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传-庄公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庄公元年

    [原文]

    〔经〕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夫人孙于齐。夏,单伯送王姬。秋,筑王姬之馆于外。冬十月乙亥,陈侯林卒。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王姬归于齐。齐师迁纪、鄑、。

    [原文]

    〔传〕元年春,不称即位,文姜出故也。

    三月,夫人孙于齐,不称姜氏,绝不为亲①,礼也。

    秋,筑王姬之馆于外,为外,礼也。

    [注释]

    ①亲:指母子之亲。

    [译文]

    鲁庄公元年春季,《春秋》没有记录庄公即位,是由于文姜在外没有回鲁国的原因。

    三月,夫人到了齐国,《春秋》记录没有称姜氏,是因为断绝了母子关系,这是合乎礼的。

    秋季,鲁国在城外建造王姬的行馆,由于王姬不是鲁国的女子,这是合于礼的。

    庄公二年

    [原文]

    〔经〕二年春,王二月,葬陈庄公。夏,公子庆父帅师伐於馀丘。秋七月,齐王姬卒。冬十有二月,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乙酉,宋公冯卒。

    [原文]

    〔传〕二年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①,书,奸也。

    [注释]

    ①禚(zhuó):齐国地名,在今山东省长清县境内。

    [译文]

    二年冬天,夫人文姜在禚地和齐襄公再次见面,《春秋》记录此事,表明他们的相会事实上是通奸。

    庄公三年

    [原文]

    〔经〕三年春王正月,溺会齐师伐卫。夏四月,葬宋庄公。五月,葬桓公。秋,纪季以入于齐。冬,公次于滑。

    [原文]

    〔传〕三年春,溺会齐师伐卫,疾之也。

    夏五月,葬桓王,缓也。

    秋,纪季以入于齐,纪于是乎始判①。

    冬,公次于滑,将会郑伯,谋纪故也。郑伯辞以难。凡师,一宿为舍,再宿为信,过信为次。

    [注释]

    ①判:分开。

    [译文]

    三年春天,公子溺会合齐国军队进攻卫国。《春秋》称他的名字“溺”而不称公子,是贬斥他随意出兵。

    夏季五月,安葬周桓王。桓王已逝世七年,故而举行丧礼的时间太迟了。

    秋天,纪侯之弟纪季领着酅地来投靠齐国做附庸,纪国从这开始分裂。

    冬季,鲁庄公领着军队住在滑地,打算会盟郑伯共同商讨纪国的事情。郑伯以国内有祸乱为理由进行推辞。但凡驻扎军队在外地,只住一夜称“舍”,住两夜称“信”,住两夜以上称“次”。

    庄公四年

    [原文]

    〔经〕四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三月,纪伯姬卒。夏,齐侯、陈侯、郑伯遇于垂。纪侯大去其国。六月乙丑,齐侯葬纪伯姬。秋七月。冬,公及齐人狩于禚。

    [原文]

    〔传〕四年春王正月,楚武王荆尸,授师孑①焉,以伐随。将齐,入告夫人邓曼曰:“余心荡。”邓曼叹曰:“王禄尽矣、盈而荡,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临武事,将发大命而荡王心焉。若师徒无亏,王薨于行,国之福也。”王遂行,卒于樵苏不木之下。令尹斗祁,莫敖屈重除道梁溠,营军临随。随人惧,行成。莫敖以王命入盟随侯,且请为会于汉②而还,济汉而后发丧。纪侯不能下齐,以与纪季。

    夏,纪侯大去其国,违齐难也。

    [注释]

    ①孑:同“戟”。②汉(ruì):汉水转弯处。:水流弯曲的地方。

    [译文]

    鲁庄公四年春季,周历三月,楚武王摆下“荆尸”阵,给军队发下戟器,准备进攻随国。斋戒祭祖前,他进宫告诉夫人邓曼:“我心跳得厉害。”邓曼感叹道:“君王的福寿快到头了。出征当精神饱满,您却心跳意乱,这是上天的启示。先君大概晓得了,故而在临战前,要发布讨伐命令时,而您心跳意乱。要是军队没有损失,您在途中寿终,那便是国家的福气了。”武王领兵出征,死在树下面。令尹斗祁、莫敖屈重封锁信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继续前进,在随国附近立营垒。随国人惧怕,向楚国求和。莫敖代表楚武王到随国与随侯结盟,并请随侯在汉水转弯处会面。退兵渡过汉水后,才公开楚王去世的消息。纪侯不愿意屈从齐国的统治,于是便把原属纪国的地方给了纪国。

    夏季,纪侯永久离开了他的国家。这是为了躲避齐国的灾难。庄公五年

    [原文]

    〔经〕五年春,王正月。

    夏,夫人姜氏如齐师。

    秋,犁来来朝。

    冬,公会齐人、宋人、陈人、蔡人伐卫。

    [原文]

    〔传〕五年秋,犁来来朝,名,未王命也。

    冬,伐卫,纳惠公也。

    [译文]

    鲁庄公五年秋季,郳犁来来鲁国朝觐,《春秋》记录他的名字,是由于他还没有得到周天子的封爵。

    冬季,庄公会同齐、宋、陈、蔡四国军队攻击卫国,护送卫惠公回国。

    庄公六年

    [原文]

    〔经〕六年春王正月,王人子突救卫。

    夏六月,卫侯朔入于卫。

    秋,公至自伐卫。螟。

    冬,齐人来归卫俘。

    [原文]

    〔传〕六年春,王人救卫。

    夏,卫侯入,放公子黔牟于周,放宁跪于秦,杀左公子泄、右公子职,乃即位。君子以二公子之立黔牟为不度①矣。夫能固位者,必度于本末而后立衷焉。不知其本,不谋;知本之不枝,弗强,《诗》云:‘本枝百世。’

    冬,齐人来归卫宝,文姜请之也。

    楚文王伐申,过邓。邓祁侯曰:“吾甥也。”止而享之。骓甥、聃甥、养甥请杀楚子,邓侯弗许。三甥曰:“亡邓国者,必此人也。若不早图,后君噬齐,其及图之乎?图之,此为时矣!”邓侯曰:“人将不食吾馀。”对曰:“若不从三臣,抑社稷实不血食,而君焉取馀?”弗从。还年,楚子伐邓。十六年,楚复伐邓,灭之。

    [注释]

    ①不度:欠考虑。

    [译文]

    六年春天,周王室的属官子突领兵救援卫国。

    夏季,卫惠公回国,先把公子黔牟流放到成周,把宁跪流放到秦国,杀死左公子泄、右公子职,此后正式宣布即位为卫君。君子觉得二位公子立黔牟为国君,是一种很欠考虑的行径。由于凡是对于可以巩固自己地位的人,一定要考察他的主要和次要的条件,此后用适当的方式立他为君。要是不了解他的根本,便不该作立他为君的策划;要是晓得其主要条件不错,却如树根不生枝叶,孤立无助,便不去勉强立他为君。《诗经》讲:‘本枝繁盛繁衍百代。’

    冬季,齐国把从卫国获得的宝器送给鲁国,这是文姜跟齐侯请求的。

    楚文王攻击申国,途经邓国。邓祁侯讲:“他是我的外甥。”留住楚王,设宴招待。骓甥、聃甥、养甥三人怂恿邓祁侯乘机杀死楚王,邓侯不同意。三人说:“将来灭亡邓国的,一定是这个人。要是不及早设法对付,到那时君王后悔也来不及了。请及时动手吧!要是真想要解决,如今正是时候!”邓侯说:“要是我这样做,人们会唾弃我而不吃我祭奠剩下的肉。”三人答复说:“君王要是不听从我们的话,就连土地神和五谷神都得不到您的祭奠,君王又怎能获得祭祀剩下的东西呢?”邓侯还是不同意。攻打申国回国的这一年,楚文王攻击邓国。鲁庄公十六年,楚国再次攻击邓国,最后终于把邓国灭亡了。

    庄公七年

    [原文]

    〔经〕七年春,夫人姜氏会齐侯于防。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秋,大水。无麦苗。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

    [原文]

    〔传〕七年春,文姜会齐侯于防,齐志也。

    夏,恒星不见,夜明也。星陨如雨,与雨偕也,

    秋,无麦、苗,不害嘉谷①也。

    [注释]

    ①嘉谷:指黍稷。

    [译文]

    七年春天,文姜跟齐襄公在防地幽会,这一次是齐襄公要求的。

    夏天,平时常见的星星看不到了,这是由于夜空明亮。星星陨落犹如下雨,而且是跟雨一块落下的。

    秋天,麦子由于大雨而没有收获,禾苗也被淹没,不过没有妨碍黍稷的收成。

    庄公八年

    [原文]

    〔经〕八年春,王正月,师次于郎以俟陈人、蔡人。

    甲午,治兵。

    夏,师及齐师围,降于齐师。

    秋,师还。

    冬十有一月癸未,齐无知弑其君诸儿。

    [原文]

    〔传〕八年春,治兵于庙,礼也。

    夏,师及齐师围。降于齐师。仲庆父请伐齐师。公曰:“不可,我实不德,齐师何罪?罪我之由。《夏书》曰:‘皋陶迈种德,德,乃降’。姑务修德以待时乎。”

    秋,师还。君子是以善鲁庄公。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戍葵丘。瓜时而往,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①。请代,弗许。故谋作乱。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适。襄公绌之。二人因之以作乱。连称有从妹②在公宫,无宠,使间公,曰:“捷,吾以女为夫人。”

    冬十二月,齐侯游于姑棼,遂田于贝丘。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见!”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队于车,伤足丧屦。反,诛屦于徒人费。弗得,鞭之,见血。走出,遇贼于门,劫而束之。费曰:“我奚御哉!”袒而示之背,信之。费请先入,伏公而出斗,死于门中。石之纷如死于阶下。遂入,杀孟阳于床,曰:“非君也,不类。”见公之足于户下,遂弑之,而立无知。

    初,襄公立,无常。鲍叔牙曰:“君使民慢,乱将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莒。乱作,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来奔。初,公孙无知虐于雍廪。

    [注释]

    ①瓜时:瓜熟之时。及瓜:来年瓜熟时。期(jī):一周年。问:音讯。②从妹:堂妹。

    [译文]

    鲁庄公八年春季,在太庙里发下武器,这是合于礼仪的。

    夏天,鲁军跟齐军包围了郕国,郕国向齐军投降。仲庆父请求进攻齐军。庄公讲:“不行,事实上是我们缺少德行,齐军有什么罪?罪在于我们。《夏书》上讲:‘皋陶努力修养德行,一旦德行具备,他人自来降服。’我们要尽力修养德行,以等着时机的到来吧!”

    秋天,鲁国军队回国。君子故而称赞鲁庄公。齐侯派遣连称、管至父戍守葵丘。七月瓜熟时,齐侯讲:“等明年瓜熟时派人轮换你们。”一年戍期已满,没有齐侯的音讯来,请求派人轮换,齐侯不同意。故而连称、管至父谋划反叛。齐僖公的同母弟弟夷仲年,生了公孙无知,深爱僖公的宠爱。他穿的衣服与所享受的待遇同嫡子们相同。襄公即位后,故而连称、管至父利用他暴发战乱。连称有个堂妹在齐侯宫室,没有得宠,公孙无知便让她去刺探。齐侯对她说:“要是成功,我便把你封作夫人”。

    冬天,十二月,齐侯到姑棼玩乐,接着在贝丘围猎。看见一头大野猪。随从讲:“这是死去的公子彭生。”齐侯生气地说:“彭生居然敢见我!”用箭射它。野猪像人一般站着啼叫。齐侯惧怕,从车上摔下来,伤了脚,丢了鞋。回去后,他叫费去寻找鞋子,没找到。齐侯便鞭打他,打得出了血。费跑出去,在门口碰上叛贼。叛贼抓捕并捆绑他。费讲:“我如何会抵抗你们呢?”脱下衣服让叛贼看鞭伤,叛贼才信任了他。费请求先进去。他把齐侯隐藏好才出来,跟叛贼打斗,死在门内。石之纷如死在台阶下。叛贼进宫,把装成齐侯的孟阳杀死在床上。叛贼讲:“这不是国君,样子不像。”后发现齐侯的脚在门下露出来,于是杀死齐侯,此后立无知为国君。

    先前,齐襄公就位后,政令无常。鲍叔牙讲:“国君使用百姓怠慢无礼,祸乱将要发生。”就服侍公子小白逃亡到莒国。反叛后,管夷吾、召忽服侍公子纠来投奔了鲁国。之前,公孙无知虐待雍廪。

    庄公九年

    [原文]

    〔经〕九年春,齐人杀无知。公及齐大夫盟于。夏,公伐齐,纳子纠。齐小白入于齐。秋,七月丁酉,葬齐襄公。八月庚申,及齐师战于乾时,我师败绩。九月,齐人取子纠杀之。冬,浚洙。

    [原文]

    〔传〕九年春,雍廪杀无知。公及齐大夫盟于,齐无君也。夏,公伐齐,纳子纠。桓公自莒先入。秋,师及齐师战于乾时,我师败绩。公丧戎路,传乘而归①。秦子、梁子以公旗辟于下道②,是以皆止。

    鲍叔帅师来言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召,雠也,请受而甘心焉。”乃杀子纠于生窦,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及堂阜而税之。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于高,使相可也。”公从之。

    [注释]

    ①传乘而归:转乘他车逃归。②下道:岔道。

    [译文]

    九年春天,雍廪杀死公孙无知。鲁庄公跟齐国的大夫在蔇地结盟,这是因为当时齐国没有国君。夏天,庄公攻击齐国护送公子纠回国即位。齐桓公从莒国抢先回到齐国。秋季,我军跟齐军在乾时打仗,我军大败。庄公丢弃战车,乘坐轻车逃回。秦子、梁子打着庄公的旗号躲在小道上欺骗齐军,都为齐军抓获。

    鲍叔领着军队代表齐桓公来鲁国讲:“子纠是我齐君的亲人,请君王把他杀死。管仲、召忽,是我齐君的仇人,请把他们交与我齐国才能甘心。”于是便在生窦把公子纠杀害,召忽也自杀了。管仲请求把他押送回齐国,鲍叔接受请求,到了齐境堂阜便把他释放了。回国后,鲍叔汇报齐桓公说:“管仲治国的才能比高都强,能够让他辅佐君主。”齐桓公答应了。

    庄公十年

    [原文]

    〔经〕十年春,王正月,公败齐师于长勺。二月,公侵宋。三月,宋人迁宿。夏六月,齐师、宋师次于郎。公败宋师于乘丘。秋九月,荆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冬十月,齐师灭谭。谭子奔莒。

    [原文]

    〔传〕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①?”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夏六月,齐师、宋师次于郎。公子偃曰:“宋师不整,可败也。宋败,齐必还,请击之。”公弗许。自雩门窃出,蒙皋比②而先犯之。公从之。大败宋师于乘丘。齐师乃还。

    蔡哀侯娶于陈,息侯亦娶焉。息妫将归,过蔡。蔡侯曰:“吾姨也。”止而见之,弗宾。息侯闻之,怒,使谓楚文王曰:“伐我,吾求救于蔡而伐之。”楚子从之。秋九月,楚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

    齐侯之出也,过谭,谭不礼焉。及其入也,诸侯皆贺,谭又不至。冬,齐师灭谭,谭无礼也。谭子奔莒,同盟故也。

    [注释]

    ①间:参与。②皋比:虎皮。

    [译文]

    十年春天,齐国军队进攻鲁国。庄公准备迎战,曹刿求见庄公。不过曹刿的同乡劝他说:“这事有当官的人去谋划,你又何必参加?”曹刿说:“当官的人都很浅薄,不能深谋远虑。”于是入宫进见。他问庄公:“依凭什么作战?”庄公说:“穿衣吃饭这些安逸之事,我不敢自己享受,总是要分给别人一些。”曹刿说:“就算这些小恩小惠也没有普遍施行,民众是不会跟随您去作战的。”庄公讲:“祭奠神灵时的牲口和玉帛,我依照规定不敢擅自变更,祝史祷告时也十分诚实。”曹刿答复:“这只是小信,还不能为神灵所信服,神灵不一定会护佑您。”庄公又说:“对大大小小各种案件,我即使不能一一审查清楚,不过都尽力使其合乎情理。”曹刿讲:“这才是尽心竭力为民众办事的表现,能够凭借这一点打仗。要是打仗,请允许我跟您前往。”

    庄公跟他同乘一辆战车。齐、鲁在长勺打仗。庄公预备擂鼓进军。曹刿说:“此刻还不行。”等到齐国人擂了三通战鼓后,曹刿才讲:“行了。”结果,齐军大败。庄公预备下令驱车追赶。曹刿说:“此刻还不行。”他下车认真察看了齐军的车辙,并登上车前横木眺望一番后才讲:“能追击了。”鲁军才开始追击齐军。

    大战胜利后,庄公问起取胜的缘故。曹刿答复说:“作战要靠勇气。擂第一通战鼓时,士气大振,擂第二通战鼓时,士气便开始衰败下去了,擂第三通战鼓,士气便没有了。敌方的士气没有了,而我方士气正旺,故而才战胜他们。大国的行为难于揣测,我怕他们是假撤退而布置埋伏。当我看见他们的车辙已显杂乱,望见他们的战旗已经倒下,真的是败退时,才让您下令追击。”

    夏季六月,齐军跟宋军驻扎在郎地。公子偃讲:“宋军阵容不整,能够打败他们。宋军一败,齐军一定撤回,请攻击他们。”庄公不答应。公子偃自己从雩门出城,用虎皮蒙上马先攻击宋军。庄公随后领兵赶来。在乘丘把宋军打得大败。齐军此后回国。

    蔡哀侯从陈国娶了妻,息侯也是从陈国娶的妻。息妫出嫁路过蔡国时,蔡哀侯讲:“这是我的小姨子。”并把她强留下来,相见时很没有礼貌。息侯听说此事后,十分恼怒,就派人对楚文王讲:“请您假装攻打我国,等我向蔡国求救引他们出来后,您趁机进攻。”文王答应了。秋季九月,楚国在莘地击败了蔡军,抓捕了蔡哀侯献舞而回。

    齐桓公逃跑在外时,曾路过谭国,谭国对他没有以礼相待。等他回国就位,诸侯都前去祝贺时,谭国又没有派人去。冬天,齐国发兵灭了谭国,以报复谭国的无礼。谭子逃到了莒国,由于莒国跟谭国曾经结过盟。

    庄公十一年

    [原文]

    〔经〕十有一年春,王正月。

    夏五月戊寅,公败宋师于鄑。

    秋,宋大水。

    冬,王姬归于齐。

    [原文]

    〔传〕十一年夏,宋为乘丘之役故,侵我。公御之。宋师未陈而薄①之,败诸鄑。凡师,敌未陈曰败某师,皆陈曰战,大崩曰败绩,得俊曰克,覆而败之曰娶某师,京师败曰王师败绩于某。

    秋,宋大水。公使吊焉,曰:“天作淫雨,害于粢盛,若之何不吊?”对曰:“孤实不敬,天降之灾;又以为君忧,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兴乎!禹、汤罪己,其兴也悖②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国有凶,称孤礼也。言惧而名礼,其庶乎!”既而闻之曰:“公子御说之辞也。”臧孙达曰:“是宜为君有恤民之心。”

    冬,齐侯来逆共姬。乘丘之役,公以金仆姑射南宫长万,公右孙生搏之。宋人请之,宋公靳之,曰:“始吾敬子,今子,鲁囚也,吾弗敬子矣。”病之。

    [注释]

    ①薄:逼近。②悖:同“勃”。

    [译文]

    鲁庄公十一年夏季,宋国因乘丘战斗的原因,侵犯我国,庄公领兵迎战。宋军还没有摆开阵势,鲁军便逼近了它们,在鄑地击败了宋军。凡两军交战,敌方还没摆开阵式便将某方打败,这称“败某师”。双方摆开阵势,称“战”。一方军队严重溃散称“败绩”,俘虏了敌方将帅称“克”,设下伏兵击败敌方称“取某师”,周王朝的军队击败称“王师败绩于某”。

    秋季,宋国发大水。庄公派人去宋国慰问,讲:“天降暴雨,庄稼受灾,如何能不来慰问呢?”宋闵公答复说:“我确实不敬,上天降给我灾害,又由此让贵国忧虑,屈辱前来赐命,实不敢当。”臧文仲讲:“宋国便要兴盛了!夏禹、商汤谴责自己,他们很快便兴盛了;夏桀、商纣归罪别人,他们很快便灭亡了。而且在各国发生灾害时,宋公称自己为孤,是合乎礼法的。说话惊惶失措的模样,称名合于礼仪,大概是要兴盛吧!”后听见有人说:“这是公子御说说的话。”臧孙达讲:“公子御说应当当国君,由于他有同情民众的思想。”

    冬季,齐桓公来鲁国迎娶王姬。乘丘战役中,庄公用金仆姑箭射中了宋国的南宫长万。车右颛孙活捉了他。宋国人希望放他回去。回去后宋公奚落他讲:“以前我敬重你,如今你却成了鲁国的囚犯,我不能再尊敬你了。”南宫长万由此埋怨宋公。

    庄公十二年

    [原文]

    〔经〕十有二年春,王三月,纪叔姬归于。夏四月。秋八月甲午,宋万弑其君捷,及其大夫仇牧。冬十月,宋万出奔陈。

    [原文]

    〔传〕十二年秋,宋万弑闵公于蒙泽。遇仇牧于门,批而杀之。遇大宰督于东宫之西,又杀之。立子游。群公子奔萧,公子御说奔亳。南宫牛、猛获帅师围亳。冬十月,萧叔大心及戴、武、宣、穆、庄之族,以曹师伐之。杀南宫牛于师,杀子游于宋,立桓公。猛获奔卫;南宫万奔陈,以乘车辇其母,一日而至。

    宋人请猛获于卫。卫人欲勿与,石祁子曰:“不可。天下之恶一也,恶于宋而保于我,保之何补?得一夫而失一国,与恶而弃好,非谋也。”卫人归之。亦请南宫万于陈,以赂。陈人使妇人饮之酒,而以犀革裹之,比及宋,手足皆见。宋人皆醢之①。

    [注释]

    ①醢(hǎi海):把人剁成肉酱,是古代一种酷刑。之:指南宫长万和猛获等人。

    [译文]

    鲁庄公十二年秋季,南宫长万在蒙泽杀害了宋闵公。在门口碰到了宋大夫仇牧,用手打死了他。在东宫的西面碰到太宰华督,又杀死了他。立了子游为国君。诸公子逃奔到萧邑,公子御说逃奔到亳邑。南宫牛、猛获领着军队包围了亳邑。冬季十月,萧叔大心跟宋戴公、武公、宣公、穆公、庄公的族人,领着曹国的军队进攻南宫牛和猛获。在作战中杀了南宫牛,在宋国都城杀了子游,立宋桓公为国君。猛获逃亡到卫国;南宫长万逃亡陈国,自己驾车拉着他的母亲,只一天便抵达了。

    宋国人向卫国请求送还猛获。卫国人不想给,卫国大夫石祁子讲:“不行。天下的邪恶是相同的,在宋国作恶而在我国受保护,保护了他又有什么好处?获得一个人而失去一个国家,结交邪恶的人而丢弃友好的国家,这不是好主意。”卫国人把猛获交换给宋国。宋国又向陈国请求交换南宫长万,而且送上贿赂。陈国人让女人劝南宫长万饮酒,灌醉后用犀牛皮把他包起来,等抵达宋国,南宫长万的手脚都已挣破犀牛皮露在外头了。宋国人将他俩都剁成肉酱。

    庄公十三年

    [原文]

    〔经〕十有三年春,齐侯、宋人、陈人、蔡人、邾人会于北杏。夏,六月,齐人灭遂。秋,七月。冬,公会齐侯,盟于柯。

    [原文]

    〔传〕十三年春,会于北杏以平宋乱,遂人不至。夏,齐人灭遂而戍之。冬,盟于柯,始及齐平也①。

    宋人背北杏之盟。

    [注释]

    ①自庄公十年,鲁、齐二国交战两次,至此讲和。

    [译文]

    十三年春天,鲁庄公跟齐、宋、陈、蔡、邾各国国君在北杏见面,以平定宋国的动乱。遂国人没有到。夏季,齐国人灭掉遂国并派人戍守。冬季,宋桓公跟齐桓公在柯地结盟,开始跟齐国讲和。

    宋国人违反了北杏的盟约。

    庄公十四年

    [原文]

    〔经〕十有四年春,齐人、陈人、曹人伐宋。

    夏,单伯会伐宋。

    秋七月,荆入蔡。

    冬,单伯会齐侯、宋公、卫侯、郑伯于鄄。

    [原文]

    〔传〕十四年春,诸侯伐宋,齐请师于周。夏,单伯会之,取成于宋而还。

    郑厉公自栎侵郑,及大陵,获傅瑕。傅瑕曰:“苟舍我,吾请纳君。”与之盟而赦之。六月甲子,傅瑕杀郑子及其二子而纳厉公。

    初,内蛇与外蛇斗于郑南门中,内蛇死。六年而厉公入。公闻之,问于申曰:“犹有妖乎?”对曰:“人之所忌,其气焰以取之,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

    厉公入,遂杀傅瑕。使谓原繁曰:“傅瑕贰,周有常刑,既伏其罪矣。纳我而无二心者,吾皆许之上大夫之事,吾愿与伯父图之。且寡人出,伯父无里言①,入,又不念寡人,寡人憾焉。”对曰:“先君桓公命我先人典司宗。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其何贰如之?苟主社稷,国内之民其谁不为臣?臣无二心,天之制也。子仪在位十四年矣,而谋召君者,庸②非贰乎。庄公之子犹有八人,若皆以官爵行赂、劝贰而可以济事,君其若之何?臣闻命矣。”乃缢而死。

    蔡哀侯为莘故,绳息妫以语楚子。楚子如息,以食入享,遂灭息。以息妫归,生堵敖及成王焉,未言。楚子问之,对曰:“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楚子以蔡侯灭息,遂伐蔡。秋七月,楚入蔡。

    君子曰:“《商书》所谓‘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乡迩,其犹可扑灭’者,其如蔡哀侯乎。”

    冬,会于鄄,宋服故也。

    [注释]

    ①里言:指以国内情况告知厉公。②庸:难道。

    [译文]

    十四年春天,齐、陈、曹各诸侯联合征讨宋国,齐国请求王室也出兵。夏天,周大夫单伯跟诸侯会合,后来联军跟宋国讲和,就各自回国了。

    郑厉公从栎地侵入郑都,行至大陵,抓捕了傅瑕。傅瑕说:“要是您放了我,我想法让您回国再登君位。”郑厉公跟他订立了盟约,此后赦免了他。六月二十日,傅瑕杀了子仪跟他的两个儿子,此后接纳厉公回国即位。

    先前,在郑国都城的南门下,曾有两条蛇在一块争斗,一条在门里,一条在门外,最后门里的蛇被咬死。后来六年厉公回国。庄公知道此事后,问申:“还有妖怪吗?”申答复说:“一个人是否有所害怕,取决于他自己的气势,妖怪是因为人才兴起的。人无罪过,妖怪不会自己兴起。人一旦远离了固定的法则,妖怪便会产生,故而,也便有了妖怪。”

    郑厉公回国后便杀死傅瑕。并派人对原繁讲:“傅瑕对国君怀有二心,对此种人,周朝制定了刑罚,如今已将他惩处。凡帮助我恢复君位而没有二心的,我都同意给他们上大夫的官职,但愿能跟伯父共同商议。在我出居国外时,伯父没能告诉我国内的有关情形,从蔡国回到栎地后,您又没有主动亲近,我觉得十分遗憾。”原繁答复说:“当年先君桓公命令我的祖先负责管理宗庙石室。国家有君主,自己却心系国外,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二心吗?要是一个人可以统治国家,那么国内的民众,谁不是他的臣民呢?臣民不能怀有二心,这是上天的规矩。子仪为国君已经十四年了。如今谋划召请国君您回国就位的人,难道不是对国君有二心吗?庄公的儿子还有八个,要是都效仿您用官职爵位作为贿赂,劝说别人背叛国君而又能成功的话,国君您又怎么办呢?国君的心意我清楚了。”于是自缢而死。

    蔡哀侯由于莘地之战被俘而想报复息国,他在楚文王面前极力称赞息妫。于是楚文王就前往息国,设宴招待息侯,趁机把他杀死,将息国灭掉。并把息妫带回楚国,后来生了堵敖跟成王。息妫到楚国后不讲话,楚王问她缘由,她答复说:“我作为一个女人,却事奉两个丈夫,就算是不能去死,又有什么话可说呢?”文王晓得由于蔡国才灭亡了息国,又发兵进攻蔡国。秋季七月,楚军攻入蔡国。

    君子对此评论说:“《商书》所讲的‘邪恶的蔓延,就像燎原大火,接近都不能,难道还能扑灭吗’,这或许象蔡哀侯一样吧!”

    冬季,周大夫单伯跟齐桓公、宋桓公、卫惠公、郑厉公在鄄地见面,由于宋国又重新顺服了。

    庄公十五年

    [原文]

    〔经〕十有五年春,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会于鄄。夏,夫人姜氏如齐。秋,宋人、齐人、邾人伐。郑人侵宋。冬十月。

    [原文]

    〔传〕十五年春,复会焉,齐始霸也。

    秋,诸侯为宋伐。郑人间①之而侵宋。

    [注释]

    ①间:空隙。

    [译文]

    鲁庄公十五年春季,诸侯在鄄地会面。从此齐国开始称霸。

    秋季,诸侯替宋国讨伐郳国。郑人趁机袭击宋国。

    庄公十六年

    [原文]

    〔经〕十有六年春,王正月。夏,宋人、齐人、卫人伐郑。秋,荆伐郑。冬,十有二月,会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滑伯、滕子,同盟于幽。邾子克卒。

    [原文]

    〔传〕十六年夏,诸侯伐郑,宋故也。

    郑伯自栎入,缓告于楚。秋,楚伐郑,及栎,为不礼故也。

    郑伯治与①于雍纠之乱者。九月,杀公子阏,刖强,公父定叔出奔卫。三年而复之,曰:“不可使共叔无后于郑。”使以十月入,曰:“良月也,就盈数焉。”君子谓:“强不能卫其足。”

    冬,同盟于幽,郑成也。

    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

    初,晋武公伐夷,执夷诡诸。国请而免之。既而弗报,故子国作乱,谓晋人曰:“与我伐夷而取其地。”遂以晋师伐夷,杀夷诡诸。周公忌父出奔虢。惠王立而复之。

    [注释]

    ①治:惩罚。与:音yù,参与。

    [译文]

    十六年夏天,各诸侯攻击郑国,这是为了郑国侵袭宋国的缘故。

    郑厉公从栎地回到国都,没有及时通知楚国。秋季,楚国攻击郑国,到了栎地,这是为了报复郑国对楚国不礼貌的原因。

    郑厉公惩处参与雍纠之乱的人。九月,杀掉了公子阏,砍去强的两脚。公父定叔逃亡到卫国。过了三年,郑厉公又让他回国,讲:“不能让共叔在郑国的后代没有禄位。”让他在十月回到国内,讲:“这是好月份,十是个满数呢。”君子觉得:“强不能保留他的两脚。”

    冬天,鲁庄公跟齐桓公、宋桓公、陈宣公、卫惠公、郑厉公、许穆公、滑伯、滕子在幽地一块结盟,这是为了对郑国讲和。

    周天子派虢公命令曲沃伯建立一军,做晋国国君。

    先前,晋武公攻击夷地,俘虏了夷诡诸。国为他请求而赦免了他。后来夷诡诸并不报答,故而子国(即国)作乱,对晋人说:“和我一块进攻夷地而占领它的土地。”便带着晋国军队攻击夷地,杀害了夷诡诸。周公忌父逃跑到虢国。到周惠王时又立他为君而恢复了夷地。

    庄公十七年

    [原文]

    〔经〕十有七年春,齐人执郑詹。

    夏,齐人歼于遂。

    秋,郑詹自齐逃来。

    冬,多麋。

    [原文]

    〔传〕十七年春,齐人执郑詹,郑不朝也。

    夏,遂因氏、颌氏、工娄氏、须遂氏飨齐戍,醉而杀之,齐人歼焉。

    [译文]

    鲁庄公十七年春季,齐国人抓捕了郑詹,是由于郑国不朝见齐国。

    夏天,遂国因氏、颌氏、工娄氏、须遂氏摆酒食款待齐国戍守的人,灌醉以后杀掉了他们,齐国人把因氏等四族全都歼灭。

    庄公十八年

    [原文]

    〔经〕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日有食之。夏,公追戎于济西。秋,有。冬十月。

    [原文]

    〔传〕十八年春,虢公、晋侯朝王,王飨醴①,命之宥②,皆赐玉五珏,马三匹。非礼也。王命诸侯,名位不同,礼亦异数,不以礼假人。

    虢公、晋侯、郑伯使原庄公逆王后于陈。陈妫归于京师,实惠后。

    夏,公追戎于济西。不言其来,讳之也。

    秋,有蜮,为灾也。

    初,楚武王克权,使斗缗尹之。以叛,围而杀之。迁权于那处,使阎敖尹之。

    及文王即位,与巴人伐申而惊其师,巴人叛楚而伐那处,取之,遂门于楚。阎敖游涌而逸。楚子杀之,其族为乱。冬,巴人因之以伐楚。

    [注释]

    ①醴(lǐ):一种甜酒。②宥(yòu):酬酢,劝酒。

    [译文]

    十八年春天,虢公、晋献公朝觐周天子。天子用甜酒款待他们,并接受了他们的敬酒,而且还赐给他们每人五对玉,三匹马。这是不合礼的。天子降命于诸侯,因为诸侯的名称地位不一样,所用的礼数也应有所区别,不能随意地把礼数给人。

    虢公、晋献公、郑厉公派原庄公到陈国为周惠王迎娶王后。陈妫嫁到了京城,即是惠后。

    夏天,庄公在济水之西追击入侵的戎人。《春秋》只写追赶戎人而没有记录戎人的进攻,是忌讳戎人入侵而鲁国却不晓得。

    秋天,鲁国发现了虫。《春秋》记录此事,是由于蜮虫造成了灾害。

    先前,楚武王攻克权国后,派斗缗治理这个地方。斗缗反叛了楚国,楚国便包围权地杀了斗缗。并把权地的民众迁到那处,派阎敖管理。

    楚文王就位后,楚国跟巴国人一起攻打申国,不管又对巴军心存戒备,最后巴国人反叛了楚国并进攻那处,将其占领后,又进攻楚国都城的城门。阎敖跳到涌水里游泳而逃。文王将其抓住杀害,阎敖的族人开始作乱。冬天,巴国人为此而进攻楚国。

    庄公十九年

    [原文]

    〔经〕十有九年春,王正月。

    夏四月。

    秋,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

    夫人姜氏如莒。

    冬,齐人、宋人、陈人伐我西鄙。

    [原文]

    〔传〕十九年春,楚子御之,大败于津。还,鬻拳弗纳,遂伐黄。败黄师于踖陵。还,及湫,有疾。

    夏六月庚申,卒。鬻拳葬诸夕室①;亦自杀也,而葬于绖皇②。初,鬻拳强谏楚子,楚子弗从,临之以兵,惧而从之。鬻拳曰:“吾惧君以兵,罪莫大焉。”遂自刖也。楚人以为大阍,谓之大伯,使其后掌之。君子曰:“鬻拳可谓爱君矣,谏以自纳于刑,刑犹不忘纳君于善。”初,王姚嬖于庄王,生子颓。子颓有宠,国为之师。及惠王即位,取国为圃以为囿,边伯之宫近于王宫,王取之。王夺子禽祝跪与詹父田,而收膳夫之秩,故国、边伯、石速詹父、子禽祝跪作乱,因苏氏。

    秋,五大夫奉子颓以伐王,不克,出奔温。苏子奉子颓以奔卫。卫师、燕师伐周。

    冬,立子颓。

    [注释]

    ①夕室:楚文王安葬的地方。②绖皇:陵墓前庭。

    [译文]

    鲁庄公十九年春季,楚文王带兵抵御巴军的进攻,在津地被打得大败。回国都时,鬻拳不让文王进城。于是文王又挥师进攻黄国,在陵将黄军击败。回途中到湫邑时,文王得病。

    夏六月十五日,楚文王去世。鬻拳把文王安葬在夕室,后自杀,葬在文王陵墓前面。先前,鬻拳劝止文王不要出兵,不管文王不听。鬻拳拿起兵器威胁,文王恐惧了,不得不就听从了。鬻拳讲:“我用兵器威胁君王,犯下了莫大的罪过。”于是自己砍掉了双脚。后来楚人让他做了守城官,称他为太伯。并让他的后代子孙出任此职。君子说:“鬻拳能够说是热爱君王了,进谏后可以自己让自己受刑罚,受了刑罚还不忘让君王获得好名声。先前,王姚受到周庄王的宠幸,生了子颓。庄王喜爱子颓,让国作他的老师。周惠王上台之后,占取国的菜园及扩建成禽兽园林。边伯的府邸靠近王宫,惠王也占用了。惠王又抓取子禽祝跪及詹父的田地,没收了膳夫石速的俸禄。故而,国、边伯、石速、詹父和子禽祝诡发动反叛,归依了对王室有意见的苏忿生。

    秋季,五位大夫服侍子颓去攻打惠王,没有成功,便逃到苏氏的温邑。苏氏又护着子颓逃亡卫国。卫国、燕国的军队进攻周王室。

    冬季,立子颓为周王。

    庄公二十年

    [原文]

    〔经〕二十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如莒。夏,齐大灾。秋,七月。冬,齐人伐戎。

    [原文]

    〔传〕二十年春,郑伯和王室,不克。执燕仲父。夏,郑伯遂以王归,王处于栎。秋,王及郑伯入于邬。遂入成周,取其宝器而还。

    冬,王子颓享五大夫,乐及遍舞①。郑伯闻之,见虢叔曰:“寡人闻之,哀乐失时,殃咎必至。今王子颓歌舞不倦,乐祸也。夫司寇行戮,君为之不举,而况敢乐祸乎!奸②王之位,祸孰大焉?临祸忘忧,忧必及之。盍纳王乎!”虢公曰:“寡人之愿也。”

    [注释]

    ①乐及遍舞:奏乐及于所有舞乐。②奸:通干,冒犯。

    [译文]

    二十年春天,郑厉公调解周王室的纠纷,没有成功。捉住了燕仲父。夏,郑厉公便带了周惠王回国。惠王住在栎地。秋季,惠王与郑厉公到了邬地,于是便进入成周,取成周的宝器而回。

    冬天,王子颓设宴款待五位大夫,奏乐及于所有的舞蹈。郑厉公听到这件事,见到虢叔讲;“我听说,悲哀或高兴不合时宜的话,灾祸必定到来。如今王子颓观看歌舞而不疲倦,这是以祸患为高兴。司寇杀人,国君为此而要减膳撤乐,何况敢以灾难而高兴呢?夺取王位,祸患还有比这更大的吗?面临祸患而忘记忧愁,忧愁必定到来。何不让天子复位呢?”虢公讲:“这是我的心愿。”

    庄公二十一年

    [原文]

    〔经〕二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夏,五月辛酉,郑伯突卒。秋,七月戊戌,夫人姜氏薨。冬,十有二月,葬郑厉公。

    [原文]

    〔传〕二十一年春,胥命于弭①。夏,同伐王城。郑伯将王自圉门入,虢叔自北门入,杀王子颓及五大夫。郑伯享王于阙西辟,乐备。王与之武公之略,自虎牢以东。原伯曰:“郑伯效尤,其亦将有咎。”五月,郑厉公卒。

    王巡虢守,虢公为王宫于,王与之酒泉。郑伯之享王也,王以后之鉴予之②。虢公请器,王予之爵。郑伯由是始恶于王。冬,王归自虢。

    [注释]

    ①胥命:诸侯相互约言,但不歃血。②:大带,又称绅。鉴:镜子。鉴为一物,以鉴为饰之大带。

    [译文]

    二十一年春,郑厉公与虢公在弭地交谈。夏,一起进攻王城。郑厉公拥着惠王从圉门入城,虢叔从北门入城。杀害王子颓跟五个大夫。郑厉公在宫门口西阙设宴款待惠王,全套乐舞齐备。惠王赐予他郑武公时代从虎牢以东的土地。原伯讲:“郑伯学了坏样子,或许也会有灾祸。”五月,郑厉公死。

    周惠王巡视虢公守卫的土地,虢公为惠王在玤地建造行宫,惠王便把酒泉赐给他。郑厉公设宴款待惠王的时候,惠王把王后的鞶鉴赐予他。虢公也请求赐予器物,惠王把青铜酒杯赐予他。因为鉴没有青铜酒杯贵重,郑厉公从此开始憎恨周天子。冬天,周惠王从虢国回到成周。庄公二十二年

    [原文]

    〔经〕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肆大眚。癸丑,葬我小君文姜。陈人杀其公子御寇。夏五月。秋七月丙申,及齐高盟于防。冬,公如齐纳币。

    [原文]

    〔传〕二十二年春,陈人杀其大子御寇,陈公子完与颛孙奔齐。颛孙自齐来奔。

    齐侯使敬仲为卿。辞曰:“羁旅之臣,幸若获宥,及于宽政,赦其不闲于教训,而免于罪戾①,驰于负担,君之惠也,所获多矣。敢辱高位,以速官谤。请以死告。《诗》云:‘翘翘车乘,招我以弓,岂不欲往,畏我友朋。”使为工正。

    饮桓公酒,乐。公曰:“以火继之。”辞曰:“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君子曰:酒以成礼,不继以淫,义也。以君成礼,弗纳于淫,仁也。”

    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谓‘凤皇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于京②。’”

    陈厉公,蔡出也。故蔡人杀五父而立之,生敬仲。其少也,周史有以《周易》见陈侯者,陈侯使筮之,遇观?瘙棾之否?瘙棲,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非此其身,在其子孙。光,远而自他有耀者也。坤,土也;巽,风也;乾,天也。风为天于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于是乎居土上。故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庭实旅百,奉之以玉帛,天地之美具焉,故曰:‘利用宾于王。’犹有观焉,故曰:‘其在后乎。’风行而著于土,故曰:‘其在异国乎。’若在异国,必姜姓也。姜,大岳之后也。山岳则配天,物莫能两大。陈衰,此其昌乎。”

    及陈之初亡也,陈桓子始大于齐。其后亡也,成子得政。

    [注释]

    ①闲:熟习。戾:罪过。②京:大。

    [译文]

    二十二年春天,陈国人杀了他们的太子御寇。陈国的公子完跟颛孙逃跑到了齐国。不久颛孙又从齐国逃往鲁国。

    齐桓公准备让敬仲做卿。敬仲推辞说:“象我这般旅居在外的人,要是承蒙您的宽恕,在这政策宽厚的国家里,可以赦免我有失训教,免去我的过错,解除我的负担,这便是国君对我的莫大恩赐了。我获得的已经很多了,哪儿还敢占据高位,让您招致百官的指责呢?特此冒死禀告。《诗经》说:‘贵人坐在高高的车上,以手持弓招我前往,难道是我不想前去,只因恐惧我的亲朋’。”齐桓公让他出任了工正一职。

    敬仲设酒宴款待桓公,桓公很高兴。桓公讲:“点上烛火继续喝。”敬仲辞谢说:“为臣只占卜了白天能够款待国君,却没有占卜晚上能否继续陪饮,请恕我不敢遵从。”君子对此评论说:“酒是用来举行各种礼的东西,饮用不可过度,这是义;款待国君饮酒,能够说是完成了礼,但又不使他过分,这即是仁。”

    先前,陈国大夫懿氏把女儿嫁给敬仲为妻时,曾占卜吉凶,懿氏的妻子占卜后讲:“吉利。这能够说是‘凤凰相伴而飞,鸣声嘹亮清脆,我们妫氏后代,将在齐国成长。五代即要昌盛,官位堪比正卿。直至八代之后,无人与之争雄。”

    陈厉公是蔡女所生。故而蔡国人杀了五父立他为君,厉公生了敬仲。敬仲少年时,有一次王室的一个太史拿了《周易》去见陈厉公,厉公让他占卜,碰到观卦,又变为否卦。太史解释讲:“这就称为‘观看王国之光,利于做君主的贵宾’。此人将要替代陈而拥有整个国家吧。不过不是在这儿而是在其他国家,不是在此人身上而在他的子孙身上。光,是从远处其他地方照射而来的。坤为土。巽为风。乾为天。风从天空产生,在地上运行,便形成了山。有了山上的各种物产,又有天光照射,便可在土地上居住,故而说:‘观看王国之光,利于做君主的贵宾。’庭院中摆了很多礼物,进奉了玉璧束帛,天上地上美好的东西一应俱全,故而说‘利于做君主的贵宾。’还要看将来怎么样,故而说,其昌盛恐怕在他的后代身上吧。’风从这儿刮到那儿,最后落到土地上,故而说他的昌盛恐怕是在别国吧。’要是是在别国,必定是姜姓之国。姜是太岳的后代。山岳高大能与天相匹配,不过两个事物不能一样大。要是陈国衰亡了,这个氏族便会昌盛吧!”

    真的,等到陈国第一次被楚国灭亡,陈桓子便开始在齐国昌盛起来。后来陈国再次被楚国灭掉时,陈成子便取得了齐国政权。

    庄公二十三年

    [原文]

    〔经〕二十有三年春,公至自齐。祭叔来聘。夏,公如齐观社。公至自齐。荆人来聘。公与齐侯遇于。萧叔朝公。秋,丹桓宫楹。冬十有一月,曹伯射姑卒。十有二月甲寅,公会齐侯盟于扈。

    [原文]

    〔传〕二十三年夏,公如齐观社,非礼也。曹刿谏曰:“不可。夫礼,所以整民也。故会以训上下之则,制财用之节;朝以正班爵之义①,帅长幼之序;征伐以讨其不然。诸侯有王,王有巡守,以大习之②。非是,君不举矣。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晋桓、庄之族逼,献公患之。士曰“去富子,则群公子可谋也已。”公曰:“尔试其事。”士与群公子谋,谮富子而去之。

    秋,丹桓宫之楹。

    [注释]

    ①班爵:排列的爵位。义:同“仪”,即仪式。②大习:指演习会见和朝觐的礼仪。

    [译文]

    鲁庄公二十三年夏季,庄公到齐国去观赏祭祀社神仪式,这是不合乎礼制的。曹刿劝阻说:“不能够去!礼仪的作用是整治百姓的。故而会盟用来显示上下的法则,制定财物使用的准则;朝见用来端正爵位排列顺序,使爵位一样者遵从长幼的次序。征伐用来惩处对上不恭敬的国家。诸侯朝觐天子,天子视察诸侯,都是为了熟悉会见和朝觐的制度。要不是如此,君王便不应该行动。由于君王的一举一动,都要加以记录,如某举动不合乎礼法,那么记录下来却不合法度,那后代子孙学习什么呢?”晋国的桓叔跟庄伯两个家族威逼公室,晋献公为此担忧,士说:“去掉富子,那其他公子便易于对付了。”献公讲:“你试着去做这件事吧。”士便跟公子谋划,诬陷富子而铲除了他。

    秋季,替桓公大庙的木柱上抹上朱红色的油漆。

    庄公二十四年

    [原文]

    〔经〕二十有四年春,王三月,刻桓宫桷。葬曹庄公。夏,公如齐逆女。秋,公至自齐。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戊寅,大夫宗妇觌,用币。大水。冬,戎侵曹。曹羁出奔陈。赤归于曹。郭公。

    [原文]

    〔传〕二十四年春,刻其桷,皆非礼也。御孙谏曰:“臣闻之,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先君有共德①,而君纳诸大恶,无乃不可乎?”

    秋,哀姜至。公使宗妇觌,用币,非礼也。御孙曰:“男贽,大者玉帛,小者禽鸟,以章物也。女贽,不过榛、栗、枣、,以告虔也。今男女同贽②,是无别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也,而由夫人乱之,无乃不可乎?”

    晋士又与群公子谋,使杀游氏之二子。士告晋侯曰:“可矣,不过二年,君必无患。”

    [注释]

    ①共德:即大德。②同贽:相同的进见礼。

    [译文]

    鲁庄公二十四年春季,庄公在桓公庙的方形椽子上雕上花纹,都是不合乎礼法的。鲁国大夫御孙进谏说:“臣下听说,节俭,是善行中的大德;奢侈,是邪恶中的大恶。先君拥有大德,而君王却把自己的行径纳入大恶之中,只怕不行吧。”

    秋季,夫人哀姜来到。鲁庄公让同姓大夫的夫人见面,进见时用玉帛为进见的礼物,这是不合乎礼法的。御孙讲:“男人进见的礼物,大的是玉帛,小的是禽鸟,用物类来显明等级。女人进见的礼物,不超越榛子、栗子、枣子、干肉,用它来表达诚敬。如今男女用相同的进见礼物,这是没有分别了。男女的分别,是国家的大法度,而由夫人搞乱了它,只怕不行吧?”

    晋国士又跟群公子策划,让他们杀死游氏的两个儿子。士告诉晋献公说:“行了。不超过二年,君王便必定没有忧虑了。”庄公二十五年

    [原文]

    〔经〕二十有五年春,陈侯使女叔来聘。夏,五月癸丑,卫侯朔卒。六月辛末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伯姬归于杞。秋,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门。冬,公子友如陈。

    [原文]

    〔传〕二十五年春,陈女叔来聘,始结陈好也。嘉之,故不名。

    夏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非常也。唯正月之朔,慝①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用币于社,伐鼓于朝。

    秋,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门,亦非常也。凡天灾,有币无牲。非日月之眚②,不鼓。

    晋士使群公子尽杀游氏之族,乃城聚而处之。

    冬,晋侯围聚,尽杀群公子。

    [注释]

    ①慝:阴气。②眚:灾祸。

    [译文]

    二十五年春天,陈国的女叔来鲁国聘问,这是开始跟陈国结好。《春秋》赞叹这件事,故而不记载女叔的名字。

    夏六月初一,出现日食。击鼓,用牺牲祭奠土地神庙,这是不合于常礼的。只有夏历四月初一,阴气没有发生,日食,才用玉帛祭奠土地之神,在朝廷之上打鼓。

    秋天,有大水,打鼓,用牺牲祭奠土地神庙和城门门神,也不合乎常礼。凡是天灾,祭奠时只能用玉帛而不用牺牲。不是日食、月蚀,不击鼓。

    晋国的士让公子们杀完了游氏家族,于是在聚地修城而让公子们住进去。

    冬天,晋献公包围聚城,把公子们全都杀死。

    庄公二十六年

    [原文]

    〔经〕二十有六年春,公伐戎。夏,公至自伐戎。曹杀其大夫。秋,公会宋人、齐人伐徐。冬,十有二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原文]

    〔传〕二十六年春,晋士为大司空。

    夏,士城绛①,以深其宫。

    秋,虢人侵晋。冬,虢人又侵晋。

    [注释]

    ①城绛:修缮加高加固绛之城墙。

    [译文]

    二十六年春,晋国的士担任了大司空。

    夏天,士加高加大绛城,而且也加高宫墙。

    秋天,虢国人入侵晋国。冬天,虢国人又入侵晋国。

    庄公二十七年

    [原文]

    〔经〕二十有七年春,公会杞伯姬于洮。夏六月,公会齐侯、宋公、陈侯、郑伯,同盟于幽。秋,公子友如陈,葬原仲。冬,杞伯姬来。莒庆来逆叔姬。杞伯来朝。公会齐侯于城濮。

    [原文]

    〔传〕二十七年春,公会杞伯姬于洮,非事也。天子非展义①不巡守,诸侯非民事不举,卿非君命不越竟。

    夏,同盟于幽,陈、郑服也。

    秋,公子友如陈,葬原仲,非礼也。原仲,季友之旧也。

    冬,杞伯姬来,归宁也。凡诸侯之女,归宁曰来,出曰来归。夫人归宁曰如某,出曰归于某。

    晋侯将伐虢,士曰:“不可。虢公骄,若骤得胜于我,必弃其民。无众而后伐之,欲御我,谁与?夫礼乐慈爱,战所畜②也。夫民,让事乐和。爱亲哀丧,而后可用也。虢弗畜也,亟战将饥。”

    王使召伯廖赐齐侯命,且请伐卫,以其立子颓也。

    [注释]

    ①展义:宣扬德义。②畜(xǔ):积聚,储藏。

    [译文]

    二十七年春天,庄公跟女儿杞伯姬在洮地见面,并非为了国家。天子要是不是为了宣扬道义便不能外出巡视,诸侯要是不是为了民众之事便不能外出行动,卿要是没有国君的命令便不能轻易越过国境。

    夏天,庄公跟齐桓公、宋桓公、陈宣公、郑文公在幽地结盟,由于陈国和郑国已经顺服。

    秋季,鲁国的公子友前去陈国安葬原仲,这不合礼。由于原仲只是公子友的私人朋友。

    冬天,杞伯姬回国,这是回娘家。但凡诸侯的女儿回娘家叫做“来”,被丈夫休弃叫做“来归”,本国国君的夫人返回娘家叫做“如某”,被休弃则叫做“归于某”。

    晋献公准备征讨虢国,士说:“不行。虢公一向狂妄自大,要是马上战胜我们,必定会舍弃他的百姓。要是等他失去了百姓,然后再讨伐,就算他要抵抗,还有谁会跟随呢?礼、乐、慈、爱是对敌作战之前应该具备的。要是民众谦让有礼、和睦相处、爱护亲属、悲痛丧亡,这才可以使用。现在虢国并不具备这些,却屡次出兵作战,民众的士气将会低落下去。”

    周天子赐命齐桓公为侯伯,并请他征讨卫国,由于卫国曾立子颓为天子。

    庄公二十八年

    [原文]

    〔经〕二十有八年春,王三月甲寅,齐人伐卫。卫人及齐人战,卫人败绩。夏四月丁未,邾子琐卒。秋,荆伐郑。公会齐人、宋人救郑。冬,筑。大无麦禾臧孙辰告籴于齐。

    [原文]

    〔传〕二十八年春,齐侯伐卫。战,败卫师。数之以王命。取赂而还。晋献公娶于贾,无子。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晋伐骊戎,骊戎男女以骊姬。归,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嬖,欲立其子,赂外嬖梁五与东关嬖五①,使言于公曰:“曲沃,君之宗也。蒲与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无主。宗邑无主则民不威,疆场无主则启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国之患也。若使大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与屈,则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使俱曰:“狄之广莫,于晋为都。晋之启土,不亦宜乎?”晋侯说之。

    夏,使大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群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绛。二五卒与骊姬谮群公子而立奚齐,晋人谓之“二五耦”。楚令尹子元欲蛊文夫人,为馆于其宫侧而振万焉。夫人闻之,泣曰:“先君以是舞也,习戎备也。今令尹不寻诸仇仇,而于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御人②以告子元。子元曰:“妇人不忘袭仇,我反忘之!”

    秋,子元以车六百乘伐郑,入于桔之门。子元、斗御强、斗梧、耿之不比为旆,斗班、王孙游、王孙喜殿。众车入自纯门,及逵市。县门不发,楚言而出。子元曰:“郑有人焉。”诸侯救郑,楚师夜遁。郑人将奔桐丘,谍告曰:“楚幕有乌。”乃止。

    冬,饥。臧孙辰告籴于齐,礼也。筑,非都也。凡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无曰邑。邑曰筑,都曰城。

    [注释]

    ①外嬖:受宠的男子叫外嬖。②御人:侍者。

    [译文]

    鲁庄公二十八年春季,齐侯攻打卫国,击败了卫国的军队,用周天子的名义列数卫国的罪过。并抢夺财物后回国。晋献公从贾国娶了夫人,没有生孩子。与齐姜私通,生下秦穆夫人跟太子申生。后又从戎地娶回二女,大戎狐姬生下重耳,小戎子生下了夷吾。后晋国进攻骊戎,骊戎男把骊姬献给了晋献公。回国后生了奚齐,陪嫁而来骊姬的妹妹生下卓子。骊姬获宠,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贿赂收买了献公宠爱的大臣梁五跟东关嬖五,让他们对献公讲:“曲沃是君侯的宗邑,蒲地跟南屈、北屈是君侯的边邑,这些城邑不能没人掌管。宗邑要是没人掌管,民众便没有畏惧;边邑如没人掌管,便会引发敌国的侵犯之心。现在戎狄侵犯的企图,民众又轻视政令,这无疑是国家的隐患。要是让太子申生去主管曲沃,重耳跟夷吾分别主管蒲邑和二屈,就能够让民众有所畏惧而叫敌人害怕,并能显示国君的功德。”骊姬还让这两个人一块对献公说:“戎狄土地广阔,又跟晋国毗邻。晋国要不断地扩大领土,不是很适当吗?”晋侯听了这些话很欢喜。

    夏季,派太子居管曲沃,又派重耳驻防蒲城,夷吾驻防屈邑。其他公子也都派到边邑去住。只有骊姬跟她妹妹的儿子住在绛都。梁五跟东关嬖五最终跟骊姬一块诬陷各位公子而册立奚齐为太子,晋国人把他们称为“二五耦”。楚国的令尹子元(楚文王的弟弟)想因为文王夫人,在她宫旁建造了馆舍,在馆内摇动大铃跳起了《万》舞。夫人听见后,痛苦道:“先君运用这种乐舞,是用于军事演习。现在令尹不把此舞用于对付仇敌,却在我这个寡妇身旁演奏,真是莫名其妙!”侍者把此话告诉了子元。子元讲:“妇人没有忘记仇敌,我反而忘了!”

    秋天,子元领着六百辆战车攻打郑国,一鼓作气地攻进了郑国的桔之门。子元、斗御强斗梧、耿之不比领兵先行,斗班、王孙游、王孙喜殿后。战车队从外郭门进去,抵达城外的逵市。郑国内城门没有放下。楚军议论纷纷地退了出来。子元讲:“郑国有能人呢!”诸侯救援郑国,楚军连夜逃回。郑国人正准备逃亡桐丘,探子来报:“楚军帐篷上有乌鸦,一定撤退了。”于是就停止了外逃。

    冬季,鲁国出现饥荒。臧孙辰前往齐国购买粮食,这是合乎礼法的。《春秋》上说:“筑”,是由于不是都城。凡城邑,有宗庙存放着先君牌位的称“都”,没有宗庙的称“邑”,建造邑称为“筑”,建造都称为“城”。

    庄公二十九年

    [原文]

    〔经〕二十有九年春,新延厩。

    夏,郑人侵许。

    秋,有蜚。

    冬十有二月,纪叔姬卒。

    城诸及防。

    [原文]

    〔传〕二十九年春,新作延厩,书不时也。凡马,日中而出,日中而入。

    夏,郑人侵许。凡师,有钟鼓曰伐,无曰侵,轻曰袭。

    秋,有蜚①,为灾也。凡物,不为灾,不书。

    冬十二月,城诸及防,书时也。凡土功,龙见而毕务,戒事也;火见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毕。

    樊皮叛王。

    [注释]

    ①蜚:食稻花的害虫。

    [译文]

    鲁庄公二十九年春季,新修造延厩,《春秋》记录不合时令。但凡马,春分时节放牧,秋分时节入圈。

    夏季,郑国人侵犯许国。凡是出兵,有钟鼓之声称为“伐”,没有称为“侵”,轻装部队突击称为“袭。”

    秋季,发现蜚盘虫,造成了灾害。但凡事物,没有造成灾害,《春秋》就不记录。

    冬季十二月,在诸地跟防地筑城,《春秋》记录合于时令。凡是土木工程,苍龙星出现而农事结束,土木工程之事便要作准备;火星出现要把用具放到工地上,黄昏时定星出现在正南方,便要把筑墙立板树起筑墙,冬至便要全部完工。

    樊皮反叛周天子。

    庄公三十年

    [原文]

    〔经〕三十年春,王正月。夏,次于成。秋,七月,齐人降鄣。八月癸亥,葬纪叔姬。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冬,公及齐侯遇于鲁济。齐人伐山戎。

    [原文]

    〔传〕三十年春,王命虢公讨樊皮。夏四月丙辰,虢公入樊,执樊仲皮,归于京师。

    楚公子元归自伐郑,而处王宫,斗射师谏,则执而梏之①。秋,申公斗班杀子元。斗於为令尹,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

    冬,遇于鲁济,谋山戎也,以其病燕②故也。

    [注释]

    ①梏:手铐。②病燕:危害燕国。

    [译文]

    三十年春,周天子命令虢公征讨樊皮。夏四月十四日,虢公进到樊国,抓捕了樊皮,带到京城。

    楚国的公子元攻进郑国回来,住在王宫里。斗射师劝止,就把他抓起来带上手铐。秋天,申公斗班杀死子元。斗於做令尹,自己捐弃家财,来缓和楚国的灾难。

    冬天,鲁庄公跟齐桓公在鲁国济水非正式会见,策划攻打山戎,是因山戎危害燕国的原因。

    庄公三十一年

    [原文]

    〔经〕三十有一年春,筑台于郎。夏,四月,薛伯卒。筑台于薛。六月,齐侯来献戎捷。秋,筑台于秦。冬,不雨。

    [原文]

    〔传〕三十一年夏六月,齐侯来献戎捷,非礼也。凡诸侯有四夷①之功,则献于王,王以警于夷;中国则否。诸侯不相遗俘。

    [注释]

    ①四夷:东夷、西戎、南蛮、北狄,是对华夏以外四方部落的总称。

    [译文]

    三十一年夏六月,齐桓公来鲁国奉献抓捕的山戎人,这是不合乎礼的。但凡诸侯征讨四方夷狄有功,便要奉献给周天子,周天子用来警戒四方夷狄;在中原作战便不如此。诸侯之间不能互相赠送俘虏。

    庄公三十二年

    [原文]

    〔经〕三十有二年春,城小。夏,宋公、齐侯遇于梁丘。秋七月癸巳,公子牙卒。八月癸亥,公薨于路寝。冬十月己未,子般卒。公子庆父如齐。狄伐邢。

    [原文]

    〔传〕三十二年春,城小,为管仲也。

    齐侯为楚伐郑之故,请会于诸侯。宋公请先见于齐侯。夏,遇于梁丘。

    秋七月,有神降于莘。

    惠王问诸内史过曰:“是何故也?”对曰:“国之将兴,明神降之,监其德也;将亡,神又降之,观其恶也。故有得神以兴,亦有以亡。虞、夏、商、周皆有之。”王曰:“若之何?”对曰:“以其物享焉,其至之日,亦其物也。”王从之。内史过往,闻虢请命①,反曰:“虢必亡矣,虐而听于神。”

    神居莘六月。虢公使祝应、宗区、史享焉。神赐之土田。史曰:“虢其亡乎!吾闻之,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神,聪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虢多凉德,其何土之能得!”

    初,公筑台,临党氏,见孟任,从之。而以夫人言,许之。割臂盟公,生子般焉。雩,讲于梁氏,女公子观之。圉人荦自墙外与之戏。子般怒。使鞭之。公曰:“不如杀之,是不可鞭。荦有力焉,能投盖于稷门。”

    公疾,问后于叔牙。对曰:“庆父材。”问于季友,对曰:“臣以死奉般。”公曰:“乡者牙曰庆父材。”成季使以君命命僖叔待于巫氏,使季鸩之,曰:“饮此则有后于鲁国,不然,死且无后。”饮之,归及逵泉而卒,立叔孙氏。

    八月癸亥,公薨于路寝。子般即位,次②于党氏。冬十月己未,共仲使圉人荦贼子般于党氏。成季奔陈。立闵公。

    [注释]

    ①请命:求神赐予。②次:居住。

    [译文]

    三十二年春天,齐国在小穀筑城,这是为管仲修建的。

    齐桓公由于楚国讨伐郑国一事,请求跟各诸侯会见。宋桓公请求先跟齐桓公见面。夏季,二人在梁丘非正式见面。

    秋天七月,有神灵在莘地显现。

    周惠王问大夫内史过:“这是什么缘故?”内史过答复说:“一个国家即将兴盛时,神灵便要下降,为的是观察这一国家的德行;一个国家即将灭亡时,神灵也会下降,为的是观察它的邪恶。故而,有的国家因神灵而兴盛,有的则因神灵而消亡。虞、夏、商、周都有过此种情形。”周惠王说:“应当怎么办呢?”内史过答复:“使用相应的物品来祭祀,在神灵降临之日,依据惯例,这一天的祭祀应当使用的物品,也就是适用于他的物品。”周惠王顺从了,于是内史过前去祭奠。当他听到虢国请求神灵赐予土地一事时,回来讲:“虢国必定要灭亡了,由于虢君暴虐成性,听命于神,却不听从民心。”

    神灵在莘地停留了六个月。虢公派遣祝应、宗区、史嚚前往祭奠。神灵答应赐给他疆土田地。史嚚讲:“看来虢国是要消亡了吧。我听说一个国家将要兴起,便要听命于民众;将要灭亡,则听命于神灵。神灵一向聪明正直而专一,全是针对不同的人而行事。虢国缺德之事太多,又能获得什么土地呢?”

    先前,庄公建造了高台,从台上能够看到党家。有一次他在台上见到孟任,便跟着她走。孟任闭门拒绝,庄公同意立她为夫人,她才同意了,并割破手臂和庄公盟誓,后来生了子般。鲁国举办雩祭,在梁家预演,庄公的女公子观赏演习。养马人荦从墙外调戏她。子般生气了,让人鞭打荦。庄公说:“不如杀了他,对这个人靠鞭打不够。他很有力气,可以举起稷门的城门扔出去。”

    庄公患了病,向叔牙请问有关继承人的问题。叔牙答复说:“庆父比较有才能。”跟季友询问,季友答复说:“我决心誓死事奉子般。”庄公说:“刚刚叔牙说庆父有才能。”于是季友让人以国君的名义让叔牙在鲁大夫巫家里等着,让巫在酒里下了毒药,并说:“喝了这酒,你的后代就能够在鲁国享有禄位,否则,就算你死了,后代也休想获得禄位。”叔牙喝了毒酒,回去时走到逵泉便死了,鲁国立他的儿子为叔孙氏。

    八月五日,庄公寿终正寝。子般继位,住在党氏家中。冬天十月二日,共仲派养马人荦在党家杀害了子般。季友逃跑到了陈国。庆父立闵公为国君。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