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罗思举平瑶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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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格尔失足坠地,立即被清将捆绑了去。这清将不是别人,正是杨芳派遣的副将胡超、都司段永福。当下红旗报捷,道光帝大喜,立即封大学士长龄为二等威勇公,陕西固原提督杨芳为三等果勇侯,令长龄率师回朝,留杨芳驻扎回疆,与那彦成办理善后事宜。

    道光九年,道光帝以为内外安宁,便召那彦成、杨芳两位大臣回京。安集延于道光十年侵犯边境。当时,那彦成的治外策略中,说要把留居内地的浩罕侨民一概驱逐出境,且将他们的财产没收。侨民十分愤怒,探知大军已归,便立即一面禀报浩罕王摩诃末阿利;一面到布哈尔迎奉张格尔的兄长摩诃末玉素普为和卓,纠众入边。浩罕王又派大将哈库库尔、勒西克尔率兵援应。

    警报传到回疆,回部郡王伊萨克赶紧报知参赞大臣札隆阿。札隆阿是个终日不醒的酒鬼,接到警报后,糊里糊涂地说:“张格尔的家属不是都已经被斩首了吗?还会有什么阿哥?这肯定是伊萨克贪功妄报。在本大臣这里,他甭想耍这些伎俩!”随即斥回来使。又怕伊萨克转而上奏皇上,札隆阿于是赶紧写好奏章,并说:“南路如果有事,唯臣是问!”过了几天,边城的告急文书陆续递到,札隆阿这才被吓醒,赶紧令帮办大臣塔新哈、副将赖永贵分路迎击。

    二将去后,札隆阿又安然饮酒,昏昏沉沉地过了几天。忽然外面又递来紧急公文,札隆阿有意无意地取过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帮办大臣塔新哈、副将赖永贵误中贼计,遇伏阵亡。吓得札隆阿面如土色,一张关公脸变作了温元帅脸,好久都说不出话来。不久外面又递进来自叶尔羌的公文,他更觉惶急万分,展开一看,原来是叶尔羌办事大臣璧昌驰报胜仗,不禁说道:“还好!还好!”于是督兵守城,略微振作。

    当时那彦成的儿子那容安为伊犁参赞大臣,奉旨统领四千名伊犁兵驰赴阿克苏督剿。途中听说敌兵来势凶猛,他便打算等乌鲁木齐兵到来后再进军。叶尔羌再次被袭击,幸亏璧昌决河灌敌,出城痛击,敌军才不敢逼近城池,只在沿途掳掠,然后转入喀什、噶尔。到了喀城,敌军见城上的守兵十分严整,便无意进攻,专门掠夺城外的回庄,把金银财宝搜掠殆尽。札隆阿忙向阿克苏乞援,那容安反而率大军绕道乌什,趋往敌兵不到的和阗去屯驻了。清廷得知那容安逗留不进,下旨将他革职,令哈丰阿前往继任,又派大学士长龄、陕甘总督杨遇春、固原提督杨芳、参赞大臣哈朗阿调兵赴援。哈丰阿先到喀什、噶尔,敌兵解围离去,掠夺尽兴后安然出塞。等杨芳、哈朗阿一行人赶到喀城时,已无一个敌兵。

    札隆阿怕朝廷问罪,连忙与幕中的老夫子商量出一个推诿过错的法子。只说伊萨克和贼寇勾结,引贼寇偷袭南路,所以自己不曾得知贼寇入侵,才写下南路无事的奏章。等到见了杨芳和哈朗阿,札隆阿仍用这样的话搪塞过去。杨、哈两人被他蒙混,也代他上奏洗清罪名。大学士长龄刚行军到叶尔羌,便接到上谕,令他与伊犁将军玉麟会审札隆阿、伊萨克一案,于是长龄折回阿克苏。玉麟也奉命前来。当下两人会审,查出主谋草奏的幕友,继而确认札隆阿的罪状,两人立即据实上奏。朝廷下旨将札隆阿问斩,但先将其在阿克苏上枷示众两个月。长龄得旨后,给札隆阿戴上枷铐,然后押着他游街示众。那位刁滑的老夫子也被上枷示众。朝旨同时调授璧昌为喀什、噶尔参赞大臣。

    长龄打算由伊犁、乌什、喀城三路出军征讨浩罕。浩罕王慌张起来,忙向俄罗斯进贡,乞兵相助。俄罗斯拒绝浩罕国的使者,不许使者入境。浩罕王无奈,只得派使臣到喀城求。经双方两次磋商,最终订定盟约,通商纳贡。西域之事总算了结了。

    偏偏国家多难。湖南永州瑶族头目赵金龙又纠众作乱。先是永州的奸民组织了一个天地会,抢劫瑶寨的牛谷。瑶民向官厅控诉,没想到官署中的胥吏与天地会勾结,不但不审批状词,反而给他们扣上诬告的罪名。气得瑶民发昏,个个去请教赵金龙。赵金龙扬言要替他们报仇,差遣他的同党赵福才召集广东的三百多名散瑶和湖南九冲四百多名瑶民,焚掠两河口,杀死二十多名天地会的成员。江华知县林光梁和永州镇左营游击王俊率兵前往缉捕,结果被瑶众击退。总兵鲍友智调来七百名士兵,与永州知府李铭绅、桂阳知州王元凤分头夹击,乘风纵火,烧毁瑶民的房屋,击毙三百名瑶民。赵金龙带着残众窜往蓝山,途中又召集了两三千人。

    蓝山官吏向省内告急,巡抚吴荣光飞檄令提督海凌阿前往支援。海凌阿挑了五百名将士,昼夜兼程地赶援蓝山,见前面有两条去路,一条是大路,一条是小路。副将马韬请示从大路进军,海凌阿说:“救兵如救火,大路迂回,不如由小路进去,更省时间。”正议论时,海凌阿瞧见路旁有几名役夫,便将他们叫到军前,问他们通往蓝山的两条路,究竟哪条路更快?役夫答称小路近,只有十多里。海凌阿于是由小路进发,并令役夫在前面带路。谁知役夫竟是瑶民假扮的,故意引着海凌阿走入绝路。才走几里,小路竟越来越狭窄,天又下起雨来,满路的泥泞弄得士兵狼狈不堪。而路旁的役夫却越来越多,都愿替官兵扛枪扛械,官兵乐得快活。弯弯曲曲,一路走过去,一步狭一步,一路险一路。忽然山顶吹起一声呼哨,顿时无数的瑶匪乘高冲下,官兵赤手空拳,怎么对敌?他们急忙转身向役夫要枪械。那群役夫拿着官兵的枪械,反而转身来杀官兵。官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伸了头颈,由他们开刀。一眨眼的工夫,海凌阿的部下全部被杀死。

    赵金龙打了胜仗后,更加嚣张,桂阳、常宁诸土瑶都来归附,人马多达数万。清廷急忙令湖广总督卢坤和湖北提督罗思举督师前往讨伐,又调遣贵州提督余步云助剿,并增调常德水军及荆州数千满骑,都归卢坤调遣。

    卢坤与罗思与到永州,得知赵金龙率八排瑶的瑶民及江华、锦田各寨瑶民为一路;赵福才率常宁、桂阳瑶民为一路;赵文凤率新田、宁远、蓝山谷瑶民为一路,三路都出没南岭,互为掎角。罗思举于是献计说:“瑶民都是山贼,倚山为窟,我军若与他们在山上作战,定难取胜。不如将敌军诱入平原,逼他们合为一路,令他们不能施展拳脚,我军才好将他们一举歼灭。”卢坤鼓掌称好,并且说:“照这样说来,常德水军和荆州满骑都派不上用场,不如改调苗疆兵前来助剿好了。”罗思举说:“大帅明鉴!但这里没有设置粮台,粮饷运输多有不便。现在应派兵勇护送粮饷,步步为营,然后加固壁垒,令将卒分路防堵。贼众夺不到粮饷,自然散入平原,容易中计。”卢坤赞道:“老兄的谋略,本宪很是佩服,就按你说的做吧!”当下上奏请求停止从常德、荆州调兵,另调苗疆兵助剿;又将罗思举的计议全部上奏,并说罗思举定能灭贼,不致有负委任。罗思举格外感激,卢坤叫他见机行事,不必有所顾虑。

    罗思举分兵进逼,扼守西南各路,以防瑶兵窜入两粤,单留东面一路,由他们出来。当时三路瑶民共有四五千人,以及三四千名被俘虏的妇女,全都被官兵逼下山,向东窜入常宁县的洋泉镇。洋泉镇是常宁的渡口,墙垣坚厚,叛瑶把百姓们都赶走,拥众占守。

    罗思举从后面追来,笑道:“虎落平原,虾遭浅水,不怕灭不了他们!”忙檄令各守隘兵速来合围。此时,苗疆兵已经被调过来,罗思举亲自督阵,率苗疆兵猛扑敌军的城墙。苗疆兵向来身手敏捷,跳跃如飞。有几十人跃上墙头,乱砍叛瑶,叛瑶倒也厉害,与苗疆兵相持,始终不肯退让。苗疆兵前队受伤掉下,后队继续登墙,击毙数百名瑶民,瑶众仍然坚守不退。争杀两天,各守隘兵都已到齐,瑶众登墙,大呼投降。罗思举不理睬,反而加大力度督战。诸将问道:“叛瑶已降,为什么还要继续攻打?”罗思举说:“这明明是瑶民在使诈,他们不缴军械,不献首逆,就凭一声呼降,我们就应允吗?我如果应允他们投降,他们却趁机窜入山中,那时前功尽弃,怎么办?”诸将个个敬服。于是奉罗思举的命令合力进攻,叛瑶虽然嘴里喊着投降,但依旧顽强抗战。终究寡不敌众,被清兵击毙六千人,只剩八九百名散瑶据守在城内的一所大宅。罗思举料想宅内一定藏匿着匪首,便下令:“禁止使用大炮,一定要活擒!”将士冒死攻入宅内,搜寻一番后只抓到几十名头目和几十名妇女,就是没有赵金龙。经罗思举当场讯问,才知赵金龙已经身亡。罗思举急忙一面派军士寻找赵金龙的尸首;一面派人向卢坤报捷。

    卢坤忙立即上奏报捷。过了三天,帐外守卒禀报钦差大人到来。卢坤出营相迎。这钦差正是户部尚书宗室禧恩和盛京将军瑚松额。卢坤先请过安,随即接钦差入营。寒暄几句后,禧恩先开口说:“兄弟奉命视察军队,到此处时听说已经大捷,真是可喜可贺。”卢坤忙说:“不敢不敢,这都仗皇上的洪福和将士的努力,才一举成功啊。”禧恩说:“现在逆首赵金龙,想必已被擒住了吧?”卢坤说:“还没有。据提督罗思举来报,已讯问过赵逆的妻子,说是已经身亡了。”禧恩说:“罗思举也真糊涂,还没擒住赵金龙,怎么立即就报捷呢?老兄是不是已经将捷报发往京城?”卢坤说:“坤已照思举的来文,三天前将捷报发出。”禧恩说:“如果将来发现赵逆没有死,这就是欺君罔上啊!兄弟一定要抓到赵金龙,才可以上奏。”卢坤又说:“刚有消息说思举正在搜查逆首的尸身,不怕找不出确凿的证据。”瑚松额插嘴说:“卢制军也太相信属将了。逆首还没有抓到,怎么就能奏捷呢?”卢坤默然不答。

    忽然兵卒来报罗思举回营求见,卢坤下令立即传入,罗思举入帐,向钦差请了安。禧恩便问他:“你就是提督罗思举吗?”罗思举答了一个“是”字,转而对卢坤行礼。卢坤站起来还礼,令他在一旁坐下。罗思举还没坐定,禧恩又问:“赵逆是否已被捉住?”罗思举回答:“赵逆已死,只有遗尸。”禧恩摇头说:“尸首哪里靠得住?”罗思举说:“现已得到真尸,身上还佩有剑印,请钦差大人验明。”禧恩便同瑚松额出帐验尸,并验明剑印属实。然后又令俘虏仔细辨认,都说尸首确是赵金龙。禧恩还想驳诘,只是一时想不出话。

    忽然蓝山又来急报,卢坤接过一瞧,捧交禧恩。禧恩看完,笑着说:“赵金龙算是真的死了,赵仔青又来了。我就说叛瑶还没有被剿灭干净呢!”卢坤说:“幸逢大人到此,就请大人下令,在下也愿亲自前去杀敌。”禧恩说:“大家一同去吧。”当下一行人来到衡州,由禧恩下令,仍令罗思举为前锋,余步云为后应,前往蓝山剿贼。两人刚领命前去,京中诏旨已到,卢坤、罗思举平瑶有功,赏戴双眼花翎,并世袭一等轻车都尉。禧恩见了此诏,免不了称贺一番。

    隔了几天,罗思举的捷音传来,说已生擒赵仔青,禧恩便对卢坤说:“罗提督的确是一员良将,老兄的眼光不错。”卢坤说:“这也全仗大人的栽培!”于是置酒庆贺,朝夕谈心,禧恩对卢坤格外的友好,卢坤也只得虚与周旋。罗思举回到衡州的时候,禧恩、瑚松额都出来迎接他,对他非常客气。罗思举说:“全赖钦差大人的威严,才得以活擒赵逆仔青。”禧恩忙说:“这是罗提督的功劳,何必谦逊。”当下推出赵仔青,审讯一番,将他磔死。

    忽然京中又来诏旨,令禧恩、瑚松额率余步云赶赴广东督剿连州八排瑶。禧恩、瑚松额不敢不去,只得与卢坤作别,移师广东。

    八排瑶作乱,也是被奸民、衙役激迫而起。禧恩等人赶到广东后,本想奋力进攻,却探知瑶峒奇险,不易深入,便虚报捷音,奏称杀贼数以百计。其实按兵不动,并不曾打过一仗。等到听说卢坤移督广东,而且就要抵达,禧恩心中不免焦灼起来。他在湖南时曾诘责卢坤,没有抓获首逆,此次怕卢坤要来报复,于是忙令杨振麟赴瑶寨招抚。杨振麟将库内的银子取来乱用,用银洋盐布作为招抚的诱饵。瑶众贪利纷纷前来,十天之内有几百人投降,并捆献三名黄瓜寨附近的瑶民充作首逆。禧恩便上奏叛瑶已被肃清。等到卢坤一到广东,他忙将官印交给卢坤,然后起程回京。

    南北道远,道光帝自称明察,但最终还是被禧恩瞒过,加封他为不入八分辅国公,赏戴三眼孔雀翎。王公大臣都上奏庆贺,而宫内的全妃钮祜禄氏也用七巧板儿拼出“六合同春”四个大字,献呈给皇帝。道光帝大喜,立即封钮祜禄氏为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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