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陆景孑然一身,倒也不至于对那些显赫畏首畏尾。或者说他也想试试,萧师道在萧家到底是不是真如外界传言一般,不过是枚弃子。不过仗着一个不知真假的长房嫡孙身份,但凡萧家老太爷过世,也就没什么好活。
陆景即使不乐意,如今都被安排到了萧师道手下,抛开幼年时的交情,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哪怕抛开萧师道背后的萧老太爷,他也有必要对萧师道本人尽可能多些了解。
确然如最初明言,他不想无缘无故丢了性命。
搁下茶杯,陆景对萧师道说到:“走吧,该回去了。”
“回去哪?”
“总兵衙署。”
“哦。”
不久后偷偷摸摸钻回小院的两人为了掩盖一身疲惫,着实上手打了一架。先前引路的提调官亲自准备晚饭送了过来。提调官本身无具体品阶,跟前这位从八品县丞任上起用,也是实打实的朝廷官员,忙前忙后伺候萧师道,还是有些大材小用。
提调官将食盒摆上桌,一件件拿了出来,竖起耳朵听着后方动静。
萧师道净了手,甩着水渍,缓缓道:“如今的边军本事都这样?”
陆景洗手后直接在身上抹了又抹,义正辞严:“边军比卑职能耐者不知凡几,还请……公子不要因卑职本事不济而看轻了边军。”
“呵,这等语气,你卑个什么职?”
说话间到了石桌旁,提调官介绍了一番菜名。萧师道坐下后取了筷子,倒有些不怒自威。
陆景站在远处,垂着头。
“一并吃吧,去了大同,你与本公子勉强算是同窗。”
“陆景不敢。”
提调官熬了几任县官,对于跟前两个小年轻的戏码看的明白,倒也懒得点破,当然也没有往上递消息的必要,出了榆州,生死难料,他也权当做回好人了。
“下官稍后再来。”
提调官出去后,萧师道不紧不慢吃了晚饭,期间啐了几口,嚷嚷着:“淡出个鸟来。”
陆景没有说话,至于桌上那些酒菜,眼馋却无食欲。
晚饭后,萧师道在院里静坐,面前隔着一支竹竿,竟是钓起池塘里的鱼来。提调官先前离去,不久回来看到陆景蹲在石桌旁吃饭,萧师道见他进来,不忘打趣:“叫他们推荐个人,倒是个饭桶,如此也好,马将军以后倒不用心疼粮食了。”
提调官恭维几句,陆景快速扒拉了半碗饭,塞满腮帮子,将碗筷放回桌上,退到一边艰难咀嚼吞咽。
提调官收起残局,告退而去,对于先前那一丢想法多了些怀疑。
兴许自己多想了。
二更竹梆刚过,萧师道就按捺不住,黑暗中推了推陆景,小声问到:“可以走了吧?”
陆景先前过来时留心了外边的人员布置,大抵还是因为是一座总兵府,不易安排太多眼线,如此一来倒也方便两人行动,加之晚饭后他陪着萧师道散了会步,大致已经了解了外边的盯梢。
如此的话萧师道问了不下十回,却都不见陆景有动作。陆景不免怀疑,跟前这家伙铁了心跟他装傻充愣。当下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就当是为了前途。
又一刻钟后,两道身影翻过了墙头,佝偻着绕墙而去。
春和楼,实则是一片连绵屋舍,除却沿街的五层楼阁,后边多是一座座独门小院,即使身处边地,风雅事还是参照了南边,若非榆阳河水量实在撑不起一条秦淮河的水量,不然楼前画舫必然也不会只是片木独舟。
楼里每年评选的花魁大都会搬到后边的小院,以“艺”谋生了。许之延那位相好没了花魁名号,倒也算是另一种养在深闺了。只是若说赎身,真正进了许家门,可能性不大,何况是眼前这种关键时候。
与那位参将公子不同,许之延如今并未娶亲,着实也没有正妻不入门小妾先进门的,许家正攀上簪缨之家的门路,可不会平白给人说了闲话。
名为“蒹葭”的小院里,女子帮着许之延褪去长衫,亲自打了热水,伺候梳洗,倒是习以为常的状态了。女子素衣净面,五官精致,举止柔雅,与这尽是风霜的榆州城乍一看有些格格不入,却也正是如此,才会得了许之延的欢心。而女子眉宇间透露着的从容,大抵对于自己的遭遇已经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
她本江南水乡滋润成长的可人儿。
“公子可别叹气了。”女子举着毛巾递过去,略有些哀怨。
许之延接了过去,笑道:“在你这,我才敢如此,这都不许?”倒是满满的宠溺。
女子撅着嘴,透着几分小小委曲,却没有说话。
许之延擦了手,捏了捏女子脸颊,“好啦好啦,你家公子不叹气便是,笑一个?”
女子展颜。
许之延愣了愣,心湖微颤,随即多了些苦涩。
多好的女子啊,若非是犯官之女,他许之延便娶了。
回过神来,许之延说到:“今儿给你家公子读个什么诗呢?”
女子回身取了书,好像早有准备,柔声道:“便读《蒹葭》吧,公子以为可好?”
许之延点点头,“依你。”
红烛汨汨,竟无多余之事。
……
早前选好的地点,瑟瑟寒风里,萧师道双手摩挲,不时凑到嘴边哈几口热气,眼下两人除了抓了把炉灰抹了脸,并没有太多掩饰。萧师道对此心有担忧,期间提醒过数次,陆景都答非所问。
萧师道只好耐着性子,跟在陆景身后,但请吩咐。
陆景来回视察了几次选好的路线,毕竟晚上不比白天,另一方面榆州晚上是实施宵禁的,要是给巡城士兵逮到,那真是要被扔大牢的,他可不是许之延,么得牌票。
因此,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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