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哈尔克他乌山之前,我曾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杨sir保管,看来递送包裹的人应该是他。可他为什么要还给我?我突然想起自己曾把血玉和纳骨器的照片上传到希德尔公司的网站上,很显然罗素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存在,杨sir挑这个时候把东西还给我,难道是怕罗素找我索要?
吕方阳被叩门声吵醒,揉着眼睛走过来,一看到血玉和纳骨器,他立即叫了起来:“是杨sir……”
我赶忙捂住他的嘴巴,示意他不要说话,吕方阳赶忙点点头,我这才放开手,神经质地左右看看,低声说:“杨sir和我们有联系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希德尔公司的人,记住,任何人也不能说。”
吕方阳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很快点了点头,问我:“杨sir现在在干嘛?为什么不来见我们?”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叹息一声:“我们越狱的时候,在暗中帮忙的人很可能就是杨sir,他和希德尔公司对着干,罗素正在派人到处找他,他怎么能来见我们?”
“哦,”吕方阳似懂非懂:“可是,罗素既然可以把我们这两个越狱的人当成贵宾,应该也能原谅杨sir吧!”
我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杨sir的情况和我们不同,对希德尔公司来说,你我都还有利用价值,可他却没有了。”
“利用价值?”吕方阳正想发问。房间电话响了起来,里维的车已经等在楼下,让我俩尽快下去,冯教授那边有了新发现。
我赶忙将血玉和纳骨器放进背包里,一时也没想到合适的地方存放,索性带着身上。一上车,吕方阳赶忙追问冯教授有了什么新发现,里维说他也不知道,冯教授只交代他们马上过去,听口气,这其中也包括里维本人。
我坐在后排,里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倒是杨sir前天晚上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反复回荡在我的耳边,他自己被希德尔公司的人四处追捕,却要我和公司合作,这明显不合情理,除非公司掌握着他必须知道的信息。凭我对杨sir的了解,他不可能对人类的进化和麦田圈感兴趣,唯一可以解释通的原因就是他的哥哥。他说过,自己的哥哥曾是塔兹明文化研究小组的成员,研究小组因为遭遇突发事件,被迫解散,这个突发事件很可能和他们在萨彦岭失踪的两名成员有关,而杨sir的哥哥,很可能就是两名失踪人员之一。联想到昨天里维欲言又止的摸样,罗素急于岔开话题的语气,我不难猜测出:这个突发事件不但不是件好事,对希德尔公司来说,还很可能是一场灾难。
记得在天山遇险的时候,杨sir曾对我说过,自己加入希德尔公司是逼不得已,原因和他的哥哥有关,而他哥哥的失踪又牵涉到了人类进化之谜和通天之塔。由此可见,如果杨sir想要打探出哥哥的消息,就必须触碰到公司秘密的核心。而我,就是这个核心秘密的关键所在,他之所以不择手段接近我,拉我加入探险队伍,表面上是在执行任务,其实是想利用我揭开一层层谜团,最后打听出他哥哥的下落。这之后,他也许确实背叛了希德尔公司,但他知道罗素不敢对我怎么样,所以依旧没有放弃,想继续利用我向罗素打探消息,这倒符合杨sir的性格。这样想着,围绕杨sir的一系列谜团似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问题又出来了,杨sir为什么要背叛公司?这样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增加了他调查哥哥下落的难度。
我想得入了神,连汽车开到了目的地也没察觉,直到吕方阳碰了碰我的胳膊,示意我打开车门,我才反应过来。
我们三个走进实验室时,冯教授正在埋头写着什么,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两个熊猫眼昭然若揭,看样子一宿没睡。
见我进来,他赶忙把我拉到电脑前,指着显示屏上的三维地图说:“我昨天晚上把这个地图又研究了一遍,你们看,地图表面上是由一个个点线组合的矩形构成,其实当中也有蹊跷,比如说这里,”他指着地图以北的一小片区域说:“这个地方的点线特别密集,一开始,我以为这个地方的通道特别多,但后来才发现,点线除了能表示通道,还能表示一样东西。”
说完,他将那一小片区域单独提取出来,擦掉外延的一些线条,很快,一个轮廓初现在我们面前。
“你们说这个像什么?”冯教授兴奋地问。
吕方阳斜着头看了半天说:“好像是长着翅膀的动物,又四条腿……”
“格里芬,这是展翼圣兽格里芬。”我反应过来,屏幕上的三维轮廓开始缓缓移动,恰似一匹展翼欲飞的天马,马腾起四蹄,头上顶着一对夸张的羊角,像要挣脱束缚,展翅翱翔。
“没错,是斯基泰人的黄金保护圣兽格里芬。”冯教授说:“斯基泰人崇拜光明,将黄金视为固化的阳光,在斯基泰社会中,巫师和金匠分享很高的社会地位,他们都有特权,都用火工作,参与特别的祭典,使黄金成为斯基泰人生活的圣物。所以,斯基泰人的贵族死亡后,会用大量金饰品陪葬。从地图上看,格里芬出现的地方正好位于西萨彦岭支脉以东,图瓦共和国境内的土兰诺—乌尤克盆地,盆地草原上分布着许多石堆石圈墓,其中一个跟盒子上方的图案完全一样,这个图案也曾出现在麦田圈的图形中。我昨天说过,许多麦田圈附近都有古代建筑的遗址,和震惊世界的斯基泰国王谷,就在这些石堆石圈墓附近。”
“国王谷?是不是像埃及国王谷一样?”我睁大了眼睛,埃及国王谷以众多法老的墓葬和陪葬品而闻名世界,没想到斯基泰这个草原游牧民族也有将帝王葬在一处的习俗。
冯教授点点头:“俄国人称国王谷为沙皇谷,意思都一样,那里是一处斯基泰帝王的埋葬之所,汇聚了二十多座距今2700多年前的王族墓葬,连绵十余里,其中的许多墓葬在挖掘前没有被盗掘过,保存完好。单是阿尔赞2号墓里,就发现了44磅黄金饰品。”
“可除了石堆石圈墓,这些墓葬和通天之塔应该没有直接关系啊,怎么会被标注在地图上?”我皱皱眉头。
冯教授看了里维一眼,若有深意地说:“我想,大叶尼塞河的源头就在萨彦岭,那里是卡兹明文化的发源地,而地图上的格里芬也标注在萨彦岭,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听了冯教授的话,我马上想起卡兹明文化研究小组那次突然中断的科考,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和我不同,一听说图瓦境内坐落着规模庞大的国王谷,吕方阳的考古激情立即被激发出来,加上昨天冯教授提到地面石构建筑和麦田圈时,他完全插不上嘴,现在急于想挽回面子。于是非常激动地说:“有没有联系,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真是哭笑不得,抛开图瓦完全陌生的社会环境不说,单是时间点对我们就非常不利。萨彦岭属于阿尔泰山脉北支的延伸,是西伯利亚南端的分界岭,冬季漫长寒冷,夏季短暂,春秋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现在已经九月底,西伯利亚的气候早就开始转冷。我们这趟去,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如果计划出现延误,在那地方待到深冬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就得做好被冻成冰块的思想准备。
冯教授也面带难色,只是他考虑的问题和我不同:“其实我也想去一趟,不过……”
“官方签证我会办好。”里维赶紧说:“公司在图瓦首都克孜尔设有分部,我在那里呆了好几年,这点关系还是有的。”
“我不是说这个,”冯教授摇摇头:“里维,那个地方不安全,尤其乌尤克盆地远离市区,听说还生活着保留原始习俗的图瓦人,他们……”冯教授欲言又止,显然是想到了那两名在萨彦岭失踪的研究人员。
里维点点头说:“说得也是,这样吧,我会请示老板,多拨些人手过去。”
“对了,还有那个人,一定要让他一起去。”冯教授补充说。
“那个人是谁?”我问。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他可是希德尔公司的传奇人物。”冯教授紧张的表情略有放松:“有他在,我们就可以放心启程了。”
我暗自叫苦,看样子冯教授也是个考古狂热份子,一发现线索就急着赶过去。不过,这次的同行人员貌似斗很专业,里维虽然在对人礼貌方面欠佳,办事能力还是值得信赖的。冯教授对石堆石圈墓和麦田圈非常熟悉,又一直在研究通天之塔,正好弥补了吕方阳知识面的不足,也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至于吕方阳,我们在一起出生入死很多次,都清楚各自的毛病,最关键的,不管里维和冯教授如何向我示好,和我蹲在同一个战壕里的人,至始至终只有吕方阳一个。
“对了,”冯教授突然话题一转,对我说:“我记得你之前有上传过一张冰山血玉的图片,我对这块血玉很感兴趣,方不方便拿出来看看?”
我微微一愣,心想杨sir真是料事如神,他早上才把血玉和纳骨器还给我,没想到这么快冯教授就找我要了。也罢,反正我都混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索性拿出来,冯教授这儿正好有顶级的设备,让他研究一下也不是件坏事。
我把血玉和纳骨器一起拿了出来。里维一看到通体碧玉的纳骨器,一下子呆住了,显然他很难见到如此精美的艺术品。
“鼓瑟齐鸣,蓬莱仙乐,这是……”冯教授将纳骨器捧在手里,爱不释手地左右端详。
“这是纳骨器,装死人骨头用的。”我说。
吕方阳见冯教授像捧着宝贝一样抱着纳骨器,不禁有些得意:“这件纳骨器采用整块和田羊脂籽玉雕琢而成,雕工就不说了,美轮美奂。”
“这是什么地方得到的?”冯教授紧盯着吕方阳,似乎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和田恰哈乡的石头城,那里有一座地下迷宫,我们在迷宫里发现的。”我解释道。
“纳骨器和血玉是在同一个地方发现的?”
“恩。”
“哎呀,你们真是得了一件圣物啊!”冯教授非常感慨地说:“从纳骨器上的浮雕看出,这可是全套的仙人礼遇,里面葬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吕方阳说:“可火祆教流传自西方的游牧民族,他们对黄金的热爱远远胜过玉石,不管纳骨器的雕工如何精美,对他们来说也比不上黄金。”
“不是这样的。”冯教授说:“火祆教的流传非常广泛,五胡乱华时期还曾一度成为国教,不少汉人改信了火祆教。直到清末,还有人在故宫博物馆的地下藏宝室里找到了一件纳骨器。众所周知,满族执政以来,全面接受了汉族的伦理和价值观念,作为帝王的生活之所,所有器物图案力求祥瑞安康,不可能无缘无故保存这么一个不吉利的物件,说明火祆教的影响非常深远。对汉人来说,这件玉器绝对价值连城,加上浮雕彰显出的尊贵和大气。我猜测纳骨器的主人很可能是一位汉人,而且在火祆教中拥有很高的地位。”
“汉人?”吕方阳没想到冯教授对西域文化这么了解,不禁愣了愣:“这我倒没想到。”
冯教授将视线转移到血玉上,突然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将血玉送去了实验室。很快,他从实验室里出来,手中多了一摞资料。
“这玉倒是正宗的和田籽玉,不过,里面的红丝就有些奇怪了。”他说:“虽然成因不明,但这种红丝绝对不是自然生成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睁大了眼睛。
“你们看,”冯教授将血玉捧在手心里:“玉中的红丝呈发散状分部,说明外力来自玉的内部,而着力点的核心就在发散区域的原点。”
“那说明什么?”我还没明白过来。
“说明有一股外力从玉的内部发力,在玉石当中形成了这种扩散性的红丝,这种现象很奇怪,这股外力好像和微波炉的工作原理很相似,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有关麦田圈的奇怪现象。”冯教授停顿一下,继续说:“麦田圈图案中的麦秆并没有被折断,而是以一个夸张的角度弯曲。麦秆节点上分布着均匀的小孔,专家们做过实验,发现麦秆节点上的小孔是受热后水分瞬间转化成蒸汽,冲破杆壁形成的,这种高温来自于一种强大的微波。不仅如此,所有产生过怪圈的土壤中,都具有一种自然界所没有的同位素,这种同位素的生命期很短,专家认为,有一种类似微波性质的高频率电磁波,使农作物和土壤产生了辐射效应。我怀疑,血玉中的红丝也是相同的原理,只不过玉石和麦秆的成分不同,产生的效果也不同。”
冯教授的话,我没有完全听懂,但有一点我明白了,血玉和麦田圈的成因有可能相同,都是来自于一种由内而外的微波力量。想到血玉被作为魔鬼之物镇压在火祆教的胡天里,我忍不住心头一颤,难道血玉真的来自于一股神秘的地外力量?
再次回到宾馆,我又是满腹疑惑。血玉到底来自什么地方?为什么梦中的姑娘会三番五次握着它?难道她和血玉一样,也被周围的人视作邪恶的化身?我想到了那五颗独目陨石,在和田,我曾不止一次听说这是魔鬼之物,石头城的降妖胡天里,血玉也被封在一张独目人浮雕的口中,可见西域人对血玉的厌恶不亚于独目人,难道血玉是独目人的东西?又或者,这二者之间有什么紧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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