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豌豆分儿女-闲话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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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本曾被禁毁的古书,叫做《豆棚闲话》,说的事理都与正统两样的,而且形式也特别,是一帮子乡间百姓,于自搭的豆棚下喝茶聊天,话题不受任何礼仪约束,朴素自由。这书我感兴趣,那久违的豆棚我也感兴趣;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豆棚瓜棚下,读来亲切诱人,恍惚就走进书里去。

    我家门前,搭过丝瓜棚、黄瓜棚,也搭过大刀豆和羊眼豆棚。这情景和书里讲的大致是一样的:“只得二月中旬,觅得几株羊眼豆秧,种在屋前屋后,闲空地国。或拿几株木头,几根竹竿,搭个棚子,搓些草索,周围结彩的相似。不半月间,那豆藤在地上长将起来。弯弯曲曲,依傍竹木,随着棚子,牵缠满了。却比造的凉亭,反透气凉快。那些人家,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或拿根凳子,或掇张椅子,或铺条凉席,随高逐低,坐在下面,摇着扇子,乘着风凉。”笔者的老家也是如此,每年三伏天里,前邻后舍的乡亲,就爱聚在某家豆棚下面,闲话三千。

    这闲话,萧山人叫做“大头天话”;或者叫做“讲造话”。在乡间,自以为是者叫做“大头佬”,“天话”该是指“天上才有的话”,在人间就无凭无据了;所以“大头天话”,即是自以为是者讲的无凭无据的话了。而“讲造话”一词,周作人在其回想录《苦茶》一书中,是有过精辟的论述的。说其中的“造”字用得好,讲自己造出来的话,本身就是种创造,原理应与作诗同。这“大头天话”与“讲造话”的内容,不外乎三类:一是家长里短,一是说书,一是鬼故事。我们小孩子们,还不到对家长里短感兴趣的年龄;三国争雄、梁山泊好汉与方腊之间的是非曲直,我们似懂非懂;倒是鬼故事,最是虚无缥缈,却最是贴近我们的生活,最怕听也最爱听。最胆大的一回,是跟几个大哥哥月夜躲在河畔边的庄稼丛里,合伙捉水鬼。

    摇扇乘凉的人是安闲自在的,吹过来的晚风是安闲自在的,豆棚上的豆花散开来的香气也是安闲自在的。还有一类故事,有让姑娘们热心的落难才子,有让小伙们爱慕的薄命红颜,往往令人一叹二叹三叹;今天,我完全可以用诗人何其芳《扇上的烟云》里的句子来概括:“分明一夜文君梦,只有青团扇子知。”但当初不懂,当初的我只爱看《大刀记》,采几角大青大紫的大刀豆,当武器耍,将虚拟于空气中的日本鬼子杀得屁滚尿流。

    著《豆棚闲话》的艾衲居士,尽管生平不详,但钱塘人则是错不了的。他引用的一首同乡诗人徐菊潭的《豆棚吟》,耐人寻味,值得录出来与人共享:“闲着西边一草堂,热天无地可乘凉。池塘六月由来浅,林木三年未得长。栽得豆苗堪作荫,胜于亭榭又生香。晚风约有溪南叟,剧对蝉声话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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