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生命！

    虽然心急如焚，但明日还是让自己的大脑尽量冷静下来，为儿子规划最快赶到医院的时间。

    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周边环境，多年掘荒的经历令他对这座废城的各个角落了如指掌，大致判断出，此地位于阳光小区和黑市之间三分之一的位置。

    他当即做出决定，先回家，驾上那辆别克车。

    一则这个时间是最快的。

    二则为了抢救儿子，必要时捧出全部家当。

    三则为了安全起见，在车里多一层保护。

    如果早上离开家时，他选择驾车，也许压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明日没时间懊悔，赶紧去找自己的自行车，前挂背包，后背儿子，即便三分之一的路程，如果跑步的话，只怕他会累瘫了。

    仗着掘荒者的眼力，他没费事就在不远的房子里，找到了藏自行车的所在，车轮已经瘪了，无法骑，但他看到了一辆五成新的摩托车。

    明日算是个老司机了，但却对摩托车有种天生的畏惧。

    驾轿车和骑摩托车，一个是铁包皮，一个是皮包铁，他不喜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因此，他生平只骑过一次摩托车，那种无遮无掩的加速感，令他心惊肉跳，从此再没碰过这危险玩意。

    但此刻，明日只有豁出去了，为了儿子，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怕骑摩托吗？

    马达轰鸣，明日载着儿子，手不抖，心不颤，以最平稳的车速，骑着摩托回到了早上才离开的家，此时已近中午。

    他直接将摩托车推进了垃圾山中，再打开别克车的后车门，将背包和儿子一起放下。

    亮亮在头套中露出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呈半迷糊状态，似乎想要睡去。

    明日知道，受重伤的伤员必须保持清醒，急得厉声命令道：“儿子，别睡！不经爸爸同意，绝不能合眼……”

    往日的严格要求起了作用，亮亮打起精神，点点头。

    明日飞快地钻进驾驶席，头碰车顶的时候，一阵钻心的疼，忙摘下头套一看，脑门上肿起一个大包，被食人者伏击时摔的，他昏迷了不少时间，有可能脑震荡。

    但他顾不了自己了，赶紧儿点火发动。

    前半截杵在垃圾山中的别克车，像一头苏醒过来的野兽颤抖起来，抖落了身上的污秽，缓缓倒了出来，然后猛地加速，风驰电掣地驶向黑市的方向。

    途中遇见的几群核尸，算“他们”识趣，没试图拦截，否则明日直接碾压过去。

    他只用了十分钟就赶到了黑市，在黑市地界，驾车的幸存者会得到保安的格外关照，他畅行无阻地一直开到“小黑”的西大门口。

    刺耳的刹车声，令在门口排队的一串幸存者纷纷侧目。

    执勤的保安们见这辆车没按规定停在停车区，不约而同地举起火药枪，面露不善，其中一个皱着眉头过来查询。

    明日转头看看儿子，双眼已经快要合上了，他疯了似地跳下车，打开后门，一把抄起儿子，将车钥匙扔给那名保安，大吼道：“带我上医院！立刻！”

    一听“上医院”，那名保安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连连点头：“好好，跟我走绿色通道。”

    其余保安也吆喝起来，主动为父子俩开道，他们之所以变得这么热情，是因为大买卖上门了。

    谁都知道，这年头，幸存者一旦上医院，就是送上门挨宰。

    那些排队的人纷纷对父子俩报以同情的目光。

    明日抱着儿子，一路小跑，跟保安通过绿色通道。

    所谓绿色通道，是为在“小黑”工作的人员所设的快速通道，同样要检测核辐射，只是不用缴纳进场费。

    明日跟着保安，沿着一条从未走过的路线，进入“小黑”，尽头就是电梯。

    “儿子，我们坐电梯了。”明日试图吸引儿子的注意力，确实，这种垂直上下的电梯，父子俩三年多没乘坐了。

    亮亮在父亲的怀里只是稍微睁了一下双眼，又合上了。

    “大哥，快点，我儿子快撑不住了。”明日恨不得飞起来，催促着刷卡的保安。

    “好嘞！”保安也明白病人的重要性，只有病人活着，医院才能最大限度地盘剥家属。

    电梯直上顶层——五楼，电梯门开了，外面还有一层银亮的不锈钢门，如同重地。

    保安无法刷卡了，而是用蓝牙对讲机说明了一下情况，不锈钢门才徐徐打开。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洁白，头顶的灯光温柔地洒下白光，一股药品的气味扑面而来，正是明日记忆中的医院感觉，只是空荡荡的，静得可怕。

    他看到两名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医护人员，推着一台担架车，匆匆而来，那一刻，他热泪盈眶，好像垂死的人突然看到了天使。

    他大步迎上去，大叫：“医生，救命啊！我儿子中枪了……”

    亮亮被放上担架，除去外套，推进了一间检查室，先做CT扫描，确定中枪位置。

    明日站在检查室外，隔窗看着躺在CT机上的儿子，在心中拼命地祈祷。

    一位戴口罩的女护士，拿着一叠表过来，不咸不淡地问：“先生，你的医疗费够吗？”

    明日早有准备，一口气报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包括那辆别克车。

    女护士通过蓝牙对讲机跟楼下的保安确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表格递过来：“你可以签字了。”

    明日看着家属须知那一栏，写着“手术有风险，后果自负”，双手颤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

    在儿子做手术之前，要打麻药。

    换上病号服的亮亮，迷迷糊糊地躺在担架车上，似乎知道自己要经过人生的一道大坎，下意识地叫着“爸爸、爸爸”……

    那充满依赖的呢喃，令明日的泪水刷地涌出来，他蹲在车前，捧起儿子柔软的小手，发出生离死别般的不舍之声：“儿子、儿子，爸爸在这！我就在这……”

    边上的护士举起针筒，将麻药注射进亮亮的胳膊。

    只有一两秒的工夫，亮亮就一动不动了，那呆滞的双眼依旧半睁着，宛若离开了人世，看得明日简直要心碎。

    这时，打完针的护士，随手将亮亮的头套摘下来：“室内热，不用戴帽子。”

    明日阻止不及，儿子斑秃的头发露了出来，在洁净雪白的环境中，是那么的刺眼。

    做手术的男医生刚好过来，惊讶地冒出一句：“原来还有辐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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