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志》上记载：虎丘人善于盆中植奇花异卉，盘松古梅，置之几案，清雅可爱，谓之盆景。盆景的美，世人共识，但它的美究竟美在何处呢？从《姑苏志》这段记载中，我们不难看出，它的美就在花之奇、卉之异、松之盘和梅之古上。这就比较清楚了，单就松梅而论，美就来自虬曲蟠结、横出斜逸中；换句话说，作为盆景之树，就是要让它弯曲、扭卷成世人不可多见或罕见的样子来。

    我也见过制作盆景艺人的劳作，通常用粗细的铁丝把小树的软条捆绕起来，然后弯之曲之，使它们成为各种固定的姿态；并由这些姿态使盆景生出“清雅可爱”的美感来，或亭亭玉立，或姿态绰约，或古色古香；之后出售或者展览，让更多的人享受盆景这一艺术奇葩所赐予人间的美。我所不曾见过的是，有那个人去指责这些艺人，或者状告他们对花木使用暴力，或者把他们抓起来，关进监狱里去。

    可见作为盆景之材的树，与作为枕木之材的树，与作为地板、家俱之材的树等等，是完全两样的。如果说盆景之美是人工做出来的，那么我们在旅游中，不难碰见像长在峭壁隙里的古松等，也会情不自禁地赞叹的：啊，真美！其实，照艺术模仿自然的理论，这两者原是一个师傅教的。

    说到盆景，说到树，就让人想到龚自珍的《病梅馆记》。龚老先生有很多盆梅，都是人工的，又弯又曲，他于心不忍，一一解其束缚，使它们正常健康地生长。读过此文的，印象一定深刻；但如果后人只知其梅，而不知其非梅的话，岂不有愧于九泉之下的龚老先生了吗？龚老先生对病梅可谓用心良苦，病梅身上也寄托了他太多的形而上的东西；可以这样说，病梅馆中之梅，实则非梅，人也。

    以树言人、以树言志，历来是文人们惯用的手法；因为树的高大挺直、树的茂盛和蓬勃向上的精神，与人类的良知和愿望相吻合。树必须站着生存，不像人，躺下来还活着；树的叶一年换一次，颜色从来不变，不像有些人，不断地变换颜色，却不落叶。的确，树值得人们称赞；的确，人人像树那样生存，该是多么美好。但盆景、树和人，毕竟是盆景、树和人；只要没有对待盆景之树那样去对待人的事情发现，几案上多一盆盆景，生活无疑多了一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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