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何东的话,大家都早早休息去了。我主动留下守夜,躺在篝火旁,我望着天空中清澈明亮的月亮,想起记忆中美轮美奂的女子,不禁有些贪恋这份虚晃的美丽。她是谁?为什么会一再出现在我的记忆中?这个问题压倒了我心中所有的疑惑。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的探险之旅并不是为了寻找阿尔泰山的黄金,也不是为了揭开独目人的秘密。而是为了找到她,这个会跳神秘舞蹈的美丽女子。
第二天,我们给供给车更换了备用胎,再次踏上旅途。顺利开出库木库里沙漠后,我们又回到了颠簸崎岖的荒漠路上,两旁依旧是寸草不生的山崖,只是道路沟壑纵横,更加难行。车开在这样的道路上,前后摇摆不定,车上的人只好跟着受罪。虽然经过这几天的历练,我对阿尔金山里的艰险路段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却依旧难忍颠肠倒肺的痛苦,趴在车窗猛吐起来。
“还有多久可以步行啊?要不我们就在这儿下车算了。”吕方阳显然和我一样,他趴在另一侧的车窗上,表情非常痛苦。尽管我们都知道步行的危险,但比起眼前受的罪,我们宁愿冒险步行。
何东没有回答,只是让我们不要打扰他开车。没过多久,他居然将车开上了一处断壁,一旁是陡峭的山崖,另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吕方阳的头原本伸在车窗外,正好看见卡在沟壑深处的一辆汽车残骸,赶忙把头缩了回来。
何东又往前开了一段,在一个山坳里停了下来:“到了,车只能停在这儿,接下来的路,我们必须步行了。”
他取出测量仪,现在的海拔是4300米。眼前是一座土黄色的山崖,山崖不高,大概十几米高,同样寸草不生。杨sir在何东身后停下车,让赵师傅原地等候,然后从包里取出攀爬工具,将安全带绑在身上,率先登上了岩壁,爬上五六米后,他朝我们做了个手势,示意这里的山岩适合攀爬。何东这才让吕方阳跟上,他排第三,我殿后。
吕教授虽然经过攀爬训练,长进却不大,幸好杨sir和何东两个人把他夹在中间,一个在上面拉,一个在下面托,好不容易把他带上了山顶,我的攀爬技术虽然没有杨sir熟练,比起吕教授却好了许多,没多久就跟着爬了上去。
站在山崖上往下看,下面依旧是一些毫无规则的突兀岩石,非常陡峭,根本没路可走,杨sir看了看四周,决定顺着山顶上往前走,伺机寻找下山的路,走了半个小时,我们终于发现一条可以下坡的“路”,说是路,其实也只是有可供下脚的岩石,只不过这些岩石看上去并不牢靠,踩上去后能不能承重,谁也不知道。何东领头,顺着山坡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动,每踩过一块岩石,他都会试探着多踩几下,确定没问题后才让我们跟上,我们下坡时只能踩他踩过的石头。如此一来,我们下坡的速度虽慢,却还算安全。下到三分之二处,我们才发现下面是一条很深的沟壑,沟壑里布满动物尸体,这些尸体有的腐烂发臭,有的死去不久,应该是不慎从山顶落下摔死的。而我们所在的山坡距离对岸足有四米的距离,想要跳过去是不可能了,何东又向下移动了三四米,看准对面一块突起的岩石,从背包里取出一捆带三角铁钩的绳索,将铁钩一端抛向空中,一手拧着绳子旋转几圈,准确地抛向对面的岩石,铁钩围着石头转了两圈,牢牢卡在石头背面。
紧接着,他将另一头套在旁边一块岩石上,由于这块岩石的位置明显高于对面那块岩石,整条绳索左高右低,方便我们顺着爬过去,何东拉了拉绳索,觉得还算牢固,于是双手抓住绳子,两只脚灵活地往上一跃,呈交叉状倒挂在绳索上,慢慢向下方那块岩石移去,很快就到达了对岸,显得非常轻松。我们也学着他的样,抓住绳子,慢慢爬向下方,发现利用绳索的角度下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没多久就顺利到达了对岸。
过了沟壑,我们继续前行,眼前的路依旧是下坡,而且坡度很陡,何东打算重复刚才的动作,在每块可以承重的石头上做标记,让我们依次踩着石头下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四点,在如此陡峭的斜坡上过夜显然不是明智之选,如果继续往下爬,又不知道下面还有多长距离,会不会遇到危险的动物。杨sir提议就地休息,我们所在的位置好歹是个平台。虽然不大,歇脚还是没问题的。他的提议虽然有道理,但在这种地方休息,篝火是绝对不能少的,偏偏四周除了岩石还是岩石,连颗草都没有,我们又没有随身携带液化气罐,生火立即成了大问题。
何东仔细检查了四周的岩石,很快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条粪便,粪便依旧冒着臭气,应该很新鲜:“不行,这个地方不能过夜!”
“你怎么知道分辨是食肉动物的?”吕方阳累得够呛,实在不想走了。
何东表情严肃地摇摇头:“这个地方寸草不生,能生存下来的动物,多半都是肉食性危险动物。”
我一听有道理,于是支持何东的建议。杨sir默默地点了点头,但我看出他的表情非常忧虑,脸色也愈发难看了。
我们继续沿着山坡往下走,虽然何东尽量保持镇定,但随着时间的快速流逝,每个人的心情都开始焦虑起来,心里一着急,动作就会出现偏差。首先是位于中间的吕方阳,他不小心踩到了松动的岩石,石头滚落下来,正好从我头顶擦过,我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提醒他小心点儿。可是没多久,我就犯了和吕方阳同样的错误,石头滚落下去,差点儿砸到何东的头。何东轻叹一声,用干咳提醒我注意。
我们又向下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当我终于看到一些零星的低矮野草时,天色已经开始转暗。再往下,野草越来越多,坡度也稍微平缓了些,我们加快速度,希望能在天黑前找到一处可以过夜的地方。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声音,像是什么动物正在土坡上飞速奔跑,声音越来越近,杂乱无章,显然不止一两只。何东立即警觉:“不好,赶快找地方藏起来!”
他说得容易,可我们身旁除了岩石,什么也没有。杨sir情急之下,让我们躲到岩石的背后。虽然不是理想的藏身之地,总好过什么遮掩物都没有。
我和吕方阳赶快就近找了块岩石隐蔽起来。刚一蹲下身,声音就已经近在咫尺了,我稍微侧出头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十几头身强体壮的盘羊正朝这边冲过来,它们速度奇快,体长全在一米八以上,高不下七十公分,按理体型并不灵巧,在斜坡上奔跑起来居然如履平地。每只盘羊都尽量将头伸向前方,使得头顶两侧的螺旋形羊角非常醒目。我曾见过有人用盘羊头骨做成的装饰品,头骨本身很普通,但加上两只巨大的螺旋形羊角,就无端生出一种震撼的感觉。在所有偶蹄目动物中,盘羊角也许不是最大,却绝对称得上是艺术品。可是现在,眼看着十几对盘羊角踏着尘土迎面奔来,实在没有美感可言,反而让我们觉得非常恐惧,要知道,盘羊虽然是草食动物,但它那双极富艺术气质的角却能瞬间顶死一头鹿。
奇怪的是,这些盘羊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们,它们迅速从岩石旁穿过,继续朝前方跑去,我站起来,正暗自纳闷儿,突然被杨sir一把扯下去。他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看后面。很快,一只全身布满黑斑的灰白色动物风一般冲来,速度比盘羊更快,它奔跑时背脊绷直,动作简洁精练,没有丝毫多余,就像一只离弦的箭,毫不踌躇地朝盘羊群奔去。
“这是雪豹,生活在雪线以上。”何东说:“雪豹被列为世界级濒危动物,和大熊猫一样珍贵。它们行踪诡秘,习惯早晚捕食,中午休息。”
说话间,雪豹已经靠近了跑在最后面的一只盘羊,它避开偶踢目动物最厉害的后蹄部位,冲到盘羊身侧,然后一跃而起,利用迅猛的冲力将盘羊扑到,盘羊发出一声恐惧的鸣叫,身子重重摔打在土坡上,可惜雪豹的这次攻击并没有给盘羊造成很大威胁,盘羊借助坡度站起来,迅速转身,将雪豹置于身体正后方,然后提起后蹄,朝雪豹扑蹬过去。雪豹躲闪不及,被盘羊踢中了脸颊。雪豹不得不停下来,稍微调整下姿势,又朝盘羊冲去。
由于刚才被雪豹扑倒,这只盘羊明显被同伴们甩在了后面。形单影只的它并没有太多办法只能一味朝前瞎跑,雪豹看准时机,再次冲到盘羊身侧,只是它这回聪明了许多,选择了地势较高的一面,然后猛一跃身,将盘羊扑倒,盘羊顺着斜坡向下滚去,连滚出七八米,重重摔在一块岩石上。这一回,盘羊明显受了重伤,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雪豹猛扑过去,一口咬住它的脖子,可怜的盘羊无助地扑蹬四蹄,动作越来越弱,没多久就断了气。雪豹这才松口,用锋利的牙齿撕开盘羊的肚子,美餐起来。
我们都不想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着急着想继续下坡。何东却冲我做了一个向上的手势,示意我往上爬。
我不明所以,好不容易才下来,怎么要往上爬?杨sir说:“雪豹吃东西时有护食的习惯,只要有动物接近,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攻过去。我们最好从上面绕开,走远些再往下行。”
我点点头,顺着土坡向上爬,上坡虽然比下坡费力,却更容易些,因为每块用来承重的岩石都可以先用手去试一试。爬了大约二十米,又横着走了半个小时,何东对我们点点头,示意可以下去了。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虽然坡度有所缓和,我们的路却越来越不好走,不光看不清,还时不时踩到容易打滑的野草。电筒是不敢用的,这样会引起更多动物的注意。只能依靠零散的月光,映照出周围环境的轮廓。
突然,吕方阳低低地叫了一声。我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他指着旁边说:“那边好像有一个山洞。”
听到‘山洞’两个字,我立即心动,我们现在又累又饿,能找到一个山洞栖身当然再理想不过了。这样想着,我立即改变方向,和吕方阳一起朝旁边走去。杨sir走在最后,位置也最高,没有听到吕方阳的话。他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何东让我们改变方向的,于是跟着我们朝旁边横过去。何东叫了我们两声,我知道他总有理由说不行,于是佯装没听见。何东无奈,也只能跟着我们走。
没走多久,前方果然出现一个山洞,洞口挺宽,能容两人并排进入,外面长着一小片野草。只是洞里飘出一股子臭味,非常难闻。尽管如此,我们眼下最重要是找一个栖身之所,怪味还是可以克服的。我想了想,率先爬进了洞口。吕方阳赶忙跟上,杨sir第三,等他进来后,我们突然听到走最后的何东叹了口气。
“你们这么莽撞,不等于是来送死吗?”
“怎么了?”杨sir也察觉出不对。
何东指了指洞口的野草:“你们看,野草的生长方向凌乱,而且上面有明显的压痕,显然有动物经常从这里进出,而且体型庞大。还有洞里飘出的怪味,如果我没估计错,这里是一个狗熊窝。”
“什么!”吕方阳叫了起来。
我心头一震,打开手电筒照去,正好对上一颗血淋淋的野猪头,猪鼻子距离我只有不到三公分的距离,两只眼睛半闭着,鼻子已经被咬掉了一半,样子非常渗人。我猝不及防,忍不住叫了起来。
紧接着,我们又在山洞里发现了许多动物残肢和粪便,其中一些粪便还是新鲜的。我不禁暗暗叫苦,何东说得对,这个洞很可能是狗熊洞,也许狗熊外出捕食,很快就会回来。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赶快离开。何东领头,正要向下走,不远处突然有响动传来。有动物正在山坡上行走,沉重的鼻息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山洞走来。
“不好,狗熊回来了!”
“那怎么办?”吕方阳慌了神。
何东灵机一动,突然抓起一把粪便涂在我脸上。我猝不及防,下意识挡开他的手:“干什么你?”
“狗熊是熊瞎子,晚上视力很差,我们只要把它的粪便涂在身上,狗熊就闻不出我们的味道来。”
我犹豫一下,觉得何东说得也有道理,虽然粪便有脏又臭,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闷闷地说:“我自己来。”
我们都在自己身上涂了很多粪便,直到自己闻着自己都犯恶心,这才朝山洞外走去,刚爬出洞两三米,我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朝山洞走来,它的速度不快,巨大的身形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一边走,它还一边四下张望,确认是否有外敌入侵他的领地。
它慢慢靠近,我们全都不敢动弹,静静缩在距离洞口很近的地方。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粗重的呼吸逐渐靠近,再靠近,然后,狗熊突然在洞口停了下来。
我的心砰砰直跳,双脚距离狗熊的头只有三十公分的距离,它会不会已经发现了我们?
就在这时,粗重的呼吸再次响起,狗熊突然转身,朝左前方走去,粗重的鼻息由近及远,似乎它发现了什么东西,又离开了山洞。我暗自纳闷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何东让我们立即离开这里。大家摸索着朝前爬去,我心中好奇,忍不住回头张望,借助微弱的月光,我很快发现那团黑色的庞大身躯正在快速移动,朝前方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影奔去。人影躺在地上直打滚,应该受了伤,他一边挣扎一边咒骂:“他妈的王八蛋,你们敢扔下老子,不得好死!”没有人回应他的咒骂,只是更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碎石滚落的声音。
狗熊袭击的目标居然是人类!
我们下意识想冲过去救人,何东一把拉住我和杨sir,摇摇头说:“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狗熊举起一只熊掌,直直打在那人的脖颈处,一击致命。那人呜咽一声,便没了气息。
我咽下一口干涩的唾沫,忍不住倒退了两步,从来只听说狗熊力大无穷,今天真的见到,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恐惧。杨sir叹了口气,低声说:“走吧!”
我们悄悄转身离开,心情都非常沉重。很显然,那人受了伤,被同伴扔在这片狗熊出没的山坡上,任他自生自灭。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会如此残忍的对待同伴。
接下来的路,我们再不敢有丝毫耽搁,借着月光摸黑下行,由于光亮不济,我们每个人都摔倒了很多次,尤其是吕方阳,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走这样的路非常吃力;就连何东也从斜坡上摔下过几次。临近天亮的时候,我们全都挂了彩,不是擦伤就是撞伤,还好都不严重。四周不时有野兽出没,不过我们身上涂了粪便,臭不可闻,嗅觉敏感的野生动物根本不想靠近。尽管少了动物的骚扰,我们依旧经常听到鬼祟的响动,像是动物,又像是人。何东说,魔鬼谷里有很多诡异的传说:过去,许多猎人进谷打猎,不少人神秘失踪。有人说,他们的灵魂都被囚禁在这片深谷中,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外出活动,发出碎碎的脚步声。
不管动物还是鬼魂,我们的确听到过非常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遗失了心爱之物,来回拨弄草地,发出簌簌的轻响;又像是有人正在被野兽追赶,凌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急促的喘息。
周围原本就很渗人,偏偏何东又讲了这么可怕的传说,我听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正想叉开话题,问他还要走多久,何东突然说:“嘘,前面有动静!”
我们立即安静下来,果然听见前方的草丛里传来“唰唰”的响声。这里的野草非常茂盛,草叶就像有生命般胡乱舞动。很明显里面藏着动物。
我下意识想要绕开这簇野草,放眼望去,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大片草丛的边缘,前方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茂盛得出奇。
既然前面全是野草,想要绕道是不可能了,比起陡峭的岩石土坡,茂密的草丛更加危险,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出什么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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