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传-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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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公元年

    [原文]

    〔经〕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公子遂如齐逆女。三月,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夏,季孙行父如齐。晋放其大夫胥甲父于卫。公会齐侯于平州。公子遂如齐。六月,齐人取济西田。秋,邾子来朝。楚子、郑人侵陈,遂侵宋。晋赵盾率师救陈。宋公、陈侯、卫侯、曹伯会晋师于林,伐郑。冬,晋赵穿帅师侵崇。晋人、宋人伐郑。

    [原文]

    〔传〕元年春,王正月,公子遂如齐逆女,尊君命也。三月,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尊夫人也。

    夏,季文子如齐,纳赂①以请会。

    晋人讨不用命者,放胥甲父于卫,而立胥克。先辛奔齐。

    会于平州,以定君位。东门襄仲如齐拜成。六月,齐人取济西之田,为立公故,以赂齐也。

    宋人之弑昭公也。晋荀林父以诸侯之师伐宋,宋及晋平,宋文公受盟于晋。又会诸侯于扈,将为鲁讨齐,皆取赂而还。郑穆公曰:“晋不足与也。”遂受盟于楚。陈共公之卒,楚人不礼焉。陈灵公受盟于晋。

    秋,楚子侵陈,遂侵宋。晋赵盾帅师救陈、宋。会于林,以伐郑也。楚贾救郑,遇于北林,囚晋解扬,晋人乃还。

    晋欲求成于秦,赵穿曰:“我侵崇,秦急崇,必救之。吾以求成焉。”冬,赵穿侵崇,秦弗与成。

    晋人伐郑,以报北林之役。于是晋侯侈,赵宣子为政,骤谏而不入,故不竞于楚。

    [注释]

    ①纳:进献。赂:财礼。

    [译文]

    元年春,周历正月,公子遂去到齐国迎娶齐女。《春秋》故而称之为“公子遂”,是因为尊重国君的命令。三月,遂和夫人妇姜从齐来到,《春秋》故而又称之为“遂”,是因为尊重夫人。

    夏天,季文子到齐国,进献财礼,以请求参与会见。

    晋国人惩处不肯卖命的人,把胥甲父流放到卫国,而立了胥克。先辛逃亡到齐国。

    宣公跟齐惠公在平州会面,以稳定宣公的君位。东门襄仲去齐国,拜谢宣公的可以参加盟会。六月,齐国人拿去了济水以西的土田,这是因为齐国帮助宣公得为国君,故而用此作为对齐国的谢礼。

    宋国人杀害昭公的时候,晋国的荀林父领着诸侯的军队进攻宋国,宋国与晋国讲和。宋文公在晋国接受盟约,又在扈地会合诸侯,想要为鲁国进攻齐国,两次都获得了财货而回国。

    郑穆公讲:“晋国是不值得亲附的。”便在楚国接受盟约。陈共公死的时候,楚国不行诸侯吊唁的礼仪。陈灵公在晋国接受盟约。

    秋天,楚庄王侵犯陈国,乘机又侵犯宋国。晋国赵盾率兵救助陈、宋。宋文公、陈灵公、卫成公、曹文公跟晋军在棐林会合,以进攻郑国。楚国贾去救助郑国,在北林跟晋军相遇,俘虏并囚禁了晋国的解扬,晋军便回国了。

    晋国想要跟秦国讲和,赵穿说:“我们侵犯崇国,秦国为崇国着急,一定会去救崇国。我们便以此要求讲和。”冬天,赵穿侵犯崇国,秦国不肯跟晋国讲和。晋军进攻郑国,以报复北林的那次战役。

    先前,晋灵公奢侈,赵宣子执政,多次劝谏而不听。故而不能和楚国相争。

    宣公二年

    [原文]

    〔经〕二年春,王二月壬子,宋华元帅师及郑公子归生帅师,战于大棘。宋师败绩,获宋华元。秦师伐晋。夏,晋人、宋人、卫人、陈人侵郑。秋九月乙丑,晋赵盾弑其君夷皋。冬十月乙亥,天王崩。

    [原文]

    〔传〕二年春,郑公子归生受命于楚,伐宋。宋华元、乐吕御之。二月壬子,战于大棘,宋师败绩,囚华元,获乐吕,及甲车四百六十乘,俘二百五十人,馘百人。

    狂狡辂郑人,郑人入于井,倒戟①而出之,获狂狡。君子曰:“失礼违命,宜其为禽也。戎,昭果毅以听之之谓礼。杀敌为果,致果为毅。易之,戮也。”

    将战,华元杀羊食士,其御羊斟不与。及战,曰:“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与入郑师,故败。君子谓:“羊斟非人也,以其私憾,败国殄民。于是刑孰大焉。《诗》所谓‘人之无良’者,其羊斟之谓乎,残民以逞。”

    宋人以兵车百乘、文马百驷以赎华元于郑。半入,华元逃归。立于门外,告而入。见叔,曰:“子之马然也。”对曰:“非马也,其人也。”既合而来奔。

    宋城,华元为植,巡功。城者讴曰:“睅②其目,皤其腹,弃甲而复。于思于思,弃甲复来。”使其骖乘谓之曰:“牛则有皮,犀兕尚多,弃甲则那?”役人曰:“从其有皮,丹漆若何?”华元曰:“去之,夫其口众我寡。”

    秦师伐晋,以报崇也,遂围焦。夏,晋赵盾救焦,遂自阴地,及诸侯之师侵郑,以报大棘之役。

    楚斗椒救郑,曰:“能欲诸侯而恶其难乎?”遂次于郑以待晋师。赵盾曰:“彼宗竞于楚,殆将毙矣。姑益其疾。”乃去之。

    晋灵公不君,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而观其辟丸也。宰夫胹熊蹯不熟,杀之,置诸畚,使妇人载以过朝。赵盾、士季见其手,问其故,而患之。将谏。士季曰:“谏而不入,则莫之继也。会请先,不入则子继之。”三进,及溜③,而后视之。曰:“吾知所过矣,将改之。”稽首而对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夫如是,则能补过者鲜矣。君能有终,则社稷之固也,岂唯群臣赖之。又曰:‘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能补过也。君能补过,衮不废矣。”

    犹不改。宣子骤谏,公患之。使麑贼之。晨往,寝门辟矣。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叹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触槐而死。

    [注释]

    ①倒戟:即狂狡将戟柄授予人。②睅(hàn):眼睛瞪大突出。③溜:屋檐下台阶之间。[译文]

    二年春天,郑国的公子归生接受楚国的命令进攻宋国,宋国的华元、乐吕领兵抵御。二月某日,双方在大棘交战,宋军大败,郑国抓捕了华元,获得了乐吕的尸首,缴获战车四百六十辆,抓捕二百五十人,并割了被打死的敌人的耳朵一百只。

    宋大夫狂狡迎战一个郑国人,郑国人跳到井中躲避,他把戟柄探到井里把那人拉出来,结果那人出来后反倒把他抓捕。君子说:“违背作战的规律,违反杀敌的命令,狂狡被俘是理所应该的。双方交战,要发扬果敢刚毅的精神,并听从命令服从指挥,这便是作战的礼。能杀死敌人便是果敢,使士兵做到果敢便是刚毅。反之,便会被杀。”

    准备作战时,宋将华元下令杀羊犒劳士兵,却不给他的御者羊斟吃。等到作战时,羊斟讲:“前天的羊由你做主,今日的战斗则由我做主!”羊斟驾车驰入郑国军队中,故而宋国战败。君子觉得羊斟“简直不是人,由于一点点私人怨恨,居然使国家战败民众遭殃,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行了。《诗经》所讲的‘人没有好的’,大概讲的便是羊斟吧!他居然以残害民众来发泄自己的私愤。”

    宋国人用一百辆兵车跟四百匹毛色漂亮的马向郑国赎取华元。才送去一半,华元便逃回来了,他站在都城门外,向守门人说明身份后便进城了。他看见羊斟后讲:“那天是你的马不听指挥才闯入敌阵的吧?”羊斟讲:“与马无关,是人的原因。”说完便逃到鲁国来了。

    宋国开始修城,由华元主持,他巡视工程进展情况时,听见筑城的人唱道:“睁着大眼睛,挺着大肚子,丢盔弃甲跑回来。”满脸长着大胡子,丢盔弃甲跑回来。华元听了,派他的骖乘告诉筑城的人们:“有牛便有皮,犀牛兕牛多的是,丢盔弃甲又有什么关系?”修城的人又说:“即使有牛皮,又到那里找丹漆。”华元生气地说:“让他们滚开!他们人多口众,我们人少,说不过他们!”

    秦军进攻晋国,为的是报去年崇地一战之仇,围住了晋国的焦地。夏季,晋国赵盾救助焦地,并从阴地会合诸侯的军队侵犯郑国,以报大棘一战之仇。

    楚国的斗椒救助郑国,他说:“想要获得诸侯的拥护,能对他们的灾难置之不理吗?”随后屯驻在郑国,以等待晋军。赵盾讲:“斗椒的家族在楚国一直很强大,不过从此可能便要走向灭亡了。姑且加速他的灭亡吧。”便领兵离开了郑国。

    晋灵公失去了为君之道,横征暴敛,用以装饰宫室,常常从台上用弹弓打人以看他们躲避从中取乐。厨师没有把熊掌煮熟,便把他杀了放在畚箕中,让宫中女子抬着从朝廷上走过。赵盾、士会看见了一只手,就询问是怎么回事,得知后十分担心。预备进谏。士会说:“要是我们一同进谏,国君不采纳的话,便没有人继续进谏了。请让我先进去,国君不听,你再继续进谏。”士会边进边行礼,一连行礼三次,走到屋檐下,灵公才正眼看他,并讲:“我晓得自己所犯的错误了,预备今后改正。”士会叩头答复说:“一个人谁没有犯过过错呢?错了只要能改,那便再好不过了。《诗经》讲:‘一般人悔过自新,常常有始无终。’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可以改正错误的人便少了。国君可以坚持下去的话,国家便有保障了,这不仅是我们群臣的希望。《诗经》又讲:‘国君有了过失,仲山甫可以弥补。’这是说过错是可以弥补的。国君要是能弥补过失,国君的职责便不至于废弃了。”

    晋灵公还是没有改正。赵盾多次劝谏,灵公很厌恶,便派麑去刺杀他。麑早上去时,赵盾家的门已经开了,赵盾已穿戴整齐准备上朝,因为时间还早,他便坐在那里打盹。麑见此情景,退了出来,感叹地说:“这样恭敬勤奋之人,是民众的主人。杀了民众的主人,便是不忠;违背国君的命令,便是不信。只要具备了其中的一条,便不如死了的好。”便撞到槐树上死去。

    [原文]

    秋九月,晋侯饮赵盾酒,伏甲将攻之。其右提弥明知之,趋登①曰:“臣侍君宴,过三爵,非礼也。”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明搏而杀之。盾曰:“充人用犬,虽猛何为。”斗且出,提弥明死之。

    初,宣子田于首山,舍于翳桑。见灵辄饿,问其病。曰:“不食三日矣。”食之,舍其半。问之,曰:“宦三年矣,未知母之存否。今近焉,请以遗之。”使尽之,而为之箪食与肉,置诸橐以与之。既而与为公介,倒戟以御公徒,而免之。问何故。对曰:“翳桑之饿人也。”问其名居,不告而退,遂自亡也。

    乙丑,赵穿攻灵公于桃园。宣子未出山而复。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宣子曰:“呜呼!‘我之怀矣,自诒伊戚’,其我之谓矣!”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竟乃免。”

    宣子使赵穿逆公子黑臀于周而立之。壬申,朝于武宫。

    初,丽姬之乱,诅无畜②群公子,自是晋无公族。及成公即位,乃宦卿之而为之田,以为公族。又宦其馀子,亦为馀子,其庶子为公行。晋于是有公族、馀子、公行。

    赵盾请以括为公族。曰:“君姬氏之爱子也。微君姬氏,则臣狄人也。”公许之。冬,赵盾为旄车之族。使屏季以其故族为公族大夫。

    [注释]

    ①趋登:快步登堂。②畜:畜留,收容。

    [译文]

    秋天九月,晋灵公设酒宴款待赵盾,埋伏了甲士,预备杀死他。赵盾的车右提弥明有所察觉,就快步进入殿堂说:“臣子服侍君主饮宴,酒过三杯便算失礼了。”说完便扶着赵盾走出宫殿,灵公唆使一只猛狗扑向赵盾,提弥明跟狗搏斗并将狗打死。赵盾讲:“不用人却用狗,狗即使凶猛,又有什么用呢?”二人边斗边退出来,最后提弥明逝世。

    先前,赵盾在首山打猎,曾住在翳桑,看见灵辄饿得很厉害时,问他有什么病。灵辄讲:“已经有三天没有吃饭了。”赵盾就送给他食物吃,灵辄把食物留起来一半。问他缘由,他讲:“我在外做了三年奴仆,不晓得母亲是否健在,如今快到家了,请答应我把这一半留给她。”赵盾让灵辄把食物都吃完,又为他准备了一篮饭跟肉,放在口袋里让他带回去。不久灵辄进宫做了晋灵公的甲士,在这次事件中,灵辄掉过兵器抵御灵公手下的人,让赵盾免于灾难。赵盾问他为何要保护自己,他讲:“我就是翳桑那个挨饿的人。”问他的姓名跟住址,他没有答复便退下去,不久灵辄也逃走了。

    九月二十六日,赵穿在桃园杀害了晋灵公。此时赵盾逃跑还没有走出国境,听见这一消息后,便又回来了。晋国太史董狐记录为“赵盾弑其君”。并拿到朝廷上让众人看。赵盾反驳讲:“不是这样。”董狐答复说:“你是正卿,逃跑却没有走出国境,回来后又不惩处杀死国君的凶手,凶手不是你又是谁呢?”赵盾讲:“天啊!《诗经》说:‘由于我眷恋祖国,反倒给自己带来灾祸。’大概说的便是我吧!”孔子对此评论讲:“董狐是古代的一位优秀史官,他不隐讳赵盾的罪责而秉笔直书。赵盾是古代的一位优秀大夫,他由于史官书写的方法而不得不蒙受了弑君的恶名,真的太可惜了。要是当时他走出国境,便能够避免这一罪名了。”

    赵盾派赵穿从王室迎接公子黑臀回来,立为国君。十月三日,在晋武公的庙中朝祭。

    先前,骊姬制造祸乱时,曾在宗庙内诅咒,不许收容诸公子,之后晋国便废除了公族一职,等晋成公就位,便把这一官职授给了卿的嫡子,并分给他们田地,让他们作为公族大夫。还把官职授给卿的其他儿子,让他们出任馀子之职,让他们的庶子出任公行之职。晋国从此恢复了公族、馀子、公行三种官职。

    赵盾请求让赵括担任公族,讲:“他是君姬氏的爱子。要是没有君姬氏,臣下即是狄人了。”成公回答了。冬季,赵盾成为掌管旄车的馀子。让赵括作为公族大夫领着他的旧族。

    宣公三年

    [原文]

    〔经〕三年春,王正月,郊牛之口伤,改卜牛,牛死,乃不郊。犹三望。葬匡王。楚子伐陆浑之戎。夏,楚人侵郑。秋,赤狄侵齐。宋师围曹。冬十月丙戌,郑伯兰卒。葬郑穆公。

    [原文]

    〔传〕三年春,不郊而望,皆非礼也。望,郊之属也。不郊亦无望,可也。

    晋侯伐郑,及郔,郑及晋平,士会入盟。

    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雒①,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对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其奸回昏乱,虽大,轻也。天祚明德,有所止②。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夏,楚人侵郑,郑即晋故也。

    宋文公即位三年,杀母弟须及昭公子,武氏之谋也。使戴、桓之族攻武氏于司马子伯之馆。尽逐武、穆之族。武、穆之族以曹师伐宋。秋,宋师围曹,报武氏之乱也。

    冬,郑穆公卒。

    初,郑文公有贱妾曰燕姞,梦天使与己兰,曰:“余为伯。余,而祖也,以是为而子。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既而文公见之,与之兰而御之。辞曰:“妾不才,幸而有子,将不信,敢征兰乎?”公曰:“诺”。生穆公,名之曰兰。

    文公报郑子之妃,曰陈妫,生子华、子臧。子臧得罪而出。诱子华而杀之南里,使盗杀子臧于陈、宋之间。又娶于江,生公子士。朝于楚,楚人鸩之,及叶而死。又娶于苏③,生子瑕、子俞弥。俞弥早卒。泄驾恶瑕,文公亦恶之,故不立也。公逐群公子,公子兰奔晋,从晋文公伐郑。石癸曰:“吾闻姬、姞耦,其子孙必蕃。姞,吉人也,后稷之元妃也。今公子兰,姞甥也。天或启之,必将为君,其后必蕃,先纳之可以亢宠。”与孔将、侯宣多纳之,盟于大宫而立之,以与晋平。

    穆公有疾,曰:“兰死,吾其死乎?吾所以生也。”刈兰而卒。

    [注释]

    ①雒:即洛水。②(zhǐ)止:固定。③苏:即温。

    [译文]

    三年春天 ,宣公没有举办郊祭却举行了望祭,这是不合礼的。望祭是郊祭的一种。不举办郊祭,也便能够不举行望祭了。

    晋成公进攻郑国,行至郑国郔地,郑国跟晋国讲和,士会到郑都结盟。

    楚庄王进攻陆浑戎人,军队行至洛水,在王室境内陈兵示威,周定王派王孙满前去慰劳庄王。庄王问起九鼎的大小跟轻重。王孙满答复说:“一个人能否获得天下,在于德而不在鼎。先前夏朝实行德政的时候,远方各国把当地的风物绘制成图,九州的长官把青铜贡献出来,夏王铸造了九座鼎,鼎上铸出了各种风物,万物都被铸在上面,让民众能从中认识各种鬼神妖怪的形状。故而民众进入川泽、山林,不会碰到不顺利的事情,就算各种鬼怪妖魔也不会碰到,故而上下一心,都能接受上天的恩赐。夏桀昏庸无道,九鼎被商朝夺走,保存了六百年。商纣又残暴无道,九鼎又落入周朝。要是德政美好,鼎即使很小,也是很重的。要是昏庸暴乱,就算鼎再大,也是轻的。上天保佑有德行的君主,也是有一定限度的。成王把九鼎安置在郏鄏时,一度占卜过周朝能够拥有多少年,结果是能够传世三十代,历经七百年,这是上天的旨意。现在周朝的德行即使已渐趋衰微,不过天意还没有更改,九鼎的轻重大小,您就不必过问了。”

    夏天,楚国人进攻郑国,由于郑国又亲近了晋国。

    宋文公就位第三年,杀了同母弟弟公子须跟昭公的儿子,由于武氏策划他们发动了叛乱。文公让戴公、桓公的族人到司马子伯的旅馆里进攻武氏。又把武公跟穆公的族人全都赶出了宋国。武公、穆公的族人领着曹国军队进攻宋国。秋季,为了报复武氏的叛乱,宋军围困了曹国。

    冬天,郑穆公逝世。

    先前,郑文公有个贱妾名叫燕姞,曾做梦见到天使送给她一把兰草,并说:“我是伯,是你的祖先,你可把这兰草作为你的儿子。因为兰草是全国第一香草,你带上它,人们便会因它而喜爱你。”后来文公见到燕姞,便送给她一把兰草,并让她服侍自己。燕姞对文公讲:“贱妾出身卑微,要是这次侥幸怀了孩子,别人也不会相信,您能否以兰草作为信物呢?”文公讲:“行。”燕姞生下穆公后,便取名为“兰”。

    文公奸污了叔父子仪的妃子陈妫,生下子华、子臧二人。子臧由于犯罪而逃出郑国。文公在南里设计诱杀死子华,并派凶手在陈、宋两国交界处杀死子臧。又从江国娶了妻,生下公子士。公子士到楚国朝觐,楚国人让他喝了毒酒,他走到叶地就死了。文公又从苏国娶了妻,生下子瑕、子俞弥。俞弥死得早。泄驾讨厌子瑕,文公也厌恶他,故而没有立他为太子。文公把公子们都赶出了郑国,公子兰逃往晋国,曾跟着晋文公进攻郑国。石癸说:“我听说:要是姬、姞两姓结为婚姻,其子孙一定繁荣昌盛。由于姞姓吉祥,后稷的第一个妻子便是姞姓,现在公子兰是姞姓的外甥。上天可能要帮助他,他必定会成为国君,其后代也一定兴隆昌盛,先把他接回来立为国君,能够永远获得他的保护。”于是石癸就与孔将、侯宣多把公子兰接回去,在宗庙中结盟后立为国君。并以此与晋国讲和。

    郑穆公生了病,他说:“要是兰草死了,我也便要死了!我是靠兰草而生存的。”兰草被割掉时,穆公也便去世了。

    宣公四年

    [原文]

    〔经〕四年春,王正月,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秦伯稻卒。夏六月乙酉,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赤狄侵齐。秋,公如齐。公至自齐。冬,楚子伐郑。

    [原文]

    〔传〕四年春,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非礼也。平国以礼不以乱。伐而不治,乱也。以乱平乱,何治之有?无治,何以行礼?楚人献鼋①于郑灵公。公子宋与子家将见。子公之食指动,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及入,宰夫将解鼋。相视而笑。公问之,子家以告。及食大夫鼋,召子公而弗与也。子公怒,染指于鼎,尝之而出。公怒,欲杀子公。子公与子家谋先。子家曰:“畜老犹惮杀之,而况君乎?反谮子家。子家惧而从之。

    夏,弑灵公。书曰:“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权不足也。君子曰:“仁而不武,无能达也。”凡弑君:称君,君无道也;称臣,臣之罪也。郑人立子良。辞曰:“以贤则去疾不足,以顺则公子坚长。”乃立襄公。襄公将去穆氏而舍子良,子良不可,曰:“穆氏宜存,则固愿也。若将亡之,则亦皆亡,去疾何为?”乃舍之,皆为大夫。初,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杀之!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子良不可。子文以为大戚②,及将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矣,无及于难!”且泣曰:“鬼犹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馁而?”及令尹子文卒,斗般为令尹,子越为司马,贾为工正,谮子扬而杀之。子越为令尹,己为司马。子越又恶之,乃以若敖氏之族圄伯嬴于阳而杀之。遂处野,将攻王。王以三王之子为质焉,弗受,师于漳氵筮。

    秋七月戊戌,楚子与若敖氏战于皋浒。伯棼射王,氵大车舟,及鼓跗,著于丁宁。又射氵大车舟,以贯笠毂。师惧,退。王使巡师曰:“吾先君文王克息,获三矢焉。伯棼窃其二,尽于是矣。”鼓而进之,遂灭若敖氏。初,若敖娶于云阝,生斗伯比。若敖卒,从其母畜于云阝。淫于云阝子之女,生子文焉。云阝夫人使弃诸梦中,虎乳之。云阝子田,见之,惧而归,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谓乳谷,谓虎於菟,故命之曰斗谷於菟。以其女妻伯比,实为令尹子文。其孙箴尹克黄使于齐。还,及宋,闻乱。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弃君之命,独谁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遂归,复命而自拘于司败。王思子文之治楚国也,曰:“子文无后,何以劝善?”使复其所,改命曰生。

    冬,楚子伐郑,郑未服也。

    [注释]

    ①鼋(yuán):大鳖。②大戚:很大的心事。戚,忧。

    [译文]

    鲁宣公四年春季,宣公跟齐惠公出面让莒国与郯国讲和,不过莒国不肯。宣公就领兵征讨莒国,夺取了向地,这是不合礼法的。平息两国之间的矛盾,应根据礼法而不应凭借武力,征讨而引起不安定,这便是动乱。以战乱平息动乱,还有什么安定?没有安定,凭什么来实行礼法呢?楚国人献给郑灵公一些鳖。公子宋和子家准备进宫朝觐,公子宋感觉食指忽然动弹起来,并让子家看,讲:“以往我发生此种情形,必能品尝到奇味佳肴。”当二人进宫后看到厨师正准备切割鳖肉时,相视而笑。灵公问他们为何笑?子家把进宫前出现的事告诉了他。等让大夫们吃鳖时,灵公把公子宋召来而偏不给他吃。公子宋很生气,把手指伸到鼎锅里蘸了一下,尝了鳖味便出宫去了。灵公对此很生气,想杀死公子宋。公子宋跟子家谋划先下手。子家讲:“畜牲老了,人们还不忍心杀死他,何况是国君呢?”公子宋反倒在灵公面前诬陷子家。子家由于害怕只好听从公子宋。

    夏季,二人杀死郑灵公。《春秋》记录:“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这是因为子家权小位低,才自己承担这一罪名。君子觉得,“只有仁爱而没有勇气,是不可能达到仁爱之道的。”但凡杀害国君,要是只写国君的名字,说明国君无道;要是写了臣子的名字,说明是臣子的罪过。郑国人要立子良为国君,子良辞说:“以贤能而论,那么我去疾是不够的,以长幼顺序而论,那么公子坚比我年长。”于是立了公子坚,即襄公。襄公预备驱逐他的兄弟们,而赦免了子良一人。子良觉得不可,讲:“穆公的后代应当留下来,这是我本来的愿望。要是要使他们逃亡国外,那么也应该都逃亡,我为何单独留下?”于是襄公赦免了所有兄弟,让他们都当了大夫。先前,楚国的司马子良生了子越椒。他的哥哥令尹子文说:“必须要杀死他。这个孩子样子像熊虎,而声音像豺狼,不杀掉,必定会导致若敖氏家族的灭亡。谚语讲:‘豺狼的儿子具有野心。’这个孩子便是一条狼,难道能够豢养他吗?”子良不同意杀死。子文对此非常忧虑。到子文临死之时,他把族人召集在一块说:“要是子越椒掌握了政权,你们赶快离开楚国,以免遭灾祸。”又哭着说:“鬼要是也需要求食,那么若敖氏的鬼神不是要挨饿了吗?”到令尹子文逝世,他的儿子斗般做了令尹,子越椒做了司马,贾做了工正。贾为讨好子越椒而在楚王面前诬陷斗般,并杀死了他。于是子越椒做了令尹,贾做了司马。不久,子越椒又讨厌贾,便领着若敖氏族人把贾囚禁在阳并杀死他,于是子越椒驻扎野,准备进攻楚王。楚王以文王、成王、穆王的子孙为人质送给他,不接受,于是楚王在漳澨发兵。

    秋七月九日,楚庄王跟若敖氏在皋浒打仗。子越椒用箭射王,箭矢飞过车辕,穿过鼓架,射中了铜钲。又一箭飞过车辕,穿透了车盖上木毂。楚王的军队非常害怕,往后退却。楚王派人在军中巡察,对士兵们讲:“我们的先君文王打败息国时,缴获了三支利箭,子越椒偷去了其中的两支,这两支箭在这儿被他用完了。”击鼓而进军,于是灭掉了若敖氏。当初,若敖从云阝国娶妻,生了斗伯比。若敖逝世后,斗伯比跟其母生活在国,与国君的女儿私通,生下了子文。夫人派人把子文丢到云梦泽中,有只老虎给他喂奶。子打猎时看见了这情景,害怕而归,夫人才把实情告诉了他。子便让人收养了他,楚国人把“奶”叫做“谷”,把老虎称作“於菟”,故而给子文起名“斗谷於谷”。子把他的女儿嫁给斗伯比为妻。斗谷於菟便是令尹子文。子文的孙子箴尹克黄出使齐国。回国路过宋国时,听见了子越椒叛乱被杀的消息。随从讲:“不能回国了。”克黄讲:“违背国君的使命,还有谁愿收留我呢?国君便是天,天难道能够逃避吗?”于是回到楚国,汇报出使情形,此后主动到司法部那里囚禁。楚庄王想到子文治理楚国的功业,说:“要是让子文没有后代,还靠什么来劝人为善呢?”于是让克黄官复原职,改变他的名字为“生”。

    冬季,楚庄王进攻郑国,由于郑国还没有顺服。

    宣公五年

    [原文]

    〔经〕五年春,公如齐。夏,公至自齐。秋九月,齐高固来逆子叔姬。叔孙得臣卒。冬,齐高固及子叔姬来。楚人伐郑。

    [原文]

    〔传〕五年春,公如齐。高固使齐侯止公,请叔姬焉。夏,公至自齐,书,过也。秋九月,齐高固来逆女,自为①也。故书曰“逆叔姬”,卿自逆也。冬,来,反马②也。楚子伐郑。陈及楚平。晋荀林父救郑,伐陈。

    [注释]

    ①自为:自己为自己。②反马:古代礼仪,大夫以上娶妻,乘母家之马车。三个月后,夫家留其车而归还其马,叫反马。反,通返。

    [译文]

    五年春天,鲁宣公去齐国。齐大夫高固让齐侯留下宣公,请求娶叔姬为自己的妻子。夏天,宣公从齐国回来。《春秋》记录这件事,是由于宣公有过错。秋季九月,齐国高固来鲁国迎娶叔姬,这是为了自己。故而《春秋》记录说“逆叔姬”,这是由于卿亲自迎娶的原因。冬季,高固和叔姬前来鲁国,这是为了送还叔姬出嫁时所乘的马。楚王进攻郑国。陈国跟楚国讲和。晋荀林父救助郑国,进攻陈国。

    宣公六年

    [原文]

    〔经〕六年春,晋赵盾、卫孙免侵陈。夏四月。秋八月,螽。冬十月。

    [原文]

    〔传〕六年春,晋、卫侵陈,陈即楚故也。

    夏,定王使子服求后于齐。

    秋,赤狄伐晋,围怀,及邢丘。晋侯欲伐之,中行桓子曰:“使疾其民,以盈其贯,将可殪也。《周书》曰‘殪戎殷’,此类之谓也。”

    冬,召桓公逆王后于齐。

    楚人伐郑,取成①而还。

    郑公子曼满与王子伯廖语:欲为卿。伯廖告人曰:“无德而贪,其在《周易》‘丰?瘙椫’之‘离?瘙椀’,弗过之矣。”间一岁,郑人杀之。

    [注释]

    ①取成:得到对方求和。

    [译文]

    六年春天,晋国人和卫国人攻击陈国,这是因为陈国亲近楚国的缘故。

    夏季,周定王派太子服到齐国求娶齐女做王后。

    秋季,赤狄进攻晋国,包围怀邑,抵达邢丘。晋侯想出兵回击。中行桓子说:“让赤狄危害他的民众,使他达到恶贯满盈的程度。到时候便能够歼灭了。《周书》说‘歼灭大国殷商’,说的便是这一类情况。”

    冬季,周卿士召桓公到齐国迎娶王后。

    楚国进攻郑国,讲和后回去了。

    郑公子曼满向王子伯廖讲,他想要做卿士。伯廖告诉别人讲:“没有德行而又很贪婪,此人是属于《周易》‘丰卦?瘙椫’变成‘离?瘙椀卦’这一卦象所显示的情形,不会超过三年,必定灭亡。”隔了一年,郑国人杀死公子曼满。

    宣公七年

    [原文]

    〔经〕七年春,卫侯使孙良夫来盟。夏,公会齐侯伐莱。秋,公至自伐莱。大旱。冬,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于黑壤。

    [原文]

    〔传〕七年春,卫孙桓子来盟,始通,且谋会晋也。

    夏,公会齐侯伐莱,不与谋也。凡师出,与谋曰及,不与谋曰会①。

    赤狄侵晋,取向阴之禾。

    郑及晋平,公子宋之谋也,故相②郑伯以会。冬,盟于黑壤,王叔桓公临之,以谋不睦。

    晋侯之立也,公不朝焉,又不使大夫聘,晋人止公于会。盟于黄父,公不与盟,以赂免。故黑壤之盟不书,讳之也。

    [注释]

    ①及:彼此同欲伐某一国叫及。会:他国欲伐之,而我特以兵从之叫会。②相:相礼者。

    [译文]

    鲁宣公七年春季,卫国孙桓子来鲁国结盟,两国开始通好,而且商量和晋国见面。

    夏季,宣公会合齐侯进攻莱国,事先我国没有参与策划。但凡出兵,事先参与策划称为“及”,没有参与策划称为“会”。

    赤狄侵犯晋国,割取了向阴的谷子。

    郑国跟晋国讲和,这是公子宋的主意,故而公子宋做郑伯的相礼参加盟会。冬季,在黑壤结盟,王叔桓公到公监临,谋划对付不服从晋国的国家。

    晋侯就位的时候,宣公没有去朝见,又没有派大夫去聘问,晋国人故而在会上拘留了宣公。在黄父结盟,宣公没有参与盟会,因为向晋国献了财物才获释回国。故而《春秋》没有记录黑壤的结盟,是因为隐讳鲁国的耻辱。

    宣公八年

    [原文]

    〔经〕八年春,公至自会。夏六月,公子遂如齐,至黄乃复。辛巳,有事于大庙。仲遂卒于垂。壬午,犹绎。万入去。戊子,夫人嬴氏薨。晋师、白狄伐秦。楚人灭舒蓼。秋七月甲子,日有食之,既。冬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城平阳。楚师伐陈。

    [原文]

    〔传〕八年春,白狄及晋平。夏,会晋伐秦。晋人获秦谍,杀诸绛市,六日而苏。有事于大庙,襄仲卒而绎①,非礼也。楚为众舒叛故,伐舒、蓼,灭之。楚子疆之,及滑。盟吴、越而还。

    晋胥克有蛊疾,缺为政。秋,废胥克,使赵朔佐下军。

    冬,葬敬嬴。旱,无麻,始用葛②。雨,不克葬,礼也。礼,卜葬,先远日,辟不怀也。

    城平阳,书时也。

    陈及晋平。楚师伐陈,取成而还。

    [注释]

    ①绎:连续两天举行祭祀。②(fú弗):牵引棺材的绳索。

    [译文]

    鲁宣公八年春季,白狄和晋国讲和。夏天,白狄会合晋国攻打秦国。晋国人抓到一个秦国间谍,把他杀死在绛城的街市上,过了六天又活了。在太庙举行祭奠,襄仲死后连续两天举行祭奠,这是不合乎礼的。楚国因为众舒背叛的原因,进攻舒、蓼两国,把它们灭亡了。楚王给它们划定疆界,抵达滑水拐弯的地方。和吴国、越国结盟便回去了。

    晋国胥克得了食物中毒病,郤缺执政。秋季,废了胥克,让赵朔做下军副帅。

    冬季,安葬敬嬴。有旱灾,没有麻,开始用葛做牵引棺材的绳索。因为下雨,不能安葬,这是合乎礼的。按礼,占卜安葬的日期,先占卜较远的日子,避免被人觉得对死者不怀念。

    鲁国在平阳修城,《春秋》记录合于时令。

    陈国和晋国讲和。楚国军队进攻陈国,取得媾和之后回国。

    宣公九年

    [原文]

    〔经〕九年春,王正月,公如齐。公至自齐。夏,仲孙蔑如京师。齐侯伐莱。秋,取根牟。八月,滕子卒。九月,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会于扈。晋荀林父帅师伐陈。辛酉,晋侯黑臀卒于扈。冬十月癸酉,卫侯郑卒。宋人围滕。楚子伐郑。晋缺帅师救郑。陈杀其大夫泄冶。

    [原文]

    〔传〕九年春,王使来征聘①。

    夏,孟献子聘于周,王以为有礼,厚贿之。

    秋,取根牟,言易也。滕昭公卒。会于扈,讨不睦也。陈侯不会。晋荀林父以诸侯之师伐陈。晋侯卒于扈,乃还。

    冬,宋人围滕,因其丧也。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通于夏姬,皆衷其服②以戏于朝。泄冶谏曰:“公卿宣淫,民无效焉。且闻不令,君其纳之”。公曰:“吾能改矣。”公告二子,二子请杀之。公弗禁,遂杀泄冶。孔子曰:“《诗》云:‘民之多辟,无自立辟。’其泄冶之谓乎。”楚子为厉之役故,伐郑。晋缺救郑,郑伯败楚师于柳棼。国人皆喜,唯子良忧曰:“是国之灾也,吾死无日矣。”

    [注释]

    ①征聘:示意鲁国派使者前往周王朝聘问。②衵(nì)服:内衣。

    [译文]

    鲁宣公九年春季,周王派使来鲁国,要求派人到周王室访问。

    夏季,孟献子到周王室访问。周王觉得他很有礼貌,便重赏了他。

    秋季,鲁国攻取了根牟国。《春秋》记录“取根牟”,说明很容易。滕昭公逝世。诸侯在扈地见面,是为了研究怎样讨伐不顺服晋国的国家。陈侯没去参加见面。晋国的荀林父率诸侯军队征讨陈国。晋侯在扈地去世。于是便撤军回国了。

    冬季,宋国人趁滕国忙于办理滕昭公的丧事而乘机围困了滕国。陈灵公跟孔宁、仪行父跟夏姬通奸,都穿着夏姬的内衣在朝廷上嬉戏取乐。泄冶劝谏讲:“公卿宣扬淫乱,民众将无所效法,并且这样做名声不好,您们把内衣收起来吧!”陈灵公讲:“我能改正错误。”陈灵公把此事告诉了孔宁、仪行父,这两个人请求杀死泄冶,灵公不加阻止,于是杀死了泄冶。孔子讲:“《诗》说:‘要是民众邪恶不善,便不要自立法度,否则将危及自身。’这大概便是说的泄冶吧!”楚庄王为厉地战役的缘故进攻郑国。晋国郤缺援救郑国。郑襄公在柳棼击败了楚军。郑国人都高兴,只有公子去疾感觉忧虑,他说:“这次胜利很可能导致国家的灾祸,我国离灭亡的时间已为期不远了。”

    宣公十年

    [原文]

    〔经〕十年春,公如齐。公至自齐。齐人归我济西田。夏四月丙辰,日有食之。己巳,齐侯元卒。齐崔氏出奔卫。公如齐,五月,公至自齐。癸巳,陈夏征舒弑其君平国。六月,宋师伐滕。公孙归父如齐,葬齐惠公。晋人、宋人、卫人、曹人伐郑。秋,天王使王季子来聘。公孙归父师伐邾娄,取绎。大水。季孙行父如齐。冬,公孙归父如齐。齐侯使国佐来聘。饥。楚子伐郑。

    [原文]

    〔传〕十年春,公如齐。齐侯以我服故,归济西之田。夏,齐惠公卒。崔杼有宠于惠公,高、国畏其逼也,公卒而逐之,奔卫。

    书曰:“崔氏”,非其罪也,有告以族,不以名。凡诸侯之大夫违①,告于诸侯曰:“某氏之守臣某,失守宗庙,敢告。”所有玉帛之使者,则告,不然,则否。公如齐奔丧。陈灵公与孔宁、仪和父饮酒于夏氏。公谓行父曰:“征舒似女。”对曰:“亦似君。”征舒病②之。公出,自其厩射而杀之。二子奔楚。滕人恃晋而不事宋,六月,宋师伐滕。郑及楚平。诸侯之师伐郑,取成而还。

    秋,刘康公来报聘。师伐邾,取绎。季文子初聘于齐。

    冬,子家如齐,伐邾故也。国武子来报聘。楚子伐郑。晋士会救郑,逐楚师于颍北。诸侯之师戍郑。

    郑子家卒。郑人讨幽公之乱,斫子家之棺而逐其族。改葬幽公,谥之曰灵。

    [注释]

    ①违:离开国家。②病:愤。

    [译文]

    鲁宣公十年春天,宣公前去齐国。齐惠公由于鲁国顺服,把济水以西的田地还给了鲁国。夏天,齐惠公逝世。崔杼在惠公生前很受宠信,高、国两族很怕崔杼,现在惠公死了,便把他赶了出去,崔杼逃往卫国。

    《春秋》记为“崔氏”,表明不是他的罪过,并且通告此事时也是只称其族不称其名。但凡诸侯的大夫远离本国,通告各诸侯时就讲:“某氏的守臣某人,不能继续奉守宗庙,特此通告。”不过,此种通告只发给有友好往来的国家,否则便不告知。宣公前去齐国奔丧。陈灵公跟孔宁、仪行父在夏姬家中饮酒。灵公对仪行父讲:“征舒长得象你。”仪行父说:“也很象你。”征舒对此十分恼火。灵公出来时,征舒从马棚内用箭射死了他。孔宁跟仪行父则逃往楚国。滕国人依仗晋国而不服侍宋国。六月,宋军进攻滕国。郑国跟楚国讲和。诸侯联军进攻郑国,直到郑国求和才撤军。

    秋天,刘康公来鲁国回聘。鲁国出兵进攻邾国,夺取了绎地。季文子首次到齐国聘问。

    冬天,子家为进攻邾国一事到齐国访问。国武子来鲁国回聘。楚庄王进攻郑国。晋国的士会救助郑国,在颍水以北赶走了楚军。诸侯军队留在郑国防守。

    郑国的子家逝世。郑国人为了报复子家杀害幽公的那次暴乱,砍开了子家的棺材,把他的族人赶出了郑国。此后改葬幽公,并把他的谥号改为“灵”。

    宣公十一年

    [原文]

    〔经〕十有一年春,王正月。

    夏,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公孙归父会齐人伐莒。

    秋,晋侯会狄于祕函。

    冬十月,楚人杀陈夏征舒。丁亥,楚子入陈。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原文]

    〔传〕十一年春,楚子伐郑,及栎。子良曰:“晋、楚不务德而兵争,与其来者可也。晋、楚无信,我焉得有信!”乃从楚。夏,楚盟于辰陵,陈、郑服也。

    楚左尹子重侵宋。王待诸。

    令尹艾猎城沂,使封人虑事,以授司徒。量功命日,分财用,平板干,称畚筑,程土物,议远迩,略基趾,具糇粮,度有司。事三旬而成,不愆于素。

    晋成子求成于众狄。众狄疾赤狄之役,遂服于晋。秋,会于祕函,众狄服也。

    是行也,诸大人欲召狄。成子曰:“吾闻之:非德,莫如勤;非勤,何以求人?能勤,有继。其从之也!《诗》曰:‘文王既勤止。’文王犹勤,况寡德乎?”

    冬,楚子为陈夏氏乱故,伐陈;谓陈人:“无动①!将讨于少西氏”。遂入陈,杀夏征舒,圜诸栗门。因县陈。陈侯在晋。

    申叔时使于齐,反,复命而退。王使让之,曰:“夏征舒为不道,弑其君,寡人以诸侯讨而戮之。诸侯、县公皆庆寡人。女独不庆寡人,何故?”对曰:“犹可辞乎?”王曰:“可哉!”曰:“夏征舒弑其君,其罪大矣。讨而戮之,君之义也。抑人亦有言曰:‘牵牛以蹊②人之田,而夺之牛。’牵牛以蹊者,信有罪矣;而夺之牛,罚已重矣。诸侯之从也,曰讨有罪也。今县陈,贪其富也。以讨召诸侯,而以贪归之,无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闻也。反之,可乎?”对曰:“可哉!吾侪小人所谓取诸其怀而与之也。”乃复封陈;乡取一人焉以归,谓之夏州。故书曰:“楚子入陈。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书有礼也。

    厉之役,郑伯逃归,自是楚未得志焉。郑既受盟于辰陵,又徼事于晋。

    [注释]

    ①无动:不要惊慌害怕。②抑:不过,转折连词。蹊:音xī,径,此作动词,践踏。

    [译文]

    十一年春天,楚王进攻郑国,到达栎地。子良讲:“晋、楚两国都不讲德行,而依赖武力争夺,那我们就靠近先打进来的国家好了。晋国、楚国既然没有信用,我们又如何可以讲信用!”于是顺从了楚国。夏季,楚国在陈地辰陵主持盟会,这是因为陈、郑两国都顺服了楚国。

    楚左尹子重侵扰宋国。楚庄王在郔地等待消息。

    楚令尹艾猎在沂地修城,派掌管建筑城郭的官员考虑工程计划,报告给司徒。计量工程,预定日期,分配材料跟用具,锯平筑墙夹板跟支柱,平衡运土跟筑土的劳力,规定土方跟使用器材的多少,讨论取材跟工程的远近,考察各处城基,备办修城人员的粮食,审核监工的官员。工程只用三十天便完成了,没有超过预定的期限。

    晋国的郤成子向众狄谋求讲和。众狄憎恨赤狄常常役使他们,于是都顺从了晋国。秋季,晋侯在函同众狄会面,这是因为众狄顺服了晋国。

    在这次函会面之行以前,晋国的大夫们想召集狄人前来。郤成子讲:“我听说:要是没有德行,便只有靠勤劳;没有勤劳,凭什么去要求别人呢?可以勤劳,便有好的结果。还是去会见狄人吧!《诗》讲:‘文王已经做到勤劳了。’文王尚且勤劳,更何况缺少德行的人呢?”

    冬天,楚庄王由于陈国夏氏作乱的缘故,进攻陈国;对陈国人说:“不要惊慌,我将要征讨少西氏。”于是进入陈国,杀害夏征舒,将其五马分尸在栗门。因而杀死陈国,把它改为一个县。那时陈成公正在晋国。

    楚大夫申叔时出使齐国,回国,复命后便回去了。楚王派人谴责说:“夏征舒做大逆不道的事,杀害他的国君,我领着各诸侯前去征讨,把他杀了,诸侯跟县大夫都来祝贺,只有你一人不祝贺,是什么原因?”申叔时答复说:“还能够陈述理由吗?”楚王说:“能呀!”申叔时说:“夏征舒杀死自己的国君,当然是罪大恶极了。出兵征伐杀了他,这是君王应当做的。不过人们有句话说道:‘牵牛践踏别人的田地,便把他的牛强夺过来。’牵牛践踏田地的人,当然是有过错了;不过强夺走他的牛,惩处就太重了。诸侯跟从君王出兵,说的是征讨有罪的人。现在把陈国改成一个县,这即是贪爱它的财富了。借伐罪的名义号召诸侯,而以贪婪结束,或许不可以吧?”楚王说:“好啊!我没听说过如此的意见。归还陈国的土地,行吗?”申叔时答复说:“行啊!这就是我们这班小人所讲的‘从别人怀里拿来的东西取出来还给他’呀。”楚王于是重新封立陈国;从陈国的每个乡带一个人回楚国,集中在一个地方,称为“夏州”。故而《春秋》记载说:“楚子入陈,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这是表示楚王这一举动合乎礼。

    厉地这一战,郑伯逃回国,从此之后楚国便没有得志。郑国既在辰陵接受楚国的盟约,又要求服侍晋国。

    宣公十二年

    [原文]

    〔经〕十有二年春,葬陈灵公。楚子围郑。夏六月乙卯,晋荀林父帅师及楚子战于,晋师败绩。秋七月。冬十有二月戊寅,楚子灭萧。晋人、宋人、卫人、曹人同盟于清丘。宋师伐陈。卫人救陈。

    [原文]

    〔传〕十二年春,楚子围郑。旬有七日,郑人卜行成,不吉;卜临于大宫,且巷出车,吉。国人大临。守陴者皆哭。楚子退师。郑人修城,进复围之。三月,克之。入自皇门,至于逵路。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听!其俘诸江南,以实海滨,亦唯命;其翦以赐诸侯①,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顾前好,徼福②于厉、宣、桓、武,不泯③其社稷,使改事君,夷于九县,君之惠也,孤之愿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实图之。”左右曰:“不可许也,得国无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几乎?”退三十里,而许之平。潘入盟,子良出质。

    夏,六月,晋师救郑。荀林父将中军,先佐之。士会将上军,克佐之。越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

    [注释]

    ①其翦以赐诸侯:如果把郑国割分给诸侯国。②徼(jiāo交)福:求福。③泯(mǐn敏):消灭。

    [译文]

    鲁宣公十二年春,楚庄王包围郑国十七天,郑国想派人跟楚国求和,占卜,不吉利;卜问到祖庙太宫大哭,并把兵车陈列里巷预备迁徙,大吉。郑国人都聚集到大宫大哭,守城的士兵也都哭了。楚庄王撤退了军队。郑国人修建城墙,楚国进军又包围了郑国的都城。三个月的时间,攻下了郑国的都城。楚军从皇门进到了郑国都城,到了京城的大路。郑襄公袒着肩牵着羊去迎接楚庄王,讲:“我没有依照上天的旨意办,不能服侍楚君;让楚君您生气,来到敝国,全是我的过错。哪敢不唯命是听!要是俘执郑人迁于大江之南,来充实楚国海滨之地,我也唯命是听;要是把郑国割分给诸侯国,让郑人做诸侯的奴仆,我也唯命是听!要是楚君能施惠顾念以前二国的友好,向郑国先祖周厉王、周宣王、郑桓公、郑武公求福,不灭郑国的社稷,让郑国改事楚君,等同楚国的县,这是楚君的恩惠,也是我的愿望。我并不敢希望楚君一定如此做,不过我敢把心里的话向您陈述而已。唯有楚君您考虑怎样处置。”楚庄王左右的大臣建议说:“不可同意郑君的要求,既攻占了他的国家便不宜敕免!”楚庄王讲:“郑君能以礼屈居他人之下,一定能以信动用郑国的百姓了!哪里能够冀望获得他的国家呢?”楚军后撤三十里,并同意同郑国讲和。楚国大夫潘尪同郑国订盟,郑国公子去疾到楚国做人质。

    夏天六月,晋国出兵救郑。荀林父领着中军,先縠佐下军。士会领着上军,郤克佐上军。赵朔领着下军,栾书佐下军。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出任司马。

    [原文]

    及河,闻郑既及楚平,桓子欲还,曰:“无及于郑而剿民,焉用之?楚归而动,不后。”随武子曰:“善!会闻用师,观衅而动。德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征。楚君讨郑,怒其贰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昔岁入陈,今兹入郑,民不罢劳,君无怨讟①,政有经矣。荆尸而举,商农工贾不败其业,而卒乘辑睦,事不奸矣。敖为宰,择楚国之令典,军行,右辕,左追蓐,前茅虑无,中权,后劲,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能用典矣。其君之举也,内姓②选于亲,外姓选于旧;举不失德,赏不失劳;老有加惠,旅有施舍;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礼不逆矣。德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若之何敌之?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子姑整军而经武乎,犹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乱侮亡。’兼弱也。《》曰:‘於铄王师,遵养时晦。’耆昧也。《武》曰:‘无竞惟烈。抚弱耆昧以务烈所,可也。”彘子曰:“不可。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师以出,闻敌强而退,非夫也。命以军帅,而卒以非夫,唯群子能,我弗为也。”以中军佐济。知庄子曰:“此师殆哉。《周易》有之,在《师》?瘙棪之《临》?瘙棽曰:‘师出以律。否臧凶’。执事顺成为臧,逆为否,众散为弱,川壅为泽,有律以如己出,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盈而以竭,夭且不整,所以凶也。不行之谓《临》,有帅而不从,临孰甚焉!此之谓矣。果遇,必败,彘子尸之。虽免而归,必有大咎。”韩献子谓桓子曰:“彘子以偏师陷,子罪大矣。子为元帅,师不用命,谁之罪也?失属亡师,为罪已重,不如进也。事之不捷,恶有所分,与其专罪,六人同之,不犹愈乎?”师遂济。楚子北,师次于。沈尹将中军,子重将左,子反将右,将饮马于河而归,闻晋师既济,王欲还,嬖人伍参欲战。令尹孙叔敖弗欲,曰:“昔岁入陈,令兹入郑,不无事矣。战而不捷,参之肉其足食乎?”参曰:“若事之捷,孙叔为无谋矣。不捷,参之肉将在晋军,可得食乎?”令尹南辕反旆,伍参言于王曰:“晋之从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谷刚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帅者专行不获,听而无上,众谁适从?此行也,晋师必败,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辕而北之,次于管以待之。

    [注释]

    ①讟(dú):怨言。②内姓:同姓。

    [译文]

    晋军到达黄河时,知道郑国已跟楚国讲和。荀林父想撤军回国,说:“救郑为时已晚,要是再和楚作战还有什么用呢?待楚军撤回后再出兵进攻郑国,也不算迟。”士会讲:“好。我听说用兵之道,就是擅长观察敌人的间隙然后行动。要是一个国家的德行、刑法、政令、事务、典章、礼仪没有背离常规,便不能与之为敌,也不宜进攻它。楚国国君征讨郑国,是愤恨郑国的三心二意而又可怜他们的奴颜卑下,背叛时便征讨它,顺服了就宽恕他,这样德行跟刑罚就具备了。征讨背叛,是刑罚;安抚顺服,是德行。二者都树立起来了。楚国去年进攻陈国,今年又征讨郑国,民众并不疲劳,国君也没有怨言,政令是合于常道的。楚军在列成荆尸阵后而作战,商、农、工等百业兴旺,并且步兵和车兵很和谐,各司其职,互不相犯。敖出任令尹,选推楚国较好的法典。军队行动,右军跟随主帅车辕而行,左军搜寻粮草,前军举着旌旗侦察敌情以防意外,中军权衡作战方案,后军以精兵殿后。各级军官依据自己的职权而行动,军中的政事不须等待命令便已准备就绪,这是由于能运用典章制度。他们的国君选拔人才,在同姓中挑选亲近的人,异姓中挑选历代旧臣后裔。挑选不失有德之人,奖赏不漏有功之人。对年老者加恩,羁旅之人也有施舍;君子跟小人,服饰各有规定。对尊贵的人有一定的保持其尊位的礼仪,对下贱的人也有等级的威仪,如此礼法便不致于违反。德行树立,刑法实行,政治清明,国事合于时宜,典章获得执行,礼仪顺应时代,如此的国家如何可以抵挡呢?见机而进,知难而退,这是用兵的好策略;兼并弱小攻打昏庸之国,这是军事上正确的战略方针。您姑且整顿军队、筹划军事装备吧!还有的是弱小而且政治黑暗的国家,为何必须要进攻楚国呢?仲虺说过:‘夺取动乱之国,欺侮即将消亡之国’,说的就是兼并弱小。《诗经·周颂·汋》是讲:‘啊!天子的军队真威风,领着他们夺取昏庸的国家。’说的即是攻取昏庸的国家。《诗经·周颂·武》中讲:‘武王功绩卓著,无与伦比。’要是安抚弱小而攻打昏庸之国,从而致力于武王的伟业,是行的。”先说:“不行。晋国之所以可以称霸诸侯,是因为军队勇敢、臣子尽力。如今眼看郑国被征服而不救援,因此而丧失诸侯,不能说是尽力;面对敌人而不去迎战,不能说是勇敢。从我们身上丧失了晋国的霸主地位,还不如死了好。何况兴兵出战,知道敌人强大便退却,这便不是大丈夫。受命出任军队统帅,却以有辱大夫的结局而告终,只有诸位能做到,我是不干的。”于是领着中军及辅佐越过了黄河。知庄子说:“这支军队危险了。《周易》有如此的卦象,从师卦变为临卦,爻辞讲:‘军队出动要服从命令,不然便有危险。’顺应这一道理便是臧,违背这一道理便叫否。士兵离散,军队便会软弱,流水堵塞而形成沼泽。有律令指挥军队便如指挥自己一样,故而称为律。如不能顺应律令,那么律令便形同虚设。从充盈到枯竭,堵塞而不整齐,这是凶象。水不流动即为临。有统帅而不服从,则是更严重的‘临’。讲的即是这个道理。要是与楚军相遇,必定失败,彘子要承担责任。就算他侥幸不死逃回,也一定难免灾祸。”韩献子对荀林父讲:“彘子领导的部分军队要是陷入楚军,您的罪过便大了。您是元帅,军队不听从命令,这是谁的罪过呢?丧失了属国,又损失了军队,这个罪责已很大了,不如进军。就算失败了,也可由大家分担责任,与其您一人承担罪过,不如六个人一起承担,如此不是更好吗?”于是晋军便渡过黄河。楚庄王率军北上,驻扎在郔地。沈尹领着中军,子重领着左军,子反领着右军,准备在黄河饮马后就回国。听说晋军已经越过了黄河,庄王想撤军回国,不过宠臣伍参想与晋军打仗。令尹孙叔敖不想作战,他说:“去年我们进攻陈国,今年又进攻郑国,不能没有战争。要是开战不能取得胜利,那你伍参的肉或许也不够让人吃吧?”伍参说:“要是作战胜利了呢,你孙叔敖就是没有谋略。要是不能取胜,我伍参的肉也必将落入晋人手中,你们如何能吃得到呢?”令尹把车辕调转南方,军旗也指向南方,准备回国。伍参对楚庄王讲:“晋国执政人荀林父上台不久,命令还不能通行无阻,他的中军副帅先縠刚愎自用,残暴不仁,不肯听从他的命令。他的三个将帅想专权又办不到,想听从又没有具有绝对权威的上司,军队听从谁的呢?这次交战,晋军一定失败。何况您作为国君,逃避晋国的臣子,又把国家的荣辱置于何地呢?”楚庄子很担忧,于是命令令尹调转车辕,向北进军,屯驻在管地,等着晋军。[原文]

    晋师在敖、之间,郑皇戌使如晋师,曰:“郑之从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贰心。楚师骤胜而骄,其师老矣,而不设备,子击之,郑师为承①,楚师必败。”彘子曰:“败楚服郑,于此在矣,必许之。”栾武子曰:“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②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之以若敖、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不可谓骄。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师直为壮,曲为老。’我则不德,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谓老。其君之戎,分为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右广初驾,数及日中;左则受之,以至于昏。内官序当其夜,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子良,郑之良也。师叔,楚之崇也。师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郑亲矣!来劝我战,我克则来,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郑不可从。”赵括、赵同曰:“率师以来,唯敌是求。克敌得属,又何俟?必从彘子。”知季曰:“原、屏,咎之徒也。”赵庄子曰:“栾伯善哉!实其言,必长晋国。”

    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闻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随季对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今郑不率,寡君使群臣问诸郑,岂敢辱候人?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为谄,使赵括从而更之,曰:“行人失辞。寡君使群臣迁大国之迹于郑,曰:‘无辟敌’。群臣无所逃命。”

    楚子又使求成于晋,晋人许之,盟有日矣。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许伯曰:“吾闻致师者,御靡旌摩垒而还。”乐伯曰:“吾闻致师者,左射以③,代御执辔,御下两马,掉鞅而还。摄叔曰:“吾闻致师者,右入垒,折馘,执俘而还。”皆行其所闻而复。晋人逐之,左右角之。乐伯左射马而右射人,角不能进,矢一而已。麋兴于前,射麋丽龟。晋鲍癸当其后,使摄叔奉麋献焉,曰:“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鲍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辞,君子也。”既免。

    [注释]

    ①承:后继。②讨:治理。③(zōu):利箭。

    [译文]

    晋军驻扎在敖、鄗两山之间。郑国的皇戌出使来到晋国军队讲:“郑国屈从楚国,是为了挽救国家不致消亡,不是对晋国存有二心。楚国军队多次胜利,出现了骄傲情绪,并且军队也已士气衰落,又没设防,你们要是进攻,我国的军队随后跟上,楚军一定失败。”先说:“看来打败楚国,降服郑国,就在此一举了,必须要同意他的请求。”栾书讲:“楚国自从战胜庸国以来,其国君每天都如此管理和训诫国内的民众:民众生活还很艰苦,战祸随时会降临,必须要提高警惕常备不懈。在军队中则每天都如此管理和告诫将士:我们并不可能永远胜利,商纣王一度百战百姓,最终却没有好结果。还用楚国先君若敖、蚡冒一度乘柴车、穿破衣开辟山林的事迹来告诫他们说:‘民众的生存完全在于勤劳,只要勤劳便受用无穷’。从这看来,不能说他们骄傲自满。先大夫子犯讲过:‘出师有名则理直气壮,无名则理曲气衰。’我们的行为不合德行,又跟楚国结怨,这是我们理曲而楚国理直,不能讲楚军士气衰落。楚君的卫兵分为左右两部分,叫做两广,每广有兵车三十辆,是为一卒,每卒又分左右两偏。右广先行驾车守卫,直到中午,再由左广接替,一直到晚上。国君的左右近臣则轮流值夜班,以防意外,不能讲他们没有防备。子良是郑国的杰出人才,潘尪又素来为楚国人所尊崇。潘尪前去郑国结盟,子良到楚国做人质,可见楚、郑两国关系很好。郑国派人来劝我们出战,其目的是,要是战胜,就来归服,一旦战败,便投奔楚国,这是在以我们的胜负来占卜其究竟应当归顺谁啊。郑国的话不能听从。”赵括、赵同讲:“率师前来,就是要寻找敌人。要是能战胜敌人,又能获得属国,还等待什么呢?必须要同意先縠的建议。”荀首讲:“赵同和赵括的想法,事实上是一条自取祸害的途径。”赵朔讲:“栾书说得好啊!要是照他的话去做,一定能使晋国国运长久。”

    楚国的少宰来到晋军将:“寡君自幼遭遇忧患,不善辞令。听说先前楚国两位先君成王和穆王,来往经过此道,都是为了教训与安定郑国,如何敢得罪晋国呢?希望你们不要在此久留!”士会答复说:“先前周平王一度命令我们先君晋文侯说:‘你要跟郑国共同辅助周室,不要背弃天子的命令!’现在郑国不遵循天子命令,寡君派我们群臣前来质问郑国,又如何敢劳驾您前来呢?谨此拜谢国君的命令!”先縠觉得这话有点讨好楚国,又派赵括跟去,改变了口气说:“刚刚士会的话不够恰当,寡君派我们群臣前来,是要把大国的军队赶出郑国,他还讲:‘不要躲避敌人。’我们群臣不能不执行这一命令。”

    楚庄王又派人向晋国求和,晋国人同意了,并确定了会盟的日期。不过楚国的许伯为乐伯驾车,摄叔为车右,向晋军挑战。许伯讲:“我听说向敌人挑战,便要驾驭战车迅速迫近敌阵,之后再回来。”乐伯讲:“我听说向敌人挑战,便要由车左使用利箭射击敌人,并且还要替御者执掌马缰,让御者下车整理马匹,掉转方向,之后回来。”摄叔讲:“我听说向敌人挑战,车右要攻进敌人阵营,杀死敌人割掉耳朵,并生擒俘虏而还。”三个人都依照他们说的去做了。晋国人追击他们,从左右夹攻。乐伯从左边射马,右边射人,让两边的晋国人不能靠近。只剩下一支箭时,有一只麋鹿跑在前面,乐伯用箭射中麋鹿的背部。这时晋国的鲍癸正在后面追赶,乐伯让摄叔把麋鹿献给他,说:“由于还不到时令,应该奉献的禽兽还没有出现,暂时献上这只麋鹿,权作您的随从的佳肴吧。”鲍癸让部下停止追击,讲:“他们的车左擅长射箭,车右擅长辞令,可见都是君子啊。”便不再追赶了。

    [原文]

    晋魏锜公族未得而怒,欲败晋师。请致师,弗许;请使①,许之。遂往,请战而还。楚潘党逐之,及荧泽。见六麋,射一麋以顾献;曰:“子有军事,兽人无乃不给于鲜;敢献于从者!”叔党命去之。赵旃求卿未得,且怒于失楚之致师者,请挑战,弗许;请召盟,许之。与魏锜皆命而往。献子曰:“二憾往矣,弗备必败!”彘子曰:“郑人劝战,弗敢从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师无成命,多备何为?”士季曰:“备之善②!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丧师无日矣!不如备之。楚之无恶,除备而盟,何损于好;若以恶来,有备不败。且虽诸侯相见,军卫不彻,警也。”彘子不可。士季使巩朔、韩穿帅七覆于敖前,故上军不败。赵婴齐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败而先济。

    [注释]

    ①请使:请求作为使者往使楚军。②备之善:有防备的好。

    [译文]

    晋国魏锜想做公族大夫未得实现而生气,希望让晋军失败。他请求去向楚军挑战,没有同意;请求作为使者往使楚军,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魏锜就往使楚军,到楚军后居然请求楚方同晋交战才回来。楚国潘党追赶他,一直追到荧泽。魏锜看到六只麋鹿,射中一麋而回过头来献给追他的潘党,说:“你有军事在身,主管田猎的官或许不能供给新鲜的肉类;我冒昧地把这只麋鹿赠给你的从者!”潘党下令不再追击魏锜。晋国赵旃想做卿而没有到手,又对晋国放走了楚方来挑战的人感觉很生气,请求去向楚军挑战,没有同意;请求到楚军召楚人来订盟约,同意了他的请求。赵旃与魏锜都受命往使楚军。郤克说:“两个心怀不满的人往使楚军了,我们不防备必定会失败!”先縠说:“郑人劝我们同楚战,不敢听从;楚人要求讲和,又不能和好。出兵作战没有始终如一的命令,多作防备有什么用?”士会讲:“还是有防备的好!要是他二人激怒了楚军,楚人暗中攻击我军,损失军旅没有多久了!不如防备他好。楚人要是没有恶意,有了戒备而去同楚订盟,对和好有什么损伤;要是楚人恶意而来,有防备便不会失败。况且两国诸侯就算和好相见,军事防卫也并不撤去,这是警戒呀。”先縠不肯设防。士会派巩朔、韩穿带兵在敖山前设了七处伏兵,故而晋国的上军没有战败。赵婴齐命他所属兵士先备舟船在河边,故而虽败而能先渡河撤退。

    [原文]

    潘党既逐魏锜;赵旃夜至于楚军,席①于军门之外,使其徒入之。楚子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右广,鸡鸣而驾,日中而说;左则受之,日入而说。许偃御右广,养由基为右;彭名御左广,屈荡为右。乙卯,王乘左广以逐赵旃;赵旃弃车而走林,屈荡搏之,得其甲裳。晋人惧二子之怒楚师也,使车逆之。潘党望其尘,使骋而告曰:“晋师至矣!”楚人亦惧王之入晋军也,遂出陈。孙叔曰:“进之!宁我薄人,无人薄我《诗》云:‘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先人也。《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也。”遂疾进师,车驰卒奔,乘晋军。桓子不知所为,鼓于军中曰:“先济者有赏!”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晋师右移,上军未动。

    [注释]

    ①席:布席而坐,表示无所畏惧。

    [译文]

    潘党已经在追击魏锜;赵旃夜里抵达楚军驻地,在军门之外布席而坐,命他的士兵进到楚军营垒。楚庄王布设兵车三十辆,分为左右广。右广鸡鸣驾车,日中解驾休息;左广接替右广,日落黄昏解驾休息。许偃驾御右广,养由基任车右;彭名驾御左广,屈荡任车右。六月十四日,楚王乘左广来追击赵旃;赵旃丢弃兵车跑进树林,屈荡搏击他,得到了赵旃的铠甲和下衣。晋人害怕魏锜和赵旃二人激怒楚军,用车迎魏锜和赵旃。潘党望见晋军方面尘土飞扬,派人奔驰报告楚军说:“晋军来了!”楚人也担心楚王陷入晋军包围中,便出队列阵以待战斗,楚国令尹孙叔敖讲:“进击晋军!宁愿让我们的军队逼近敌人,不要让敌军逼近我们!《诗经》上讲:‘大的兵车十辆,在前面开路’。这是抢敌人之先。《军志》讲:‘先发制人,能够夺去敌人的作战勇气。’这是进逼敌人。”于是楚国便急速进军,车驰卒奔,偷袭晋军。晋军元帅荀林父不知应当如何做,在军中击鼓讲:“先渡河撤退的人有奖赏!”中军、下军和官兵争着上船,船里的手指多得能够用两手捧了。晋军向右转移,上军没有动。

    [原文]

    工尹齐,将右拒卒以逐下军。楚子使唐狡与蔡鸠居,告唐惠侯曰:“不谷不德而贪,以遇大敌,不谷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藉君灵以济楚师。”使潘党率游阙①四十乘,从唐侯以为左拒,以从上军。驹伯曰:“待诸乎?”随季曰:“楚师方壮,若萃于我,吾师必尽,不如收而去之。分谛生民,不亦可乎?”殿其卒而退,不败。王见右广,将从之乘。屈荡户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自是楚之乘广先左。晋人或以广队不能进,楚人之脱扃,少进,马还,又之拔旆投衡,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赵旃以其良马二,济其兄与叔父,以他马反,遇敌不能去,弃车而走林。逢大夫与其二子乘,谓其二子无顾。顾曰:“赵在后。”怒之,使下,指木曰:“尸女于是。”授赵旃绥,以免。明日以表尸之,皆重获在木下。楚熊负羁囚知。知庄子以其族反之,厨武子御,下军之士多从之。每射,抽矢,,纳诸厨子之房。厨子怒曰:“非子之求而蒲之爱,董泽之蒲,可胜既乎?”知季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苟射故也。”射连尹襄老,获之,遂载其尸。射公子谷臣,囚之。以二者还。及昏,楚师军于,晋之余师不能军,宵济,亦终夜有声。丙辰,楚重至于,遂次于衡雍。潘党曰:“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武王克商,作《颂》曰:‘载干戈,载橐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夫武禁暴、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故使子孙无忘其章。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矣。暴而不,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无德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几,而安人之乱,以为己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何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是役也,郑石制实入楚师,将以分郑而立公子鱼臣。辛未,郑杀仆叔及子服。君子曰:“史佚所谓毋怙乱者,谓是类也。《诗》曰:‘乱离瘼矣,爰其适归?’归于怙乱者也夫。”郑伯、许男如楚。

    [注释]

    ①游阙:游动补阙的战车。

    [译文]

    楚国的工尹领着右边方阵的士兵追赶晋国下军。楚庄王派唐狡跟蔡鸠居向唐惠侯汇报说:“我无德而有贪心,以至碰到大敌,这是我的罪过。不过要是楚国不能取胜,也是您的耻辱,想借重您的威灵来帮助楚国获胜。”于是派潘党领着机动战车四十辆,跟着唐惠侯作为左边的方阵,追赶晋军的上军。驹伯讲:“抵抗敌人吗?”士会说:“楚军如今士气正旺,要是集中兵力对付我们,我军一定全军覆没,不如收兵撤退。如此既能够分担战败的指责,又能够保全士兵的生命。不也行吗?”于是士会作为上军的后卫走在最后,撤退下去,才没有打败仗。楚庄王见到右广的指挥车,就准备上去乘坐。屈荡阻止说:“君子既然是乘坐左广作战的,那么应当乘左广来结束这场战争。”从此,楚国便把左广定为上位。晋国有几辆兵车陷到坑里不能前进,楚国人教他们抽掉车前的横木,兵车向前一动,马依然盘旋不前。楚国人又教他们拔掉大旗,扔掉车轭,兵车才拉出坑来。晋国人回过头来讲:“我们比不上你们楚军常常逃跑,很有经验。”赵旃把他的两匹好马送给哥哥跟叔父逃跑,用别的马驾车返回,碰到敌人不能逃跑,就扔下战车逃入树林。逢大夫跟两个儿子正驾车赶路,他不让两个儿子回头。可儿子回头说:“赵旃老头在后边呢!”逢大夫很生气,让两个儿子下车,指着一棵树木说:“我在这儿收你们的尸首。”之后把登车的绳子交给了赵旃,赵旃才能够逃脱。第二天,逢大夫前往树下收尸,真的两个儿子的尸体叠压在那棵树下。楚国的熊负羁抓捕了知,知的父亲荀首领着他的部属返回来追赶,魏锜为他驾车,下军的士兵多半都跟着他。荀首每次射箭,抽箭出来如是利箭,便放入魏锜的箭袋。魏锜生气地说:“你这是不想救儿子,而是爱惜你的箭。董泽的蒲柳能够制造无数支箭,能用得完吗?”荀首讲:“要是抓不到别人的儿子,能救回我的儿子吗?这便是我不随便用利箭的原因啊?”结果射死了楚国的连尹襄老,并把他的尸首放在车上;又射中了公子谷臣,并将他囚禁起来。最后带着这两个人回去。到了黄昏时分,楚军在邲地屯驻下来。晋军剩下的士兵已溃不成军,连夜渡黄河,整夜都能听到渡河时人马喧嚣的声音。六月丙辰那天,楚军重达邲地,军队驻扎在衡雍。潘党说:“您何不将晋军的尸首收集起来埋好,在上面筑土建筑一京观以夸耀四方呢?我听说战胜敌人后必定要把战功展示给子孙,让他们不忘记祖先的武功。”楚庄王讲:“这不是您能懂的。从文字构造上讲,止戈二字合起来便是武字。周武王灭掉商朝后,作《周颂》讲:‘收缴武器,包藏弓箭。我追求美德,并把这一愿望表现在夏乐之中,以求成就王业保有天下。’又作《武》这首诗,诗的最后一章讲:“巩固你的功业。’诗的第三章说:‘发扬文王的美德,我前去征讨纣王只是为了安定天下。’诗的第六章说:‘安定万邦,常有丰年。’所谓武功,即是禁除残暴、消灭战争、保有天下,巩固功业、安定百姓,调和诸国、丰富财物。故而要子孙不能忘记祖先的丰功伟业。如今我让两国士兵暴尸荒野,这是残暴不仁;夸耀武力威胁诸侯,这是没有停止战争。既没有消除残暴而又没有停止战争,如何能保有天下?晋国还依然存在,如何可以巩固功业?违反民众愿望的事情还很多,民众如何能安定?缺少德行而仅凭强大的武力争霸诸侯,又如何能使各国友好相处,乘人之危而为自己谋利,以别国的动乱求得自己的安定,并以此为荣,如何能丰富财物?武功有七种德行,我们一种也不拥有,拿什么向子孙展示?还是为祖先建造一座神庙,报告获得胜利就是了。我这点胜利还算不得功绩。古代圣明的君王征讨不听命的国家,杀死首恶分子并将其埋葬,作为一次大杀戮,这时才建造京观以警戒历代罪恶之人。如今晋国的罪恶无法确定,而士兵又都是为了执行国君命令而尽忠,又如何能建造京观呢?”于是在黄河边举行祭奠,建造了祖庙,向先君报告这次战争的胜利后就回国了。这次战役,事实上是郑国的石制把楚军引进来的。他打算分割郑国为两部分,一部分给楚国,并立公子鱼臣为郑国国君。二十九日,郑国人杀死公子鱼臣和石制。君子评论讲:“史佚所说的‘不要乘人之乱来利己’,讲的即是这种人。《诗经》上说:‘战乱让民众疾苦,哪儿是他们的归宿呢?这是归罪于那些借着动乱来利己的人啊!”郑襄公跟许昭公到了楚国。

    [原文]

    秋,晋师归,桓子请死,晋侯欲许之。士贞子谏曰:“不可。城濮之役,晋师三日谷,文公犹有忧色。左右曰:‘有喜而忧,如有忧而喜乎?’公曰:‘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及楚杀子玉,公喜而后可知也,曰:‘莫余毒①也已。’是晋再克而楚再败也。楚是以再世不竞。今天或者大警晋也,而又杀林父以重楚胜,其无乃久不竞乎?林父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若之何杀之?夫其败也,如日月之食焉,何损于明?”晋侯使复其位。

    冬,楚子伐萧,宋华椒以蔡人救萧。萧人囚熊相宜僚及公子丙。王曰:“勿杀,吾退。”萧人杀之。王怒,遂围萧。萧溃。

    申公巫臣曰:“师人多寒。”王巡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遂傅于萧。

    还无社与司马卯言,号申叔展。叔展曰:“有麦麴乎?”曰:“无。”“有山鞠穷乎?”曰:“无。”“河鱼腹疾奈何?”曰:“目于眢井②而拯之。”“若为茅,哭井则己。”明日萧溃,申叔视其井,则茅存焉,号而出之。

    晋原、宋华椒、卫孔达、曹人同盟于清丘。曰:“恤病讨贰。”于是卿不书,不实其言也。

    宋以盟故,伐陈。卫人救之。孔达曰:“先君有约言焉,若大国讨,我则死之。”

    [注释]

    ①莫余毒:无人危害我。②眢(yuān)井:枯井。

    [译文]

    秋天,晋军回国,荀林父请求将自己处死,晋景公想要答应。士贞子劝止说:“不能这样做。以前城濮之战中,晋军吃了三天楚国的粮食,文公还面带忧愁,左右近臣问他:‘如今有了喜事您却面带忧愁,难道等遇到忧事时才面呈喜色吗?’文公说:‘只要楚国还有得臣这个人存在,我的担忧就不会结束。被围困的野兽尚且要挣扎一下,何况是得臣这个一国之相呢?’等到楚国把得臣杀了,文公才喜形于色,讲:‘这下再没有人来害我了。’得臣的被害,等于是晋国获得了又一次胜利,楚国又一次遭遇失败。从那之后,楚国历经两代都没能强盛起来。现在也许是上天要严厉地警告晋国一次,让我们打了败仗,不过要是再杀了荀林父,不等于又让楚国战胜一次吗?这样晋国岂不也要从此一蹶不振了吗?荀林父服侍国君,进见时想着怎样竭尽忠诚,退下时想着如何弥补过失,他是捍卫国家的重臣,如何能杀了他呢?这次失败,无损于他对国家的忠诚,就像日食月食,无损于日月的光明。”于是晋景公让荀林父仍任原职。

    冬天,楚庄王进攻萧国,宋国的华椒带着蔡军救援萧国。萧国人囚禁了熊相宜和公子丙。楚庄王讲:“你们不要杀他们,我立刻退兵。”萧人杀死他们。庄王大怒,包围了萧国。萧国人便溃散了。

    申公巫臣讲:“士兵们都很冷。”庄王巡察三军,亲自抚摩并鼓励士兵。三军将士倍感温暖,军队又逼近萧都。

    萧大夫还无社让司马卯把申叔展喊出来。叔展讲:“你有麦麴吗?”还无社讲:“没有。”“有山鞠穷吗?”还无社讲:“没有。”“要是得了风湿病怎么办?”还无社说:“你要是看到枯井,就能够从那里面救出我来。”申叔展说:“你在井边放上一根绳子,上面要是有人哭,那便是我。”第二天,萧军崩溃,申叔展寻找枯井,看见一口井边放着一根绳子,便大哭起来,然后把还无社救了上来。

    晋国的原、宋国的华椒、卫国的孔达还有曹国人在清丘会盟,讲:“要帮助有困难的国家,征讨怀有二心的国家。”《春秋》没有记录各国卿的名字,是由于他们没能践行盟约。

    宋国依据清丘之盟征讨陈国,卫国人前去救援陈国。孔达说:“先君和陈国有过约定,要是大国来进攻我们,我愿为此而死。”

    宣公十三年

    [原文]

    〔经〕十有三年春,齐师伐莒。

    夏,楚子伐宋。

    秋,螽。

    冬,晋杀其大夫先。

    [原文]

    〔传〕十三年春,齐师伐莒,莒恃晋而不事齐故也。

    夏,楚子伐宋,以其救萧也。君子曰:“清丘之盟,唯宋可以免焉。”

    秋,赤狄伐晋,及清,先召之也。

    冬,晋人讨之败,与清之师,归罪于先而杀之,尽灭其族①。君子曰:“恶之来也,己则取之,其先之谓乎!”

    清丘之盟,晋以卫之救陈也讨焉。使人弗去,曰:“罪无所归,将加而师②。”孔达曰:“苟利社稷,请以我说,罪我之由。我则为政,而亢大国之讨,将以谁任?我则死之。”

    [注释]

    ①讨之败:追究地战役失败责任。清之师:清地战役,指清地战役的罪责。师,军队,此指战役。其族:他的族人,即先的族人。②加而师:把战争加在你们的头上。

    [译文]

    鲁宣公十三年春季,齐国军队进攻莒国,是因为莒国依靠晋国而不事奉齐国的原因。

    夏季,楚庄王进攻宋国,由于它救援萧邑。君子说:“清丘的结盟,只是宋国能够免去被讥议。”

    秋季,赤狄进攻晋国,抵达清地,这是晋国先把他们召来的。

    这年冬季,晋国人追究邲地战役失败,和清地战役的罪责,归罪于先縠而杀了他,并全都杀掉了他的族人。君子讲:“刑戮的到来,是自己找的,那说的便是先縠吧!”

    依据清丘的盟约,晋国因为卫国救援陈国加以责备。晋国使者不肯离去,说:“罪责要是没有归属,便要把战争加在你们头上。”孔达说:“要是有利于国家,请用我死来让晋国高兴,罪过因为我。我在执政,应担负大国的谴责,罪责还能让谁承担呢?我愿为此而死。”

    宣公十四年

    [原文]

    〔经〕十有四年春,卫杀其大夫孔达。

    夏五月壬申,曹伯寿卒。

    晋侯伐郑。

    秋九月,楚子围宋。

    葬曹文公。

    冬,公孙归父会齐侯于。

    [原文]

    〔传〕十四年春,孔达缢而死。卫人以说于晋而免。遂告于诸侯曰:“寡君有不令之臣达,构我敝邑于大国,既伏其罪矣,敢告。”卫人以为成劳①,复室其子,使复其位。

    夏,晋侯伐郑,为故也。告于诸侯,焉而还。中行桓子之谋也。曰:“示之以整,使谋而来。”郑人惧,使子张代子良于楚。郑伯如楚,谋晋故也。郑以子良为有礼,故召之。楚子使申舟聘于齐,曰:“无假道于宋。”亦使公子冯聘于晋,不假道于郑。申舟以孟诸之役恶宋,曰:“郑昭宋聋,晋使不害,我则必死。”王曰:“杀女,我伐之。”见犀而行。及宋,宋人止之,华元曰:“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杀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杀之。楚子闻之,投袂而起,屦及于窒皇,剑及于寝门之外,车及于蒲胥之市。

    秋九月,楚子围宋。

    冬,公孙归父会齐侯于谷。见晏桓子,与之言鲁乐。桓子告高宣子曰:“子家其亡乎,怀于鲁矣。怀必贪,贪必谋人。谋人,人亦谋己。一国谋之,何以不亡?”孟献子言于公曰:“臣闻小国之免于大国也,聘而献物,于是有庭实旅百。朝而献功,于是有容貌采章嘉淑,而有加货。谋其不免也。诛而荐贿②,则无及也。今楚在宋,君其图之。”公说。

    [注释]

    ①成劳:辅佐成公有劳勋。②诛而荐贿:当被责罚时再进献财物。

    [译文]

    鲁宣公十四年春季,孔达自缢而死。卫国人以此向晋国交代,才免于被攻击。于是卫国向诸侯通报说:“敝国国君有一不善臣子孔达,让我国跟大国之间不和,如今已经伏罪了。谨此通告。”卫国人觉得孔达有辅助成公复国的功劳,于是把公室的女子嫁给他的儿子为妻,并让他的儿子承担了孔达的官位。

    夏季,晋景公征讨郑国,依然是由于邲地之战中郑国帮助楚的原因。晋国通告全国,又举行了阅兵仪式,搜后回国。这是荀林父的计谋。他说:“我们向郑国展示严整的军容,让他们自己主动来依附。”郑国人真的害怕了,派子张到楚国代替子良作人质。郑襄公又抵达楚国,研究怎样对付晋国。郑国解释,由于子良有礼让君位的美德,故而才召他回国。楚庄王派申舟到齐国访问,对他讲:“你不必向宋国请求借道。”又派公子冯到晋国访问,也让他不要向郑国借道。申舟由于孟诸打猎得罪了宋国,由于他对庄王讲:“郑国人明理而宋国人昏聩,派往晋国的人没有危险,而我一定被宋国杀掉。”庄王说:“要是杀你,我就进攻他们。”申舟将儿子申犀引见给庄王后便出发了。到了宋国,宋国人拦住他。华元讲:“路过我国却不向我国借道,这是把我国当作了他们的边地。把我国当作他们的边地,便是觉得我们亡了国。要是杀了他们的使者,他们一定征讨我们,征讨我们也不过就是亡国。亡国是一样的。于是便杀了申舟。楚王听说这一消息,挥袖而起,侍卫追至前庭才把鞋子送上,追至寝宫门外才把佩剑送上,追至蒲胥街市上才让他坐上车。”

    秋九月,庄王发兵围困了宋国。

    冬季,公孙归父在谷地和齐顷公会见,看见了晏桓子,晏桓子跟他谈到了鲁国,他十分高兴。桓子告诉高固讲:“公孙归父可能要逃跑,由于他怀念鲁国。怀念便等于产生贪心,有贪心便必定要算计别人。他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他。要是全国的人都算计他,他如何能不逃跑呢?”孟献子对鲁宣公讲:“我听说小国所以能免于被大国问罪,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前往大国访问并进献礼物,故而大国才有堆满庭院的财物。小国朝见大国,并献上功劳成果,故而大国就有了各种华美珍贵的装饰品和附加的礼物。这都是为了谋求免除难以免除的灾难。要是等到大国责怪问罪时再去进献礼物,那便来不及了。如今楚庄王正在宋国,您还是考虑一下送礼的事。”鲁宣公听了很快乐。

    宣公十五年

    [原文]

    〔经〕十有五年春,公孙归父会楚子于宋。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六月癸卯,晋师灭赤狄潞氏,以潞子婴儿归。秦人伐晋。王札子杀召伯、毛伯。秋,螽。仲孙蔑会齐高固于无娄。初税亩。冬,彖生。饥。

    [原文]

    〔传〕十五年春,公孙归父会楚子于宋。

    宋人使乐婴齐告急于晋。晋侯欲救之。伯宗曰:“不可。古人有言曰:‘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天方授楚,未可与争。虽晋之强,能违天乎?谚曰:‘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君其待之。”乃止。

    使解扬如宋,使无降楚,曰:“晋师悉起,将至矣。”郑人囚而献诸楚,楚子厚赂之,使反其言,不许,三而许之。登诸楼车,使呼宋人而告之。遂致其君命。楚子将杀之,使与之言曰:“尔既许不而反之,何故?非我无信,女则弃之,速即尔刑。”对曰:“臣闻之,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信载义而行之为利。谋不失利,以卫社稷,民之主也。义无二信,信无二命。君之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无,又可赂乎?臣之许君,以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寡君有信臣,下臣获考死①,又何求?”楚子舍之以归。

    夏五月,楚师将去宋。申犀稽首于王之马前,曰:“毋畏知死而不敢废王命,王弃言焉。”王不能答。申叔时仆,曰:“筑室反耕者,宋必听命。”从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华元为质。盟曰:“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潞子婴儿之夫人,晋景公之姊也。舒为政而杀之,又伤潞子之目。晋侯将伐之,诸大夫皆曰:“不可。舒有三俊才,不知待后之人。”伯宗曰:“必伐之。狄有五罪,俊才虽多,何补焉?不祀,一也。耆酒,二也。弃仲章而夺黎氏地,三也。虐我伯姬,四也。伤其君目,五也。怙其俊才,而不以茂德,滋益罪也。后之人或者将敬奉德义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不讨有罪,曰‘将待后’,后有辞而讨焉,毋乃不可乎?夫恃才与众,亡之道也。商纣由之,故灭。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故文反正为乏,尽在狄矣。”晋侯从之。六月癸卯,晋荀林父败赤狄于曲梁。辛亥,灭潞。舒奔卫,卫人归诸晋,晋人杀之。

    王孙苏与召氏、毛氏争政,使王子捷杀召戴公及毛伯卫。卒立召襄。

    秋七月,秦桓公伐晋,次于辅氏。壬午,晋侯治兵于稷以略狄士,立黎侯而还。及雒,魏颗败秦师于辅氏。获杜回,秦之力人也。

    初,魏武子有嬖妾,无子,武子疾,命颗曰:“必嫁是。”疾病,则曰:“必以为殉。”及卒,颗嫁之,曰:“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及辅氏之役,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夜梦之曰:“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报。”

    晋侯赏桓子狄臣千室,亦赏士伯以瓜衍之县。曰:“吾获狄土,子之功也。微子,吾丧伯氏矣。”羊舌职说是赏也,曰:“《周书》所谓‘庸庸祗祗’②者,谓此物也夫。士伯庸中行伯,君信之,亦庸士伯,此之谓明德矣。文王所以造周,不是过也。故《诗》曰:‘陈锡载周。’能施也。率是道也,其何不济?”

    晋侯使赵同献狄俘于周,不敬。刘康公曰:“不及十年,原叔必有大咎,天夺之魄矣。”

    初税亩,非礼也。谷出不过藉,以丰财也。

    冬,生,饥。幸之也。

    [注释]

    ①考死:死得其所。②庸庸祗祗:用其可用,敬其可敬。庸,同“用”;祗,敬。

    [译文]

    十五年春天,公孙归父在宋国会见了楚庄王。

    宋国人派乐婴齐到晋国告急。晋景公准备援救。伯宗将:“不行,古人有句话说:‘马鞭即使长,也不能鞭打马腹。’上天正保佑楚国日益强大,不能与它争强。晋国即使也很强大,如何能违反天意呢?俗话说:‘处事是屈是伸,一定要心中有数。’江河湖泊也总要容纳一些污浊之物,山林草莽也总要隐藏一些蛇蝎毒虫,就算是美玉也还是会有一些瑕疵。国君忍受一下不救宋国的耻辱,也是上天的道理。还是等待一下吧!”故而景公停止了出兵。

    晋国派解扬前往宋国,劝告他们不要投降楚国,并讲:“晋国军队已全都出发,马上就要到了。”郑国人把解扬抓住送给了楚国人,楚庄王送给他很多钱财,让他按相反的意思去讲,解扬不干,劝说三次他才同意。于是让解扬登上楼车,向宋国人喊话。解扬趁机把景公的意思告诉了宋国人。庄王预备杀死解扬,派人告诉他:“你既然同意了我,却又反悔,这是为何?不是我不讲信用,是你自己违背了诺言,快去受刑吧!”解扬答复说:“我听说,国君制发命令合乎道义,臣子接受君命应当守信。用臣的信去奉行君的义,才符合国家的利益。谋划不失利益,以此保卫国家,才是民众的主人。奉行义便不能用两种信,讲究信也便不能受两种命。国君贿赂我,就说明您不明白这一道理。既然接受了国君的命令出使国外,宁愿去死也不能背弃,如何能被一点点贿赂收买呢?我故而假装同意您,是为了完成寡君交给我的使命。我即使死了但能完成君命,也是我的福分。寡君有我这样守信的臣子,我得到了完成使命的光荣,还有什么要求呢?”庄王便放他回国了。

    夏季五月,楚军预备远离宋国。申犀跪在庄王马前叩头讲:“父亲生前即使晓得必死无疑也没有废弃国君的命令,但国君如今却说话不算数了。”庄王无言以对。这时申叔时为庄王驾车,他说:“要是在此建造营房,并让逃跑的种田人都回来,以表示我们要长久留下,如此宋国人一定会俯首听命。”庄王听了他的话,宋国人真的害怕了,派华元夜间来到楚军,直接走到子反床前,把他喊醒,讲:“寡君派我来,把我们的困难告诉你。他让我说:‘如今都城内的人们都在交换儿子,杀死吃掉,之后把尸骨作柴烧。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接受贵国提出的城下之盟。即使国家灭亡,也不屈从。只要贵军后退三十里,我国便一切听从。’”子反也有点害怕,便和他私下订立了盟,并报告了庄王。于是楚军后退三十里,宋国跟楚国最终讲和,华元到楚国作为人质,两国盟誓讲:“从今之后,我不欺骗你,你也不必预防我。”

    潞子婴儿的妻子是晋景公的姐姐。舒执政时把她杀了,并弄坏了潞子的眼睛。景公想要进攻舒,大夫们都说:“不行。由于舒有三种突出的才干,不如等以后再说。”伯宗说:“必须要征讨他。狄人有五大罪状,即使有很多杰出的才干,也没有什么用。不祭祖先,是第一罪;嗜酒过度,是第二罪;废掉贤人仲章并侵占了黎氏的土地,是第三罪;杀死我国的伯姬,是第四罪;损失了他的君主潞子婴儿的眼睛,是第五罪。舒依靠自己的才干而不行善修德,便更加重了他的过错。将来他的后任也许推行德政讲求仁义,事奉神灵,安定民众,如此便会更加强大,更加巩固,到那时侯如何再对付它?现在不讨有罪之人,却说‘等到以后’,以后有了理由再去讨伐,或许不行吧!何况他依仗才干突出和人多势众无恶不做,恰是走上灭亡之路。商纣如此做了,故而他灭亡了。天时违反了常规就会形成灾害,大地上的万物失去了常情便会出现妖怪,民众违背了道德伦理就会发生动乱。动乱一旦出现,则灾害跟妖怪随之而出现。故而在文字上,‘正’字反过来写便象乏。这些现象,狄人那儿就都出现了。”景公听从了他的话。六月十八日,晋国的荀林父在曲梁击败了赤狄。六月二十六日,灭掉了潞国。舒逃亡到了卫国,卫国人就把他送给晋国,晋国人杀死他。

    王孙苏跟召戴公、毛伯公抢夺政权。王孙苏让王子捷杀了召戴公和毛伯卫,最后立了召襄。

    秋天七月,秦桓公进攻晋国,军队屯驻在辅氏。七月二十七日,晋景公在稷地操练兵马,抢夺了狄人的土地,立了黎侯为狄君后回来。抵达雒地时,魏颗在辅氏击败了秦军,抓捕了杜回。杜回是秦国的一个大力士。

    先前,魏犨有一爱妾,没有儿子。魏犨患病时对魏颗讲:“我死后你必须要让她改嫁。”病危时又讲:“必定要让她为我殉葬!”魏犨死后,魏颗便让她改嫁了,他讲:“病重时神志不清,我依照父亲清醒时说的话去做。”等到辅氏一战,魏颗在战场上看到一个老人在把草打成结以阻挡杜回,杜回绊倒在地,被抓捕。夜里魏颗梦到那个老人说:“我便是你让改嫁的那个女人的父亲,你依照你父亲清醒时说的话将我女儿改嫁,我以此来报答你。”

    晋景公将狄人的奴隶一千户赏赐荀林父,把瓜衍的县城赏给了士伯。他说:“我得到狄人的土地,这是你的功劳。不过没有士伯的进谏,我也便会失去荀林父了。”羊舌职对景公的做法十分赞叹,他讲:“《周书》中说:‘能用则用,可敬则敬。’便是这个道理吧。士伯觉得荀林父能够重用,国君相信了他,也觉得士伯可用,就能够说是昭明德行了。文王缔建了周朝,也不过这样。因此《诗经》讲:‘文王为天下谋福利,因此而建立了周朝。’便是说文王能施恩于天下民众。要是照此去做,如何能不成功呢?”

    晋景公派赵同向王室进献抓捕的狄人,赵同不够恭慎。刘康公讲:“不出十年,赵同必遭大祸,由于上天已经抢夺了他的魂魄。”

    鲁国开始征收田亩税,这是不合礼的。以前的井田制是依靠百姓之力以耕田,是增加财富的办法。

    冬天,鲁国境内蝝虫成灾,造成了饥荒。《春秋》记录此事,是庆幸没有造成严重灾难。

    宣公十六年

    [原文]

    〔经〕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晋人灭赤狄甲氏及留吁。

    夏,成周宣榭火。

    秋,郯伯姬来归。

    冬,大有年。

    [原文]

    (传)十六年春,晋士会帅师灭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三月,献狄俘。晋侯请于王,戊申,以黻①冕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大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

    夏,成周宣榭火,人火之也。凡火,人火曰“火”,天火曰“灾”。

    秋,郯伯姬来归,出也。

    为毛、召之难故,王室复乱,王孙苏奔晋。晋人复之。

    冬,晋侯使士会平王室。定王享之,原襄公相礼。。武子私问其故。王闻之,召武子曰:“季氏,而弗闻乎?王享有体荐,宴有折俎②;公当享,卿当宴:王室之礼也。”武子归而讲求典礼,以修晋国之法。

    [注释]

    ①黻(fú):绣有青黑两色亚字花纹的礼服。②体荐:即房。折俎:即。

    [译文]

    十六年春天,晋国的士会领着军队灭了赤狄的甲氏和留吁、铎辰。三月,晋国给周天子献赤狄的俘虏。晋侯向周天子请求,戊申日,把礼服赐给士会任命他做中军帅,而且兼任太傅。于是晋国的盗贼都逃向秦国,羊舌职说:“我知道:‘夏禹任命善人,恶人便逃离了。’讲的即是此种情形。《诗》讲:‘小心谨慎啊,好像面临深渊,如同踩着薄冰。’这是由于有好人在上位的原因。好人居上位,国家便没有心存侥幸的百姓。俗话讲:‘民众多存侥幸,就是国家的不幸。’这说的即是没有好人在上位的原因。”

    夏季,周王都城的宣榭着火,这是人放火烧的。但凡着火,人放的火称为“火”,天降的火称为“灾”。

    秋季,郯伯姬回到鲁国,这是因为被弃而遣回的原因。

    因为毛氏、召氏祸难的原因,周王室又发生动乱,王孙苏逃往晋国。晋国人让他官复原位。

    冬季,晋景公派士会调解周王室诸卿间的纠纷。周定王设宴礼款待他,周大夫原襄公主持典礼。把没有切的半个牲体放在盛肉的器具里。士会私下问这是什么原因。周定王晓得后,召见士会讲:“季氏,你不曾听说吗?天子的享礼,是将半个牲体摆在盛肉器里,宴礼,则把切开了的牲体连肉带骨摆在盛肉器里;诸侯应该设享礼款待,卿应当设宴礼款待:这是王室的礼节。”士会回国后便讲求典礼,以修明晋国的法度。

    宣公十七年

    [原文]

    〔经〕十有七年春,王正月庚子,许男锡我①卒。丁未,蔡侯申卒。

    夏,葬许昭公。葬蔡文公。六月癸卯,日有食之。己未,公会晋侯、卫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断道。

    秋,公至自会。

    冬十有一月壬午,公弟叔卒。

    [原文]

    〔传〕十七年春,晋侯使克征会于齐。齐顷公帷妇人,使观之。之登,妇人笑于房。献子怒,出而誓曰:“所不此报,无能涉河!献子先归,使栾京庐待命于齐,曰:“不得齐事,无复命矣。”

    子至,请伐齐,晋侯弗许;请以其私属①,又弗许。

    齐侯使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会。及敛盂,高固逃归。夏,会于断道,讨贰也。盟于卷楚,辞齐人。晋人执晏弱于野王,执蔡朝于原,执南郭偃于温。苗贲皇使,见晏桓子,归,言于晋侯曰:“夫晏子何罪?昔者诸侯事吾先君,皆如不逮,举言群臣不信,诸侯皆有贰志。齐君恐不得礼,故不出,而使四子来。左右或沮之,曰:‘君不出,必执吾使。’故高子及敛盂而逃。夫三子者曰:‘若绝君好,宁归死焉。’为是犯难而来,吾若善逆彼,以怀来者,吾又执之,以信齐沮,吾不既过矣乎?过而不改,而又久之,以成其悔,何利之有焉?使反者得辞,而害来者,以惧诸侯,将焉用之?”晋人缓之,逸。

    秋八月,晋师还。

    范武子将老,召文子曰:“燮乎!吾闻之,喜怒以类者鲜,易者实多。《诗》曰:‘君子如怒,乱庶沮;君子如祉,乱庶已。’君子之喜怒,以已乱也。弗已者,必益之。子其或者欲已乱于齐乎?不然,余惧其益之也。余将老,使子逞其志,庶有②乎?尔从二三子唯敬。”乃请老,献子为政。

    冬,公弟叔卒。公母弟也。凡大子之母弟,公在曰公子,不在曰弟。凡称弟,皆母弟也。

    [注释]

    ①私属:宗族家兵。②(zhì):解。

    [译文]

    十七年春天,晋景公派郤克到齐国召请参与盟会。齐顷公让一妇人在帐幔后面偷看郤克。郤克腿瘸,上台阶时,妇人在房内笑出声来。郤克大为生气,出来后发誓讲:“要是不雪此耻,决不再东渡黄河。”郤克先行回国,留下栾京庐在齐国等待答复,他对栾京讲:“得不到齐国答复,你便不要回国。”

    郤克回到晋国,请求进攻齐国,晋景公不同意。又请求领着自己的家族进攻,也没有被批准。

    齐顷公派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参与会盟。走到敛盂时,高固逃了回去。夏天,诸侯在断道举行见面,商议征讨怀有二心的国家。又在卷楚会盟,不过没有让齐国人参加。晋国在野王抓住了晏弱,在原地抓住了蔡朝,在温地抓住了南郭偃。晋国的苗贲皇出使国外,看见了晏弱,回国后对晋景公讲:“晏弱有什么罪?先前诸侯事奉我们先君时,都争先恐后。现在诸侯各国都认为我国群臣不讲信用,故而诸侯也都有了二心。齐君怕得不到礼遇,故而才不亲自出动,而使四个臣子代替。那时他的左右近臣中有人劝止说:‘国君要是不去,晋国肯定会抓住我们的使者。’故而高固走到敛盂便逃回去了。这三个人说:‘就算死了,我们也不能断绝国君与诸侯的友好。’他们这是冒险而来啊。要是对他们热情欢迎,便能怀柔天下诸侯纷纷前来。把他们抓住,便证明了齐国人阻拦齐君的话是对的,我们难道不是已经犯错误了吗?有了过错又不纠正,还要把他们长期关押不肯释放,使其感到后悔莫及,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呢?反倒使中途逃回去的高固有了借口,而且会使前来我国的人畏惧,使诸侯害怕,这有什么作用呢?”于是晋国人故意放松了对晏弱三人的看管,让他们逃走了。

    秋天八月,晋军班师回国。

    士会准备告老退休,把儿子文子喊来讲:“士燮啊,我听说,喜怒合于礼的人是很少的,相反的人则很多。《诗经》讲:‘君子要是发怒,祸乱也许被遏阻;君子要是高兴,祸乱也许要结束。’说明君子的一喜一怒,都是为了消除祸乱。要是不能阻止,便必定会加剧祸乱。克也许是要阻止齐国的祸乱吧!要是不是这样,我担忧他会加剧齐国的祸乱。我预备告老辞官,以便让克满足心愿,这样也许能够使祸乱得以消除吧。希望你能恭恭敬敬地跟随这几位大夫。”随后便辞官退休,由克接管政权。

    冬天,宣公的弟弟叔肸逝世。叔肸和宣公是同母兄弟。但凡太子的同母弟弟,国君在世便叫做“公子”,国君不在世则叫做“弟”。凡称为弟的,全是同母弟。

    宣公十八年

    [原文]

    〔经〕十有八年春,晋侯、卫世子臧伐齐。公伐杞。夏四月。秋七月,邾人戕。子于。甲戌,楚子旅卒。公孙归父如晋。冬十月壬戌,公薨于路寝。归父还自晋,至笙。遂奔齐。

    [原文]

    〔传〕十八年春,晋侯、卫大子臧伐齐,至于阳谷。齐侯会晋侯盟于缯,以公子强为质于晋。晋师还,蔡朝、南郭偃逃归。

    夏,公使如楚乞师,欲以伐齐。

    秋,邾子戕子于。凡自虐其君曰弑,自外曰戕。楚庄王卒。楚师不出,既而用晋师,楚于是乎有蜀之役。公孙归父以襄仲之立功也,有宠,欲去三桓以张公室。与公谋而聘于晋,欲以晋人去之。

    冬,公薨。季文子言于朝曰:“使我杀适立庶以失大援者,仲也夫。”臧宣叔怒曰:“当其时不能治也,后之人何罪?子欲去之,许请去之!”遂逐东门氏。子家还,及笙,坛帷,复命于介。既复命,袒、括发①即位哭,三踊②而出。遂奔齐。书曰:“归父还自晋。”善之也。

    [注释]

    ①括发:用麻束发。②踊:顿足,表示哀痛欲绝。

    [译文]

    鲁宣公十八年春季,晋景公和卫国太子臧进攻齐国。军队到达阳谷。齐顷公和晋景公见面,并在缯地会盟,让公了强作为人质去到晋国。晋军撤退回国,蔡朝跟南郭偃也逃回齐国。

    夏季,宣公的使者到楚国请求出兵,想联合进攻齐国。

    秋季,邾国人在国杀害了子。但凡本国人杀了自己的国君称为弑,别国人杀了自己的国君称为戕。楚庄王逝世了,故而楚军也没有出兵帮助鲁国。不久鲁国又向晋国求援进攻齐国。楚国因此在鲁成公二年发动了蜀地战役。公孙归父因为父亲拥立了宣公,受到宣公的宠信。他想要铲除三桓即孟孙、叔孙、季叔,以便扩大公室的权利。他跟宣公策划妥今后,前往晋国访问,预备借助晋国的力量来铲除三桓。

    冬季,宣公逝世。季文子在朝廷上讲:“使我蒙受杀死嫡子而立庶子的罪名,从而失去了强大诸侯国援助的人,便是襄仲啊!”臧宣叔气愤地说:“那时没追究襄仲的罪责,他的后代有什么罪?要是您想去掉他,便让我去除掉他。”于是襄仲的家族东门氏全部驱赶出了鲁国。公孙归父从晋国回国,走到笙地时,知道了宣公逝世和家族被驱逐的消息,便筑了一座祭坛,用帐帷围住,向他的副手复命。之后脱去上衣,用麻束起头发,在自己应立的位子上哭悼宣公,连连顿足,再出来,逃到齐国去了。《春秋》记录:“归父从晋国回国。”是表示对他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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