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胆小的牛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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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兵攻入镇海城后,悬赏缉拿裕谦。因裕谦曾将英国人剥皮处死,并掘焚英国人的尸首,所以英国人非常恨他。裕谦被家人救出后,拖着病躯奔到宁波。得知这个信息后,又赶紧由宁波奔往余姚,裕谦的一息余生,至此才瞑目。尸船回籍时经过萧山县的西兴坝,浙抚刘韵珂派人接到裕谦的尸船后,替他买棺入殓。当下刘韵珂据实上奏,奏中还提及余步云怀有异心。余步云究竟逃哪里去了呢?原来,余步云自入城见了裕谦后,回到招宝山,见英兵正从山后往上攀登,他竟不许士卒开炮,随即丢弃炮台往西逃去,先到宁波,继而跑到上虞。英兵攻入宁波后,又去侵犯慈溪,因怕当地有所防备,焚掠一回,便出城而去。

    清廷得到警报后,下旨授弈经为扬威将军,侍郎文蔚和都统特依顺为参赞,令他们驰赴浙江防剿;广州巡抚怡良为钦差大臣,移驻福建;调河南巡抚牛鉴总督两江,负责南北沿海的守御。道光二十二年元旦,弈经率大军到杭州,大小官员出城迎接。弈经办事格外尽心尽力,留参赞特依顺驻守杭州,自己带着参赞文蔚督兵渡江,进军绍兴。沿途十分留意招揽义勇,原福建水军提督王得禄愿到军前投效,弈经因他年老,劝他回籍。前泗州知州张应云入营献计,弈经虚心下问。张应云说:“英国人能深入内地,是因为汉奸为他们做向导,其实汉奸不过是贪图钱财,和英军之间并没有什么恩义。现在听说宁波绅民都翘首企盼大军,那群汉奸又都是本地百姓,如果大帅也悬重赏招抚他们,汉奸可变作间谍。大军出剿时,让他们作为内应,战事必定成功。还请大帅明鉴!”弈经说:“这计策确是很妙,但叫谁去招抚呢?”张应云回答:“卑职不才,愿当此任。”弈经大喜,便议定进兵方案:令参赞文蔚率领两千名士兵,屯兵于慈溪城北的长溪岭;副将朱贵和参将刘天保率领两千名士兵,屯兵于慈溪城西的大宝山,全力谋取镇海;总兵段永福率领四千名兵勇,带着张应云出军袭击宁波;已故总兵郑国鸿之子郑鼎臣统率水兵东渡,收复定海;海州知州王用宾出兵屯驻乍浦,雇渔舟渡到岱山,援应郑鼎臣;弈经亲自率三千名兵勇驻扎在绍兴东关镇,接运粮饷,调度兵马。

    计划已定,各路同时出发,只盼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谁知郑鼎臣航海东去,遇着大风,一阵颠簸后,兵士已荡得七零八落,只得收兵回来,帆樯也损坏不少,总算还有几千名水勇侥幸生还。王用宾渡海到岱山,因郑鼎臣遇风回航,导致他孤军深入。到定海附近时,被英国人侦悉,放炮的放炮,纵火的纵火,王用宾连忙率军逃回来,渔船已被毁去大半。

    段永福与张应云招集到许多勇士,又收买汉奸,让他们作为内应。偏这汉奸反复无常,表面上与张应云联络,暗中却把清军攻城的日期通报给英将。英将巴尔克忙与濮鼎查商议。濮鼎查便定下一个将计就计的法子,歼灭段军大部分人马。段永福、张应云不敢再战,先后奔回东关镇。

    屯兵于慈溪的两将素来骁勇。刘天保想立首功,于是先发兵,刚到镇海城外就大声呼噪。英兵听到警报赶紧登城,接二连三地开炮,招宝山上的英兵又发炮接应,就算你刘天保再怎么勇敢,终究血肉之躯敌不过两边的炮弹,只得退回大宝山。朱贵埋怨他不先通知,以致败退。刘天保仍是倔强不服,不料英兵水陆并进,进攻大宝山。朱贵因寡不敌众,最后全军覆没。

    刘天保奔回长溪岭,催促文蔚前去支援朱贵,文蔚不答应。部下代为力请,文蔚才答应发兵两百名前去支援。傍晚时分得知朱贵全军覆没,文蔚慌得面如土色,急忙下令截回两百名士兵,并连夜逃走。到了东关镇,那位扬威将军弈经早已接得败耗,逃到杭州去了。

    两江总督伊里布奉旨回京任职后,因家人张喜与英船有所往来,伊里布涉嫌与英国人勾结,被逮入京都,按律应发配到边疆。浙抚刘韵珂与伊里布是好朋友,便呈上一本奏章,说:“伊里布其实没有异心,英国人向来器重伊里布,连他的仆从张喜也让外国人十分倾服,如果让伊里布来浙江效力,说不定英国人不再侵犯内陆,还请圣上采纳。”道光帝竟言听计从,赦免伊里布,赏他七品顶戴,令他前往浙营效力,并授宗室尚书耆英为杭州将军,与参赞齐慎一同赴浙。还秘密地告诫弈经,叫他注意防堵,暂时不要出战,静候时机。英将见浙省不敢发兵,便转而侵略长江,断绝南北交通,威吓中国。他们向宁波勒索一百二十万元犒军银,才许诺退兵。宁波无奈,东凑西借,才得以如数交出。英舰撤退后,仍留下一千多名士兵和四艘轮船,驻守定海。

    弈经忙奏请收复宁波,刘韵珂也照样驰奏。奏折刚发出,又传来浙西海湾乍浦失陷的消息。伊里布到浙江后,巡抚刘韵珂急忙令他赴英舰商议条款,英将巴尔克不答应议和。还是仆从张喜下船与英将议谈,巴尔克于是放回了十几名俘虏,而后扬帆退去。当下刘韵珂将此事一一奏明,伊里布因此由七品衔升到副都统。

    英舰自乍浦退出后,转入江苏,驶到吴淞口。江南提督陈化成很有谋略,他本是福建同安县人。清廷因他忠勇,特意打破官员应当回避在本乡做官的旧例,升他为厦门提督。随后因长江防务紧急,将陈化成调往江南。陈化成才上任,便连接传来定海、镇海沦陷的消息。江、浙是毗连的省份,浙省遇警,江南应该戒严。吴淞又是长江南面的重要口岸,向来设有东西两炮台,互为掎角。陈化成督兵把守,三年来与士卒同甘共苦,即使风霜雨雪天气,他也与将卒们一同在营帐住宿,军士感激他,称他为陈佛。

    英兵进逼吴淞的时候,总督牛鉴被派到宝山县督兵防守。牛鉴胆子很小,忙召陈化成商议。宝山距吴淞只有六里,一召便到,牛鉴见到陈化成后,别的事一概不提,单问保全性命的办法。陈化成安慰他:“大帅不要惊慌!吴淞口向来设有炮台,用炮扼险,可以打胜仗。只要大帅坐镇宝山,不要轻易出入,那时化成自能打退敌军!”牛鉴问道:“此话当真?”陈化成说:“兵家胜负,虽不能预料,但一夫拼命,万夫莫当。如果上下将卒齐心协力,何愁不胜?”牛鉴忙说:“全靠你了!全靠你了!”陈化成告退,回到吴淞。参将周世荣接着问他:“制军有没有制敌的方案?”陈化成微笑着说:“老哥别问!你我的福气都不浅!”周世荣不觉惊讶起来,陈化成说:“明天与英国人开战,得了胜仗,我与你同受上赏,万一战败,死且不朽,这福气难道不浅吗?”当晚,派遣别的将领驻守东炮台,自己与周世荣驻守西炮台。

    第二天,陈化成手执红旗,登台挥战。英舰先开炮射来,陈化成也发炮出去。一边仰攻,一边俯击,两边喊杀震天,烟雾蔽空。相持多时,陈化成走到最大的炮门后面,亲自动手,瞄准英舰,放出一炮,不偏不倚,正中英舰的烟囱,一声炸裂,英舰沉到海底去了。台上的官兵齐声欢呼。接连又是几炮击中一艘英舰,那舰向下一沉,又往上一跃,随后钻入水底,只剩下桅杆的头梢微露海面。台上鼓噪如雷,比第一炮时越发欢跃,陈化成也非常欣喜。

    这位牛大帅得知官兵取得胜仗,也想到军前扬威,于是跨上宝马,驰出南门。徐州兵也随着前来,由总兵王志元压阵。牛大帅得意扬扬,还以为英舰已退出港口,他来虚张声势,借口援应。牛大帅纵马上了海塘,见两边正在酣战,你一炮,我一枪的轰击,他已惊得目瞪口呆。突然面前落下一颗流弹,险些把他的魂儿都吓飞了,忙转身就跑。这一跑,竟跑出一场大祸。原来,炮台上的兵卒听说制台亲自前来督战,正格外奋勇,忽然见牛制台奔回,徐州兵一同惊骇溃散。海塘上的人,还以为背后埋伏着英兵,不禁慌乱起来,心中一慌,手中渐渐松懈。这时英兵攻打了半天,都没能将西炮台拿下,于是转而攻东炮台。东炮台守兵听到西炮台的炮声渐渐稀松,错以为西炮台已经失守,又经牛大帅一逃,众人不由得魂销魄丧,弃台便逃。

    英兵乘势登岸,占据东炮台后,又来夹攻西炮台。陈化成前后受敌,危急万分,周世荣请陈化成退兵,陈化成拔剑斥道:“庸奴,庸奴!你真让我失望!”周世荣易服潜逃,陈化成提台仍是竭力支撑,手燃巨炮,猛击英兵。无奈顾前不能顾后,后面的炮弹接连打来,陈化成身中数弹,狂喷几口鲜血,舍生取义了。守备韦印福和千总钱金玉等一干人见提台阵亡,感激陈化成平时的恩惠,情愿随死,仍与英兵鏖战许久,终究因寡不敌众,先后战殁。武进士刘国标趁血战的时候,夺出陈化成尸身,背负而出,藏在芦苇里面。后来嘉定县令练廷璜派人将遗尸抬到关帝庙殡殓。百姓大多扶老携幼,争相前来哭奠,生荣死哀,陈提台也算瞑目了。牛制军奔回宝山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忽然探子来报,东西两炮台都已失陷,提督手下的将士多半殉难,英兵已来进攻宝山了。牛鉴不等听完,忙带上许多亲兵拼命奔逃。英兵势如破竹,直入宝山,转而攻陷上海,又扬帆进入长江口,去追这位牛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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