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西游录-四十五章 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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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观十三年,岁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

    陈玄奘大阐法师,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都在长安城化生寺开演诸品妙经。

    那皇帝早朝已毕,帅文武多官,乘凤辇龙车,出离金銮宝殿,径上寺来拈香。

    却说这陈玄奘自贞观元年出生,如今年及三十四岁,自满月几杀至今,历时三十三年矣。

    何故李唐现今正值贞观十三年而非贞观三十三年?原来李唐有二十年光阴曾被人借去,后在太宗地府还魂时巧妙地归还了太宗二十年元寿。

    今广开水陆大会,借此无上盛会,亦乘机还李唐万民二十年光阴也。

    却说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自领了如来佛旨,在长安城访察取经的善人,菩萨既安排毕,知太宗已入彀,便吩咐惠岸行者开始行动。

    惠岸道:“那金蝉长老转世轮回,肉眼凡胎,认不得师尊本体,安信师尊好意?且西行之路凶险难料,恐他未必真心前往。”

    菩萨笑道:“凡人亦有凡人的应对方法,只须略施小计,自然让他心甘情愿踏上西行之路。”

    惠岸喜道:“师尊既有准备,事不宜迟,我等即寻他去吧。”

    二人就将佛赐的宝贝,捧上长街货卖。你道他是何宝贝?有一件锦襕异宝袈裟、九环锡杖,还有那金紧禁三个箍儿,密密藏收,以俟后用,只将袈裟、锡杖出卖。

    长安城里,有那选不中的愚僧,倒有几贯村钞。见菩萨变化个疥癞形容,身穿破衲,赤脚光头,将袈裟捧定,艳艳生光,他上前问道:“那癞和尚,你的袈裟要卖多少价钱?”

    菩萨道:“袈裟价值五千两,锡杖价值二千两。”

    那愚僧笑道:“这两个癞和尚是疯子!是傻子!这两件粗物,就卖得七千两银子?只是除非穿上身长生不老,就得成佛作祖,也值不得这许多!拿了去!卖不成!”

    那菩萨自知开价极高,常人不会接受。见他言语不敬,也不与他争吵,与木叉往前又走。行勾多时,来到东华门前,正撞着宰相萧瑀散朝而回,众头踏喝开街道。

    那菩萨公然不避,当街上拿着袈裟,径迎着宰相。宰相勒马观看,见袈裟艳艳生光,着手下人问那卖袈裟的要价几何。

    菩萨道:“袈裟要五千两,锡杖要二千两。”

    萧瑀道:“有何好处,值这般高价?”

    菩萨道:“袈裟有好处,有不好处;有要钱处,有不要钱处。”

    萧瑀道:“何为好?何为不好?”

    菩萨道:“着了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便是好处;若贪淫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难见我袈裟之面,这便是不好处。”

    又问道:“何为要钱,不要钱?”

    菩萨道:“不遵佛法,不敬三宝,强买袈裟、锡杖,定要卖他七千两,这便是要钱;若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我将袈裟、锡杖,情愿送他,与我结个善缘,这便是不要钱。”

    萧瑀闻言,倍添春色,知他是个好人,即便下马,与菩萨以礼相见,口称:“大法长老,恕我萧瑀之罪。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满朝的文武,无不奉行。即今起建水陆大会,这袈裟正好与大都阐陈玄奘法师穿用。我和你入朝见驾去来。”

    这萧瑀不知菩萨计策,见他言语深谙佛理,便以为是个好人。即拽转步,径进东华门里。黄门官转奏,蒙旨宣至宝殿。

    见萧瑀引着两个疥癞僧人,立于阶下,唐王问曰:“萧瑀来奏何事?”

    太宗自地府还魂后,对来路不明的和尚总怀有恐惧之心。

    萧瑀俯伏阶前道:“臣出了东华门前,偶遇二僧,乃卖袈裟与锡杖者。臣思法师玄奘可着此服,故领僧人启见。”

    太宗大喜,便问那袈裟价值几何。菩萨与木叉侍立阶下,更不行礼,因问袈裟之价,答道:“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

    太宗道:“那袈裟有何好处,就值许多?”他的话与萧瑀问的不无相同。

    菩萨因他是正主,遂换了个说法,道出门来“这袈裟,龙披一缕,免大鹏蚕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闲时折迭,遇圣才穿。四角上有夜明珠,攒顶间一颗祖母绿。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与日争红。条条仙气盈空,朵朵祥光捧圣。”

    “诗曰:三宝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尽评论。明心解养人天法,见性能传智慧灯。护体庄严金世界,身心清净玉壶冰。自从佛制袈裟后,万劫谁能敢断僧?”

    这一首诗令太宗听了暗暗心惊,以为遇着了得道高僧,十分欢喜,又问:“那和尚,九环杖有甚好处?”

    菩萨道:“我这锡杖,是那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入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摩呵五祖游天阙,罗卜寻娘破地关。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

    太宗闻言,即命展开袈裟,从头细看,果然是件好物,道:“大法长老,实不瞒你,朕今大开善教,广种福田,见在那化生寺聚集多僧,敷演经法。内中有一个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朕买你这两件宝物,赐他受用。你端的要价几何?”

    菩萨闻言,与木叉合掌皈依,道声佛号,躬身上启道:“既有德行,贫僧情愿送他,决不要钱。”说罢,抽身便走。

    二人见太宗时并不行礼,此刻见大事已成,心中欢喜,亦不计较此等小节。

    太宗急着萧瑀扯住,欠身立于殿上,问曰:“你原说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你见朕要买,就不要钱,敢是说朕心倚恃君位,强要你的物件?更无此理。朕照你原价奉偿,却不可推避。”

    菩萨起手道:“贫僧有愿在前,原说果有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不要钱,愿送与他。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扬大法,理当奉上,决不要钱。贫僧愿留下此物告回。”

    太宗被他说得心中飘然,龙颜大悦,随命光禄寺大排素宴酬谢。菩萨又坚辞不受,畅然而去,依旧望都土地庙中隐避。

    那惠岸不解道:“既宝物转于唐王之手赠予圣僧,那圣僧只念唐王恩惠,师尊如何说服他?”

    菩萨笑道:“唐王本愿,即多禄多寿,祈求江山永固也。如何可得江山永固?须至我灵山大雷音寺求取大乘佛经,超渡冤魂,方可遂他本愿。金蝉子既蒙他大恩,敢不效犬马之劳乎?”

    惠岸如梦初醒,道:“既如此,则事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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