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组云南边陲镜头的组接。
伴姜小兵画外独白出片头字幕。
黎明。敌人阵地前沿丛林中,几处发亮的东西在晃动,镜头推近可看清是一张张画了油彩的脸,眼睑和露出的牙齿最为突出。镜头转到姜小兵的脸上定格。
姜小兵(OS):“捕俘分队在敌人眼皮底下埋伏了六个小时,敌人仍没出现。我有些紧张和激动,脑子很乱,不知道下一秒钟到底会发生什么。”
突然,一个穿白衬衣的敌人走出工事,露出半个身子开始小便。姜小兵和第二捕俘手陈志国突然从丛林里射向敌人。姜小兵用有力的右臂从背后制住敌人,把还没系上裤子的敌人生生拽出工事,两人一起再次滚入丛林。接着是两个人快速捆俘虏、封俘虏嘴巴的镜头。姜小兵和陈志国架着俘虏,在六个战友的护卫下迅速撤退。林子里开始有大树,光线时明时暗,使晃动的镜头充满着神秘和危机。
姜小兵(OS):“行动顺利得不可思议,日后每每想起,都跟做梦一般。我越发抑制不住狂跳的心。我是捕俘分队唯一的新兵,我是第一捕俘手,我立功了。我实现了对祖国的承诺。”
蓦地,清脆的冲锋枪点射声划破了丛林的寂静。被子弹击落的树叶纷纷落下。俘虏身体里发出一种困兽一般的怪响。大队长赵铁锤用手势作出一系列布置。八人和俘虏继续往回撤。枪声密集起来,看不到敌人藏在哪里。陈志国和另一捕俘队员相继中弹。捕俘分队开始还击,边打边撤。姜小兵和伤了胳膊的陈志国在战友的掩护下急速回撤。丛林里除了枪声之外开始有手榴弹和手雷的爆炸声。
姜小兵(OS):“刚刚听到枪响,我兴奋异常,恨不得长一双火眼金睛,马上看见并消灭三五个敌人。志国挂彩后,我才意识到了危险。”
四个捕俘队员和俘虏在一棵大树下相互警戒着在换弹夹。一颗冒着烟的手雷悄然从灌木枝上跳下,滚到树旁边。几双惊恐的眼睛盯着冒烟的手雷。一只粗壮的大手突然伸向手雷,抓起手雷向外掷出。姜小兵在扔手雷的同时作出了扑倒俘虏的动作。手雷在不远的空中爆炸了。大树周边一片寂静。俘虏爬起来要跑。姜小兵一个跃起,用左手用力制住俘虏。画面上,他的右臂已被炸断,鲜血喷射状射出,染满了整个画面。
姜小兵(OS):“我抓起手雷向外扔,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这一声剧烈的爆炸,让我永远失去了右臂。我的人生道路也从此改变了。”
推出片名:忠诚卫士。
1.云南边陲山脚下(日外)
师参谋长王国栋站在敞篷吉普的副驾驶位置上,车子后排坐着两个空军女护士,一个叫曹爱珠,一个叫张岚。一辆拉着二十几个全副武装侦察兵的大卡车紧跟着吉普车。两辆车在山脚下停下,车上的人迅速跳下车。
这时,捕俘小分队押着俘虏从树林里走出。俘虏的白衬衣已经被鲜血染花。赵铁锤这时亲自押着俘虏。八个捕俘队员,两名牺牲,四名受轻重伤。一名没负伤的队员背着一名战友的遗体,另一名战友的遗体被两名轻伤员抬着。陈志国的左手和头部都受了伤,和姜小兵一起最后走出树林。
王国栋和前来接迎的侦察兵还有两位空军护士呆呆地看着归来的捕俘小分队,相互间没有一句话,只有表情,只有眼神在传递着复杂的信息。王国栋带领人马跑向小分队。
姜小兵的眼神已经迷离,垂死和弥留的状态尽显,双腿打弯,身体在摇晃。姜小兵的主观镜头中只有两个画面,一个是插在吉普车前风翼上的在风中飘动的小国旗,一个是曹爱珠奔跑着的美丽姿势和写着悲悯和担忧的那张生动的脸。姜小兵在曹爱珠赶来前轰然倒地。
2.空军野战救护所(日外内)
侦察大队队员们拥向空军战士救护所。
大诊疗室内,护士已经给两位牺牲的捕俘队员整好面容,盖上了白床单。
外面传来直升机降落的声音。
赵铁锤和轻伤员、赶来的队员们看着一个戴眼镜的男军医和曹爱珠、张岚在救治姜小兵。陈志国躺在不远处的手术台上,扭着头关切地看着医护人员抢救姜小兵。医生电击姜小兵的胸部,姜小兵毫无反应。曹爱珠和张岚一人拿个输液针头,一个在扎腿,一个在扎胳膊,累得满头大汗,却都没法扎到血管。
眼镜医生翻开姜小兵的眼睛看看,摇摇头道:“准备后事吧。”
赵铁锤问:“你说什么?”
眼镜医生道:“他的主动脉已经干瘪了,失血性休克导致的死亡。”
赵铁锤吼一声:“你放屁!”
话音刚落,侦察兵们把枪对准了医生。
眼镜医生道:“他死了!我再说一遍:他死了!他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他死了!这是战争!”
赵铁锤冲自己手下吼:“滚出去!添乱!”转过身,“医生,他是掉了胳膊,流了不少血,可他能自己走回来。”拿起放在瓷盘里姜小兵被炸烂炸断的胳膊,“这是他自己带回来的。你再想想办法吧。他是第一捕俘手,大功臣,他应该活着。”
曹爱珠道:“吴医生,他心跳停止不足一个小时,可不可以从小腿静脉强行输血呢?咱们医院有成功的例子。”
赵铁锤道:“医生,试试吧。”
吴医生道:“试试吧。切血管。”
3.师前线指挥所(夜内)
王国栋面对沙盘站着,两个参谋拿着本子站在沙盘对面。
王国栋道:“别小看敌人增援这两个营,这是敌人的王牌,很能打。总攻时,炮火由这一带第次延伸,一直轰到这里,覆盖它。命令预备队今晚向一团右侧翼运动。侦察大队这次立了大功。”
又一个参谋跑了进来。
王国栋转身问:“怎么样?快说!”
参谋道:“有气儿了,心也扑通了,值班飞机也到了。”
王国栋用力一拍桌子:“狗日的,命大。”
参谋连说带比划,“这么老粗的针管,这个一伸胳膊抽一管,打进去,那个一伸胳膊,又打进去,输了二十几针管,还是没气。这时候,飞机来了,血浆一瓶一瓶往小腿里灌。灌了三千来毫升,有心跳了。命真大。”
王国栋道:“他抓了个连长,你给他说了没有?应该给他记大功。”
参谋摇摇头:“还昏迷着,没法说。能不能醒,还不好说。”
王国栋道:“给我接空军昆明总医院。必须让咱们师的英雄活下来,活蹦乱跳地活。”
4.山谷,空军野战救护所(日外)
姜小兵躺在担架上被抬上直升机。陈志国也被抬上了直升机。
飞机起飞了。赵铁锤带领十几个侦察大队的官兵面带忧虑目送飞机远去。
5.师前线指挥所(日内)
沉闷的炮声渐渐稀落。参谋室的参谋们兴奋地接着电话,并在纸上记些什么。王国栋入定一般面对沙盘站着。
一参谋拿着一叠纸进来:“报告!前线大捷,零三三、零七八、零一二高地已被我收复。”
王国栋转过身:“伤亡情况呢?”
参谋道:“炮火密集覆盖后,敌人的作战意志已被摧毁,三个方向都没遇到太激烈的抵抗。”
王国栋道:“知道了。给我接空军总医院白院长。我们的仗都要打完了,他怎么笨得连我的人都叫不醒呢!”
6.空军总医院重症病房区(日内)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军队医院,房子是一排排红砖的平房,院内设施简陋而朴素,操场已被设置成一个直升机停机坪。院内到处充盈着战时后方医院共有的紧张、忙乱却又庄严有序的氛围。直升机徐徐降落,一个又一个担架被战士和医护人员从飞机上抬下,被匆匆抬往一排排平房。救护车在院门口穿梭,抬下来的也是一个个担架。间或传出伤员撕心裂肺的哭喊,使医院又带上一抹残酷气息。
镜头摇至一排病房,并进入一间宽大的房间。房间里摆放了六张病床,病床床头都靠着房间的隔墙,一边摆三张床。房间里已住了五位伤员,靠门口的一张病床是空的,白床单上放着一束枯萎的野花。镜头在姜小兵的病床位置停下了。病床挨着空病床,床头上方墙上贴着一个写有“16”的纸牌。姜小兵安静地睡在床上。两个护士正在对面给两个伤员换药水瓶。对面三个伤员的下半身都被盖在白色被子里,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三个人的表情都空洞而木然。
姜小兵的眼皮开始动起来,接着,他的左手手指也动了起来。他的左手臂上扎着两个针头,一个输液,一个输血。他的左手抬了起来,朝右臂摸索。输液架因左手的拉动倾斜了,终于摔倒在地上,两个瓶子摔碎在青砖地上,血浆溅了一地。姜小兵左臂上的两个针头被扯掉了,两个红豆样的血点从针眼渗出。两个女护士忙冲了过来。
姜小兵喃喃道:“队长,别让俘虏跑掉。”
护士甲:“俘虏没跑。”
姜小兵睁开了眼睛,扭头看看右肩处渗血的纱布,喃喃道:“我的手呢?我的右手呢?”
护士甲忙按住姜小兵的左手:“别乱动!”然后用白胶布贴住了两个出血点。
护士乙在收拾地上的残局。
姜小兵用力坐了起来,左手摸摸右肩的纱布,大声道:“我的右手呢?我的手呢?”
护士甲茫然地摇摇头,“手?你住进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右手。”
姜小兵激动地喊:“我有右手,我把右手带回来了,你们为什么不把它接上?你们是不是嫌麻烦,把它扔了?”
曹爱珠进来了:“姜小兵,有啥问题你问我吧。”
姜小兵打量打量曹爱珠,“我好像见过你。”
曹爱珠扶姜小兵躺好:“是见过。你挺勇敢的,命挺大。你的右臂炸烂了,没法接。你能醒过来,已经谢天谢地了。”
对面十八床把被子掀起来,露出自己断掉的左腿:“兄弟,比起牺牲的战友,我们都是幸运儿。你们也把被子揭开,让新来的兄弟瞧瞧。”
十九床揭开被子,露出了断掉的右腿。二十床揭开被子,露出了断掉的双腿。
十八床道:“兄弟,谢谢曹护士吧,你昏迷这些日子,她天天夜里过来喊你,生怕你醒不过来。”
张岚扶着陈志国进了病房。姜小兵不说话,大胆地看着曹爱珠。
陈志国大叫一声:“兄弟,你终于醒了。”扑在姜小兵身上呜咽起来,“兄弟,活着真好。”
姜小兵不理陈志国,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曹爱珠。曹爱珠把对面三个伤员的被子盖好,冲姜小兵嫣然一笑,出了病房。姜小兵伸手拍着陈志国的后背,目光却追随曹爱珠而去。
姜小兵(OS):“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特别亲。入伍前,我练过十年武,认识许多小兄弟小姐妹。可是,没有一个女孩给我带来过这样的感觉。这就叫一见钟情吧。这时,我不觉得赢得曹爱珠的爱有多难,也没有意识到少一只右手的我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
7.军前线指挥部会议室(日内)
轮战部队军指挥部的会议室设施非常简陋。七八个军首长围坐在条桌周围,翻看着手里的材料。他们都穿85式军装。
首长甲:“姜小兵的事迹是很过硬,材料搞得也扎实。不过,早过了评选材料上报截止期。”
首长乙:“我听说一百枚金质奖章都各有其主了。”
政委道:“我作个发言吧。我认为姜小兵同志有资格参加这次评选。让不让他参评,评不评得上,这是总政首长和团中央领导的事情。及时让上级知道我们军出现的英雄和典型,是我们的职责。我的意见是马上派专人把这份材料直接送到总政和团中央。同意的请举手。”
全体与会人员都举起了手。
8.空军总医院重症病房(日内)
姜小兵穿着病号服,就着床头柜,用左手吃饭。尽管他很小心,但因不熟练,还是有米粒和菜掉在床头柜上。曹爱珠在给陈志国换药。姜小兵边吃,边偷眼看曹爱珠。
张岚拿着一张报纸进来了,“姜小兵,姜小兵,你大喜了,得了一枚边陲儿女金质奖章。一百零一人得金质奖章。”
曹爱珠探头看看报纸,“真棒!祝贺你!”
姜小兵道:“小曹……”
曹爱珠打断道:“小曹?没大没小的,我比你大,得了金质奖章也要管我叫声姐。叫啊?”
姜小兵道:“曹护士……”
曹爱珠笑起来:“全院的护士都说你嘴甜,姐呀妹呀的,叫得多亲热,怎么一叫我就成了曹护士了?”
姜小兵道:“你跟她们不一样。你看我十五分钟用左手吃了一顿饭,你觉得吃饭还用不用练了?”
曹爱珠把姜小兵的饭碗移开:“掉了二三十粒米。左手吃饭,练了一个半月,掉这么点米,多不多呢?不多。可是一想什么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又觉得掉得太多了。隔壁三十七床,也是丢了右臂,左手食指也伤了,跟你前后脚进来,一周前,他吃饭时,一粒米都没掉过了。这不是能力问题,是态度问题。一等功臣,边陲优秀儿女金质奖章获得者,姜小兵同志,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姜小兵认真地看看曹爱珠道:“从明天开始,不,从今晚开始,姜小兵不会再浪费一粒粮食。”拿起饭碗,用舌头把碗中的残米仔细舔过,然后又用手把床头柜上的米粒归拢一起,抓起来全部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小曹护士,你的批评,总能使我进步。希望以后你能经常批评我。”
曹爱珠无奈地摇摇头,“好吧。”端上瓷盘出去了。
张岚跟了出去。
9.空军总院路上(日外)
张岚追上去:“哎,曹姐,这个姜小兵怕是爱上你了。”
曹爱珠道:“别瞎说。这个小屁孩,还没长开呢!”
张岚道:“万一他要追你呢?他是战斗英雄,你好拒绝吗?接受,他是……你心甘吗?”
曹爱珠笑笑:“谁求爱都接受,我早嫁八百回了。我还对付不了他?真是的。”
张岚仍在担心,“他和那些飞行员可不一样。”
曹爱珠道:“他长两个鼻子四只眼?”
10.空军总医院路灯下(夜外)
姜小兵把照片递给陈志国:“干什么的?”
陈志国道:“大学生,她爸是个副市长。”
姜小兵道:“你是娶她还是娶她爸?”
陈志国道:“一起娶。改革开放好几年了,讲点实际不算啥。小兵,婚姻这事儿,还是要量力而行……”
姜小兵提高了声音:“啥意思?”
陈志国道:“啥意思?成把成把的飞行员,人家都没打上眼,你一个大头兵,算哪棵葱?”
姜小兵道:“你小子,眼力不错嘛。”
陈志国道:“咱俩提干,那没问题,可是……”
姜小兵道:“我不就是少了一只手吗?陈志国,你给我听着:就是她了,换个仙女我还不要呢!我一见她,就觉得她是我的好老婆。”
陈志国问:“你准备怎么动手?”
姜小兵道:“不告诉你。你以为就她牛?入伍前我在合肥,屁股后面起码跟个加强排。不说这个了。走,回去帮我写封信。”
陈志国道:“写情书啊?”
姜小兵道:“给我爸我妈写信。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出去作报告,水平都下降了。家里会不会出啥事了。”
11.师前线指挥所(日外)
人员一片忙碌,正在作搬走的准备。赵铁锤正在钉一个木箱。王国栋坐着敞篷吉普车过来了。
赵铁锤举手敬礼:“师座,进展顺利。您回来干什么?我负责搬家,您还信不过。”
王国栋面有怒色:“我敢相信你吗?”
赵铁锤挠挠头:“师座,我哪里……”
王国栋厉声道:“严肃点!这里只有王代理师长!伤兵家属工作,你处理的那叫一塌糊涂。”
赵铁锤道:“行动一结束,我就给十二个伤兵家里写了慰问信,又让他们及时给家里写信,免得家里人挂念……”
王国栋道:“姜小兵没了右手,你让他怎么写信?”
赵铁锤道:“我疏忽了。”
王国栋道:“你的疏忽,差点让英雄的母亲送了命!”
赵铁锤惊道:“这么严重。”
王国栋道:“儿子负了伤,又立了一等功,又得了金质奖章,你那个狗屁慰问信又没说伤在哪里,儿子呢,又没个亲笔信,哪个当妈的能坐得住?”
赵铁锤道:“人在哪儿?”
王国栋道:“下午送她去昆明看儿子。做事有前手没后手,天天跟着你们擦屁股。”
12.空军总医院病房(日内)
姜母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她坐在床边,用欣赏的目光看姜小兵用腿夹着苹果削皮。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姜小兵把一条完整的苹果皮挑起来给母亲看,正好看见刚进病房的曹爱珠,把苹果放到母亲手里,“您吃。你看我挤牙膏吧。”
姜小兵把牙刷放在床头柜上,拿起牙膏,手指一压一拖,就把牙膏挤好了。
姜小兵说:“妈,你还担心什么?你问志国,我洗澡搓背都不用他帮忙。”
陈志国道:“完全属实,大妈。”
姜母道:“还没趴下,挺好。”
张岚问:“大妈,小兵说他小时候跟人打架,就是他没理,只要打赢了,你就高兴,要是打输了回家,你会揍他一顿。这是真的吗?”
姜母咔嚓咔嚓咬着苹果,“有这回事。”认真打量打量几个看热闹的护士:“哪位是小曹护士?”
曹爱珠应道:“是我。”
姜母又看看曹爱珠,啧啧嘴:“俊!”给几个护士鞠个躬,“我儿子让你们费心了。”
曹爱珠道:“应该的。”
姜母道:“我的儿子我知道,你们不会白疼他。放心吧,他肯定不会是个废物。”
13.空军医院曹爱珠住房(夜内)
张岚问道:“老太太怎么样?”
曹爱珠道:“可别乱称呼,人家还不到五十。要强,有其母必有其子。天底下还有这样带孩子的母亲!”
张岚吃惊地望着曹爱珠:“曹姐,你怎么能赞美这样教育孩子呢?我看你是被这个一身匪气的独臂英雄吸引住了!”
曹爱珠道:“别一惊一乍的。他只是跟别的伤员不一样。”
张岚道:“很危险,你知道吗?”
曹爱珠道:“放心,我不是个浪漫的小女孩。”
14.空军总医院病房(日内)
姜母拿着一叠照片给陈志国看:“都给小兵写过那个啥子信?”
陈志国道:“求爱信。大妈,这些姑娘至少心里有你家小兵,可惜他不想从这里面选。”
姜母道:“那是他没看上。合肥等着给我做儿媳的也排着队呢!”拿起袜子闻闻,“一只手洗衣服不方便。有洗衣机帮忙,也不怕。”端着一盆脏衣服出去了。
15.总医院招待所(夜内)
曹爱珠拿着刚刚做好的右手臂假肢给姜母说:“阿姨,戴上这个,小兵看上去就和正常人一样了。这个接口,做起来挺费劲,工厂我都跑了五次。”
姜母拿起假肢抚摸着:“让你费心了,曹姑娘。你看,小兵的命是你救下的,还不知道咋谢你,你又给他做了……”
曹爱珠道:“这是我的工作。阿姨,不早了,您休息吧。明天,我让小兵戴上让你看看效果。”拿上假肢拉门出去了。
姜母望着弹开的房门,两眼空洞,茫然不知所措,眼睛深处,藏着深深的担忧。
16.总医院病房(夜内)
张岚拿着大镜子站着。姜小兵戴着假肢,穿着军装,在镜子前摆着各种姿势。
曹爱珠道:“行了,别臭美了。明天让你妈看看。”
姜小兵道:“不!我现在就去。”迈出病房。
曹爱珠跟出去:“你急什么你?”
17.总医院招待所(夜内)
姜母从旧式帆布包里取出新织的一件毛衣,一件毛裤,还有剪刀、针线包、织衣针等物件放到床上。然后,她把毛衣和毛裤在床上摆出一个人形,伫立在床边看。看着看着,眼泪扑嗒扑嗒掉了下来。她坐在床边,又举起毛衣,用泪眼对着电灯看。
外面,姜小兵和曹爱珠走到门口,隔着半掩的门,看到这一幕。曹爱珠拉姜小兵站住了。
姜母伸手想把毛衣的右边袖子拆掉,手在抖动,几次都没成功。突然,姜母拿起剪刀,激动地把右边的袖子剪了下来。姜母拿起断袖看看,哇地哭出了声。她用断袖堵住了自己的嘴,呜呜地抽咽起来,浑身剧烈地抖动着。
曹爱珠擦擦眼泪,把姜小兵拉走了。
18.昆明火车站月台(日外)
大部分旅客都上了车,开车前的铃声已响。戴着假肢,穿着军装的姜小兵还在和母亲说话。
姜母问:“小兵,你喜欢曹姑娘?”
姜小兵愣住了。
姜母道:“是个好姑娘。眼力不错,儿子。她呢?有没有对象,心里有没有你?”
姜小兵道:“不知道。”
姜母道:“她是官,你是兵?对吧?”
姜小兵道:“眼下是这样。以后,很快我也会提干的。”
姜母道:“你有把握?志国说追她的飞行员都排成队……”
姜小兵道:“妈,你上车吧。”
姜母道:“这军功章,这称号,能帮你,也帮不了你。这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酒席。这报纸,那电视,不会天天登你、照你。你呀,就是你自己,啥事只能靠你自己,只能靠少了一条胳膊的你!”爱怜地摸摸儿子的脸。
姜小兵点点头:“我明白。”
姜母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包袱,“我给你织的毛衣毛裤,拿着。曹姑娘是咱们家的恩人,万一回绝了你,也别记恨人家。我走了。”拎着帆布包上了火车,转身在车厢门口大声说:“我用毛衣袖子织了双手套,她要是能答应,你把手套送给她。护士干活,冬天冻手。”
火车徐徐开出站台远去了。
姜小兵把包袱放在月台上,用左手慢慢把包袱皮打开,拿起露手指头的毛线手套看看,又把少了右袖子的毛衣拿起来看。几个车站工作人员和送站的人奇怪地看着姜小兵。
19.昆明一大礼堂(日内)
礼堂内座无虚席。主席台的上方横挂一标语,上写:独臂英雄姜小兵事迹报告会。听报告的多数是朝气蓬勃年轻的脸。曹爱珠和张岚拿着药箱坐在后排一个角落里。台上一张条桌后面坐着身穿军装胸戴一枚一等功军章和一枚金质奖章的姜小兵。
姜小兵充满自信地回答一个问题:“养伤的这些日子,我看了一本书。有一个故事说:居里夫人获得诺贝尔奖后,她的女儿就多了一个玩具,这个玩具就是一枚诺贝尔化学奖奖牌。朋友知道后,问居里夫人为什么这么对待荣誉?她说:任何荣誉都不关未来。等我有了儿子,我这两枚奖章,也会成为他的玩具。”
掌声。如雷鸣般的掌声。曹爱珠没有鼓掌。
张岚拍着巴掌:“哎,鼓掌啊。”
曹爱珠道:“这叫聪明机智,不用鼓。”
姜小兵接着道:“刚才那位同学问我什么是军人的精神,我回答得不够全面。她问我以后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奔赴战场,我没正面回答。现在我再作个补充。美国二战时有位英雄,他在弥留之际留下这样一句话,这句话完全可以注解什么是军人的精神。他是这样说的:只能为国捐躯一次,是我作为军人的最大遗憾。我比这位美国的同行幸运,我为国捐躯一次后,又被空军的医护人员救活了,我愿意为祖国第二次捐躯。”
掌声。能有力量掀掉天花板的掌声。这次,曹爱珠情不自禁地鼓掌了。
张岚拼命拍着巴掌:“牛!真牛!”
主持人站起来,用手势示意大家停止鼓掌:“请安静!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半小时,我们的英雄已经很累了。最后一个提问的机会……”
话音未落,一个青年教师模样的男子站了起来:“姜小兵同志!国家总要人去保卫,我不保卫,别人也要去保。既然战争降临到我的头上,就要准备死得像个样子。我死了,另一个青年就会生活得更好。我这个家庭失去一个人,另一个家庭就会团圆,我的母亲流泪,另一个母亲就不会流泪。你这番话讲得很好,很实在。我也相信你现在仍然有再次为国慷慨赴死的勇气。我要说的是,如果有你那样的机会,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成为你现在这种英雄。在我看来,你在捕俘过程中的表现,只能表明你只是过了成为真正英雄的第一关。我认为,如果十年后、二十年后,仍有英雄事迹在你身上出现,你才能成为当之无愧的英雄。我的问题是:你为成为这样的英雄,都作了哪些方面的准备?”
会场早变得鸦雀无声。曹爱珠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台上的姜小兵。姜小兵显然和大多数人一样,没想到会有这样尖锐的问题提出,脑子里肯定是一片空白。他久久地坐在台上,没有说话。
姜小兵(OS):“我十九岁生活的那个年代,是一个激情四溢的英雄年代。十九岁的我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位朋友提出来的尖锐问题。你准备好了吗?我确实被问住了,由滔滔不绝,变成了结结巴巴。那时的我,对于未来的考虑就如当年的一首流行歌《跟着感觉走》。”
20.空军总医院大门口(日外)
姜小兵和十八床紧紧相拥一起。
十八床咧着大嘴,泪流满面道:“兄弟,我们残了,可我们没废!这身军装,我还没有穿够啊!我真的不想脱军装啊!”
陈志国把十八床拉开,“行了老刘!脱了军装,回家当轮椅厂副厂长,没亏!”把拐杖夹到十八床腋下,“给别人留点时间。”
姜小兵转身看着曹爱珠、张岚和七八个伤员战友,“兄弟们,咱们是该作好准备了。祝你们一路走好。别替我担心,别看我只剩一只胳膊,只要我想要的,肯定跑不掉!”掏出一个信封走到曹爱珠面前,“小曹,曾爱珠,这个留给你。再见了。”上了吉普车。
吉普车开走了。
21.总医院曹爱珠的房间(日内)
靠窗的桌子上摆了六张巴掌大的白色硬纸片。纸片上每张都画有手拉手的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男孩用绿色彩笔画,女孩用红色彩笔画,画的水平也就是幼儿园小班的水平。男孩和女孩下面,歪歪扭扭写着姜小兵和曹爱珠两个名字。这显然是姜小兵左手的杰作。
曹爱珠和张岚探头看看,直起身又相互看着。
张岚道:“怎么样?他发起进攻了,火力还挺猛。”
曹爱珠把纸片收起来,“我还以为他能想出多高的招呢!火力侦察而已。”
张岚道:“你准备怎么办?”
曹爱珠道:“不理他。”
张岚道:“不是办法。曹姐,选个飞行员谈着吧,这样他才会知难而退。”
曹爱珠道:“让我主动去选?没门儿!个个都是胆小如鼠,死要面子,怕我说不。这种直来直去,要好得多。”
22.侦察大队营区外操场(日外)
侦察大队一两百人列队站好。赵铁锤和一个军官站在队前。
王国栋代师长坐在敞篷吉普车的前排,姜小兵和陈志国胸戴大红花站在敞篷吉普车后排。吉普车停在队伍正中。
王国栋大声道:“我们的英雄姜小兵、陈志国回来了!”
兵阵向姜小兵和陈志国致礼。姜小兵用左手,陈志国用右手向战友还礼。接着,热烈的掌声响起。
姜小兵和陈志国激动而忘情地跳下车,先和赵铁锤拥抱,然后和战友们拥抱。很快,侦察兵们把两个英雄团团抱在中央,场面热烈而感人。
23.南疆师部王国栋办公室(日内)
王国栋踱着步,一手托着下巴,像是在作什么决断。赵铁锤一直在盯着在专心看信的姜小兵。
姜小兵大惊失色,把信放到办公桌上:“师长,赵科长,你们想让我脱军装?你们想让我去残疾人基金会当什么副理事长?”
王国栋道:“人生就是一个选择和取舍的过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姜小兵道:“我还没当够!”
王国栋道:“你听我说。战争对于我们军来说,已经结束,年底部队就要返回原防区。以后,和平发展是国家的中心任务。你们省很重视你,这个副理事长,职位不低,相当于副厅级。给你这个刚刚提干的年轻军官,安排这么高的职位,体现了党和政府对你这个英雄的关怀……”
姜小兵喃喃打断道:“我只当了两年兵,碰巧打了一仗,抓了个舌头,这就脱军装,我真的不甘心。我爷爷当了六年兵,打过老蒋打过美帝,我爸爸当了五年兵……我真的不想脱军装。”
王国栋道:“你还有另一个选择:上军校,然后回部队带兵。”
姜小兵道:“我要上军校!”
赵铁锤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姜小兵道:“只要不脱军装,我啥都可以放弃。”
王国栋道:“姜小兵,你记着:部队留下你,不是想养一个戴着光环的英雄,而是希望你能变成一个优秀的带兵人。”
姜小兵道:“请相信我……”
王国栋道:“用事实回答吧。”
24.云南某县城邮局(日内)
陈志国把写好的电报交给姜小兵:“加急电报,是不是太罗嗦了?”
姜小兵看看电报:“短了说不清。把你的钱都贡献出来。”把自己身上的钱也掏了出来,“数数。”
陈志国把钱数数:“一共一百二十一块六毛。你这种打法,行吗?”
姜小兵拿着电报纸递给营业员,“算算多少钱一封。”
营业员拨打着算盘:“十九块八毛六。”
姜小兵把钱递过去:“把这封电报重复发六份。”
陈志国惊叫道:“啊!你疯了。仗不是这么打的,伤亡太大。”
姜小兵道:“为了重要的胜利,可以不计伤亡。同志,发出去。”
25.总医院曹爱珠单身宿舍(夜内)
桌上摆了五份电报,曹爱珠背靠墙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张岚拿着一封电报念道:“我人生的另一场战役马上就要打响。作为互为救命恩人的战友,我需要你来为我壮行。从明天起,我将天天到县城汽车站等你。如果在九月一日前,见不到你,我将放弃去南京读书。天呢!投原子弹了,起码是集束炸弹。当断不断,必留后患。”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飞行员的照片,“你选一张,给他寄过去。”
曹爱珠道:“我不想骗他。这是你的候选丈夫,这么做过分了。我去见见他。”
张岚道:“啊?刚打过仗的野战军兵营,你也敢去?看他这种疯劲,你以为他不敢把你这生米做成熟饭?不能去。”
曹爱珠笑道:“你还真把他当土匪了?一只胳膊,还想带兵,有种。他爱我,并没错。残疾人,心理都脆弱,我不想伤他太狠。”
张岚把照片收好:“出了事儿,别怪我。”
26.侦察大队简易营房(日外)
陈志国从地上捡起摔碎的小相框,自言自语着:“出事了?”
赵铁锤推门进来,“人呢?客人呢?”
陈志国道:“客人?什么客人?”
赵铁锤道:“小兵的未婚妻呀!”
陈志国吞吞吐吐道:“噢,出,出去散步了。”
赵铁锤道:“让食堂加几个菜,晚饭我陪客人吃。这小子还真不是吹牛。”转身走了。
陈志国把镜框的玻璃渣子抖到地上,对着曹爱珠的照片说:“没那意思,你跑来干什么?唉,怪不得人说:女人的心,天上的云。”
27.山间简易公路上(日外)
曹爱珠背着小包自顾自往前走。姜小兵单手骑着三轮摩托慢慢跟在一旁。
姜小兵央求道:“上车吧,有话好好说。离县城还有十几里路呢。这会儿没有班车。”
曹爱珠站下来,指着姜小兵的鼻子说:“你这个小偷,阴谋家!谁是你的未婚妻?你太过分了你!”
姜小兵赔着笑,“读书人偷书不叫偷,恋爱中人偷个心上人的照片,能叫偷吗?爱珠,我是认真的。”
曹爱珠纠正道:“叫我曹爱珠。你这个土匪!姓姜的,在你的战友面前,我给足了你的面子。从现在起,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有你这种求爱的吗?”
姜小兵道:“你是院花,不这么办,我有戏吗?我是真心的。”
曹爱珠正色道:“姜小兵,你听着:你我只是战友关系、医患关系,撑死了,还有个姐弟关系。永远如此!”
姜小兵道:“你总是要嫁人的。嫁给我有什么不好?我也提干了,你嫁给我不丢人。你看,我连摩托车都能开,我用得着你照顾吗?你跑什么?”
曹爱珠拦下一辆城乡班车,上去了。姜小兵傻呆呆地看着曹爱珠坐上汽车从身边驶过。
曹爱珠从车窗探出头丢下一句:“姜中队副,姜疯子,姜骗子,一路走好,永别了——”
姜小兵把摩托发动起来,开足马力朝汽车追去,和汽车并行后,大声喊:“曹爱珠,我不会放弃的——决不放弃!你是我锁定的第二个俘虏,我一定要抓住你!你跑不掉,你肯定跑不掉!下周二,你要到昆明火车站送我!”
曹爱珠从车窗里探出头:“你做梦!”
对面过来一辆手扶拖拉机,姜小兵放慢速度,躲闪不及,只好把三轮摩托朝山坡上开。曹爱珠急忙跑到汽车后排座位,隔着玻璃往后面看。看见姜小兵在愤怒地踢摩托轮子,曹爱珠开心地笑出了声。这一幕惹得车上的几个乘客会心地笑着。
28.昆明火车站(夜外)
旅客都上了车,只剩下姜小兵一人拎着一个帆布旅行包在月台上向进站口张望。开车铃声响过后,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起来。在一个方柱后面,曹爱珠挣脱张岚的手,理理头发,朝姜小兵走过去。姜小兵扔下旅行包,朝曹爱珠迎了几步,又站住了,得意地笑着看着曹爱珠走近。
曹爱珠道:“别得意,我只是顺便来送送你。张岚她姑妈……”
姜小兵道:“都一样。你真漂亮,衣服也漂亮。”
曹爱珠道:“谢谢!快上车吧。”
姜小兵伸出左臂揽住曹爱珠,吻住了曹爱珠的嘴!几秒钟后,曹爱珠用力推开姜小兵,顺手打了姜小兵一耳光。
曹爱珠骂道:“混蛋!你怎么敢对我这样?”伸出发抖的手摸摸嘴唇,“没有一个男人敢这样!”
姜小兵从口袋里掏出母亲织的手套,“我也没有亲过别的女人。这双手套是我妈用我的毛衣多余的袖子给你织的,给你。我要回家看看。我要告诉家里人,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会给你写信的。为了配得上你对我的爱,我一定加倍努力。”又在傻呆呆站着的曹爱珠的额头上亲一口,拎着帆布包上了车。
曹爱珠拿着手套,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僵僵地站着。
列车缓缓启动了。张岚跑了过来。
张岚道:“为什么只打一个耳光?你只打一个耳光,这就叫吻别了,你懂不懂?”
泪水从曹爱珠的眼睛里溢出,她的表情似笑似哭,极其复杂。
29.合肥火车站旁(日外)
三间老式平房伫立在铁路旁。姜母从屋里走出,小心把门掩上。这时一个高挑的少年拎着书包穿过铁路跑向房子。
少年喊:“妈,我哥呢?”
姜母道:“小声点。坐了两天火车,补觉呢!”
少年道:“我要看看他。”
姜母道:“等他醒了。”
少年道:“不!要不我喊了。”
姜母道:“看一眼就出来。”
少年小心推开门,蹑手蹑脚进去了。
30.合肥,姜小兵家(日内)
姜小兵穿着军装,正在靠窗的床上熟睡。墙上的玻璃相框里,摆放着家里人的照片。有爷爷穿志愿军军服的照片,有父亲穿着五五式上等兵军装与母亲的合影,有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有姜小兵背着弟弟嬉闹的照片,有姜小兵胸戴军功章的照片。姜小兵没戴假肢,袖子是空的。
姜小民蹲在床边,伸手提起空衣袖,顿时泪如泉涌,哇地一声哭起来:“哥——啊——啊——”
姜小兵翻身坐起来:“小民,你哭什么?”
姜小民仰着泪脸:“哥,以后你咋办?回家吧,我侍候你一辈子。”
姜小兵伸手擦擦弟弟的眼泪:“我啥都能干,马上去读军校了,毕业后我还要带兵呢!好好读书。”
姜母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俩儿子。
31.一组镜头
伴以下组接镜头,出姜小兵画外音。
姜小兵戴着红色学员肩牌坐在南京政治学院的教室里听课。
姜小兵在阅览室用左手抄写《资本论》。
姜小兵在宿舍里写信。
姜小兵穿着夏常服和冬装数次出现在南京街头的同一个邮筒前,朝邮筒里投信。
曹爱珠坐在书桌前拆信、读信、写信。
姜小兵左手用毛笔在宣纸上写八个大字:平时忘我,战时忘死。
曹爱珠在宿舍展开姜小兵的书法作品。
姜小兵和几个学员一起上台从学校领导手里接过红色的毕业证书。
姜小兵(OS):“南京求学的日子,匆忙而充实。因为少了右手,我必须花费很多的时间学会生活的基本技能。为了让左手能熟练地书写,我把《资本论》抄写了三遍,写坏了十六支钢笔。考试和写情书,要求我必须这么做。后来迷上了书法和绘画,更多是想让爱珠忘掉我是个有残疾的人。谢天谢地,爱珠终于答应做我的右手了。她的这个决定,对我的人生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在去八连上任的路上,看着太湖周边关不胜收的景色,我心里很得意。那时的我是自信到了狂妄的我,根本没有想过带兵之路会走得那么艰难。”
32.太湖湖畔八连营区(日外)
吉普车穿过如画一般的太湖风景区,驶入八连的营区。八连一百多个干部战士已经在灯光球场上列队站好。吉普车在兵阵前停下了。
值班排长喊:“立正——”
连长朱常有和姜小兵下了车。此时,已经实行军衔制,朱常有和姜小兵的肩上都扛着陆军上尉军衔。
值班排长报告说:“连长同志,部队集合完毕,请指示。”
朱常有走到兵阵的正面:“同志们!请稍息!他就是我们新来的指导员姜小兵同志,大家欢迎指导员讲话。”
热烈的掌声。
姜小兵用左手还了个标准军礼道:“我刚刚上任,除了对八连的光荣历史比较熟悉外,我对八连的今天,一无所知。毛主席说: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今天我就不讲了。解散。”
33.八连营房(日内外)
一间营房里,摆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十分简陋。一个长得很精神的列兵正在仔细擦拭桌子。朱常有和姜小兵进来了,列兵连忙立正站好。
朱常有道:“胡凯,这就是咱们的姜指导员。”
胡凯大声道:“姜指导员好。”
姜小兵伸手拍拍胡凯:“挺精神。”
朱常有道:“指导员的右手不大方便,从今天起,你就是他的右手。”
胡凯道:“是。”
姜小兵道:“连长,我真不需要照顾。该会的我都会了,还有不会的,我会尽快学。”
朱常有道:“指导员,咱们师是主力,咱们连是全训连,集体行动多,就让他帮帮你吧。”
姜小兵道:“真的不用。我啥都会。”
34.八连姜小兵宿舍(晨内)
姜小兵的被子叠了一半,他坐在床上,伸出左手在右半身用力地抓挠,表情很痛苦。
胡凯跑进来:“指导员,你怎么了?”
姜小兵道:“天要下雨,身上的弹片……你快去出操吧。”
胡凯道:“团长去了五连,正朝咱们连走……”
姜小兵跑了出去。
35.操场(晨外)
八连的战士正在进行分列式训练。赵铁锤团长走了过来,眯着眼看看队伍,扭头看见姜小兵从远处跑来。
赵铁锤大声喊:“朱常有——”
朱常有跑过来报告:“到!”
赵铁锤道:“你在干什么?”
朱常有道:“团长同志,我正在带操。”
赵铁锤道:“你好像也打过仗吧?”
朱常有道:“打过。”
赵铁锤道:“立过功没有?”
此时,姜小兵已经跑到赵铁锤身后停下。
朱常有道:“立过一等功。”
赵铁锤道:“七等功?没有七等功啊!到底是几等功?大声说。”
朱常有表情痛苦,大声说:“一等功。”
赵铁锤道:“失敬!你是一等功臣,还出什么操?带什么操?你动动嘴,谁敢不听你这个一等功臣的?”扭头扫了姜小兵一眼,丢下一串冷笑,起身走了。
姜小兵一脸尴尬,呼吸局促。
36.灯光球场(夜外)
身穿大校服的王国栋和穿着上校服的赵铁锤从一辆吉普车上下来。一个值班的少尉跟着跑了过来。灯光球场的灯全亮了。接着,一阵紧急集合的军号声划破夜空的寂静。王国栋抬腕看看手表,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一排营房。
37.八连营房(夜内外)
镜头从左至右摇过十几间营房。各个房间都没开灯,借助外面的一些灯光,可以看到每间房内晃动的人影。镜头摇到后面几间房,已有动作快的战士背着背包蹿出房门。朱常有背着背包跑了几步,看见了王国栋师长和赵铁锤团长,忙往回跑。
朱常有拉住奔跑过来的胡凯:“师长来了,快去帮帮指导员。”
两人迅速分开,朝两个方向跑去。
姜小兵在房间里打着背包。他把被子拿到地上,因不能开灯,他脚被什么东西一绊,摔倒了,撞出满屋的叮当响。
胡凯推门进去:“指导员,快,我来帮你。”
姜小兵爬起来:“不用!你快走。”
胡凯道:“师长来了,快——”
姜小兵把胡凯推出去:“你能帮我一辈子吗?八连不能造假!快走——”
胡凯背着被子包跑走了。姜小兵跪在地上继续打背包。
38.灯光球场(夜外)
队伍已基本成形。胡凯已跑进队列,朝朱常有摇摇头。
朱常有看看表,“都有了,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短促有力的报数声响成一片。视野里,还是没有姜小兵的身影。
朱常有转身跑向王国栋,举手敬礼:“师长同志……”
王国栋挥挥手,“你也入列吧。我来指挥队伍。”
朱常有答一声:“是!”跑到队伍最前面站好。
王国栋和赵铁锤面向营房站着。姜小兵背着一个捆成十字的背包,左手抓住假右手,怪模怪样地跑过来。显然,他的假臂没有安好。他的额头上已渗出了汗珠儿。
姜小兵立正喊道:“报告!”
王国栋道:“入列!”
姜小兵跑到朱常有身边站下,做了个向后转的动作,因为紧张和平衡问题,他这一系列动作相当不规范。
王国栋看看手表:“我讲一下!”
兵阵自动立正。
王国栋道:“稍息。1963年,我是八连的列兵。1968年,我升任八连第三十九任连长。这一年,八连刚刚组建二十二年。二十二年有三十九个连长,为什么?并不是这些连长升任得快,而是因为有二十六位连长在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了。第八任连长,任职时间只有七个小时。八连的名声是打出来的,八连的任何一个兵,都应该具备当连长的能力。这次紧急集合,八连用了五分钟二十八秒,是个很差很差的成绩。八连是师里确定的基层达标种子连。三年后,我希望八连的荣誉室里多挂一面鲜艳的锦旗。你们,从上尉连长、指导员到列兵,如果觉得执行这项任务有困难,都可以申请调离。”扭头朝吉普车走去。
赵铁锤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姜小兵,跟着王国栋上了车。吉普车开走了。
车上,王国栋闭上了眼睛。
赵铁锤扭头道:“师长,压垮了怎么办?”
王国栋道:“调他到机关疗伤。慈不带兵,他应该明白。”
朱常有等吉普车走远了,苦笑一下,下达命令:“解散!”
姜小兵大喊一声:“等等!”左手把假肢从右衣袖中拽出来,跑到队伍正面面对一百多名战士站下,又把不成样子的背包取下来:“半年后,我的所有训练科目,除了双杠,如果有一个科目低于全连平均水平,我自动滚出八连。在此期间,我拒绝任何人、任何形式的帮助。解散!”左手拿起假肢,用假肢挑起背包扛在左肩上,独自朝营房走去。
队伍并没有解散。一百多双眼睛用各式各样的眼神目送姜小兵远去。
39.八连姜小兵宿舍(日内)
姜小兵用手、嘴、脚配合着打背包。因为力量不大,打成的背包松松垮垮,他用左手拎起背包抖抖,背包散了。
姜小兵一次又一次地用手、嘴、脚配合着打背包,他的嘴在流血,血把背包带都染红了。他嘴里发出一声怪叫,猛一用力,背包带断了,他一个后仰跌坐在地板上,半颗沾血的牙齿从口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条红线,跌落在青砖地板上。姜小兵挪挪身子把牙齿捡起来,对着门口的光亮,眯着眼看着。
40.单杠训练场(日外)
姜小兵单手抓杠做上杠练习,一次又一次摔倒在沙坑里。
战士们在不远处朝这边张望,表情随着姜小兵的一次次失败而变化。朱常有过来看看这种场景,做手势让战士们离开。
战士们散去了。朱常有看见姜小兵终于上了单杠,正要鼓掌,便看见在杠上失去平衡的姜小兵再次摔在沙坑里。
姜小兵强撑着爬起来,又一次伸出左手抓住单杠,尝试上杠。
41.五公里越野训练场(日外)
姜小兵背着背包,带着全副武装,沿着坡路跑。由于没有右臂,没法保持运动中的身体平衡,跑着跑着,人就往右边斜过去。姜小兵在路中间摆个石头做标识,退后几十米,伸出左手朝石头瞄瞄,撒腿就奔石头而去。石头慢慢偏离他眼睛的焦点。他怪叫一声,想用腰部力量修正自己奔跑的方向,谁知用力过猛,脚下一打绊,人摔倒在路边滚几个滚掉到沟里去。
躲在远处树林里观看的朱常有和胡凯蹿出树林,看见姜小兵从沟里站起来,两人又躲进树林。
姜小兵的头上、手臂上已经挂彩,血珠在往外渗。他伸手抹了一把龇牙咧嘴的脸,面部有些狰狞地看着高处的一棵树,两腿又飞奔起来。
42.射击训练场(日外)
姜小兵练习卧姿装子弹的科目。他单手拎着冲锋枪,朝靶位奔跑,卧倒。还是因为无法保持身体平衡,他卧倒后由于右边没有支撑抵消身体强大的惯性,面部重重地蹭在地上。他抬起头,看看远处的靶子,嘴里流出的血已把下唇和下巴上沾上的黄土染红。
姜小兵爬起来,后退几步,做了几个向左侧身的动作,再次扑向靶位。很不幸,他的嘴再次和大地发生了亲密接触。他抬起来的脸上又有了新伤。他焦急的目光着火似地盯着远处的靶子,左手伴着从胸腔中喷出的怪叫,用力地拍打着靶位。一下又一下,靶位上也出现了血迹。
在远处偷看的胡凯一脸痛苦,像是怕叫出声惊吓住极度痛苦的姜小兵似的,把右手指塞进嘴里咬着。
43.四百米障碍训练场(日外)
姜小兵拎着冲锋枪,快速跑上独木桥,从桥上摔下来。他爬起来,再次跑上独木桥,再次从桥上摔下来。
姜小兵背着冲锋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障碍墙。因为只有一只手,这只手的力量又不够大,他只好放弃,四脚朝天摔在地上。他爬起来再一次尝试,结果遭遇了同样的失败。
44.投弹训练场边大树下(日外)
姜小兵躺在大树下睡着了,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他的左手握着一枚教练手榴弹,手榴弹上拴了个绳子,长绳如蛇般,另一头拴在树上,绳子每隔约一米远都被染了红色的记号。他的面部有些变形,左边腮帮子发红,明显比右边腮帮子大许多,面部到处都有旧伤叠新伤的擦伤,嘴部的伤还没好,嘴唇肿得合不拢,露出了几颗白牙。
雨滴一样的水珠儿从高处落下,砸在姜小兵的脸上、眼窝里。镜头往上摇,只见一个嘴角刚长了茸毛的青年正望着有如伤兵一般的姜小兵在抽泣,泪水不停地从青年清澈而充满关爱的眼睛里流出。青年身边站着表情不知是痛苦还是钦佩的少年。
姜小兵睁开眼睛,看见一颗越来越大的泪珠砸在自己的眼眶里,一骨碌爬起来,惊讶地打量着少年:“是你,小民,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哭什么?你不上班了?你说话呀!难道,难道你想当兵?”
姜小民大叫一声:“不!我坚决不当兵!”伸手拉拉姜小兵的空袖管,“哥,干吗非要穿军装?哥,咱回家吧。哥——”紧紧地抱住姜小兵大哭,“哥——咱不受这个罪了——”
姜小兵推开弟弟,“行了行了!这个罪是我自找的。你小时候没看过我练武?你个胡凯,你哭啥哭?”
胡凯擦擦眼泪:“有个哥有个弟弟真好。”
姜小民道:“哥,你转业回家开武馆吧,干别的也行,你那些练武的哥们儿,都发了,都成了万元户。”
姜小兵道:“行了!哥就爱当兵、带兵,万元户哥不稀罕。当兵是我自己选的,这些都是皮肉伤。让开,我给你投一个。”说着,后退几步,一个助跑,把手榴弹甩了出去。
教练弹飞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在地上向前滚了一两米远停下了。
胡凯忙跑过去,小心把绳子拉直,数数手中绳子上的红点,惊讶道:“指导员——四十五米多!”
姜小兵蹲下来自己又数数红点,满意地笑着说:“再练一周,五十米不在话下。胡凯,四班长能投多远?”
胡凯道:“五十八米。”
姜小兵道:“那你告诉他,再吃半个月老本,投弹冠军的帽子就戴不稳了。回去吧。小民,告诉哥,你来干什么?”
姜小民道:“妈总收不到信,想你了,我也怕你出啥事儿了,就请了几天假。”
姜小兵道:“怪我。前一段不小心伤了手,拿不了笔……”把手搭在弟弟肩上:“见到妈只许报喜,不许报忧,我一切都好。厂子效益怎么样?”
姜小民道:“还凑合。妈让问问你跟那个嫂子……”
姜小兵道:“放心!跑不了。你谈了吗?”
姜小民道:“不知选哪个。”
姜小兵捣了一下弟弟的头:“臭小子,可别脚踩几只船。”
45.八连营房前(日外)
三块木床板在营房前一字排开,每个床板上放着一套绿色的背包带。全连官兵围在木床板四周。正面最好的观看位置上,站的都是新兵,他们肩膀上都扛着列兵军衔。
朱常有、姜小兵、胡凯和一个中士面对列兵站下了。
朱常有道:“立正!我讲一下,稍息。两年后,能不能把基层建设标兵连的第一名夺回来,就看咱们怎么干了。下面,请指导员讲话。”
姜小兵道:“四个半月前,我曾经说过,半年后,除了双杠,任何训练科目,如果我的水平没达到全连平均水平,我离开八连。现在我要说:如果我已经兑现了承诺,半年后,每个新兵要达到我的训练水平。”
朱常有道:“指导员要求,对他的测试,要设个参照,这个参照就是全连每个训练科目成绩的前两名。第一个科目,打背包。各就各位。大家可以加油助威。预备——开始。”
三个人在一片加油助威声中,开始了打背包测试。新兵们显然没想到可以用嘴打背包,都看傻了,一个个都忘记了鼓掌。
姜小兵第一个把背包打好。接着,中士和胡凯也把背包打好了。掌声雷动。
姜小兵沉着脸:“先别鼓掌!连长,他们是不是在让我?”
朱常有举着秒表给姜小兵看:“让你?他们的成绩比他们最好成绩都提高了五秒钟。”
姜小兵道:“大家记着:造假到了战场上就等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46.单杠训练场(日外)
战士们站在三个沙坑前面,看着姜小兵和两个上等兵做单杠练习。
姜小兵兴致大增,忽然间做起了单臂大回环,惊得不少战士叫出了声。一个瘦小的战士吓得脸色苍白。
47.四百米障碍训练场(日外)
姜小兵和两个上士相隔几秒钟,开始做四百米障碍测试。战士们都在独木桥和障碍墙附近观看。
姜小兵从容跑过独木桥,冲向障碍墙,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和动作越过障碍墙。
战士们欢呼起来。瘦小战士惊得张着大嘴,目光里尽是慌乱。
48.靶场(日外)
八连的官兵已列队站好,三个报靶员扛着报靶竿跑向靶位。姜小兵、朱常有和一个上等兵单手托着冲锋枪面对队伍站着。远处,有两辆吉普车朝这边开来,已接近警戒哨。
姜小兵道:“这是最后一个科目,也是我最有把握的一个科目……”忽然看见王国栋和赵铁锤和几个随从从车上下来,停下不讲了。
朱常有把枪朝地上一放,跑步迎过去。
王国栋道:“不要报告了,继续操练。”
姜小兵道:“打完靶,我就真正成了八连的指导员了。以后,八连的事,由我和连长说了算。我能做到的,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做到。一排长——”
一排长出列:“到!”
姜小兵道:“开始测试!”
一排长道:“科目,卧姿实弹射击。预备——卧姿装子弹——”
三个人迅速扑向靶位,装好子弹。
一排长道:“三十秒记时,十五发子弹,分五次射击。开始——”
王国栋和赵铁锤都举起望远镜,都在看姜小兵对面的靶牌。
点射、报靶、再点射、再报靶。
一排长道:“三位选手,成绩一样,五次点射全中。起立。”
三个人起立退出靶位。
一排长道:“第二科目,立姿实弹射击。预备——立姿装子弹——”
三人走到靶位前,站着装好子弹。
一排长道:“三十秒记时,十五发子弹,分五次射击。开始——”
点射,报靶,再点射,再报靶。
一排长道:“三位选手,成绩一样,五次点射全中。”
战士们热烈鼓掌。
赵铁锤先走过去,捣了姜小兵一拳:“祝贺你,姜指导员。”
王国栋道:“慢!姜小兵——”
姜小兵道:“到!”
王国栋道:“加试一个科目,你敢吗?”
姜小兵道:“师长,请出题。”
王国栋道:“靶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攻击一、三、五、七、九号靶,十五发子弹,立姿,十五秒内完成,击中三个靶,算良好。”
姜小兵道:“谁打二、四、六、八、十号靶?”
王国栋道:“本人。赵团长,你来指挥。”
朱常有道:“师长,只有三个报靶员。”
王国栋道:“打完了,把靶扛过来,还可以比比谁上靶的子弹多嘛。姜小兵,放心,输了也不会把你调走的。”
姜小兵道:“输赢还难说呢!”
王国栋笑道:“开始吧。”
赵铁锤喊:“立姿装子弹!”
姜小兵和王国栋进入靶位,装好子弹。
赵铁锤道:“射击!”
一阵枪声响过,两人都把枪收了。
朱常有喊:“二班长,把十个靶都扛过来。”
姜小兵接着喊:“别动!请首长过去看吧。”
王国栋道:“怕我占便宜?”
姜小兵道:“这样公平些。”
王国栋大笑道:“好!”朝靶牌走去。
干部和战士都跟了过去。
姜小兵喊:“一班,跑步过去,一人一靶,报出环数。”
一班的十个人跑步奔向靶位。
王国栋从一号靶开始看起。
战士一:“1号靶,中三发,九环八环六环。”
战士二:“2号靶,中三发,十环八环八环。”
战士三:“3号靶,中三发,九环八环七环。”
战士四:“4号靶,中三发,十环九环七环。”
战士五:“5号靶,中两发,十环,六环。”
战士六:“6号靶,中三发,八环七环六环。”
战士七:“7号靶,中一发,六环。”
战士八:“8号靶,中两发,十环,六环。”
战士九:“9号靶,中一发,七环。”
战士十:“10号靶,没中。”
王国栋道:“五比四,你赢了。”
姜小兵道:“不,打平了。七环以下只能算打伤了敌人。我消灭三个,打伤俩,首长消灭四个,放跑了一个。”
赵铁锤道:“这个说法好,我同意。”
王国栋道:“都少拍马屁!姜小兵,你带兵的长征路,才算过了遵义,路还长。”
49.八连姜小兵宿舍(夜内)
外面,雷雨交加。
姜小兵披着衣服坐在被窝里,伸出左手在身上四处乱挠,表情极其痛苦。挠着挠着,他忍不住叫出了声,忽然想起了什么,抓起枕巾塞到嘴里咬住。挠着挠着,他的脸上开始有了汗珠儿。
50.昆明空军总院曹爱珠单身宿舍(夜内)
曹爱珠流着眼泪读着信。桌上放着一截带血的背包带和一个小瓶子,瓶子里放着两颗牙齿。
姜小兵(OS):“……这些苦和果,我都能忍住。可我真的忍受不了那些碎弹片在阴雨天给我带来的痛苦。我感到这些米粒大的弹片在我的身体里到处游走,跟我捉迷藏。一只手,有些地方我真的挠不住。这种痛苦难以形容。爱珠,咱们结婚吧。我真的需要你在我身边……”
张岚拿着一张大红请柬推门进来了:“怎么了?可别哭了,你别忘了后天你要做我的伴娘。”
曹爱珠道:“张岚,我也要结婚了。越快越好。我要去照顾他。”
张岚道:“放弃大城市这一切,到山沟里去?让他调过来不行吗?”
曹爱珠道:“这里除了我,没有他需要的。”
张岚道:“再给我一个理由?”
曹爱珠看着张岚认真地说:“我爱他!”
51.合肥姜小兵家(日内)
姜父在新房里看看这个家具、摸摸那个家具。姜小民和一个姑娘在往屋里贴红双喜。姜母抱着一床新被子进来了。
姜母道:“你没事你一边待着,晃得我眼花。”
姜父拍拍大衣柜:“小民,小莲,过来。”
姜母道:“哟,家长发指示了。”
姜父道:“你们有个好哥哥。”
姜母笑了:“废话。”
姜父道:“你们这个嫂子更好,好人呢!”
姜小民道:“爸,有话你直说吧。”
姜父道:“你哥没钱,家里也没钱,你嫂子出钱弄这么好的家具,不是为了撑面子。这几千块钱弄的东西,他们能用几天?这是给你们俩留的。别忘了这份情。”
姜小兵进屋抖抖衣服上的雪。
姜母问:“有信儿没有?”
姜小兵道:“武汉那边不下了,明天准能到。”
姜父道:“小兵,有眼力。”
姜小兵问:“啥眼力?”
姜父道:“能娶上人家爱珠,是你的福分,一定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珍惜人家,一辈子珍惜人家。”说完,背着手自顾自走了。
52.太湖边(日外)
姜小兵和陈志国坐在湖边上谈心。
姜小兵道:“这军装你真穿够了?”
陈志国道:“有啥够不够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扯淡!啥时候不是乌泱乌泱的兵,凤毛麟角的将?这一到大城市,才知道副厅长有多威风。”
姜小兵仔细看看陈志国:“你变了。你是说我选择错了?”
陈志国道:“你调小曹过来,费了多大劲儿?你要是那个副厅级理事长,会这样吗?啥都是物以稀为贵。我这个二等功臣,别说在师里,就是在团里,啥都不是,可一到地方呢?就成香饽饽了。我把青春献给了祖国和军队,以后嘛,我就为自己活了。”
姜小兵道:“人各有志。不管将来如何,选择继续当兵,我无怨无悔。志国,那就祝你到地方官运亨通,一路走好了。”
胡凯跑了过来,“指导员,嫂子在医院,要生了,你要当爹了——”
姜小兵撒腿就往营区跑。
陈志国喊:“医院在这边。”
姜小兵扭头道:“我要戴上假肢,给我儿子留个好印象。”
53.医院走廊.病房(日内)
姜小兵跑上楼,正赶上护士推着妻子往病房走,跟过去问:“生了没有?生了没有?是不是儿子?”
护士没好气地说:“是儿子!别大呼小叫的。”
姜小兵又跟着走几步:“我儿子呢?”
护士道:“送育婴室了。儿子儿子,你们这些男人就知道个儿子。都到临产期了,还叫她上班!”
护士把曹爱珠推到病房里,姜小兵跟着进了病房。因为右手戴着假肢,假肢的手又插在右边裤子口袋里,一看像是个在家里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主儿。
护士道:“把她抱到床上。”
姜小兵愣愣地站着,没有动。
护士提高嗓门:“听见没有,把她抱到床上去。”
姜小兵一脸尴尬的苦笑,仍没动。
曾爱珠用力坐起来:“不用!他昨天扭,扭了腰,用,用不上劲儿。”自己坚持下了手术床。
姜小兵像是被人点了穴,仍没动,眼睁睁看着妻子艰难地躺到床上。
护士冷冷地盯了姜小兵一眼:“不就是个上尉吗?以为自己是上将呢!见过大男子主义的,可没见过你这种大男子主义!”推着手术车出去了。
姜小兵一脸尴尬、沮丧,眼神里露出苍凉和悲伤,站在床头一动不动。
曹爱珠挣扎着坐起来,挪挪身子,试了两次终于拉住了姜小兵的手,姜小兵梦醒了一般忙转过身。
曹爱珠笑着道:“小兵,她不了解情况。你已经尽力了,我很满足,很幸福。”
姜小兵强忍着眼泪,双手紧紧抓住妻子的手,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低头说:“躺下,快点躺下。”
曹爱珠一脸幸福,拉着丈夫的手躺下,“儿子重七斤八两,长得像我,你不嫉妒吧?”
姜小兵侧坐在床边,伸出还没来得及洗的沾着尘垢的手抚摸着妻子的脸颊:“我没资格嫉妒。爱珠,嫁给我,太委屈你了。我能给你什么?我连一个完整的拥抱都不能给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曹爱珠央求道:“别说了!嫁给你,我无怨无悔。看看儿子,你就回去吧。”
54.越野训练场(日外)
天上下着大雨,八连冒雨进行负重越野训练。多数战士表现还正常,少数战士已出现体力不支的现象,张着大嘴咬牙前行。
突然,那个瘦小战士坐在地上不走了。
胡凯喊道:“佟大伟,快起来。”
佟大伟像是没听见,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胡凯弯腰大吼:“站起来——”
几个战士围住佟大伟七嘴八舌起来:“你真是个废物。”“跟你一个班,真倒霉!”“一个老鼠坏锅汤。”
佟大伟大叫一声,拿起枪往自己头上猛砸,“我受够了!我是个废物,废物!”
姜小兵冲过来,夺下佟大伟手中的枪:“卫生员——给他擦点药水——佟大伟算病假,你们继续——”
胡凯等人跑走了。
卫生员过来检查一下佟大伟的头部:“指导员,不要紧。”
姜小兵道:“他太累了,你扶他回去。”
朱常有跑回来问:“怎么回事?”
姜小兵道:“药不对症,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朱常有道:“我从未见过这么没上进心的兵。在八连待了一年多,又在最强的班,他怎么能退步呢?我真想不通。”
姜小兵道:“得换个法子。”
朱常有道:“明年是大考年,真头疼。”
姜小兵道:“责任在我。他先是思想上出了问题,现在是心理上出了问题。”
55.八连三班宿舍(夜内)
胡凯和其他战士都洗了澡,准备睡觉。佟大伟穿着脏兮兮的训练服进了屋,脱下鞋子,就往右边靠窗的上铺爬。
胡凯道:“佟大伟,又不洗澡洗脚,你想薰死我们呀。”
佟大伟不理不睬,上床脱掉外套就往被窝里钻。
胡凯站起来道:“佟大伟,我命令你马上洗脚!”
佟大伟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内务条例和一张假条,一手举一个:“班长,我有病。《内务条例》上没有规定睡觉前必须洗脚。”
胡凯气得团团转,“我,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你听着……”
熄灯号响了。
胡凯继续说:“佟大伟,你到底想……”
佟大伟又举举条例:“班长,熄灯了,你已经违犯了条例。”
战士们的眼里都冒出了火。
胡凯道:“熄灯!”
灯灭了。
昏暗中,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接连飞到了佟大伟的床上。
56.八连营房前(夜外)
姜小兵和朱常有交谈着往前走。
朱常有道:“后爹也这么狠?”
姜小兵道:“在学校,在家里,他都是受气包。这一年多,我们也经常批他。必须帮助他建立自信。”
两人开始透过门上的玻璃向一间间房里看战士们睡觉情况。房内鼾声四起。
57.八连三班宿舍(夜内)
佟大伟一直瞪大眼睛盯着前窗的窗帘和门上的小玻璃窗。两个人影从窗帘上闪过。
佟大伟如梦呓般叫起来:“救命,救命!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姜小兵和朱常有推门进来。朱常有用手电筒照佟大伟的脸,看见佟大伟睡得正香。光柱扫到了床上的篮球、排球、鞋子、扫把。
姜小兵把灯打开了。两个人用眼光扫扫正在假睡的十个人,脸色都变了。
朱常有吼一声:“都坐起来!”
十个人都坐了起来。
朱常有道:“佟大伟,把你床上那些东西扔下来。”
佟大伟把床上的鞋子、篮球、排球、扫把都扔了下来。
姜小兵道:“谁干的!说。”
没人答应。
朱常有道:“这些东西会飞?”
佟大伟道:“连长,真是飞上来的。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
姜小兵道:“佟大伟继续睡觉。你们,穿好衣服到连活动室,马上。”
朱常有和姜小兵出去了。
58.八连活动室(夜内)
姜小兵和朱常有面对门站着,看着九个战士鱼贯而入。
姜小兵道:“都把头抬起来。说,谁干的!”
没人回答。
姜小兵道:“胡凯!”
胡凯向前跨一步:“东西都是我扔的,与他们无关。”
其他八个人一齐向前跨一步:“都是我干的。”
朱常有道:“反了你们了!说,你们到底想把佟大伟怎么样。”
胡凯道:“请求连首长把他调离三班。”
姜小兵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胡凯道:“最好让他提前退伍。否则,明年达标验收,咱们连肯定没戏。”
姜小兵道:“你这两个建议很好。你们这么做对不对?”
九个人齐声说:“不对。”
姜小兵道:“那好。今天的事不能拖到明天。你们先去给佟大伟道个歉,明天我们一起处理佟大伟的问题。回去吧。道歉一定要真诚。”
胡凯道:“一定一定。”
九个战士都出去了。
朱常有道:“就这么算了?”
姜小兵道:“不能急。佟大伟已经犯了众怒。老朱,三班的事交给我吧。”
59.太湖边(日外)
三班的九个战士围坐在姜小兵的前面。
姜小兵道:“……他们村委会为了救他,才把他送到了部队。”
胡凯问:“真这么惨?”
姜小兵道:“千真万确。弄好了,退伍兵到地方能做顶梁柱,弄不好,退伍兵到地方就是定时炸弹。现在把佟大伟退回去,他就是一枚不定时炸弹。”
一个说:“这个闷葫芦,跟谁都不交心。还真不能不管他。”
另一个说:“他谁都不信,怎么帮他?”
胡凯道:“指导员,你说吧。”
姜小兵道:“从明天起,你们每人每天要发现佟大伟一个优点,然后告诉我。”
60.八连活动室(夜内)
三班的九个战士列队站好。
姜小兵问:“发现他有什么优点没有?”
九个人都摇摇头。
姜小兵道:“不会吧?一个人怎么会一个优点都没有呢?”
胡凯道:“从起床到现在,他真的没表现出一个优点。”
姜小兵道:“很好,你们回去吧。”
战士们鱼贯出去。
同一场景。
战士们鱼贯面入,列队站好。
姜小兵问:“今天有没有新发现?”
九个人又摇摇头。
姜小兵道:“不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你们这是没有用心。”
胡凯为难道:“指导员,这二十四小时,我们做梦都在看他有没有啥优点,他要是睡觉不打呼噜,不磨牙,我都会说这是优点。”
光头兵:“他睡觉还放屁呢!我睡他的下铺倒霉死了。”
姜小兵急了:“我命令你们,二十四小时内,必须找到佟大伟三处优点。肉眼找不到,你们用放大镜找,放大镜找不到,你们用显微镜找。他肯定有优点。去吧。”
战士们鱼贯出去。
同一场景。
战士们鱼贯而入,列队站好。
姜小兵道:“不要给我说没找到。说吧。”
胡凯道:“我故意把扫把弄倒在门里,他进门后,把扫把捡起来了。”
姜小兵道:“好,这就是优点。这说明他心底里把宿舍当成了自己的家。继续说。”
光头道:“我想起来了,他现在这个发型,是在镇上理发店理的,不知这是不是爱美。”
姜小兵道:“当然是爱美了。这说明他对生活还有向往。”
寸头道:“我反对。他到理发店搞发型,恐怕是想干坏事。”
姜小兵道:“什么坏事?”
寸头道:“后山有一家,家里有好几个姑娘,佟大伟经常去帮这一家干活,我都碰见两回。”
姜小兵道:“帮助群众干活,这是优点,你怎么能说是干坏事呢?你说的是不是姓杨的?”
寸头道:“是。开始,我认为他是想跟杨家老二谈恋爱。后来我想,谁能看上他?我还真怕他去耍流氓……”
胡凯道:“你为什么不报告?”
姜小兵道:“行了!你们这是说优点吗?明天,你们继续拿放大镜找。”
61.后山杨家房外(日外)
老杨说:“你们八连规矩好,真没有人偷果子吃。”
姜小兵道:“你这几个姑娘,个个都跟仙女似的,就没人愿意做个倒插门女婿?”
老杨道:“这一带女孩子多,难呢!”
两个男的说话的时候,曹爱珠也在房内和一个低眉顺眼的姑娘说话。
姜小兵道:“爱珠,走了。老杨大哥,会好起来的。我们走了。再见。”
老杨道:“果子熟了,你们一定来吃啊。”
姜小兵扭头挥挥手,“一定。”
夫妻俩沿着小道走。
曹爱珠道:“姑娘想找个当兵的,她认识你说的那个兵,说这个兵实在,肯干。”
姜小兵道:“太好了。”
62.越野训练场(日外)
姜小兵和佟大伟由低向高走着。
佟大伟道:“他们一家人把我当人看。”
姜小兵道:“我要是你,我也不想回你那个家。你确实挺倒霉的,尽遇上坏事。”
佟大伟吃惊地:“你都知道?”
姜小兵停下脚步转过身子,“你是咋想的,我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想早点脱军装去杨家做倒插门女婿!看着我回答。”
佟大伟道:“我和小玲还没谈恋爱。”
姜小兵道:“小玲对你印象不错。我真的觉得你们俩挺般配。”
佟大伟吃惊道:“你说什么?”
姜小兵道:“我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你在部队的表现后,会怎么看你。她肯定很失望。兵你都当不好,你能当好一个丈夫吗?肯定不能!戴着一枚军功章当新郎,不好吗?离退伍还有一年多,只要你努力,肯定能做到。你什么也不要说,我只看行动。你要能立个功,等你退伍后,我给你们当红娘。”丢下佟大伟独自走了。
佟大伟擦擦额头上的汗,久久站在夕阳照耀的路上。
63.一组镜头
伴以下镜头出姜小兵画外音。
八连在太湖边上出早操,口号响亮。
八连全体官兵在食堂前列队唱歌,然后进入食堂井然有序地用餐。
八连官兵在烈日下通过五公里负重越野达标验收,姜小兵和朱常有在队伍里手嘴并用指挥。佟大伟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方阵里。
八连官兵在靶场进行射击达标验收。佟大伟、胡凯所在三班在进行冲锋枪卧姿比赛。
八连官兵在四百米障碍训练场进行达标验收。一个又一个战士跑过独木桥,越过障碍墙。
八连战士在菜地收菜。八连战士在喂猪。
八连战士在姜小兵和朱常有的带领下,在一个山包进行连规模攻占高地演练。
八连干部战士在篮球场进行比赛。
姜小兵和战士们一起打扑克,每人脸上都贴着纸条,一个胖战士在钻桌子,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
姜小兵(OS):“在连队带兵的日子忙碌而充实,日后,它成了我最爱回忆的美好时光。我爱回忆这段日子,是因为它真实,是因为它是青春、友谊和爱情的黄金季。我们在辛勤地播种着,播种着,收获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那段时间,我和我的战友们都是痛并快乐着。”
64.师部礼堂(日内)
礼堂内座无虚席,干部战士都带着一脸的兴奋。主席台上坐着一排军领导和师领导。王国栋坐在正中,他的肩牌已换成金灿灿的少将牌。赵铁锤的军衔已晋升为大校。姜小兵和朱常有坐在台下的第一排。
赵铁锤手捧文件宣读:“……为一团八连记集体一等功。请军参谋长王国栋少将为八连授奖。”
伴着欢快的《运动员进行曲》,姜小兵和朱常有登台敬礼,从王国栋手里接过了奖牌和锦旗。台下掌声雷动,闪光灯闪个不停。
65.一组镜头
伴着以下镜头出姜小兵画外音。
姜小兵拎上打好的背包,面带忧伤,留恋而不甘地看看这个熟悉而简陋的房间,毅然走出房门。
姜小兵和八连的战友们一一拥抱告别,多数人眼里都含着泪花。这个送行的场面没有掌声,气氛有些压抑和沉闷。
姜小兵和朱常有在吉普车前再次深情相拥,相互用拳头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姜小兵刚要上车,已经穿上便装的佟大伟拎着一兜水果喊叫着跑来,他后面跟着朴实而耐看的一个姑娘,姑娘手里也拎着水果。
佟大伟把水果扔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姜小兵,咧开大嘴哭起来。
吉普车沿着太湖边行进。姜小兵的眼睛里盛满忧伤。
身穿少校军服的姜小兵左臂夹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朝医院吃力地跑着,孩子的鼻子在流血,赤着的右脚也在流血。孩子一直张着大嘴大哭。几个战士跟着姜小兵在跑,一个又一个过去表示想帮姜抱孩子,姜小兵只是摇头。曹爱珠终于追上来,拉住又要去抱孩子的战士,跟着姜小兵身后慢跑。
一组署名姜小兵的刊登在报纸上的文章叠画。
姜小兵用毛笔在红纸上写了一副对联:“扛着红旗进武警,进了武警扛红旗。”横批写的是:“卫国保家。”战士们点燃了长长的鞭炮。此时,干部、战士们都身穿警服,佩带警衔。姜小兵的警衔已是中校。
一组中国现代化城市和江浙富裕地区农村的镜头快速闪过。
姜小兵带领武警战士在机场执行任务。
警车呼啸而过。姜小兵率领武警特警队进入突发恶性事件现场。狙击手迅速进入射击位置。姜小兵手持对讲机指挥。
姜小兵(OS):“人生不总是成功,不总是鲜花簇拥、掌声相迎。一个意外事件中断了我的带兵之路。八连荣立集体一等功后,营里把一名患有心理疾病的战士送到了八连。佟大伟的喜剧没有重演。这个患抑郁症的战士以自杀这种决绝的方式,终结了自己的病痛。作为连党支部书记,我对这一亡人事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被平调到团政治处担任新闻工作。时隔多年,我还是无法熨平战士的自杀带给我心灵深处的创痛,长时间陷入自责之中。我想躲在家里疗伤,并想借此机会偿还欠妻儿太多的情债。几年后,我又开始带兵了。组织上再次给了我继续梦想的机会。随着中国的和平崛起,维持国内的持续稳定,成为关键问题。不久,我们师奉中央军委命令,整建制归入武警部队系统。我曾经为保卫国家的领土完整流过血,现在,我又可以为国家的长治久安直接尽力了,这让我感到非常非常自豪。这种经历,只有我们这代军人中的一部分才有,更显弥足珍贵。我发誓要在新的岗位上作出成绩。”
66.海滨浴场(日外)
姜小兵把自己伤残的身体无遮无拦地暴露在大自然和众人面前。他在海水里从容地变换着各种姿势游着,一看就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成熟的霸气。曹爱珠和张岚在不远处游着。姜小兵的周围自然而然围去了许多张年轻的面孔,这些面孔中女孩子居多。
张岚道:“你家老姜游得真好!他什么时候学的?”
曹爱珠道:“我不知道。”
张岚道:“他啥时候在公开场合不戴假肢了?”
曹爱珠道:“这两年吧,具体我也说不清。”
在浅滩处站了起来。
张岚也站起来,看着远处的姜小兵:“当年我总敲破锣,差点毁了你一生的幸福。看男人,我还是不如你呀!”
曹爱珠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他在外面像个绅士,回家就是个暴君。岚子,别任性,能不离就别离。”
张岚道:“结束了。他当了民航的机长后,经常明目张胆带着小狐狸精招摇……我不能不要自尊!”
曹爱珠没说话,伸手把张岚揽住,任凭海水吹着。
几个姑娘小伙子模仿着姜小兵的姿势游着。
姑娘甲:“叔叔,你真棒!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姜小兵道:“当然可以。”
姑娘甲道:“你的胳膊是不是车祸……”
姑娘乙道:“不是车祸,可能是高压电……”
小伙子道:“什么眼神?是炸的。叔叔,你打过仗,对吧?”
姜小兵道:“只打过一仗。”
姑娘甲道:“哇塞——您是战斗英雄。”
一个十四五岁的高挑男孩穿着泳衣跑向海滩,拿着手机喊:“爸爸——电话——爸爸——电话——朱伯伯有急事找——”
姜小兵喊:“我一会儿给他打——”朝岸边快速游来。
几个青年拼命在后面追赶。
姑娘乙:“叔叔,你是战斗英雄吗?”
姜小兵道:“我是个兵。”
张岚道:“他还是那么招女孩子喜欢。”
曹爱珠道:“我运气不错,赌赢了。”
姜小兵擦擦手,用手机回个电话:“什么事?我在亲近大海。跟你再次搭档?你可别忽悠我。好,我马上回去。”
男孩道:“爸爸,咱们刚来……”
曹爱珠道:“陶陶!出什么事了?”
姜小兵道:“命令下了,调我去快反团当政委。你们留下玩吧。小岚,对不起,还没听你痛说革命家史呢。”
张岚苦笑道:“那已经是前朝往事了。”
姜小兵道:“离了?为啥?包二奶?真是混蛋!”
67.团部礼堂(夜内)
主席台上空空如也,台下已经被三个营的官兵填满,三个营的官兵正在进行拉歌。
身穿少校军服的胡凯站在一营的方阵前大声喊:“二营唱得好不好?”
一营方阵官兵齐声吼:“好——”
胡凯喊:“再来一个要不要?”
一营方阵官兵齐声吼:“要——”
二营一少校扯着嗓子喊:“一营的——”
二营方阵的官兵吼:“来一个——”
二营少校再喊:“一营的——”
二营方阵的官兵吼:“来一个——”
一个中校从侧幕走出,两手往下一压,台下的官兵顿时安静下来,都把身子坐正了。
朱常有和姜小兵一起走到舞台正中。姜没戴假臂。
朱常有道:“同志们——上级给咱们团派来了一位超强政委,他就是大家早已熟悉的姜小兵同志。大家欢迎。”
掌声经久不息。
朱常有做手势示意停止鼓掌,“下面,请姜政委讲话。”
又是一阵掌声。
姜小兵用左手还个礼后,没有马上讲话,而是问:“二营五连的黄昆班长在吗?”
一个一级士官站起来,“到!”
姜小兵纵身从舞台上跳下,走向黄昆,抬起左手向黄昆敬个礼,“姜小兵向爱兵的好班长黄昆同志致敬!什么样的人最可爱?把别人装在自己心里的人最可爱。因为你心中有别人,我心中就有你,你是我敬重的好班长,所以我要向你敬礼。”掌声突然响起,姜小兵在掌声中转身一个助跑跳上舞台,转过身道:“今年,全团政治工作的中心是两个字:爱兵。具体落实十六个字:知兵要深,爱兵要真,带兵要细,待兵要诚。第二个待,是对待的待。作为政委,我给大家一个承诺:年底以前,保证让每个战士一人一天喝半斤牛奶。完了。”
掌声爆响。
68.团部大院外(日外)
大院外面,全部被菜地包围。
姜小兵领着几个中校少校在营区外菜地里看。
姜小兵边走边说:“看看吧,像不像个生产大队部?你们后勤算算,把离围墙六十米的菜地都种成花草,需要多少钱?”
一少校道:“搞花园营区?”
姜小兵道:“部队的主要任务是打仗和准备打仗。过去国家穷,部队搞点生产经营,是可以的。现在不同了。用兵的地方很多,再抽出兵力种菜,得不偿失。周边的城市、城镇都变成花园了,我们的军营不与时俱进,对战士还有什么吸引力?”
少校道:“……这些菜地的菜……”
姜小兵道:“菜的问题由生活服务中心统揽解决。这个问题,党委已经定了。造预算吧。”
69.团部大门口(日外)
一辆大卡车停在大门口。已人到中年的姜小民和卫兵交涉。
姜小民道:“我真是政委的亲弟弟。”
卫兵扒着后车厢挡板看看,“你拉这么多花菜干什么?”
胡凯走过来发现了姜小民,“小民,真是你?哎,老兵,这是政委的弟弟,让他们进去吧。”
70.一连队养猪地点(日外)
姜小兵看看猪圈里的几头猪,“这猪,连队不再养了,效率太低,又把好好的营区搞得臭烘烘的。”
少校道:“这吃肉问题……”
姜小兵道:“咱们团闲置房子多,可以搞一个养猪场,请专门人员养。这个问题,党委也定了。”
71.团部姜小兵家(日内)
客厅里挂着一幅字、一幅画,都出自姜小兵之手。字写的是:俯仰不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画是一幅竹梅图,留白处题有:我愿做一竿翠竹,有骨有节,顶天立地,虽然难为栋梁,也能撑起一片天空。其他布置也都雅致。
姜小民喝口茶水道:“一个月发一百五。”
曹爱珠道:“一百五?这哪儿够。”
姜小民道:“已经停发俩月了。”
曹爱珠道:“爸妈退休的退休,病退的病退,你和小莲又下了岗,这……你咋不早说呢。”
姜小民道:“不想让你和我哥操心。如今,不想点办法,这个年都没法过。”
姜小兵开门进来了。
姜小民站起来:“哥,你回来了?”
姜小兵道:“坐。楼下那车花菜是你拉来的?”
姜小民道:“是。”
姜小兵道:“情况胡凯给我说了。你是想把这车花菜卖给团里?”
姜小民道:“是的,也不完全是。”
姜小兵道:“说吧。”
姜小民道:“这车菜呢,是想挣几个钱,过个年。主要呢,我是想来承包你们团那个生活服务中心……”
姜小兵道:“你的消息挺灵通。继续说。”
姜小民道:“这事只要搞成,我就有了稳定收入……”
姜小兵道:“这是个综合服务中心,要经过招投标才能确定由谁承包。”
姜小民道:“我也参加投标。要不,我只管买菜这一块,我也签合同。”
姜小兵道:“这事不能干。”
姜小民激动地站起来,“为什么?你们团长刚升了,团里你说了算,买菜这点小事,你一句话就解决了。”
姜小兵也火了,“我是军阀呀!小民,这点道理你应该懂。这是党的部队,不是咱们家的部队!”
姜小民道:“我参加竞争行不行?我要是出的价位比他们高,你们可以淘汰我。哥,举贤还不避亲呢!”
姜小兵道:“哪怕你出的价最低,也不能包给你。因为你是我的亲弟弟。小民,我要是办了这件事……”
姜小民流着泪说:“哥,妈也让我来找你。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你。这年头,谁不是在顾自己家里?”
姜小兵一拍茶几:“胡说!”
曹爱珠道:“小兵,你拍什么拍你。亲兄弟,好好说。”
姜小兵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道理非常简单,我这么做了,我对你这个弟弟有了交代,可我怎么面对全团一千多官兵?还有,你这车花菜,团里一斤都不能买。留下吃午饭,吃完饭你赶紧去卖你的花菜……哎,你干什么?”
姜小民拉开门,流着泪道:“我还能吃起一顿饭。”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曹爱珠追了出去,“小民,小民……”
姜小兵仰在沙发上,长吁一声,呆坐着,坐着坐着,他跑到窗前,看见弟弟推开了妻子上了卡车。卡车开走了。姜小兵痛苦地闭上眼,用拳头使劲地捶打着墙。
72.团部外面卡车上(日外)
姜小民仰在副驾驶位置上,任由泪水流着流着。
司机问:“是你亲哥吗?我看不像?如今哪儿还有这种圣人?你们兄弟有梁子?不是一个妈生的?”
姜小民吼道:“你放屁!”
司机赔着笑脸道:“好好,我放屁!姜老板,天冷,花菜可不禁冻。这车菜……”
姜小民道:“拉回去。”
司机道:“那你可实赔了。”
姜小民吼道:“赔不赔关你屁事!”泪水还在不停地流。
73.团部姜小兵家(夜内)
姜小兵拿着话筒道:“妈,这事只能这么办。”
姜母(OS):“小兵,你是对的。”
姜小兵道:“妈,你喊小民接个电话,我问问他赔了多少钱?”
姜母(OS):“他死也不肯说。小民,小民,你跟你哥说几句吧。你哥是干大事的……他不来,倔着呢!挂了吧,费钱。”
姜小兵摇摇头把电话挂了,“得给家里另外寄点钱,年总得让他们过吧。”
曹爱珠拿着几个信封,拎着一个茶叶盒子从里屋出来了,“寄了,寄了五千。多的也没有。妈有肾病,爸有心脏病,小民帮你尽孝,是大功臣,钱是寄给他的。”
姜小兵感激地捋捋妻子的刘海,“真是个好媳妇。”
曹爱珠道:“先别忙夸我。胡凯、王双林和周至清,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小兵道:“有啥事?都干得不错,最近都能动动吧。”
曹爱珠道:“这就对了。你到师里开会了,他们一起来了,说老指导员、老教导员你老人家高升了,该表个心意,就把一个纸包扔下了。一人一万。这两天我太忙,没空退给他们。还是由你处理吧。”
姜小兵沉着脸把一个一万块拽出一截:“狗日的!这不是害我吗?”
曹爱珠把茶叶筒从纸袋里拿出来,又把一张名片摆在姜小兵面前,“茶叶是这位先生送来的,请你多关照。我一看,这茶叶盒是旧的,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两万块。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要是早回家二十分钟,就能碰到他。他一见你没在家,坐都没坐,扔下东西,撒丫子就跑了。”
姜小兵道:“这怎么得了?”
74.团办公大楼后勤处长办公室(日内)
一个少校正在画招标流程图,姜小兵拎着茶叶进来了。
少校道:“政委,定在后天上午招标,已经通知了五家投标单位。”
姜小兵把名片往办公果上一拍:“取消这家公司的投标资格。”
少校道:“政委,这一家标底最低……”
姜小兵道:“服务中心交给他们打理,你能放心吗?这是他们总经理给我送的茶叶,里面放了两万块。你把钱和茶叶都退给他们。”
75.团办公楼姜小兵办公室(日内)
胡凯、王双林和周至清三个上尉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候着。姜小兵拿个黑皮包进了办公室。三人都立正敬礼。
姜小兵坐在椅子上看着三个人,不说话。
胡凯大着胆子道:“老首长,你的眼神像刀子,太严肃了吧?”
姜小兵道:“最近你们好像都得了外财?家里有人玩六合彩发了?”
三个人都摇头。
姜小兵道:“那肯定是喝兵血了。转士官喝的血?还是在考军校指标上收了黑钱?说!”猛地拍拍桌子。
三个人都出汗了,拼命摇头。
姜小兵道:“你们都是我的兵,好兵,你们要表现不好,也不会有今天。说说吧,为什么要给我送钱。千万别说是为了庆贺我升迁。我当政委已经半年了。说实话,怎么想就怎么说。狗日的,孬种坏蛋没能耐,靠钱开路,还能有个说法。你们怎么能这么干呢?说。胡代营长,你官大,你先说。”
胡凯道:“我知道,按成绩,今年我这个代字应该能去掉。可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政委,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这鬼使神差就走了这步臭棋。不是给你当过公务员,我还不送呢!”
姜小兵道:“王双林,你呢?”
王双林道:“这好几年没在您手下干了,首长您改了章程没有,我这心里没底。这也算是投石问路吧。”
周至清道:“你让小民哥拉着花菜走了,肯定又得寄钱回去。我只是不想让嫂子手头上太紧巴。我们还商量过,别人送钱,你肯定不收,我们给,那不叫送。”
姜小兵把三个信封从包里拿出来扔在办公桌上,“大部分是实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把你们这心意收回去吧。”
三个人一人拿走一个信封。
姜小兵道:“几年没带你们,我啥都没变,因为我的理想和信念一直没变过。因为我知道理想和信念一丢,结果只有一个:精神失控,道德失范,心理失衡,行为失态,最后落个人生大失败。我要是收了这些钱,咱们的关系以后就成了交易双方了。我在心里,给你们每个人一个处分,小周是警告,小王是严重警告,胡凯是记过。小周是好心办了坏事,小王是把我看扁了。你,胡凯,你已经在想跟我做交易了!哭个屁哭!这种错误,你们要是再犯,别怪我对你们无情!回去好好反省吧。记着:千万不要收别人的钱,收一次,你守的阵地就算被突破了。走吧走吧。把眼泪擦了再出去。”
姜小兵坐在椅子上,眼前重现着他曾经经历过的重要的场景:母亲流泪剪掉毛衣的衣袖;弟弟抓住他的空衣袖失声痛哭;胡凯等人与姜小兵一起训练、劳动的场景;姜小兵右臂被炸飞的情景。
姜小兵(OS):“我一直认为:物必自腐,而后生虫。人自腐后,就无可救药了。有时候,亲情、友情也会成为自己的诱因。我手握着权力,在亲人眼里却只能显出无情和无用。这么做并不轻松。”
76.团部姜小兵家(夜内)
一个脸上留着两条血道的少校坐在沙发上。曹爱珠给少校泡茶。姜小兵开门进来了。
少校站起来:“政委。”
姜小兵笑了:“又挂彩了?她不想去地税局?”
少校道:“这娘们儿没法说她。我说离婚,她说她跳楼。国税局您都跑九次了,人家不要她。没辙,我只好转业了。”
姜小兵道:“你不能转业。”
少校道:“我不转业会出人命的。”
姜小兵道:“二营不能没有你。我明天再去跑一趟。”
77.滨湖市国税局大楼前(日外)
小雨下个不停。姜小兵和曹爱珠坐在越野吉普车里焦急地等待。
曹爱珠看看表,“别等了,人家电话都不接。”
姜小兵道:“还没到十二点嘛。你是福将,你一出马,他就不好拒绝了。”
曹爱珠道:“小丽在省国税局工作,你们非要动员人家随军,干吗不让二营长转业?”
姜小兵道:“他是个人才。唉,回来了。”打开车门下了车。
一个中年男人从一辆高级轿车里下来,一个随从忙给他打伞。
姜小兵喊:“乔局长,乔局长——”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假肢从袖子里甩出去,滚到乔局长脚下停住了。
乔局长被这一场景震住了,弯腰拾起假肢,呆呆地看着姜小兵。
姜小兵爬起来,赔着笑脸走过去:“乔局长,我们团那个家属的事,您看……”
曹爱殊流着眼泪说:“我家小兵跑十回了,不容易。你活动活动腿,看伤着没有。”
姜小兵道:“没事。乔局长,这个李小丽……”
乔局长道:“姜政委,啥也别说了。这个人我要了,中午我请客,给你压压惊。”
78.团部大楼(日外)
姜小兵和几个中校陪王国栋一行从楼里出来。王国栋的军衔已是中将。
王国栋站下道:“你要认清这次任务的艰巨性和复杂性,准备工作要做充分。”
姜小兵道:“是。”
王国栋道:“滨海市因为走私,关税去年至少损失二十个亿,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走私分子多,有组织,还有足够多的对付我们的办法。一定要把困难估计充分些。”
姜小兵道:“是。”
王国栋道:“一年能逃几十亿税款,是个很难对付的大走私集团,出手一定很大方。一定要用制度管自己的人。”
姜小兵道:“是。”
王国栋道:“好了。别嫌我罗嗦。”
姜小兵道:“要是容易办成,也不会惊动一位中将副司令。”
王国栋道:“听说你的假肢摔坏了?”
姜小兵道:“首长有千里眼顺风耳啊。”
王国栋道:“谁说你无情?谁说你无用?我给你特批二十万,装个智能假肢吧。你要不要?”
姜小兵道:“当然要了。”
王国栋道:“我也不是个无情的人。”
79.团部车队(日外)
车队的司机正在检修车辆。姜小兵在转悠。
后勤处长跑过来道:“政委,智能假肢有美国的,日本的,德国的,你要哪国的?”
姜小兵道:“钱到账了?”
后勤处长道:“到了。”
姜小兵道:“马上把这二十万划给家属工厂,他们急需。”
后勤处长道:“假肢怎么办?”
姜小兵道:“我要那玩意儿干啥?去吧。”
80.一组镜头
一行车队从驻地大门开出,为首的是辆吉普车,姜小兵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车队沿着太湖大道,驶上一条高速公路。
车队进入一个繁华的街区,高大的霓虹灯把五色的光投射在车队身上。
姜小兵从反光镜中看到繁华街景、时尚的人海在一一倒退过去。
海关大楼顶上的钟指向正点,当的一声响了。
车队进入早已备好的封闭驻地。房子外面竖起了铁丝网。小车大车有序进入停车场,执行任务的官兵迅速下车集合。
姜小兵(OS):“滨海对我和一营官兵来说,是新的战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杀伤力是惊人的。我对自己的免疫能力有自信。可是,我带的一个营的官兵,都具备了免疫力吗?”
81.滨海部队驻地(日外)
上百官兵列队站好,胡凯、王双林和周至清站在队伍的前排。
姜小兵面对自己的官兵说:“我宣布几个规定:一,执勤和外出,必须三人以上同行;二,执勤期间,每个人发出的信件,必须交给保密小组审查;三,任何人不准使用手机,领导小组三部专用手机使用时,必须有两个以上领导小组成员同时在场;四,各行动小组不能接受任何单位和个人的礼物和吃请。听明白了吗?”
官兵们齐吼:“明白。”
82.海关入关通道(日外)
长长的集装箱车队在等待入关。海关关长给姜小兵介绍入关情况。
83.海边一僻静处(日外)
公安、海防和缉私人员向姜小兵介绍情况。
84.商场库房(日内)
有关人员在向姜小兵介绍情况。
85.海关入关通道(日外)
姜小兵带一个排战士乘车到达执勤地点。刘关长等人已经在那里等候。
姜小兵看看长长的车队:“刘关长,今天查什么号的车?”
刘关长递给姜小兵一张纸:“查5号、8号。”
姜小兵道:“十点钟以前,查4号、7号。跑步走。”
战士们跑步进入执勤位置。
刘关长道:“姜政委,这是机器选的号。”
姜小兵道:“机器也是由人操作的。科技这么发达,还是要想细点。”
1号、2号、3号车免检通关了。战士们把4号车的集装箱打开了。
刘关长道:“以后号码由你定吧。”
姜小兵道:“不!我也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是规则。刘关长,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用机器选两个号,这两个号代表我的战士下车的顺序,然后由这两个战士再各选一个号码,我们就查这两个号的车。”
刘关长道:“妙!就这么办。谁都无法收买你所有的战士。”
胡凯在执勤点喊:“政委——有情况。”
86.部队驻地指挥室(日内)
姜小兵在召集各小组组长开会。
姜小兵道:“首战,各小组都打赢了。祝贺你们。你们要记住:我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查走私物品,而是发现那些看不见的网!”
列兵跑到门口:“政委,有人找。”
87.部队驻地入口(日外)
陈志国站在自己的黑色宝马前,看见姜小兵和胡凯还有一个上等兵出来,抬脚往里面走。门卫把他拦住了。
陈志国道:“真不让进啊?”
姜小兵道:“对。这是规矩。陈老板,有何贵干。”
陈志国道:“到了我的地盘一个多月,连个电话都不打,太不够意思了!”
姜小兵道:“我还没有查清你的公司与我们这次行动有没有关系。”
陈志国道:“我一个盖房的,跟走私无关。”
姜小兵道:“挂羊头卖狗肉的公司多如牛毛。”
陈志国道:“连我也怀疑?”
姜小兵道:“基本排除了。”
陈志国道:“搬我家住吧,住宾馆也行。”
姜小兵道:“我只能住这儿,这是纪律。时机成熟,我去找你。”
88.滨海街头(日外)
穿着便衣的武警战士从一家店里走出又进了另一家店。
89.滨海海关通道外(日外)
陈志国站在宝马旁,点起香烟抽一口。姜小兵和胡凯过来了。
陈志国道:“查清了吧?”
姜小兵道:“你可以信任。”
陈志国道:“小胡,你回避一下。放心,我是党员,立过二等功。”
姜小兵道:“小胡,你去吧。说吧。”
陈志国道:“借我几个兵用半年,行不?”
姜小兵道:“借兵?干什么?”
陈志国道:“我还想借你个车牌用半年。”
姜小兵道:“干什么?”
陈志国道:“我有个楼盘,再有半年封顶。有人问我要钱,我没给,工地从此就不太平了。”
姜小兵道:“收保护费?”
陈志国道:“差不多。”
姜小兵道:“你报警啊。”
陈志国道:“犯不上。用兵之上乃不战而屈人之兵。”
姜小兵道:“用兵和军牌吓唬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
陈志国道:“我弄清楚了,你们这次是独立执行任务,你是独裁者。对外,你只用说我的楼盘是一个重要目标。”
姜小兵道:“你的好处我明白了。说说我的好处吧。”
陈志国道:“我付二十万,不,三十万劳务费。不是给你个人,我知道你不收钱。”
姜小兵笑了起来,“你可真敢想。志国啊志国,亏你还当过兵,上过战场。是钱指挥枪,还是党指挥枪?开玩笑。你给三百万,这事我也不能做。”
陈志国道:“别走。党?你不就是党。你考虑考虑吧。”
姜小兵道:“你给总参打个报告吧,只要总参下令,我亲自去给你的楼盘站岗。”
90.部队驻地指挥室(夜内)
胡凯问:“二连呢?”
周至清道:“这一周,有二十八人次请吃饭,拒收手机等礼品十一次共四十五件。这是事情经过。”
姜小兵进来拿起几个记事本看看,“真是疯狂,简直是侮辱我们的智商。用电脑汇总一下,查查不停地给我们送糖衣炮弹的这些人,都是什么背景。”
91.陈志国别墅(晨外内)
姜小兵和胡凯从吉普车上下来,直接去敲门。
一个穿着睡衣的漂亮年轻女孩开门:“你,你们……”
姜小兵道:“找陈总有事。”
女孩喊:“志国,有人找,当兵的。请。请坐。”
陈志国穿着睡衣沿着楼梯下来,女孩小跑着上楼了。
陈志国道:“姜政委,胡营长,坐。”
姜小兵道:“这是你的家?”
陈志国道:“对呀。”
姜小兵道:“秀敏呢?女儿呢?”
陈志国道:“改组了。女儿在英国读中学。我和她在试婚。我说明白了吗?一切都在法律框架内进行。”
姜小兵道:“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谈。”掏出一张纸放在茶几上,“你在滨海商场混了十几年,应该熟悉这几个公司,这几个人吧?”
陈志国拿起纸看看:“都很熟。”
姜小兵道:“太好了。说说他们吧。”
陈志国道:“说他们多年走私的事?”
姜小兵道:“我就知道他们那些烂事瞒不过你这个侦察兵。”
陈志国道:“你说说我的好处?”
姜小兵道:“你……”
陈志国道:“我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
姜小兵道:“你不知道走私对国家意味着什么?”
陈志国道:“知道。但我不能帮你。”
姜小兵把纸装起来,“陈董事长,打扰了。我们曾经是战友?你曾经为国负过伤?不可能。”
陈志国道:“每个人都必须以务实的精神面对严峻的现实。你们漏网一条大鱼,对我这个告密者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姜小兵冷笑道:“一个人如果务实到人民不如人民币,现实到国家最后个人第一,这个人也就不是我的朋友了。我心里那个陈志国已经死了。”拉开门出去了。
陈志国一脸茫然,呆呆地站着。
92.部队驻地指挥室(日内)
姜小兵把桌上的几个档案袋叠到一起:“大家不要气馁,谁都不能包打天下。我们已经摸到了这个网,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是公安、海关和缉私部门的。晚上加餐。”
一个战士把一包东西交给姜小兵。
姜小兵打开看看,是一叠发黄的票据,票据前附一封短信。
陈志国(OS):“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这些东西是我花了不少金钱和精力换来的,交给你吧。扪心自问,我算是一个爱国者。东西如有用,我希望你每年给我五个来自贫困家庭的退伍兵,身体强壮的老兵。我是合法商人,喜欢公平交易。”
93.一组镜头
公安、武警、海关和缉私部门展开联合行动的镜头快速闪过。
94.陈志国别墅客厅(夜内)
陈志国拿起遥控器换台。
女播音员:“本台消息:在公安、武警、海关和缉私部门的密切配合下,经过长达一年的侦察取证,破获了本市新中国成立以来案值最大的走私案,抓获犯罪嫌疑人一百七十三名,追回偷逃国家税款十六点七亿元……”
95.一组镜头
姜小兵和陈志国拥抱后上了车。
车队开出停车场。停车场上只留下陈志国和五个退伍战士。
车队穿过市区。
车队在高速路上行驶。
姜小兵(OS):“在这次长达一年的特殊行动中,我和我一营战友经受住了考验,这让我感到很欣慰。志国的表现,超出了我的想象,是的,他是个爱国者。新的任务又下达了,也许,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我们准备好了吗?”
96.字幕
伴随着打字机的声音出一行字:2005年,姜小兵被评选为武警第八届“十大忠诚卫士。”
片尾
片尾由本片主人公原型丁晓兵的真实镜头组接而成。
伴片尾镜头出片尾演职员字幕。
(全剧终)
2006年12月8日~12月28日于北京八一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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