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听说曾国藩出驻皖南,料知他想谋取江宁,便封李秀成为忠王,令他带古隆贤、赖裕新等人,率几万人的长毛大军直入安徽。当时左宗棠、鲍超各军还没有赶到安徽,李秀成已由广德州趋往宁国府,守将周天受战死,宁国被攻陷,徽州戒严。曾国藩立即让李元度接办徽州的防务。李元度刚到徽州,长毛军将领侍王李世贤就率大队长毛军前来,李元度抵挡不住,退出徽州。李世贤攻破徽州府城,进逼祁门县,曾国藩惶急万分,幸亏鲍超率军赶到安徽,张运兰也赶来支援。于是曾国藩派鲍超出兵驻守洹亭、张运兰出兵驻守黟县。艰难万分之际,忽然北京递来八百里加急的公函,催促曾国藩带兵回京护驾。
原来,已到了互换《天津和约》的时候。咸丰九年,各国的舰队驶赴天津,遵照约定前来换约。恰巧僧格林沁在大沽口负责防务,修筑炮台,在浅海遍插木桩,远远地看见外国舰队飞驶前来,忙派人乘船出港,会晤各国使臣,通知他们大沽在设防,请改从北塘驶入。英、俄、法三国不听,竟径直驶入大沽,开炮轰击。僧格林沁一阵反击,轰沉数艘英舰,只有一艘战舰逃去。美使华若翰遵约,改道而行,才得以换约。
清廷因小获胜利,正私下相互庆贺。不料英国人暗图报复,在广东修造船只,招募潮勇,再谋入犯。咸丰十年六月,英使额尔金、法使噶罗又率舰队,北犯天津,大沽北岸的炮台沦陷。僧格林沁仍然坚守南炮台,朝旨飞促他退军,僧格林沁不敢违旨,便撤到张家湾。遇到大学士瑞麟正统率九千名京旗兵出城防卫,僧格林沁说:“我守住南岸炮台,还可以保护津门,不知上头听信什么人的话,令我退守。我退一步,敌进一步,这该怎么办?”瑞麟说:“现在顺亲王端华、尚书肃顺都主张议和,所以上头令王爷退守,且已令侍郎文俊、前粤海关监督恒祺前往天津议和去了。”正议论,传来天津被陷的消息,僧格林沁顿足不已。忽然又有人来报,文俊、恒祺被外国人拒绝,朝旨已改派桂良前往议和。僧格林沁说:“此时议和,只怕没有这么容易!”随即与瑞麟一同驻守通州,静候命令。
桂良抵达天津,与英国人议和,英使额尔金及参赞巴夏礼提出几个要求:一是要增加军费,二是要在天津通商,三是要各国公使带兵入京换约。桂良据实上奏,咸丰帝严旨拒绝,令僧格林沁、瑞麟两人严防外国人内犯。京师也传令戒严。英使见议和不成,又从天津派兵北上,侵扰到北京城外,京城里面的人一天之内被惊吓多次。端华、肃顺想出一个避难的法儿,请咸丰帝驾幸木兰。这话一传,廷臣哗然,十个人中有六七个不赞成。咸丰帝踌躇不决,所以召皖南军入京支援。
副都统胜保当时正在河南剿贼,最先接到圣旨,急忙会同贝子绵勋,调遣八旗禁兵,共计一万多人,驰赴通州助剿。得知咸丰帝想北狩,胜保连忙上奏,力请咸丰帝坐镇京师,不可被奸佞之臣所误导。
咸丰帝对他褒奖万分。胜保正想出兵,英法联军已逼近张家湾。胜保不曾与外国人交战过,还以为外国人没什么能耐,上马冲杀过去,不料外国人一见面,就“扑通、扑通”几枪放过来。胜保起初倒也不怕,麾军上前,亲自督战。英法联军的领队望见胜保戴着红顶子,穿着黄马褂,料知他是督兵大帅,便令军士都向他瞄准射击。胜保防不胜防,一粒子弹飞到面前,正中右颊,胜保忍不住痛,跌落马下。多亏被亲军救起,上马逃走。主帅一逃,将士自然溃散。僧、瑞二营不战先怯,也从通州退回北京,在城外驻扎。
咸丰帝得到消息后,一面派怡亲王载垣再赴通州议和,一面收拾行装,逃往圆明园。载垣赶到通州,由桂良接待,两人商议,请英、法两国的使者入城议和。英、法答应次日相见。第二天,载垣、桂良在通州城内的天岳庙,备好筵宴,恭候英、法使臣。
快到中午时,英、法使臣才前往天岳庙。载垣等人慌忙迎接,只见一排外国兵护着两顶绿呢大轿,直入庙中。轿子放下后,跨出两人,一个是法使噶罗,一个是英国的参赞巴夏礼。双方见过后,载垣便下令开宴,当下分宾主坐定,喝过几巡酒后,载垣才谈到议和。法使噶罗倒还和颜悦色,说愿意修和,只有巴夏礼捋起袖子,站起来说:“今天的事情,只有见到中国的皇帝,才可以定约!”载垣、桂良两人面面相觑,无法作答。巴夏礼又说:“我们远居欧洲,很早就想来中国观光,现在打算每国各带一千人入京觐见。”载垣沉吟半晌才答复巴夏礼,说:“还得请圣上来定夺。”巴夏礼露出不悦的神情,宴席结束后,傲然离去。法使噶罗倒是欢然道别。正巧僧格林沁带兵进来,探听议和的消息,载垣跟他谈起巴复礼的情形,僧格林沁跳起来说:“等我去拿下他再说!”当即跳上马鞍,一鞭而去。桂良深恐议和受阻,忙上马跟着出去,还没走几里路,远远地看见僧格林沁已将英、法二使截住,急忙加鞭赶上去。僧王已把巴夏礼捆绑好了,正要去捆法使噶罗。桂良连忙遥手,对僧格林沁说:“法使态度恭顺,不要绑他!”僧格林沁说:“桂中堂替他求情,就饶了他,放他回去!”噶罗才得以脱身,桂良送他一程,道歉告别。
英使额尔金听说参赞被擒,不由得愤怒起来,便率英军长驱直入,攻向北京。警报像雪片似的递入圆明园,端华、肃顺一群大臣惊恐万状,一个劲儿地怂恿咸丰帝北狩。于是,咸丰十年八月八日,咸丰帝起銮北狩,后妃都随驾同行。端华、肃顺及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等人一律随驾。咸丰帝走到途中才传旨京城,任命恭亲王弈为全权大臣,留守京师,僧格林沁、瑞麟、胜保各军仍驻守城外防剿。
京内的百姓听说皇帝出走,于是纷纷迁避。禁旅大多奉调护驾,剩下几个老弱残兵渐渐逃散,连僧、瑞麾下兵卒也四散而逃了。偏英法联军不肯罢手,扬旗鸣炮,直逼京城。恭亲王忙召在京的大臣商议,大臣主张不一,只有大学士周祖培与尚书陈孚恩仍主张议和。恭亲王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只有采用讲和的计策。忽然桂良递入英国的照会,索要巴夏礼。恭亲王又与王公大臣商议一番,仍是没有议出什么结果。恭亲王说:“巴夏礼于前日押解到京,我曾说僧、怡二王不免鲁莽,现在不放不行,放又不能,真是为难得很。”恒祺此时在京,便对恭亲王说:“不放巴夏礼,就无法与英国议和。且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本是我国的古礼,现在不如放他回去,借他的口通知英使额尔金速来换约。”恭亲王说:“你说得也挺有道理,就派你去办吧。”恒祺去了半天,称巴夏礼已被放出城外,并让他回去问议和的事情了。恭亲王稍稍放心。
谁知刚过了半天,就听到外面人声马嘶,闹成一片,接着“隆隆”的炮声、“啪啪”的枪声不绝于耳。正想派人出去探察情况,忽然一个内监踉跄奔入,惶急地说:“不好了!外国兵攻入内城了!”恭亲王问道:“僧王、瑞相、胜副都统都到哪儿去了?”内监回答:“不知道。只听说城外的各军一见到外国兵就四散逃去,剩下僧王爷、瑞中堂、胜大人三个赤手空拳,无法迎敌,只得由着外国人入城了。”恭亲王大惊失色,忽然恒祺又进来说:“外国人要纵火烧掉圆明园!”恭亲王一听,急得直跺脚,说:“怎么办?”恒祺说:“现在只好向外国人说情,叫他们不要纵火。”恭亲王说:“那就有劳你了。”恒祺不敢怠慢,跨着马赶到圆明园,园外都是外国兵,恒祺会说几句英语,说是前来请和,外国兵才放他进去。
一入园门,只见火光冲天,兰宫桂殿、凤阁龙楼已被毁去数座。恒祺向没有火的地方走去,正碰着巴夏礼与一个穿洋装的中国人,巴夏礼假装没有看见他,依旧忙着指挥部下放火。恒祺忍着一股气,先跟那穿洋装的中国人搭讪,问他的姓名籍贯。他却粗声粗气说:“谁不晓得我龚孝拱,还劳你来细问!”这龚孝拱是什么人?他是晚清文人龚定庵的长子,学问不亚于他的父亲,在上海多年各国的语言都略知一二,只是性情怪僻得很,不屑与人说话。一次巧遇英人威妥玛在上海开招贤馆,让他做秘书,一个月给他许多佣金。龚孝拱拿到钱,便去找歌伎,父母、妻子他一概不管,只纳了一个妓女为妾,颇为眷爱,时人叫他龚半伦,他也以半伦自称。半伦的意思是说他生平不知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五伦,只宠爱一个小老婆,算作半伦。这次英国人北犯,他也跟着入京,火烧圆明园,其实是他唆使的。
恒祺见找错门路,便与巴夏礼攀谈起来,巴夏礼这才脱帽行礼。恒祺便说:“现在我国与贵国议和,为什么你们还要在此纵火?”巴夏礼说:“你们中国人就会耍诈,天天说要议和,总是没有结果,还要把我捉去监禁数日。你想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所以我在此纵火泄愤。”恒祺再次向他谢罪,巴夏礼说:“如果中国真心议和,限你们三天之内开放紫禁城,迎我军入内议和。并且我被捉的时候,还有几个从员也被捉去,现在应立刻放还,才可以议和。”恒祺唯唯从命,只请他不要再放火。巴夏礼也含糊答应。恒祺忙回去报告恭亲王,恭亲王于是令恒祺释放英国俘虏。不想到了狱中,已有几名英国人死了。恒祺急得手足冰冷,也无暇去问罪狱卒,转身就飞报恭亲王。恭亲王呆得像木偶一般,还是恒祺想出一个办法,照会巴夏礼,说是等和议完了,再将人质一律释放。偏巴夏礼的耳朵很长,已探知有几个英国人死在狱中,于是索性丢下一把大火,把这一二百年的建筑,几千几百间的殿阁,连那点缀的亭台花木,摆设的器皿什物,都烧得干干净净。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整个圆明园变成一堆瓦砾场。只有珍奇古玩,被龚半伦带领洋兵,搜取干净。龚半伦得到一些,他将这些古玩运到上海变卖后,将所得的钱嫖光吃光,最后发狂而死。
巴夏礼焚毁圆明园后,又扬言要攻打紫禁城。恭亲王召入恒祺,商量救急的办法。恒祺想了一会儿,才说:“法使噶罗倒还平和,如果请他在中间调解,说不定还可以和英国周旋。”恭亲王听后,又想令恒祺前去和法使会面。恒祺说:“这个差使还是请桂中堂去吧。桂中堂与法使有些投缘,他可以去。”于是恭亲王派桂良去见法使,法使表示愿意在中间调解。桂良于是先回去,随后法使的照会也到了,说英使额尔金索要五十万两抚恤金,以慰藉那些死在狱中的英国人的家属,而且要立即支付,然后才能订立盟约修好。恭亲王不得已,大加搜刮,凑足五十万两银子,送到英营,并约于礼部衙门内恭候议和。
咸丰十年九月九日,与英使议和,免不了又要设宴。这天黎明,恭亲王弈率同朝廷要员,备妥仪卫甲仗,先到礼部衙门等候。好一会儿,才见英使额尔金、参赞巴夏礼乘车而来。恭亲王率众官将两人迎入,行过了礼,分东西坐定。额尔金提议换约,除原先议定的五十六条外,还要添加数条,如赔偿兵费、增开口岸、派驻领事等。经恭亲王再三力争,翻译人员往返传达信息,最后议定清政府偿还一千二百万两兵费,增开天津为商港,允许英国领事驻扎各港口。双方议妥后,彼此入席,酒酣兴尽而散。第二天,恭亲王又请法使噶罗到礼部共商和议。法使算是有情,只索要六百万两兵费。恭亲王一口应承,也像款待英使一样盛筵款待法使,并且迎送有礼。
咸丰十年九月十一日,与英使换约,恭亲王据实上奏。咸丰帝此时已到热河,看完奏章后不免叹息,但木已成舟,不能再变,只好降旨答应。只有俄使伊格那替叶夫圆滑得很,所得到的权利比英、法要多几倍,他表面上非常平和,暗中却厚索利益。
中俄通商,向来就只有恰克图一处。咸丰三年,俄国以勘界为借口,阴谋占取中国领土。清政府征剿长毛军都来不及,还有什么心思对付外国人,自然把此事搁起不管。俄国人竟进驻瑷珲。黑龙江将军弈山派人去拦阻,俄国人不听,于是弈山上奏清廷。清政府令弈山与俄国人交涉,俄国人索要黑龙江北岸,弈山竟唯唯从命,订下《瑷珲条约》。后来英、法兴兵,俄使也率领舰队跟在后面。大沽一战,英、法的舰队大多遭到损失,退回广东。只有俄使入京,于咸丰十年五月与满清政府定下十二款条约,大致意思是两国往来应平等相待,海口通商应与英、法一样,俄国派遣领事入京时可以随带兵船。这叫做《天津条约》。
英法联军入京,硬要入城议和,恭亲王胆小,不敢答应。俄使伊格那替叶夫于是趁机入京劝恭亲王在礼部衙门议和,说可以无患。原来,礼部衙门与俄使馆相近,俄国可以担任保护。恭亲王这才放着胆与英、法使臣相见。和议成功后,俄使便来索要报酬,又订立《北京条约》,将乌苏里河东岸全部划归俄国。
外患稍定,朝廷下旨令南军回军剿贼,太平天国的末日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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