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丧才过,外衅又起。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忽然侵入川边。金川土司是四川省西边土司的一部,本是吐蕃领地,明朝时,部酋哈伊拉本归服明朝,因他信奉喇嘛教,被封为演化禅师。随后族人分为两个部落,一个部落居住大金川,一个部落居住小金川。顺治七年,小金川酋长卜儿吉细与川吏往来,由川吏保举他为土司。康熙五年,又授给大金川酋长嘉勒巴演化禅师印。嘉勒巴的孙子莎罗奔跟随清将军岳钟琪征藏有功,清廷又升他为金川安抚司。
乾隆初,莎罗奔势力逐渐强盛。莎罗奔令旧土司泽旺管辖小金川部,并将他的爱女阿扣嫁给泽旺。阿扣貌美性烈,憎恶泽旺的粗鄙,不愿与他生活,泽旺事事依从,但她仍是闷闷不乐。泽旺的弟弟良尔吉,生得姿容壮伟,阿扣见了,不免动心。良尔吉正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哪会不知风月?他与阿扣眉来眼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无奈因泽旺在旁,不便下手。这日泽旺打算出外游猎,良尔吉托病不去,等到泽旺走后,他立即闯入内寝,与阿扣偷情。
等泽旺游猎回来,叔嫂二人早已分开。但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闺房中的暧昧情事,免不了传到泽旺耳中,泽旺不得不多加管束。阿扣与良尔吉不能常续旧欢,心中未免懊恼。恰好此时莎罗奔侵略箭炉土司,并取得胜仗,良尔吉便偷空与阿扣商量,想请莎罗奔调泽旺从军,省得泽旺阻拦好事。阿扣大喜,以回家探亲为借口,秘密地向她父亲莎罗奔献上调遣泽旺的计策。莎罗奔于是派人征调泽旺。泽旺向来懦弱,不愿与别部的土司启衅,当即推辞。使者回来报告莎罗奔,莎罗奔大怒,派部下去捉拿泽旺。阿扣忙出帐请示道:“要拿下泽旺,不用兴师动众,只让几个人,随女儿前去,包管泽旺被拿下。”莎罗奔于是依他女儿的计策,挑选两个头目,让其率几十名健卒,送女儿回小金川。泽旺款待来使,犒饮完毕,来使辞归,泽旺将其送出帐外。谁知来使忽然翻脸,命令手下健卒擒住泽旺,泽旺大叫:“我有什么罪!”来使说:“你不听调遣,所以我们特来请你。”泽旺部下冲上前去,正想夺回泽旺,却被良尔吉拦阻说:“我兄长是大金川女婿,此去应该不会受辱。现在如果一动兵戈,大家伤了和气,反而不好。”小金川部众听到这话后,便只好由着大金川来使将泽旺劫去。良尔吉则忙回帐中与阿扣喝过酒后,做那鸳鸯勾当。从此名为叔嫂,实为夫妇。
清廷得知莎罗奔叛变后,忙令张广泗移督四川,伺机剿治。张广泗入川后,率兵驻扎在小金川。忽然良尔吉求见,张广泗马上召他进来。良尔吉一进来便跪在地下,大哭道:“莎罗奔不道义,将兄长泽旺擒去,现在生死未卜,恳请大帅急速发兵,攻破大金川,夺回兄长,恩同再生父母。”张广泗不知是诈,便叫他起来,劝慰一番,令他做前军向导,前往讨伐莎罗奔。
大金川本是天险,西边临河,东面又有大山阻隔。莎罗奔住在勒乌围,令他兄长的儿子郎卡居住噶尔崖。勒乌围、噶尔崖两地地势非常险峻,四川巡抚纪山曾派副将马良柱等人率兵进军,却没能深入。
张广泗上奏调遣三万名士兵,分作两路,一路由川西入攻河东,一路由川南入攻河西。河东又分四路,两路攻打勒乌围,两路攻打噶尔崖,以半年为期,决意将叛军荡平。没想到河东战碉林立,易守难攻。什么叫战碉?原来土人用石筑垒,高约三四丈,仿佛塔形,里面用人守住。四面开窗,可放矢石。每夺一碉,要费好几天的工夫,还要死伤数百人。这碉虽毁,那碉又立,攻不胜攻,转眼间已是半年,毫无进展。张广泗急得没办法,令良尔吉另寻小路。良尔吉回答:“这里没有小路可走,只有从昔岭进攻,才可以直捣噶尔崖。但是昔岭上面,恐怕早已有人固守,进攻也是难事。”张广泗说:“从前贵州的苗巢那么艰险,本制军都一举荡平,还会怕这小小的昔岭吗?倘若畏险不攻,什么时候才能扫平大金川?”接着令部将宋宗璋、张应虎及张兴、孟臣等人分路捣入,仍让良尔吉作前导。谁知这良尔吉早已密报莎罗奔,令他赶紧防御。等到清军四面合围,番众鼓噪而下,把清兵杀了个落花流水。张兴、孟臣战死,宋宗璋、张应虎逃回。张广泗还以为良尔吉预言昔岭难攻,果真如此。良尔吉两面讨好,莎罗奔竟将爱女赏给良尔吉。良尔吉异常快活,只瞒住张广泗一人,白天到清营,虚与周旋,晚上回本寨,和阿扣通宵行乐。张广泗毫无觉察,仍用以碉逼碉的老法子。自乾隆十二年夏月攻起,到十三年春天,只攻下一二十个战碉,此外无功可报。
这时候,听说将军岳钟琪到来,张广泗忙出营迎接。因他德高望重,尽管已不及原来威风,倒也不敢轻视。岳钟琪进入张广泗的军营,两人商议很久,张广泗愿与岳钟琪分军进攻。岳钟琪攻勒乌围,张广泗攻噶尔崖。正决议,忽然军卒来报,大学士讷亲奉命,前来视察军队。张、岳两人又到十里外远迎,只见讷亲昂然而来,威严得不得了,见到两帅后,并不下马。两帅上前打拱,他只把头略微点一点。到战地后,扎住大营,张广泗等人又入营议事,讷亲把张广泗斥责一顿,张广泗大为不服,负气而出。讷亲接着召集诸将,限定三天之内攻下噶尔崖。
结果良尔吉又去通风报信,郎卡在昔岭大胜清军。讷亲接到惨败的消息,这才知道大金川的厉害,急忙召张广泗等人商议,对张广泗说:“任举、贾国良两员勇将都已阵亡。我没想到小小一个金川,竟这么厉害。还请制军等另献良策!”张广泗说:“公爷智勇过人,定能指日灭贼。像张广泗这种碌碌无能的人,只会劳累手下将士,浪费国家粮食,自知有罪,此后任凭公爷裁处,广泗奉命而行。”这番话,分明是讥讽讷亲。讷亲暗觉惭愧,勉强说:“凡事总须同心办理才能成功,制军不应推诿,也别见怪于我。”张广泗说:“眼下只有用碉逼碉一法,等战碉一律被削平,勒乌围、噶尔崖等地方,便容易攻入了。”岳钟琪接口道:“从大金川的地图来看,勒乌围在内,噶尔崖在外,如果从昔岭进攻,就算拿下噶尔崖,距贼巢还有几百里,道路崎岖而且又长,不如另寻其他路径。”张广泗说:“昔岭东边还有卡撤一路,也可进军。”岳钟琪回答:“从卡撤进军,中间仍隔着噶尔崖,与昔岭差不多。我看不如另攻党坝,党坝一拿下,距勒乌围也只有五六十里,山坡较宽,水道也通,攻破外隘,便可以进攻内穴。还请公爷与制军好好考虑后再作决定!”讷亲茫无头绪,不发一言。张广泗又说:“党坝那个地方,我曾派万人前去攻打,但也没能得手。并且泽旺之弟良尔吉都说取道党坝,不如从昔岭、卡撤两路进军更好。良尔吉是此地土人,熟悉地形,何况又有心救兄,谅他不会误导我军。”岳钟琪微笑着说:“制军不要再相信良尔吉,良尔吉与他嫂子暗里通奸,土人多已知晓,制军不可不防他!”张广泗回答:“良尔吉与嫂子通奸,不过是个人道德败坏,和军事没什么关系。”岳钟琪说:“嫂可盗,还要什么兄长,难道他肯真心帮助我军吗?”张广泗负气地说:“如此说来,都是我广泗不好,以后广泗不来参与军情,那时定可成功呢!”说完,起身离去。岳钟琪也向讷亲告辞。回到营中后,暗想张广泗这么小心眼儿,将来恐怕会连累自己,于是写下一本奏折,弹劾张广泗任用奸臣,请朝廷防备他叛变。讷亲也奏劾张广泗劳累将士、浪费国家粮饷各事。乾隆帝看完奏章后大怒,立即下令将张广泗逮回京城,又因讷亲旷久无功,改派傅恒代任统帅,亲赐御酒饯行。并令皇子及大学士将傅恒送到良乡。
傅恒去后,张广泗已被解押到京。军机大臣审问他时,张广泗把罪责都推在讷亲身上。乾隆帝亲自审讯,张广泗仍是原话相答。乾隆帝生气地说:“你如果好好筹划进军方案,朕也不会令讷亲到川视察军情。你已延误军机,却还要将过错推诿到别人身上,显然是负恩误国。朕若宽恕你,将来怎么治军?”随即将张广泗押出午门斩首。接着又传旨令讷亲据实复奏。
一个多月后,讷亲的复奏到了,也是一派推诿过错的话,乾隆帝又生气地令讷亲自尽。川内三大元帅,只剩下岳钟琪一人,将士们都吓得胆战心惊。
傅恒到军中后,岳钟琪密禀良尔吉的罪状。傅恒于是召良尔吉入帐。良尔吉从容进见,傅恒喝令左右侍卫将他拿下。良尔吉忙问:“大帅为什么要捉我?”傅恒喝道:“你害兄奸嫂,泄露军机,本统帅已查明属实,今天叫你死个瞑目。”良尔吉还想抗辩,傅恒喝令左右侍卫将其斩首上报。霎时,首级被献上,傅恒下令将首级悬竿示众。随后摆队出营,入小金川寨中,令军士擒出阿扣,指责她背夫淫叔。阿扣哀乞饶命。傅恒说:“你这万恶的淫妇,还想求生吗?”也喝左右侍卫将其斩首。可怜一对露水夫妻,双双毕命。
间谍已除,军容又整,傅恒定下直捣中坚的计策。此时,大金川酋长莎罗奔已失去内应,并因连年抵抗,部众也死了不少,于是释放泽旺,派人到清营谢罪。傅恒斥退来使,与岳钟琪分军深入,接连攻下碉卡,军威大震。莎罗奔又派人到岳钟琪营,愿缴械乞降。岳钟琪因从前征战西藏时,莎罗奔是他的旧部下,本来熟识,便率轻骑前往勒乌围。莎罗奔听说岳钟琪亲自前来,便率领部众出寨恭迎,跪拜马前。岳钟琪斥责他忘恩负义,莎罗奔叩首悔过,愿遵约束。而后,莎罗奔父子亲自向清统帅大学士傅恒投诚,发誓不再叛变。捷报奏达京师,乾隆帝大悦,封傅恒为一等忠勇公、岳钟琪为三等威信公,立即召他们班师回朝。
傅恒回京后,傅夫人不能经常进宫,乾隆帝也要续立皇后了。新皇后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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