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想起上次进入精绝胡杨林时,杨sir同样携带了大量价值不菲的装备,其中还有在国内根本搞不到的火焰喷射器,冲锋步枪和催泪弹。现在,他居然又在短时间内召集了三辆沙漠运输车。先不说移动住房里的设备,就算是空的运输车,三辆加在一起,总价值也超过一千万,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本事?
靠近运输车前,我和吕方阳一直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状态,直到杨sir冲我们招招手,露出他惯常的微笑后,我们才反应过来。
“怎么样?这种沙漠运输车载重五十吨,用来承载移动住房绝对没问题,”杨sir颇为骄傲的说:“本来是打算搭一排活动板房的,不过需要三四天时间,材料才能送过来,所以我就近安排了几辆沙漠运输车,我们就在这里住几天。”
“杨sir,你的排场也太大了吧,搭帐篷不就行了?”吕方阳小声问。
“吕教授,你过去也许没在戈壁滩露宿过,不知道这里的危险,山脚附近有很多野生动物,尤其是野狼和野狗,我们还是应该以安全为重。”杨sir停顿一下,若有深意地说:“我可不想让精绝死胡杨林的经历再重演一遍。”
听到精绝胡杨林,我和吕方阳都不免心悸,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我们都不愿再想起。
我问:“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
“为了训练,”杨sir回答:“攀登阿尔金山的山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随便挑一个,估计你们都只能在中途退下来。不训练怎么行?”
“就为了训练?”我叫了起来:“那也不用到这儿来吧,随便找个运动馆不也一样?”
“不一样,既然是攀登阿尔金山,当然要练习攀爬,通常情况下,海拔每上升一千米,人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海拔两千米,还不算太高,你们也许没什么感觉,但再往上就难说了。先介绍一下我们的教练,也是这次行动的向导。”杨sir指着身旁一个帮大腰粗的汉子说:“他叫何东,是个喜欢极限运动的攀爬高手。另一位是营养师兼厨师,大家叫他赵师傅就行了。”
赵师傅不苟言笑地冲我们点点头。他中等身材,皮肤黝黑,只是面部肌肉似乎有点儿坚硬。
倒是何东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和他那副魁梧身板儿一点儿也不搭配:“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当教练。你们也别叫我教练,直接叫何东好了。”
我和吕方阳又是一愣,我们本来就没打算叫他‘教练’。
“好了,训练计划待会儿再说,我先带你们介绍一下环境吧!”说完,何东把我们分别领到三辆车上的铁房子里,第一辆车用来住宿,出乎意料,房间的环境非常优雅,电视,网络一样不缺,床上用品和厨卫设备全是名牌,丝毫不弱于五星级宾馆。角落里还有一间小型会议室,配置了投影设备,可以容纳五、六个人。
第二辆车上的陈设主要用来训练,里面摆放着许多日常健身设备。角落里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放满了各种攀爬器材,比如绳索,八字下降器,登山镐,还有很多东西我从来没见过。
第三辆车锁着门,杨sir说那里面装着出发时的设备,现在没必要打开。
参观完毕,何东说:“住宿没有什么注意事项,只是一点,不能用火,不能抽烟喝酒。”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老式打火机和烟夹,我一看,立即认出这是杨sir的贴身之物,没想到为了这次训练,他居然舍得交给何东保管。看来,杨sir对这次训练非常重视,不是随便玩玩儿。
吕方阳并不知道这两样东西对杨sir的重要性,他看着烟夹上的图案,忍不住皱皱眉头,伸手就想拿过来。何东赶忙把手缩回去:“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里绝对不能玩儿火。”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将烟夹和打火机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吕方阳的脸上扫过一丝失望,我知道他不抽烟,之所以会对烟夹感兴趣,多半是因为上面的图案。其实,我也一直对烟夹上的人头像很好奇,这个图案已经被磨损得很厉害了,杨sir又是个讲究的人,按理不会把这样一个破烟夹放在身上才对。除非这个烟夹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行了,现在我说一下这几天的训练内容,”何东说:“按理说,登山前需要预留十周的训练时间,不过杨sir告诉我,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做适应,所以我把训练内容浓缩了一下。首先必须保证充足的睡眠,晚上十点熄灯,早上七点起床。第二:体能训练,每天慢跑3000米,每人每天保证俯卧撑和引体向上各四组,至于每组多少个,等我大概了解了你们的身体状况再说。第三:攀岩技能训练,我之所以将训练地点选在山下,就是因为这里有得天独厚的训练场所。”说到这里,他故意转身看了看身后陡峭的戈壁。
“另外,每天晚上会有两个小时的理论课,我会教你们在山里生存的生存技巧和注意事项。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吕方阳立即举起手来。
何东明显有些意外,估计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回答问题时举手的人了:“有什么问题?”
“我想看看那个烟夹。”吕方阳出人意料的执着。
何东愣了愣,然后非常坚决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吕方阳非常失望地瘪了瘪嘴。
我指了指自己脚上的拖鞋:“有准备我们的衣服吗?”
“没问题,”何东笑了笑:“衣服就在你们各自的房间里。”
杨sir立即交给我们每人一张房卡,上面有房间号,我的房号是110,挺特别。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衣橱一看,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衣橱里摆放着十套一模一样的Columbia防风抓绒套装,衣服由三层构成:最外层为防水防风层,第二层是抓毛绒保温层,第三层是贴身舒适的加厚T恤。三层衣服都可以单独穿,也可以套在一起穿。非常方便。裤子同样采用防水面料,不过只有一层,中间的保暖层被整齐叠好,放在下层抽屉里,这也是考虑到训练地点附近的气候,毕竟这里海拔不高,白天气候还是以炎热为主,不过夜晚气候会骤降几十度,必须把保暖层加上。
衣柜最下层摆放着几双鞋,分别是拖鞋,攀岩鞋,慢跑鞋,长统皮靴和专业登山鞋,其中攀岩鞋、慢跑鞋和登山鞋各有两双,慢跑鞋上有许多透气孔,穿上脚轻便舒适,适合长距离慢跑,但鞋底不够硬,估计在碎石滩上跑步够呛,所以我毫不犹豫选择了登山鞋。
除此以外,桌子上还放着滑雪镜,口罩,手套和一个急救工具包,不得不让人佩服杨sir的细致入微。
我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杨sir让我去会议室,我想给包子去个电话,掏出手机一看,根本就没有信号。杨sir说:“忘了告诉你,整个阿尔金山几乎都没有信号,手机还是别带了。”
我愣了愣,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包子不在身边,我独自和一群并不了解的人一起,呆在一个陌生且与世隔绝的地方,就好像囚徒一样。一时间,我只觉得自己身处的铁房子压抑异常,心情也不由得憋闷起来。
由于空间有限,我们的会议室和餐厅都在一个房间里。赵师傅非常出色的履行着自己作为一个厨师的职责,晚餐全是高蛋白食物,他说这样有利于帮助我们补充体力。
餐后不久,我们开始了第一天的理论课,何东找来了一个PPT文档,将阿尔金山的地质地貌大致掩饰了一遍,最后,他翻到一页地图,指着上面纷繁复杂的地形说:“这就是阿尔金山地形图,其中有些地方是我自己绘制的,就连航拍也拍不到。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吕方阳老老实实问上一句,充分满足了何东的虚荣心。
“因为这些地方全是无法探测的区域,比如一些探险得知的丘壑小道,绝壁洞窟,尤其是永冻土层,冻土层的厚度高达数百米,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古体冰窟,夏天到来时,近地表的上层冻土融化,形成地下潜水和暗流,不过,地表仍然覆盖着茂盛的青草,所以,人和动物一旦陷下去,就会跌进无底深渊,再也爬不起来。阿尔金山上不时有人失踪,估计就是和这些永冻土层有关,现在是五月,已经进入夏季了,我们必须格外小心。”
“你能把这些危险区域都标出来,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吕方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何东顿时面露难色说:“我也不可能把全部的永冻土层标出来,只不过标出了其中一部分。其实,阿尔金山里的真实地貌,至今也没有人能完全掌握,要不然这里也不会被称作无人区了。”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顿时一沉。
“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定会尽量保证各位的安全。”何东赶忙安慰道。
接下来,何东讲解了有关高原反应的知识,他还一再强调,这些内容非常重要,在高原区域,如果忽视了自身轻微的不适,有可能会酿成非常严重的后果。何东说了很久,我却顶多听进去一半,心中压抑的感觉越来越强,包子的话反而越来越清晰地回荡在我的耳边,他说:“波斯,我们回家吧!”
这天晚上,我们准时熄灯,也许是从海拔880米的若羌来到了海拔2000米的戈壁滩,我一时有些不适应,这一晚我又没睡好,朦胧中,我总是觉得一阵莫名心悸,似乎这趟探险旅途又会遭遇什么危险,让我们猝不及防。
第二天,我们开始执行何东的训练计划,何东和吕方阳同岁,自我感觉却比我们任何人都好,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个好向导,但我越来越发现,他的行为方式和他腼腆的绅士笑容真是一点也不搭调。
训练内容听起来容易,执行起来却状况百出。首先是慢跑,我们三个人居然选择了三种不同的鞋子,杨sir穿着慢跑鞋,我穿登山鞋,吕教授居然选了攀岩鞋,让我们大呼意外。对我们各自的选择,何东倒是没有意见,用他的话讲:穿什么鞋不重要,重要的是质量,虽然是慢跑,但慢也是有限度的,和快走有本质区别,于是,他要求我们必须在一个时间段内跑完三千米,这样的速度对杨sir来说也许是慢跑,可对我来说是中速,对吕教授来讲就堪称极限了。到最后,他是被杨sir和我抬到终点的。
好不容易跑完三千米,吕教授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大呼小叫着要回去换鞋,我们当时所在地点距离宿营地有大约八百米距离,何东同意了,但要求他必须在半个小时内来回,吕方阳想也不想就摇头,显然这个速度对他来说是望尘莫及的。于是,我们很快又开始了攀岩训练,这一次居然只有吕方阳穿对了鞋。何东说:阿尔金山一直保持着最原始的生态环境,四周危机四伏,关键时候,别说换鞋,恐怕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用一双鞋完成全部训练本身也是训练内容之一。
攀岩是另一项非常艰苦的训练,每个人都会跑步,但有的人一辈子也学不会攀岩,由于今天是第一天,何东只要求爬上去五米,反复三次就行。吕方阳穿对了鞋,但他的状况一点儿也不乐观,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点在这个时候表现得淋漓尽致,由于攀岩必须要自己用膨胀螺钉和挂片做支撑点,吕方阳只钉了几颗螺钉就累得受不了,被杨sir和我远远抛在后面。
一天下来,吕教授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营点,匆匆吃了些东西就回房间去了,连晚上的课也没有听。上完课,我也累得够呛,但出于关心,我还是强打精神,敲开了他房间的门。
“宋方舟,我真的适合探险吗?”吕方阳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
“没有适合不适合,只有想不想。”我说了一句自认为很有哲理的话:“你这么问,是不是打退堂鼓了?”
吕方阳翻了下身,我以为他打算坐起来,谁知他面朝下趴在床上,侧着脑袋看了我一眼:“你根本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问:为什么非要用膨胀螺钉和挂片做支撑点,电视里面不是这么演的……”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他满脑子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看来,吕方阳善于让人出乎意料的水平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于是反问:“那电视里都怎么演的?”
“好像是在鞋尖上装把刀子一类的,登山的时候把刀子插进岩石缝隙里,这样就能固定了。可我检查了衣柜,好像没有这种鞋,所以才勉强选了一双。”
我真是哭笑不得:“电视上这样演,就是为了误导你这种脑子单纯的人。”停顿一下,我突然试探着问:“怎么你真的没有打道回府的念头?”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吕方阳显然很诧异:“底子差可以努力赶上,这可是寻找国宝,揭开谜团的好机会。”
听了他的话,我一时无语,只是心中积蓄已久的矛盾突然碰撞了一下,使我的思绪瞬间空白。
接下来几天的训练内容都一样,砾石滩慢跑,攀登和器材上的常规训练。吕方阳果然拿出他小鸡快跑的精神,主动找何东专门辅导,何东当然乐意,在阿尔金山这样的原始生态环境里,任何人掉队都有可能毁掉整个队伍。
当然,我也见过吕方阳和何东争论得面红耳赤。吕教授勇于挑战权威,经常和何东探讨在登山鞋上装刀子一类的古怪问题。
自从训练开始后,杨sir就变得非常沉默,何东安排的训练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我想,他之所以参加,是为了帮我和吕方阳。不过,杨sir也有古怪的地方,我曾看到他偷偷吃药,也不知道和他戒烟有没有关系。
赵师傅每天按时为我们准备丰盛的饭菜,保证我们的营养。我曾私下和他聊天,和何东的过分自信不同,赵师为人非常谦逊。他告诉我:他和何东是好朋友,两人从小在米兰镇长大,米兰镇距离若羌县只有七十四公里,是一个兵团小镇,农二师三十六团的团部就在这里,所以99%的人是汉族。大约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生活在阿不旦的罗布人被迫离开故土,迁居米兰。兵团成立后,这些罗布人被编入了三十六团民族连。大家一起开垦耕种,将米兰镇变成了蔬果富饶的绿洲。何东身上保留着四分之一罗布人的血统,也保留了罗布人对探险的热爱,所以经常参与一些极限运动,没几年就在新疆出了名。
时光飞逝,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我不知道自己的体能有没有长进,倒是感到有些疲乏,也许这和何东急于求成的训练方式有关,不过,我们毕竟只有半个月的训练时间,也不能怪他。
吕方阳最近想出一个新的消磨方式,他会在休息的时候把我拉进房间里,当着我的面将脚上的水泡数给我看,后来,这些泡全都变成茧,脚底也厚了一层,虽然不好看,但这样的脚掌非常适应长时间在砾石路面上行走。
训练结束的那一天,我们开了一个简短的总结会加动员会,何东非常自信地说:“我们的训练基本取得了预期成效,大家只要认真执行我的训练计划,一定会在体能和经验方面有不小的进步。明天就要进山了,接下来的行程会更加艰苦。我打算先让你们在边缘地带稍作适应,然后再正式进山,这样做,是为了在你们产生高原反应时,有一个缓冲期。”
“既然是缓冲期,就应该有个大概范畴吧?”杨sir问。
“当然,”说到这里,他调出投影上的电子地图,指着图上五颜六色的标识说:“首先,我向大家介绍一下阿尔金山:众所周知,阿尔金山位于新疆东南部,东面与青海、甘肃交界,也是柴达木盆地和塔里木盆地的界山,东西长360公里,南北宽190公里,海拔大约在4000米—4200米之间,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是中国四大无人区之一,保护区里有很多世界罕见的自然奇观,几乎完好保存了原始生态环境。这里有丰富多样的地质类型:沼泽、沙漠、高山、泉水、湖泊、永冻土、古熔岩地貌,我们能想到的几乎都能在这里看到。另外,有多达数百种动物在阿尔金山生活,因为这里的动物几乎没有见过人,即便是我们平时认为很温顺的动物,在这里也有可能袭击人类,比如雁和鹤,所以,我们必须处处小心。缓冲区域说出来大家都知道,就是前面的依吞布拉克镇,那里是进入阿尔金山的最后一个镇,过了依吞布拉克,就要翻越达坂,正式进入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我大致看了一下,这一带主要地形是戈壁,河流和荒漠,应该没有危险,海拔大约3000米左右,这个高度比较适中,用来做缓冲区域非常合适。”
“我想问一下,”吕方阳又举起了手:“车房也跟着去吗?”
“不会,”何东说:“运输车无法进入阿尔金山,所以我们只能搭帐篷,我说过了,山里保留着原始的生态环境,任何事情都只能自给自足。不过,移动住房会在这里待命,如果我们遇到危险,随时可以安排救援。”他停顿一下,继续说:“我们会带上卫星电话和GPS导航仪,不过,阿尔金山里的地形十分复杂,就算我们打了电话,救援人员也未必能及时找得到我们,所以,大家最好用心训练,想办法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会这样?我和吕方阳同时失语。
这一夜,我再次失眠,心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各种疑团混杂在一起,化作一股汹涌的力量,无情冲击着我的神经,这种没来由的思虑整日折磨着我,尤其回想起自己两次九死一生的经历,我时常都会惊出一身冷汗。有时候,我也会责怪自己的软弱,但转念一想,我原本就不是个坚强的人,既不像何东,身上流着探险者的血;也不像杨sir,永远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支撑着他。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会怕死,会喊痛,还会想家。
回想起来,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来沙漠探险?虽然我和包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完全在杨sir的计划之内,但也和我当初有一个冒险家的梦想不无关系。我厌倦每天一尘不变的生活,厌倦父亲的唠叨,可是现在,这些曾让我无比厌倦的事突然变得亲切起来,越是亲切,我就越觉得眼前的境遇非常可怕,仿佛一只无情的大手紧握住我的命运,使我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我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尤其从鬼魅魔都死里逃生后,这种冲动就变得更加强烈,明天就要去阿尔金山脚下了,虽然何东说给我们预留了缓冲时间,但隐约中,一种不祥的预感始终困扰着我,让我无法自拔。
我已经一周没有和包子联系了,他会不会预感到事情不对,正在满世界到处找我?是的,我必须回去看看他,这个想法成了我最终选择出逃的理由。
临晨两点,我第一次踏出车房。杨sir一直没有打开第三辆车房的门,他说里面装着这次探险所需的装备,说不定也有交通工具。这样想着,我绕过中间那辆车载健身房,直接来到第三辆车前,门上有锁,但出乎意料,锁芯里居然插着一把钥匙。这个发现让我大吃一惊,伸出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
“如果你担心包子,我可以告诉你,他已经知道我们要去阿尔金了。不过,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托我好好照顾你。”不知什么时候,杨sir出现在我身后。
“宋方舟,我早就看出你的情绪不对,如果我无论说什么你都要走,那我也不会强留你,这辆车载货箱里装着两辆四驱越野车,其中一辆已经装好了装备,另一辆是空车,你可以开这辆车回若羌,不过不是现在,等到天亮再走,阿尔金山附近很危险,你之前遇到过野狼和野狗,应该知道这些动物的厉害。”
我不禁微愣,没想到杨sir会说这样的话。于是深呼吸一口气,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说完,我拧开锁芯,随着金属门开启的“吱呀”声,铁门打开了。两辆全新的军用四驱吉普出现在我的眼前。月光轻洒在吉普军绿色的金属表壳上,透射出冷冷的光芒。
我忍不住看了看杨sir,他已经让我意外了太多次,终于让我有了免疫力,面对明显装备精良的吉普车,我居然没有惯常的心动感觉,因为此时此刻,这辆车在我面前只有一个用途——回家的工具。
“你等等!”吕方阳从杨sir身后走出来:“宋方舟,如果你实在要走,听我说几句话行吗?”
我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不久前,吕方阳独自一人进入沙漠,是我费劲全力去追他回来。可现在,我要离开队伍,又换他来劝我。我惊讶之余,不禁感慨造化弄人。
“你说!”我转过身来。
吕方阳冲我笑了笑,然后抓抓后脑勺说:“其实,我也没想好怎么劝你,不过,你前几天让我把有关独目人的事跟你说清楚,我当时贪睡不想说,这段时间又一直忙着训练。现在你决定离开,说实话我挺后悔,如果当时把独目人的事告诉你,兴许你就不会走了。”
我心头一动,立即想起吕方阳曾对我说过,远古的青铜时期,生活在阿尔泰山脉中的独目人和秃顶人曾是对头。赶忙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吕方阳理理嗓子,这是他每次开始长篇大论前的惯常动作:“我上次只对你说了一些有关独目人的传说。其实,有关这个奇特种族的信息远远不止于此:1898年,有人曾在阿尔泰山脚下的青河县发现一颗陨石,陨石重达32吨,是世界上第三大铁陨石。这块陨石的发现立即引起了中外探险家的注意,不仅因为陨石本身的体型庞大,还因为陨石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古怪图案,首先是具有古岩画风格的鹿、羊、马、驼,动物旁边还有一个巨大人形,人形头部呈圆圈状,中间有一个圆点儿,双手怀抱胸前,姿势像是某种舞蹈。由于人物没有描绘五官,只在头部中心画了一个点儿,整个人形显得非常怪诞。有人分析,这个人形很可能就是公元前七世纪希腊探险家亚里斯底阿斯所说的‘独目人’。从图案可以看出,阿尔泰山附近曾流行萨满教,而萨满教所崇拜的对象就是以真实人物为原型,也就是说,古人之所以会将脸上只有一个圆点的人形刻绘在陨石上,是因为他们真的见过独目人。
这个观点看似匪夷所思,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现代人发现,不仅是亚里斯底阿斯的《独目人》和远古奇书《山海经》,阿尔泰语系的所有民族传说中都有关于英雄勇战独目巨人的神话。可以说,阿尔泰地区是世界上有关‘独目人’故事流传最广的区域。这其中:古代突厥部落有关巴萨特斩除神灵‘独目巨人’的传说最令人匪夷所思:
故事说:一位牧人在山上放牧,看到一个圆形发光球体从天上落下来,球体打开后,从里面走出一个额头只有一只眼睛的小人。牧人将小人抚养长大,小人长成了独目巨人后,却恩将仇报,以活人活畜为食,英雄巴萨特巧妙进入巨人山洞,用铁钎刺瞎巨人的独目,然后将其斩杀,这才使整个民族摆脱了恐惧和灾难。不光是突厥语文献,维吾尔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乌兹别克族、哈卡斯人,以及肖尔人和图瓦人都有类似的传说。”
“啊?”我被吕方阳的话吸引住了,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五颗小石头,这些陨石上全都刻着一只独眼,难道独眼就是独目人的标志?
“事实上,阿尔泰上的铁陨石刻绘并不孤独,同属西北的贺兰山上也曾发现过相同的独目人岩画,岩画上的独目人和铁陨石上的独目人如出一辙。圆圆的脑袋,额头中间有一个点,而且头以下没有脖颈,胳膊和腰非常粗大,全部用圆弧代替。这种奇怪的造型还出现在北非撒哈拉沙漠中,那是一幅被命名为‘伟大马斯神’的巨型岩画。除此以外,罗布泊也发现过类似岩画。
除了岩画,还有许多绘画和文字也为独目人的存在提供了佐证:《殷周金文集录》收录了1950年在殷墟武官村发现的十二副金文天神,有两幅和‘独目人’岩画非常相似。在埃及金字塔下的德耶德支柱上,绘有许多独目人的画像,和撒哈拉的独目巨人岩画完全一样。
根据这些传说和岩画,‘宇宙考古学’专家得出一个非常惊人的结论:画中人物应该是在远古时期造访过地球的外星人,他们身穿宇航服,戴着圆形的头盔,头盔正中有一目式的观察孔,这就是独目人的真实面目。
1979年,四名解放军战士在贺兰山一处山沟里发现了一个不明飞行物,飞行物自上而下飞行,外形像一个扁圆的钢精锅,直径大约40—50米,高约20—30米;美国民俗学家乔·尼科尔在《不明现象调查》里也曾写道:1963年,有人曾遭遇过‘独目巨人’;1973年,一个名叫德莫洛的男子在法国玛尔蒙山区碰到一个高个子,头上只有一个圆形发光孔的智慧生物,类似记载还有很多,1957、1965、1977年都有关于独目人的目击记录。美国宇航局把搜索地外文明的计划命名为‘独目人计划’,其指代不言而喻。”
吕方阳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听了他的描述,五颗陨石上的独眼似乎不再那么深奥,而是变成了意义更加宽广博大的存在。外星人,神秘铁陨石,古老的精绝文明,五行元素的奥秘;这些原本只会出现在书本上的东西居然如此近距离的出现在我身边,怎么能不让人着迷?
只不过,我依旧没有听出独目人和我的去留有什么关系。于是好奇地问:“你说的这些的确很吸引人,不过,你为什么要说:我听了这些也许就不会走了?”
“你还不明白吗?”吕方阳两眼放光,他虽然不知道这番话有没有说动我,却把自己说得激动万分:“五星齐聚的秘密不光关系到织锦图的下落,还很可能关系到全人类!”
我和杨sir同时愣住了,虽然吕教授说的话句句有据可依,非常吸引人,可唯独这最后一句,好像和我们这趟阿尔金山探险没多大关系。
“对不起,我并不关心全人类的未来。”我压抑住心中涌出的巨大疑惑,依旧坚持离开。
杨sir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对吕方阳说:“你看,我就知道你的独目人故事留不住他,宋方舟,我们说点儿实际的吧!”
说到这里,杨sir走到我面前,凑到我的耳边说:“宋方舟,你是不是把我们得到的线索告诉了布朗克?”
我顿时一愣:“你怎么知道?”
杨sir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因为我知道布朗克请你吃过饭,你本来就觉得欠他人情,当然有可能告诉他。我刚才不过试探一下,你真的就承认了。”
我又是一愣,同样的话,布朗克也对我说过。
“我只告诉他朱雀之巅有扇门,其他什么也没说。”
杨sir淡淡地说:“可他知道我们要去阿尔金山。”
我震惊了:“他怎么会知道?”
杨sir苦笑一声:“宋方舟,你呀,还是涉世未深,居然什么也不知道。还记得布朗克在民丰巴扎上交给你保管的那个木牍吗?这个木牍你没有还给他,而是一直带在身上。”
“是啊,怎么了?”我不解地问。木牍是布朗克交给我保管的东西,可吕方阳不让我还给他,所以我一直放在随身行李中,不在沙漠里探险的时候,行李一直跟在我身边。
“布朗克在木牍里装了微型窃听器,”杨sir说:“虽然在沙漠里无法窃听,不过我们在民丰和且末说过的话,他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说完,杨sir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块木牍,正是当初布朗克送给我那块,杨sir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惜啊,我也一直没有发现,直到布朗克说他知道我们的计划,我才开始怀疑这块木牍,你可以自己看看,就镶在木板的缝隙里。当然现在已经被我破坏了。”
我抢过木牍,果然在缝隙里找到一块纽扣式窃听器,一时间,我的思绪快速倒流,重新回忆起当初在民丰巴扎上遇到布朗克的情形,热闹的集市上,我差点儿被一个摊贩蒙骗,幸好布朗克及时出现,拆穿了摊贩的谎言,他还买下一块木牍,说要送给我,我不答应,只说可以暂时将木牍寄放在我那里,等我找吕方阳破译了上面的文字后就归还,现在想来,布朗克之所以会在那里和我碰面,根本就是为了将装有窃听器的木牍交给我。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对我们接下来的行程了如指掌。
“那个摊贩,他和布朗克是一伙的!”醒悟过来后,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杨sir点点头,异常严肃地说:“你能意识到这点当然好,所以,现在的关键不是独目人,更不是全人类,而是布朗克,我需要同伴,和我一起对付布朗克。如果我没估计错,他也会去阿尔金山。”
我一时语塞:朱雀之巅的线索是我告诉布朗克的,木牍也是我傻乎乎带回去的。我虽然满嘴的诚信道德,却三番两次将重要信息泄漏给对手。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错漏的确出在我的身上。这样想着,我顿时感到非常的愧疚。在这种情况下,杨sir希望我能出手帮忙,算是将功补过也好,揭开织锦图的秘密也好,我都不应该拒绝。
杨sir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将我打算当逃兵的念头打消得荡然无存。的确,如果包子知道了全部事情的始末,他也不会希望我半途而废的。
“我的话说完了,”杨sir拍拍我的肩膀:“怎么选择是你的事。”说完,他转身走回到车房里。
吕方阳见我杵在原地不动,似乎没有开车离开的打算,立即追上杨sir问:“你都跟他说什么了?我讲了一大堆,连全人类都扯出来了,还是没说动他。怎么你三言两语就让他改主意了?”
杨sir冲吕方阳神秘地笑笑,也不言语,径直回房间休息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孤独的站在砾石滩上,阵阵寒风迎面吹来,冷得我浑身直哆嗦。预感终于成真,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失去了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就像天地间的囚徒,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上预先设计好的道路,即便前面是深渊火海,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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