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Ⅰ-使团喋血记(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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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公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大笔官银失踪,本阁心里着急,想问问你,也许能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方谦点点头。狄公端起茶盅喝了口茶,他的眼睛在观察方谦,见方谦偷偷地擦了擦汗。狄公缓缓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道:“方大人是不是后背有伤啊?”

    方谦暗暗一惊,抬起头来:“伤、伤?”

    狄公道:“是呀,方大人自从坐下之后,后背一直不敢靠上椅背,所以,本阁才有此一问。”

    方谦道:“大人的观察可真是细致入微呀!承大人下问,卑职后背无伤。”说着,他赶忙将后背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狄公注意到在后背挨上椅背的一瞬间,方谦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狄公的脸上露出微笑,说道:“无伤就好。”

    狄公决定再探秘密地道。他叫了虎敬晖,趁着夜色的掩护来到幽州刺史府二堂外。守门军士问清了他们的身份,赶忙施礼。

    并立即揭开秘道的上盖。二人提着灯笼,拾级而下,来到了秘道中。

    虎敬晖不明白狄公的意图,问道:“大人,咱们又来这秘道做什么?”

    狄公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快步走到关押方谦的那座独立的监房,从虎敬晖手中接过灯笼,走了进去。监房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只盛水的瓦罐和两个破碗。狄公四下看了一圈,转身对虎敬晖道:“敬晖,把监房的门关上。”

    虎敬晖一愣:“关上?”

    狄公点点头道:“关上门后,你从银库的出口,穿过秘道走到二堂的出口,脚步尽量重一些。”

    虎敬晖不解地点了点头,伸手一按墙壁旁凸出的按钮,门“咯吱吱”地关上了。狄公慢慢地坐在了秘道的地上。不一会儿,只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走来,越走越近,继而又渐走渐远。

    狄公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虎敬晖返回,推门进来,问道:“大人,行了吗?”

    狄公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非常好!敬晖,你是员福将!”说着,他快步向秘道外走去。虎敬晖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的背影。

    都督府东厢房里,传出一阵怒斥,听声音正是方谦:“大胆奴才,是哪个让你随便闯进本官的房里!”

    狄公和李元芳刚刚跨进院门,听到怒喝之声,狄公一摆手,二人收住了脚步。仆役的声音传了出来:“大人,是管事吩咐小的给大人送洗脸水,伺候大人更衣的。”

    方谦怒不可遏,叱道:“我早就说过,衣服我自己会穿,不用你们这些奴才伺候!真是岂有此理,府中的管事是怎么教训你们这些蠢材的!给我滚出去!”

    狄公和李元芳交换了一下眼色。

    仆役被骂得灰头土脸,走了出来,回手关上房门。一见狄公和李元芳站在院里,他吃了一惊,刚想说话,狄公把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仆役把已到嘴边的话咽进了肚里。

    狄公向他摆了摆手,仆役快步向西厢房走去。李元芳低声道:“大人,还进去吗?”狄公沉吟片刻,一摆手,二人走出小院。

    李元芳道:“这位方大人的脾气也忒大了,就算是勤俭也用不着这么过分呀。”

    狄公笑了笑:“元芳,让管事的把刚刚那名仆役叫到我房中。”

    那仆役来到正堂。狄公坐在书案后,看了看他,和颜悦色地道:“你不要害怕,我问到什么,实话实说。”

    仆役应了声“是”。狄公问:“刚才,方大人为什么要申斥你?”

    仆役叹了口气:“大人不问,小的也不敢说,这位方大人实在是太难伺候了。昨天晚上,我和狄总管伺候他穿衣,便被他轰了出来。今天上午,方大人起床后,小的循例进房收拾,不想,方大人劈头盖脸将小的骂了一顿,让小的以后再也不准进他的房间。”

    狄公道:“这可怪了,说不用人伺候更衣,那也还罢了,怎么收拾床铺他也不让?”

    仆役道:“可不是。晚上,管事的吩咐小的为方大人端水,小的就将情况告诉了管事,不想,管事也将小的骂了一顿,说小的偷懒耍滑,要打板子。小的无奈,只得端着水到正房。小的还留了个心眼,进门前,先敲了敲门,门里没人应声,小的这才端着水进了房里。这不后来的您就都知道了。”

    狄公点了点头:“你受委屈了。”

    仆役一咧嘴:“得了,大人,有您这一句话,就算受点儿委屈也算不了什么。哎,您说这人跟人真不一样啊!就说大人您吧,我们常常私下议论,那么大的官,可从来对我们这些下人不打不骂,和颜悦色,可这位方大人,哎……”

    狄公笑了笑:“方大人被关在牢中多年,脾气有些急躁,你们就不要怪他了。”仆役道:“是。”

    狄公问道:“啊,对了,今晚你进到方大人的房中都看见了什么?”

    仆役想了想道:“小人进去的时候,没有动静,刚刚放下脸盆,方大人便从床上的帐幔里钻出来,把小人臭骂一顿。”

    狄公问:“你是说,他从帐幔里钻出来的?”

    仆役道:“正是。”

    狄公点点头:“是这样。好了,你去吧,不要对人说起,我叫你问话的事情。”

    仆役道:“大人放心。”

    与此同时,虎敬晖率一队千牛卫在花园中巡逻。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叫,虎敬晖回过头问道:“怎么了?”一名卫士指着花丛里大声道:“将军,蛇、蛇!”虎敬晖一个箭步蹿了过去,花圃中一条蝮蛇盘做一团,蛇头高昂,一对三角眼发出阵阵精光。

    虎敬晖低声道:“大家都别动!”他徐徐拔出腰间的钢刀,“咝”的一声,蝮蛇腾空跃起,直向虎敬晖扑来。虎敬晖向旁边跃开一步,一声断喝,钢动挥动,将蝮蛇斩成两截,身体落在地上,不停地扭曲着。虎敬晖挑起断蛇,急匆匆地去向狄公报告。

    狄公一惊,抬起头来:“怎么了,敬晖?”

    虎敬晖一举手里的两截死蛇:“找到了!”

    狄公站起来:“在哪里发现的?”

    虎敬晖道:“花园中的花圃里。这厮真是厉害,从花圃中蹿出来咬卑职的咽喉,被卑职一刀斩为两截。”说着,他将蛇放在书案上。

    狄公仔细地看着,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深夜,大柳树村的草房里。一道闪电在窗前亮起,紧跟着响起了一声炸雷,狄公猛地从炕上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良久,才慢慢平静下来。他伸手从炕桌上拿起水罐,外面一道闪电划过,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水碗里有一些细细的渣滓。

    狄公放下水罐,拿起喝水碗,借着窗外闪电发出的光亮看着。良久,他轻轻吐了口气,放下水碗,披衣下地。忽然对面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狄公的目光一瞥,一条蝮蛇盘在对面,蛇头翘起,正对着狄公。狄公猛吃一惊,立刻站住不动,“唰”的一声,蝮蛇很快地蹿出门去。

    外屋。虎敬晖躺在大炕上,已沉沉睡去。一道闪电亮起,他的身旁空空如也,李元芳不见了。又是一道闪电,瞬间的光亮将一条人影投在了墙壁上。狄公猛地回过身来。李元芳站在门前。狄公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李元芳问:“大人,您找我?”狄公笑了笑:“这么晚还出去?”李元芳答道:“解个手。有事吗?”狄公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虎敬晖道:“怎么了大人,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狄公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分析得一点儿不错,这不是一条普通的毒蛇!”

    虎敬晖道:“大人的意思是……”

    狄公道:“这条蛇,我曾经见过。”

    虎敬晖愣住了:“见过?您在哪儿见过?”

    狄公道:“还记得我们夜宿大柳树村那个晚上吗?”

    虎敬晖点点头:“是,我记得。”

    狄公道:“就在那个晚上,我见到了这条毒蛇。”

    虎敬晖“哦?”了一声。狄公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样东西,轻轻展开,正是“蝮蛇”常用的那块湖丝手帕,右下角绣着一条小蛇。

    虎敬晖猛吃一惊:“您是说……”

    狄公点点头,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看来,‘蝮蛇’离我们不远了。”

    连环杀“蝮蛇”露端倪

    黑夜,一条黑影掠进了幽州城外古刹的山门。正殿上,金木兰盘膝坐在青灯下。脚步声响,“蝮蛇”快步走了进来。

    金木兰回过头来问:“怎么样?”

    “蝮蛇”反问:“什么怎么样?你是问我怎么样,还是问他怎么样?”

    金木兰站起来,笑道:“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心眼。你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还能怎么样。我问的当然是他。”

    “蝮蛇”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很好。狄仁杰并没有起疑。”他们嘴里的“他”,指方谦。

    金木兰长出了一口气:“这就好。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蝮蛇”轻轻叹了口气:“狄仁杰可能在怀疑我。”

    金木兰一惊:“什么?”

    “蝮蛇”道:“昨天夜里,我的毒蛇咬死了一名在窗外偷听我们说话的仆役,我怕狄仁杰起疑,今晚便将蛇放在花圃中,故意让卫士看到,可是想不到,姓狄的直接就联想到了我。这个人的头脑太可怕了!”

    金木兰紧张地道:“他有什么表示吗?”

    “蝮蛇”摇摇头:“那倒没有。”

    金木兰松了口气:“那你紧张什么?”

    “蝮蛇”道:“你不了解他,此人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当他表示出来的时候,那就说明,你的末日到了!”

    金木兰颇不以为然,轻蔑地“哼”了一声:“我就不信他有你说的那么神!”

    “蝮蛇”叹了口气。金木兰犹豫了片刻:“现在怎么办?”

    “蝮蛇”道:“还能怎么办,当然要回到他身边。”

    金木兰道:“这样吧,你和方谦的联络暂时中断,以免节外生枝,令狄仁杰对他产生怀疑。”

    “蝮蛇”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在关心自己的计划。”

    金木兰搂住了他:“我当然关心你。”

    深夜,都督府内一片寂静。突然有人高喊着:“走水了!”东花厅方向烈焰升腾起来,火光将小院映红。

    方谦从正房中冲出来,管事的飞步迎上来:“大人,偏房走水,请您移驾!”方谦点点头,在管事和卫士的簇拥下匆匆走出小院。

    一条黑影从门外溜进方谦的房间,来到方谦床前。他正是那名挨骂的仆役。

    狄公闻得外面人声嘈杂,快步从正堂里走出来,问虎敬晖和李元芳出了什么事。虎敬晖道:“东花厅偏房走水,救火队正在灭火。”

    狄公道:“又是东花厅,真是奇哉怪也!怎么方大人刚住进来,就频频出事。你们二人马上率卫士将东花厅围起来,一定要保护好方大人。”

    虎、李二人道了声“是”,转身执行任务去了。狄公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微笑,转身对里面道:“出来吧。”

    那名仆役从里面走了出来。狄公问:“有什么发现?”

    仆役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帐幔内药气极重,而且,小人在方大人窗上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说着,将手里的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

    狄公伸手接过,打了开来,纸包里撒着一些白色的粉末,狄公凑到鼻端闻了闻道:“这是治刀伤的白药……”

    他感到迷惘:“他为什么要用白药呢?为什么怕别人看见?”

    翌日晨,幽州城静静的街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马飞驰而来,眨眼便停在了都督府大门前。狄春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冲进府门,立即面见狄公。

    狄公站在门前,急促地问道:“怎么样?”

    狄春摘下随身的招文袋,拿出库档双手呈上:“老爷,库档取到!”

    狄公很高兴:“好,辛苦你了,到后面休息。”

    狄公迅速打开档案看了一遍,轻声道:“原来是他!”他合上库档,脸上顿时浮起一丝微笑。

    与此同时,方谦正坐在花园的石桌旁凝思着。身后脚步声响起,李元芳走过来:“方大人,狄大人请您到东花厅等候,他马上就到。”

    方谦微笑道:“哦,不知是什么事情,如此急切?”

    李元芳道:“听说是吏部的回文经中书门下批回,方大人今天就可以复职了。”

    方谦脸上顿时云开雾散:“好,我马上去!”

    方谦来到东花厅院子里,坐在石桌旁品茶,李元芳站在一旁相陪。

    外面一声高唱:“狄大人到!”

    方谦赶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狄公、虎敬晖快步走了进来。

    方谦道:“狄大人。”

    狄公微笑着点了点头:“方大人睡得可好啊?”

    方谦道:“承狄大人照顾,睡得非常好。”

    狄公在椅子上徐徐坐下:“从京城回来以后,还不太适应吧?”

    方谦猛吃一惊,李元芳和虎敬晖也不禁一愣。

    狄公的双眼逼视着方谦。方谦脸上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意:“大、大人说什么?京城?”

    狄公道:“是啊。京城。”

    方谦道:“大人玩笑了。”

    狄公仰天大笑道:“玩笑,恐怕是你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吧!”

    在场的人都惊得呆若木鸡。

    狄公道:“敬晖,恐怕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坐在你面前的这位方大人是谁吧?”

    虎敬晖诧异地摇了摇头。狄公道:“他,是你的老朋友!”

    方谦的嘴唇开始有些颤抖了。虎敬晖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狄公笑道:“怎么,还不明白?他就是长安城土窑之中,你审了一年之久的刘金!”

    虎敬晖一声惊叫:“什么?”

    方谦惊得霍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虎敬晖结结巴巴地道:“他、他是刘金?”

    狄公道:“怎么,不认识他了?”

    虎敬晖道:“大人,您搞错了,他不是刘金。刘金的样子就是化成灰卑职也认得!”

    狄公摇了摇头:“敬晖啊,敬晖,亏你一个堂堂千牛卫将军,竟被这等宵小欺骗了数年之久!”

    虎敬晖彻底傻了。方谦望着二人,但立刻恢复了镇定:“大人,您说,我是刘金?”

    狄公微笑道:“不是吗?”

    方谦道:“卑职幽州刺史方谦。”

    狄公嘿嘿冷笑:“不错,你同时也是方谦!”

    方谦猛地抬起头来,没有吭声。

    狄公对虎敬晖道:“敬晖,模样认不出来,难道连声音也分辨不出吗?”虎敬晖一愣。

    狄公问方谦:“怎么,方大人,不敢说话了!”

    方谦咽了口唾沫,强作镇静:“如果这是大人的幽默,卑职以为,这样的幽默太过分了!”

    狄公反唇相讥:“幽默?我看,幽默的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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