋印，一个是魏明，此人已经被灭口，另外一个，我们根本没有可以调查的思路，怎么办？这种情况下，只能放弃，不放弃也得放弃……然后，再回到原来的思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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