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撤下了掌力。他下不了手，因为他和风中行之间的友谊，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骨髓里，永远也消失不掉。在仇恨和友谊中间，他陷入了深深的徘徊之中。
他的思维紊乱之极，眼神在黑暗里发出暗绿色的光芒，触目惊心。
风越来越大了。
风中行久久地闭着眼睛。恍惚中，他已经感觉到了大师的掌风，然后，他那慑人心魄的笑容在他平静的脸上缓缓荡漾开来，如同风在水面吹起的圈圈涟漪。是结束的时候了。可是，他等了又等，却迟迟不见那后续的力道侵入他的额头。
他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舞蝶跌伏在不远处，似乎不忍心去看这悲惨的一幕。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说话要那么直接，他怪自己做人为什么要那么正直。他暗恼不已。
风怒吼的天地间，黑暗在世界疯狂地翻滚。
“啊——”
浓浓夜色的包裹中，大师的身躯猛地跪跌在地上，双臂张开，头高高地仰着。他的脸上，流着黑色的液体，在夜色背景地衬托下，像是泪水，但又像是血水。样子恐怖之极，声音里的绝望令人听之心碎。
“父亲，孩儿不孝！孩儿今日替您报不了血海深仇！！”
他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睁开，浓浓的夜色在他的头顶疯狂地翻滚着。
他以为，只要他一心想要杀掉风中行为父报仇，他就绝对可以做到。可是，此刻他才发现，其实他根本做不到！面对曾经形影不离的伙伴，他的心只会发呆，他的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他下不了手。
他的心，如同周围的夜色一般，充满了令人绝望窒息的黑暗。
“大师......”
风中行低声轻唤。此刻，他的心情复杂之极，但更多的却是感动。他知道大师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因为在他的心中，他还是他的朋友。
舞蝶猛地抬起头，然后，他久久地怔住了。呆滞的表情恍若僵死掉的尸体。这就是友情的力量。友情可以令两个人共同对敌，也可以化解彼此之间的仇恨。最起码，可以缓解彼此之间的恩怨。
然后，舞蝶的神智似乎恢复了过来。他的嘴角，挤出一丝凄惨的笑容，可那个笑容，流动的更多的却是感动和欣慰。他相信，随着时间的移走，大师和风中行之间的仇恨会渐渐淡化，直至消失。因为他们之间的友情，是可以融化一切的温暖。
“别喊我！”突然，大师猛地站起身躯。然后，他慢慢地回转过身躯，面对着风中行，瞳孔紧缩，“风中行，你听好了！今日，我不杀你，可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杀你！”他的表情僵硬之极，可是他的声音依然流露出细碎的颤抖。
以后？以后他真的能够做到吗？
“恩。我知道。大师，谢谢你。”
风中行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仰视着大师，感激地说。他的眼角，涌出了一些泪水。
“不用谢我。行，咱们以后，只能够做敌人！”大师缓步走到风中行面前，弯下身子，声音冰冷如同他素冷的面容。他肯定地重复说，“只是敌人！”
风中行窘迫地低下头，不停地点头。
面对大师的仇恨，他什么都不能够说。不能够解释，不能够躲避，甚至，他都不能够反抗。他的前世是无常，而无常杀死了李卓然，杀死了大师最最敬佩的父亲。所以，大师要杀掉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样的因果关系，他们之间的仇恨，以及他们注定要彼此残杀的下场，是上天早就注定的。避无可避。
舞蝶的身躯再次怔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是风中行和大师之间的情感再深厚，也无法彻底化解掉他们之间的恩怨。
他的心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惊恐之中。
风中行是无常的转世灵童，如果风中行遭遇了不测，那无常，永远也不会复活了。
他要帮助风中行。可是，他又能够做什么呢？
“天色已黑，咱们先休息吧。”
怒风中，大师低沉的声音仿佛被淹没掉了。然后，他走到猴子身旁，抱着猴子睡到了一旁。此时，这个世间，仿佛只有怀中安睡着的猴子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依靠。因为仇恨，他已经和风中行之间有了深深的隔阂。
风中行失神地抬起头，望了大师一眼。然后，他慢慢地站起身躯，步伐踉跄。他径直走到舞蝶身旁，搀扶起舞蝶。
“前辈，咱们去那边休息。”
他指着一块石头对舞蝶说。舞蝶点点头。
夜色浓黑得仿佛要将世间的人吞噬掉。风渐渐变小了。风中行和舞蝶相互依偎着在石头上休息，而大师和猴子，则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下打起了盹。可是，他们双方都知道，这种时候，谁都睡不着。可是，彼此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像是偶尔巧遇的陌路人。
风中行忽然觉得古怪的气氛很可笑。可是，更多的却是悲哀。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无奈就是悲哀。可是人的一生中，无奈的事情很多很多。面对他们，你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顺其自然。
深夜，风终于停了。有稀疏的星光洒照下来，仿佛给这片凄凉的天地抛下一丝温暖。
风中行很晚才睡去。他又做噩梦了。梦境中，他看见了大师狰狞的面容，看见了猴子冷漠的眼眸，然后，世界化成黑色的风，向他的胸膛急刺而去！
“行，醒醒！快醒醒！！”
忽然，风中行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然后，昏昏中，他睁开了沉重的眼睛。视野里，有一个人在冲他急呼。然后，那个人的面容慢慢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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