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黄花冈七十二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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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政王载澧记挂着光绪帝的遗恨,内心暗自着急,随即密召诸亲王商议。庆王弈劻等人忙赶到摄政王的府第,摄政王取出光绪帝的遗嘱,诸位亲王一看,的确是光绪帝的字迹,上面有着五个红色的大字。庆王弈劻首先开口说:“这事儿恐怕不行。”摄政王说:“先帝自戊戌政变以后,幽居瀛台,困苦得不得了,我想王爷们也应该知道。现在先帝驾崩,怀着遗恨而终,在天之灵也难以瞑目。”说完,已是满脸的泪水。庆王说:“宗城一带的兵权都在他一人手中,如果惩办他导致禁军叛变,那该怎么办?”摄政王默然不答。庆王又说:“听说他现在脚受伤了,不如放他几天假,再作打算。”摄政王勉强点头。

    原来,遗嘱里竟是“处死袁世凯”五字。戊戌政变时,光绪帝曾密嘱袁世凯叫他赴天津去杀荣禄。袁世凯去后,荣禄立即进京禀报太后。太后再次出来训政,并将光绪帝终身幽禁,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你想光绪帝的心中会有多难过?能不将他恨入骨髓吗?荣禄本是太后的心腹,光绪帝还可以原谅他三分,只是老袁奉命赴津,不杀荣禄,反令荣禄当天赴京,这事怎么说都说不过去。荣禄死后,老袁又被委以重任,统辖畿内各军,权势越来越大。太后又格外宠信他,因此光绪帝愈加愤懑。生命垂危时,听说弟弟载澧已升任摄政王,料知太后年迈,风烛草霜,将来摄政王总有得志的一天,所以特地将此事托付给载澧。摄政王接受兄长的嘱托后,趁着大权在手,自然要遵照施行。无奈庆王从中阻止,只得照庆王的计划,从宽办理。那老袁也得到些风声,便借口患有足疾,想回家养伤,上奏辞官。摄政王便令他离职回籍,他当即收拾行李,径直回到项城县养伤。摄政王因老袁已去,调任端方为直督,保卫京畿。

    一转眼,到了奉安的日子。这一天,车马喧闹,旌旗严整,簇拥着太皇太后的金棺,迤逦东行。摄政王载澧骑马走在大队前面。隆裕太后率领嗣皇溥仪及妃嫔等乘车在后面。两旁都是军队警吏、左右护卫,炫耀威赫的景象几乎千古无双。全队向东陵进发,东陵距京约二百六十多里,四面松柏蓊蔚,后面是一座山,与定陵相近。定陵就是咸丰帝的陵寝,从前由荣禄监督陵工修造,只东陵一穴,就花费八百万两白银,这场丧费是光绪帝的丧费的两倍多。光绪帝梓宫奉安,比慈禧早半年,那时只花费了四十五万两白银。太后奉安,花费了一百二十五万白银两。相传摄政王曾打算节省这笔奢侈的费用,因那拉族不悦,无可奈何,只得摆了一场体面,不过国库因此更是空虚得很。

    隆裕太后到了东陵,下车送金棺入墓穴。忽然见旁边的山上摆着一架摄影器,几个穿着洋装的人对准新太后拍照。隆裕太后大怒,喝令迅速拿下那群外国人,侍从忙赶上去,捉住两名洋装朋友,当场审讯。两人供称是受奉直督端方的差遣,隆裕太后勃然大怒道:“好大胆的端方,敢这么无礼,我一定要重重地惩办他!”送完葬,隆裕愤愤回京,当即令摄政王将端方革职拿问。还是摄政王从旁委婉地劝说她,说:“端方已是一介老臣,还请太后宽恕他些。”于是将端方从轻发落,将他革职打回原籍,才算了案。端方被革职后,王公大臣们这才认识到隆裕的手段不亚于她的姑姑慈禧。

    端方离开后,京中没发生什么大事,转眼间又到残冬。京中虽然平安,外面却很危急。英、法、日、俄诸国各自订立瓜分中国的密约。俄国人在蒙古增兵,英国人窥伺西藏,法国人觊觎云南,中国的大局危急万分,满廷亲贵还是优哉游哉,搓麻将,嫖妓女,简直就像痴聋一样。这年,各省已开设咨议局,众人议论认为应该速开国会,缩短立宪期限,才是救亡的良策;随即推举代表,齐赴京师,到都察院递交请愿书,要求速开国会。都察院置之不理,竟将请愿书搁置一边。各代表又拜访有权势的人,竭力陈请。旗籍也推举代表,加入请愿团,都察院无法再推诿,才据实上奏。朝廷降旨,因来不及筹备,暂缓再议。各代表无可奈何,只好纷纷回去,打算第二年再申请。第二天,朝鲜国被日本吞并,国王被废黜,东亚震动。各省政团商会及外国侨民纷纷推举代表,联合咨议局代表议员,再赴北京,第二次递呈请愿书,清政府仍然不答应。于是革命党人闹革命的事件越来越多。

    粤人汪兆铭肄业于日本法政学校。毕业后,进入民报馆,负责报中几篇文字的撰写。这民报馆正是革命党机关,报中的言论全部都是痛责清廷,鼓吹革命。汪兆铭在此做事,显然是个革命人士。他听说载澧监国,优柔寡断,所信任的人又是一些叔侄子弟,已经愤激得很。刚巧民报馆又被日本警察干涉,禁止发行刊物,汪兆铭于是决计回国干革命事业。他想擒贼必先擒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离开日本,潜赴北京,并邀志同道合的黄树中一同到京内。黄树中在前门外琉璃厂开了一家照相馆,作为侨寓的地点。每天与汪兆铭往来奔走,暗暗布暑,幸亏没有人窥破。大约过了几个月,忽然有许多外城巡警围住照相馆,警官似虎如狼,闯入馆内,搜缉汪兆铭、黄树中。汪、黄二人,料知密谋泄露,毫不畏惧,立即随巡警出门。到了总厅,厅长问他们的姓名,二人直认不讳,总厅将他们送交民政部。民政部尚书善耆坐堂审讯,先问两人姓名,等两人实供后,随即问道:“地安门外的地雷是不是你们二人埋的?”二人马上应声说:“的确是我们埋的。”善耆又问:“你们为什么要埋地雷?”二人回答说:“专门用来轰击摄政王的。”善耆说:“你们跟摄政王有什么仇?”汪兆铭答道:“我跟摄政王没什么仇恨,只不过摄政王是满人的首领,所以我要杀他。”善耆说:“本朝自开国以来,待你们汉人不薄,你为什么恩将仇报?”汪兆铭大笑道:“夺我土地,奴我人民,剥我膏血,已经二百多年,这都不必细说。现在强邻四逼,已有瓜分的预兆。摄政王既掌大权,理应实心为国,择贤而治,大大地振奋一新,或者还可以挽回一二。没想到他监国两年,毫无建树,全国上下请求开国会,他一直不肯答应,坐以待毙。将来覆巢之下,还有什么完卵?所以我想暗杀他。等除掉了他,再作打算。”善耆向来十分旷达,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便说:“你们二人必分主谋和从犯,究竟谁是主谋?”黄树中忙说:“是我。”汪兆铭怒气冲冲地对黄树中说:“你什么时候主张过革命?你曾劝阻我不要革命,今天反来承认,替我受死,你到底什么意思?”回头对善耆说:“主谋是我汪兆铭,并非黄树中。”黄树中也说:“我是主谋,并非汪兆铭。”善耆见他们二人争死,也不禁失声说:“好壮士!好壮士!”并对二人说:“你们如果肯悔过,我可以饶你们一命。”二人齐声说:“你们满清如果肯悔过,让出政权,就算是让我去死,我也愿意。”善耆无法辩驳,令左右侍卫将二人暂时监禁起来,自己忙到摄政王府中,向摄政王透露底细。摄政王说:“地安门外是我上朝时的必经之路,他们敢在那里埋地雷,图谋不轨,要不是探悉他们的密谋,我的性命险些丧在他们手上,立即将他们严惩!”善耆说:“革命党人都不怕死。近几年对他们施行枭首剖心,已经这么严酷了,他们反而越聚越多,竟闹到京城来了。依我看来,就算将他立刻正法,其他的革命党也会前仆后继,杀也杀不完,还是暂时将他们宽大处置,令他们感激我们的恩惠,说不定还可以消除怨毒。”摄政王说:“难道就这么将汪、黄二人释放了吗?”善耆说:“这也不能,那就将他们永远监禁,免他们一死。”摄政王点头,善耆退出后,便下令将汪、黄送交法部狱中。法部尚书廷杰愤愤说:“肃王爷也太糊涂了,他们想夺我朝的权柄,却饶了他们的死罪,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命司狱官挑出一处黑狱,将汪、黄钉上镣铐,拘禁在黑狱中。

    革命党听说汪、黄失败,又被清廷囚禁起来,都十分悲愤。赵声、黄兴一群首领仍打算召集众人大举进攻,先将广东夺下,据为根据地。原来广东是中国一处富饶的地方,并且交通便利,所以革命党人屡次想夺取广东,立定脚跟,渐图扩张。无奈广东总督防备得很严密,革命党一时无法下手,只好等待时机。暗中从南洋筹到二十多万两白银,购买外国制造的枪药、炸弹,因怕路中有人盘查,便专用女革命党,请她们将枪支弹药运入广州。租了房屋,藏好军械。门条上面都写某某公馆,或写着利华研究工业所,或写着学员寄宿舍。又起草好各种文书,如安民告示、保护外国人的告示、照会各国领事文、取缔满人的规章。筹备了数月,已是宣统三年,清廷这才开设资政院,赞成缩短立宪期限,降旨说以宣统五年为期,开设国会,并让民政部马上遣散国会请愿团。请愿团还想继续提些要求,谁知清廷下令驱逐,说如果他们再继续逗留,马上就将他们拿办,各代表踉跄出京。清廷的专制激起公愤,革命党认为时机已到,推举黄兴为总司令,召集革命军,约于宣统三年四月初起义。

    当时粤人冯如在美国学习制造飞机,学成回国。见到总督张鸣岐后,说自己在美国学制飞机,已经学了二十多年,现在已经能单独制造飞机,并且在美国造成了一架飞机,能升高三百五十尺,载重四百余吨。这次回国,已将飞机运回来,准备试验。张督立即令冯如前往海口将飞机载回,择日试飞。这个消息一传出,轰动全粤,省城官绅商民争相先睹为快。冯如计划三月初十在燕塘试飞。到了这一天,各地来了几万人,红男绿女络绎不绝。

    广州将军孚琦是荣禄的侄儿,他听说燕塘将试飞飞机,也想一开眼界,便坐着绿呢大轿,排着炫耀的仪仗队伍出城。赶到燕塘的时候,张督已经来了,两人见过面后,各自坐定。霎时间飞机升空,越飞越高,只听到众人的惊诧声、鼓噪声、谈笑声,闹成一片。不但百姓齐声喝彩,连大小文武官员也称啧啧称奇。孚琦更为高兴,只因身为将军有守城的责任,不便在城外多留,便起身向各官告辞,先行回城。刚到城门口,忽然听到“轰”的一声,孚琦忙探头一望,一颗子弹从头顶飞过。孚琦慌忙大喝道:“有革命党,快给我捉住他们!”这话一说,反而把手下的亲兵吓得四散奔逃,连轿夫也弃轿逃跑。孚琦正惊慌,那枪弹接连飞来,就算你浑身是铁,也要洞穿。弹声中止,开枪的人转身想逃走。张督等人及时赶到,将刺客截住。刺客一时没办法逃脱,子弹又没来得及装,立即被兵警擒住。这时再去看孚将军,早已鲜血淋漓,全无气息,轿子已被打得七洞八穿,玻璃窗也碎成数片。广州府府县长官及番禺县县令一面忙令轿夫抬着尸首,一面押着刺客,随张督等一同进城。张督立即令营务处审讯,刺客供称:“我叫温生财,曾在广九铁路做工,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妻小,这次行刺将军,是想为四万万同胞报仇。现在将军已被我杀了,我的义务也尽了,我愿意偿命!”问官还想揪出他的同党,温生财说:“四万万汉人就是我的同党。”问官又想问他受谁的主使,温生财说:“杀死孚琦的人是我,主使也就是我,何必多问!”问官得到供词后,便向督署请示军令。督署下令立刻用刑。

    温生财死后,官员格外戒备,纷纷调兵入城。黄兴等人听到这消息,顿足不已,大呼温生财误了大事。当下秘密开会,决定提前起事。

    到了三月二十九日,官员听到一些风声,防守也越来越严密。黄兴说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冒险进取,于是当天下午六点钟率领众人出发。他们先想出一个计策,让敢死团坐着轿子,径直抬入总督衙门内。看门的人还以为轿中的人是来进见总督的,不敢上前拦阻。那敢死团一闯进衙门,便乱扔炸弹,炸伤守门的兵卒头目,击毙管带金振邦。敢死团又捣进第二重门,闯入内房,没有发现总督,也没找到总督家眷。原来总督张鸣岐听到风声,早已将家眷搬到别的地方,只有自己住在署内。这天他听到衙门外面枪声大作,忙令巡捕出去打探。巡捕还没出内室,外面已报革命党杀入衙门,张总督不免心慌意乱。多亏巡捕一把扯住他,跑进楼上的房间,一开窗,正是当铺的后墙,两人立即翻出窗门,越过当铺后墙,径直窜入当铺里面。当铺里面的伙计认得张督,自然接待。张督没空安坐,急忙令伙计带他出偏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入水军统领府内。水军统领李准已听说督署起火,正想调兵救护,忽然军卒来报,张督微服前来。李准便忙将总督迎进花厅,刚拱手作揖,张督便要求立即发兵捉拿革命党。李准请张督暂住书室,自己忙调城内的营兵去救援督署,并亲自上马出衙。赶到督辕前,只见营兵正在和革命党酣战。革命党人气焰嚣张,枪支都是新式的,营兵似乎有点抵挡不住,李准大喝一声:“捉住革命党人者有重赏。”众兵一听有赏,争先杀敌,革命党人虽拼命死战,终究寡不敌众。有几个人中弹死了,有几个人跌倒地上被捉了去,渐渐地剩了几十人,只得向后撤退。李准带着营兵,追杀过去。到了大南门,又遇到一队革命党人,混战一场,革命党人又死了一半,四散奔逃。李准见四面都有火光,便派营兵分头缉拿逃跑的革命党人,让他们不用去管起火的地方,只要拦住要路,使党人无法逃窜,就算有功,所以革命党人无从逃脱。第二天清晨,又有一大群革命党人去夺军械局,被营兵杀退。营兵到处搜索,革命党人无路可逃,竟拥入米店,将一袋袋大米运到店口,堆积如山,挡住营兵。营兵搬不胜搬,枪弹又打不进去,正无奈时,李准下令,将汽油浇入店中,放一把火。可怜革命党人前后无路,大多被烧死。这天革命党人死了无数,城中却没损失什么。因革命党人不肯骚扰居民,见到街上有老幼妇女,便将他们扶回家;就是街中放火,也不过是摇惑军心的计策,往往自己放火后又自己灭火。到了四月初,城中已寂静无声了。那时张鸣岐已回到督署,审问那些被捉来的革命党人。革命党人都是慷慨陈词,没有一个抵赖。张督将一半正法,一半收监。随后同善堂的人检点各处尸首,将他们埋葬在黄花冈。后来经革命党人自己调查,阵亡的著名首领差不多有八十九人,这八十九人里面,有七十二人葬在黄花冈。只有黄兴、赵声、胡汉民、李燮和几人逃到香港,没有被抓获。赵声大恨起义失败,最后病死,与黄花冈诸君在地下相见。这就是广州流血事件。民国元年,三月二十九日便是黄花冈七十二位烈士的祭日。

    广州流血事件发生后,水军提督李准得到黄马褂的重赏。清政府也以为泰山可靠,越加放心。从此表面上立宪,暗地里却越加专制,不到几个月,又想出一个铁路国有的计策,闯出一件大大的祸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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