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谨慎……也很害怕，可能是发现了……有人在调查他们……或者其他风声。总之……2143年年底的时候，当我第一次……打算登门拜访的时候……他们已经……悄悄的搬走了。”
“之后的十年……我一直在辗转跟踪……的过程中度过……新东京……松河里……墨江……香港……新加坡……我跑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可是……咳咳咳……最后还是跟丢了。”
“我最后一次……听到那件东西……是在2155年……2155年……金陵。”
老人的话戛然而止，脑海中的回忆像是按暂停健一般，他强迫自己中断了回忆的思绪。至此，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能告诉陈立的，他已经都说了。
说这么多话，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个极大地负担，他感觉到他的心脏正在颤动，心跳也忽快忽慢，而眼皮也像是挂了千斤坠一般几欲闭上。
但他还是硬撑着。
在陈立给出明确答复之前，他不愿意昏睡。他看着陈立，目光中有一种叫做期待的情绪。
陈立坐在那里，沉默的盯着手镯。旋即拿过手镯，仔细的端详起来，仿佛要把这个手镯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手镯是纯银质地，反射着柔亮的金属光泽，在外侧还雕刻着一朵精致的茉莉花。手镯的内侧，则刻着一句“Love Forever.”，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私人订制的图案。
老头的视线不愿离开陈立一秒。
说实话，陈立是他见过的众多接下承诺的人当中，看起来最为靠的住的一个。很多年了，都没有人主动询问过那件手镯的线索，以至于在面对陈立询问时，那些线索都需要老头当场回忆起来。
这些年，他明显感觉到了，他的身体正在日趋败坏。死亡，像一口滴答作响的老式闹钟，已经为他设定好了倒计时。
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让他对过往的追查，愈加有了紧迫感。
然而下一秒，陈立轻轻的放下手镯，摇了摇头：
“我拒绝。”
老头顿时有些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情绪发生的波动。
在以往，这几乎是很难发生的事情。他的人生阅历丰厚，看遍了人世浮沉，早已过了年轻时喜怒哀乐全显在脸上的年纪。甚至生活平淡的就像波澜不兴的湖面，根本不能在他的心绪间留下一丝涟漪。
他缓过神来，强忍着头晕目眩，挤出一丝笑容：
“您……就当做善事，帮帮我……这个老头子，算我求您了！”
陈立坚定而缓慢的摇摇头。
“哈……哈哈哈……”
老头突然大笑。
不知是被气笑了，还是在悲笑，也可能两者都有。
他懂了。
很现实，也很悲哀。
眼前的年轻人，怕是看不上那点钱。
“我再给您……加两万！”
老头转手从衣服内兜掏出一张银行卡甩在桌上。怕陈立还嫌不够，又飞快地接下去说道：
“这就当是定金……您要是找到……咳咳……我再给您五十万！”
老头摊开他枯瘦的手，比划了一个手掌。
这个价钱，陈立真的很心动。不说完不完成老头的托付，即使完不成，也能白瞟两万块钱。
这可不是小数目了。这笔钱，已经能在苍田义洪那里做一个最基础的人造神经接驳套餐。而火药武器，甚至可以不论轻重随便买。
到底是坚持原则，还是先答应老头？
陈立陷入了纠结当中。
数十秒之后，陈立抬起了头：
“我拒绝。”
他还是不打算接下老头的托付。钱，迟早会有的；但原则，一旦突破了，就再也坚守不住了。而一个男人，最珍贵的，还是承诺。陈立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人。甚至到了这个社会，他还沾上了人命。
但他还没见钱眼开到这个地步。
老头愣了一下。
他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是真的不想接受托付。
他眼神一下变得浑浊了起来，胸腔下的心脏也连带着一阵剧烈的绞痛。他枯瘦的手紧紧的攥着胸口，发出了一声无力的闷哼。
这是他第三次情绪波动，也是最剧烈的一次。
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在看到希望的时候，努力了，却发现并没有希望。比没见到希望更令人绝望。
他无力的几乎滑倒在地上。
老头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那双看透了世事的双眼这会儿无比浑浊，他颤抖着问道：
“为……什……么？我……真的……不要你付什么代价……”
陈立点点头，
“我知道，这钱我可以白白拿走。”
“那……”
老头还欲再说。陈立打断了老头的话：
“我得为我做出的承诺负责。”
言下之意，你这个事情，原本就是在我计划之外的。接下你的托付，对我而言也是一种羁绊。
“哈哈哈哈……”
老头笑着笑着，落下了两行浊泪。
这该死的命运！
他又一次，被该死的命运玩弄了。
这么多年，委托了不知多少人，却从来没人真的想去帮他寻找，唯一一个试图了解过往线索的，最后却不愿意帮忙。
陈立并没有上前帮助老头，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他知道，老头不会这么容易被击垮。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了，要是没有一颗坚强的心脏，老头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老头无力的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过了约一分钟，终于冷静下来。
他又变回了一开始那个面色平静，谈笑自若的模样。和刚才又哭又笑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手撑着地面，试图自己爬起来，努力了几次还是没能成功。刚才的情绪剧烈波动，让他深深的感到疲惫，甚至精疲力竭。
他抬头朝着陈立笑笑：
“麻烦你……帮我一把。”
陈立上去将他一把扶起。老头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艰难的服了下去。又从内兜里拿出一张动态名片，递给陈立。
老头一脸和善的微笑：
“拿着吧。我……也不托付你什么了……如果……如果哪天……你碰巧发现了手镯的踪迹……麻烦……拜托……求你……给老头子我……打个电话！”
“好！”
陈立也不多说，伸手接过名片放进钱包。
他终归借用了老头的地方，算是欠老头一个人情。如果能还上，自然再好不过。
老头不再去看陈立，佝偻着背走向卧室，背对着陈立摆摆手：
“我累了……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好。”
……
老头走了以后约有十分钟，喇狗终于醒了过来。正要爬起来，突然捂着脖子“嘶”的抽了一声冷气。
“哎呦……可疼死我了！”
喇狗龇牙咧嘴，脸上的青肿倒是越发明显了。左眼肿的只剩下了一条眯缝。看到旁边坐着的陈立，喇狗嘿嘿一笑：
“那混蛋怎么样？还晕这呐？”
他有些恢复了之前的本性。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苦大仇深的人，更多的时候是个乐天派话痨。
陈立点点头：
“嗯，我刚又给他来了一拳。”
“哈哈哈！”
喇狗笑的有些快意：
“打得好！那混蛋就欠打。你瞧这下手，也太狠了。我脖子差点给他踢断了！”
“等你能下床了，我们一起去审他。”
陈立刚说完，喇狗“蹭”的坐了起来，仿佛全身伤好了似的。
“没事，我好的很。
走！我们去审他。”
瞥了他一眼。
喇狗左眼肿的发紫，两只眼睛一大一小，鼻子也是肿的，鼻子下面还残留着血迹，伤还没好，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陈立倒没说什么。
你说好了，那就当你好了。
点点头，
“走吧，我们进书房。”
陈立率先起身走向书房。喇狗紧随其后，一只手捂着脖子。
他头很晕，脖子仿佛要掉下来一般撕裂的疼痛感，隐隐感觉颈椎也有问题。但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小问题。他现在更关心的，还是和余哥的死有关的线索。
……
“啪！”
脸上一阵凉意。
有人泼了一杯水在他脸上。水正顺着面庞滴滴答答的往下滑。
他艰难的睁开双眼。
视线有些模糊，还有些重影，人影憧憧，隐约可以看到是两个男子站在他面前。他这会儿反应很迟钝，还有点困意，双眼的眼皮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又有合拢的趋势。
“啪！”
又一杯水劈头盖脸的泼在他脸上。水溅起来，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第二杯水，终于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的眼神在面前的两个男子身上来回游移。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上唇还残留着血迹；另一个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手里拿着杯子。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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