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大全集-独闯空无一人的阴宅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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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天柳跌撞着继续往前走了二十几步,当刚刚转过了一个大弯道后,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她清明的听觉和触觉都确定自己刚踩下了一个不该踩的东西。那极为轻微的“咯嘣”声对于坎子家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启弦。而脚底的感觉对于鲁天柳来说太容易判断了——踏压式括板。

    鲁天柳眼泪未干,冷汗就又接着下来了。她知道自己犯了个不得已的错误,为了急切地离开刚才的坎面,非但疏忽了脚下的步点子,甚至连查试一下坎沿的谨慎都忘了。

    这就是坎子家所谓的坎叠坎、坎压坎,前坎脱出后的余力,会迫使你直落到后坎中。

    周围很静,除了身后檐下水帘的滴落,几乎没有一丝的声响。

    坎面没能启动吗?

    鲁天柳知道自己不会这样幸运,坎子家没有“侥幸”两个字。她站在那里一丝未动,却是缓缓换了口气,并用这口气息凝聚住脑灵神。于是清明的三觉骤然变得敏锐,于是可以听到更多,嗅到更多,碰触到更多。

    檐下水帘的声响变了,流挂得慢了,流滴的间隙变大了。这就是说,屋顶瓦沟间的水在减少,这些水都到哪里去了?

    脚下的道面在蠕动,轻轻的,这应该是机括弦索牵拉到位的反应。同时,鲁天柳觉出站立的地方微微下沉了些。

    “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跳起身来往镇子外冲!”她算过自己进来的步数,总共没几十步。凭着自己的轻身功夫和速度,也许可以在扣子没有罩实之前逃出镇外。

    念头虽然转过,但人却没有动。因为她忽然发现,和前面的道路相比,镇子里刚进来的一段街道最狭窄,两边房子没有廊檐,房子的门也像是实口子,看上去是门,其实后面是墙体。也就是说,这一段街道房屋是设置坎扣用的,既然自己进来时没有任何动作,那么就肯定是用来锁杀出去的人的。当然,拔高子上房顶肯定也不行,坎子家无路就是死路,上了房顶会有必死扣来锁咬,到那时要退都没机会。

    不能退逃,只能往前或者原地不动。

    那么这段道面以自己的落脚点为中心微微沉下去一些又是什么用处?其实长的路径,特别是带了拐弯的,那路面稍微往哪个方向斜沉一点,平常人很难看出。但是这路面上站的是鲁天柳,她和别人不一样。

    身后屋檐下的水帘渐渐止了,只偶尔有水珠滴下。清亮“滴答”声将周围反衬得更加寂静。寂静,就表示坎面的扣子已经完全到位,一触即发;或者扣子弦卡住,坎面子僵了。

    过了许久,鲁天柳再忍不住这种寂静的折磨,她想采取一些行动。可踩住括板的脚掌只是稍微松了松,“咚!”“咚!”两声巨响分别从两处传来,一处是镇口,一处在鲁天柳前方不远的岔道中。接着是由缓渐急的“隆隆”声,整个路面也剧烈地跳动起来。当两只巨大的石碾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鲁天柳前后时,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啊!——”

    已然无处可逃,鲁天柳一动不动,眼睁睁瞧着两只巨大石碾朝着她对撞过来。

    坎面叫做“滚碾槽”,最早是鲁家设计运用的。但这种坎面不是杀坎,而是逼坎。原本石碾应该是单只的,并且滚动缓慢,迫使槽道中的闯入者无处可躲,只能往后退逃。过去攻城巷战中用的“火碌碡”[22]也是运用的这种方法,只是将碌碡石碾换成檑木滚子,并且浸油点燃,然后朝前滚动逼迫敌人退却。

    但鲁天柳踏入的是“双碾槽”坎面,这是杀坎。它将一段街道配合两边房屋当做槽道。入坎之人踩弦后,便利用水压和杠杆操动,从两头同时放入和槽道同宽的巨大石碾,滚动合击,将踏坎人撞击挤压成肉泥。

    撞击的巨响,差点没把鲁天柳的耳朵给震聋了,飞溅的石屑和激起的水箭让所有的外露肌肤都在刺痛,鲁天柳还活着。

    当石碾刚一出现,鲁天柳就已经看出这道坎子的缺儿了,所以她才一动都不动。她现在站的位置正好是道形坎面的中心,也是两个石碾的会合点,当两个圆柱形石碾相互撞击时,只有圆弧外边接触,而石碾的下方依旧存在两个弧形组成的空隙。鲁天柳此时正横躺在街道正中,她娇小的身材正好可以躲入那个空隙,所以今天被碾成粉末的绝不会是她。

    撞击的巨响终于散去,飘起的石屑粉末也终于落定,路面重新恢复为平整,两只大石碾缓缓退去。可此时鲁天柳已经不见了,路面上只留下两片小小的、柔嫩的、洁白中透着些许淡蓝的花瓣。

    鲁天柳走了。就在巨石撞在一起的瞬间,一侧的墙壁上露出个不大的圆洞,洞口正好对着鲁天柳存身的空隙。

    洞口很小,只有身体娇小或者练过缩骨的人,才钻得过去。洞口形状不常见,应该不会是请君入瓮的下个困坎。

    鲁天柳所学“辟尘”一技中有种“钻格”之术,这和练家子们会的缩骨功很相似。是利用一呼一吸间身体的变化和肌肉骨骼运力后身体的变化,找到一个合适的肌体状态,从狭窄的空间中钻过。此术主要是用于找寻清除梁架、脊格等小空间里的暗破和晦垢的。

    鲁天柳既是“辟尘”的高手,身体又娇小。所以只是轻松地扭动了几下柔软的身姿,便从那小洞中间钻了进去。

    这是个满是血腥、腐臭味道的房间,但它证明街道两边的房屋不全是虚件儿。房间没有门窗,除了刚进来的洞口,其他地方看不到一丝光亮,准确点说这只是一个标准的暗室。

    鲁天柳正想取亮盏子仔细查看一下里面的情况,突然一阵奇怪的声响从脚底传来,吓得她纵身靠到墙角,身体紧紧贴住墙壁。

    响声是因为外面有东西在移动,而且是朝着她刚钻进来的洞口过来的。鲁天柳悄悄抬起了手臂,一对“飞絮帕”随时可以甩击出去。

    洞口那里没有东西进来,却有件东西把那洞口一下堵住,堵得抿丝合缝。屋里瞬间全黑,连已近暮时的暗淡天光都不让透进来。

    随着黑暗的骤然来临,鲁天柳的心也一下沉到了底,她想都没想就甩出“飞絮帕”。想法是很正确的,躲避黑暗中的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身体在半空中悬着,上不着顶,下不着地。

    鲁天柳将“飞絮帕”的长度控制在一半,因为房屋的高度不高。但是结果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帕子中藏的球头在一个比预料中低得多的高度就被什么东西挡回来了。

    帕子到屋顶了吗?怎么会这样矮?钢球发出的撞击声是撞到什么很硬质的物体。

    鲁天柳没敢第二次抛出帕子,自己没搞清的事情千万不要反复去试。于是她果断地采用了另一种悬空探顶的办法。刚才,她俏弱的肩背往墙角一靠,就已经感觉出墙面的质地是石头。石面很粗糙,有许多棱角没有好好打磨处理过。这样的墙面可以轻松地使用“辟尘”一工中徒手登墙上壁的技法“撑角”,双臂在呈直角墙壁上同时一撑,然后双脚同时踩住两边的墙壁,上下肢交替用力,顺墙角爬上屋顶。

    鲁天柳只往上提纵了两下身体,就已经发现头顶上有东西。于是她停住身形,将头部轻轻地往上靠去。超常的触觉可以帮助她控制碰触的力度。她能保证此时的轻柔碰触不会启动任何机括,也能保证这样的碰触可以让她了解上面是什么东西。

    碰触后的感觉很单一,可以确切地做出判断——上面是石头。于是把身体再往上送了点,扩大了头部的碰触范围。都是石头质地,上面好像是个整面的石顶,而不是石梁之类的东西。

    鲁天柳很谨慎,她将身体又缩回墙角,四肢贴壁使力,这种状态在江湖上叫做“鼠缩壁”。保持住这样的状态后,鲁天柳再次运用清明的三觉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细细搜索,确信没什么危险之后重新悄没声息地滑下地面,然后从腰囊里掏出一颗绿莹莹珠子出来。这珠子真的很明亮,刚一掏出,一捧绿光便将暗室照得很是清楚。

    这珠子不是夜明珠,也不是萤光石。上面有明显的眼纹,样子像猫眼。其实这是一颗蛇眼,是鲁天柳和五郎在紫金石井杀披鳞白蛇后挖出来的。这颗白蛇眼不仅能发光,而且带在身上不会遭蛇蝎毒虫袭击。当时鲁天柳只来得及挖出一颗,另一颗则随着死去的蛇身迅速化作黄水。

    拿着蛇眼,鲁天柳很快就把情况摸清。原来这暗室是把整块的大石中间掏空为屋,外面的墨瓦白墙只是这空石的掩饰,而刚才脚下的响动也非有东西从洞口追进来,只是坎面运转后重新将洞口堵住。

    血腥与腐臭充斥着整个石室,却找不到任何污秽之物。石室很小,除了进来的洞口再也没有其他出路,鲁天柳有些疑惑:“难道这真是紧接在‘双碾槽’后面的闷扣?要是这样的话,就只能从进来的口子再想法撤出去了。”

    但原来的洞口肯定没有办法再打开,从刚才口子的开启和关闭的方式看,开启时未曾有动栅[23]出现,关闭时动栅是由外往里,这是标准的循环运转单向弦扣,从里面是无法打开的。

    鲁天柳没有死心,她蹲在洞口细细研究了下,却发现动栅与洞口是倒口塞[24],六边入眼合。这是一种古老的鲁家技法。

    这结果让鲁天柳更加确定,洞口无法从里面打开,就算是当年制作坎面的老祖们来了,也一样没招儿。但鲁家的老祖都匠心仁厚,不会设绝断的坎面儿,总会在什么地方留下生机。

    但是外面的“双碾槽”明显是违背鲁家规矩的,还有将空石藏砌在其中的黑瓦白墙,从木石材料的老化程度看,应该在三百年以下。这意味着坎面早就被改过了!

    谁会这样做?有两种人,鲁家在此处留下护宝的后人,或者是破解了祖上护宝坎面的对家。想到这里,鲁天柳心中一阵发毛。“菟丝藤”、“百婴壁”、“附骨蛆”、“聚瘴魂魄”等等都是对家常用的蛊毒手段,她见过的或者听过的怪异物种一下子都闯入她的脑海。

    没等鲁天柳把毛慌发憷的心情调整过来,又一阵奇怪声响传来。她迅速将蛇眼收入暗囊,空石中再次变得漆黑。她站在原地,展开清明三觉仔细辨听那些奇怪声音。像流水,从四面八方传来,鲁天柳蓦然之间想起老爹说过的水下“百婴壁”布坎时死婴爬壁的声响……

    恐怖的水流声没有消逝,一滴清凉又落在鲁天柳的脸上。这不是眼泪,也不是冷汗,而是地地道道的水珠。

    鲁天柳用一根手指轻轻把那水滴挑起弹出,就像是把一颗星星送归给黑夜的天空。

    水珠还未落地,一股强劲的水柱不知从什么地方喷涌而出,毫无征兆。桶口粗的水柱把根本没提防的鲁天柳一下冲出五六步,直到贴在对面的墙壁上才停住。

    刚把身体停住,鲁天柳便反身顺着那水柱的方向冲去。有桶口粗的水柱就有桶口大的洞口,顺着水柱摸到喷水的洞口不难,难的是怎样从这巨大水压的洞口中出去。鲁天柳只是将手指在洞口一搭,便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可能。

    从水柱中抽身退出后,鲁天柳的体力耗费殆尽,她现在连站稳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放松身体,任凭慢慢升高的水位将她托起。

    水位上升得很快,很快淹没了喷水的洞口,浮在水面上的鲁天柳伸手便可触及到屋顶。

    调整呼吸、积蓄力量,清明的听觉搜索水流的声音,敏锐的触觉感受水流的动力。鲁天柳清楚,这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了。随着空石中水位的升高,洞口的压力也逐渐平衡。虽然不知道出水的洞里是怎样的情形,有没有生路,但勇于求生的人是不会放弃任何机会和可能的。

    清明的三觉告诉她,洞口的水流的确减缓了,冲劲减弱了,而此时的水位也快到顶了。鲁天柳找准位置后,深吸一口气潜了下去。

    就在鲁天柳终于挣扎到洞口边的时候,她感觉身后出现了一线亮光,并且这亮光还在渐渐扩展。紧接着,身前洞口水流的冲劲陡然增加,同时身后还多出一股吸劲。她只能下意识地抓住洞口,挣扎着不被冲走。

    只一会儿,鲁天柳就抓不住了,翻滚着被水流卷走,一下就摔昏了过去。

    鲁天柳睁开眼,暮色中的天光让她感到有些炫目。身下的路面很黏滑,黏附着一层软厚的东西,再加上有水流过,如同冰面。她决定站起来,于是尽量把身体放松,上身抬挺,脊背和双胯却紧紧绷成三角,小腿以下布力却不僵,双脚随势而调,一下子就在黏滑的路面上稳稳地站住了。

    站起来后,鲁天柳没有马上走动,而是先定了定神。虽然后脑有些隐隐作痛犯晕,但凭她的控制力和“辟尘”一技的轻身功夫,这样的黏滑路面并不是阻碍。之所以没有马上行动是因为她必须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条小胡同,很短的小胡同,从她站立的地方可以看到胡同口外的街道。这里还是一条死胡同,在背后不远的胡同底是一座整块的山石。鲁天柳有点迷糊了,她恍若觉得自己是从那胡同底出来的,穿过那整块的山石。

    的确是从石头中出来的,那巨石块是个“翻斛斗”一类的坎面,当里面的水位到达一定高度后,水的压力就能启动动弦,推开石壁。可是在这里设个“翻斛斗”有什么实际意义?就为把人泡一下吗?

    脚下这层黄白中带些红丝的东西是什么?如此的黏滑,也不是太坚硬,微微有些透明,而且还有股熟悉的气味。好奇心诱使鲁天柳重新控制身体状态,蹲了下来。她用手指戳戳那层东西,又把手指在鼻子下闻了一下。清明的嗅觉在记忆中迅速找寻与此相同的味道。

    是人味儿,也就是常说的人腥味,其中还夹带着些血腥气味和粪便的臭味。

    猛然间,鲁天柳想到了一样东西,一样让她差点再次摔倒的东西。站在这样的东西上会被惊悚和秽恶层层包围,会让人急切地蹑足而逃。

    这是人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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