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传-昭公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昭公元年

    [原文]

    〔经〕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公子围、齐国弱、宋向戌、卫齐恶、陈公子招、蔡公孙归生、郑罕虎、许人、曹人于虢。三月,郓。

    夏,秦伯之弟出奔晋。六月丁巳,邾子华卒。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大卤。

    秋,莒去疾自齐入于莒。莒展舆出奔吴。叔弓帅师疆郓田。葬邾悼公。

    冬十有一月己酉,楚子麇卒。楚公子比出奔晋。

    [原文]

    〔传〕元年春,楚公子围聘于郑,且娶于公孙段氏。伍举为介。将入馆,郑人恶之,使行人子羽与之言;乃馆于外。既聘,将以众逆;子产患之,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①听命。”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对曰:“君辱贶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唯大夫图之!”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诸侯使莫不憾者,距违君命,而有所雍塞不行是惧!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伍举知其有备也,请垂橐而入,许之。

    正月乙未入,逆而出。遂会于虢,寻宋之盟也。祁午谓赵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于晋。今令尹之不信,诸侯之所闻也。子弗戒,惧又如宋。子木之信称于诸侯,犹诈晋而驾焉,况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于晋,晋之耻也。子相晋国,以为盟主,于今七年矣。再合诸侯,三合大夫,服齐、狄,宁东夏,平秦乱,城淳于,师徒不顿,国家不罢,民无谤,诸侯无怨,天无大灾,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终之以耻,午也是惧,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赐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祸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驾于晋也。今武犹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武将信以为本,循而行之。譬如农夫,是是蓘,虽有饥馑,必有丰年。且吾闻之:‘能信不为人下。’吾未能也。《诗》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信也。能为人则者,不为人下矣。吾不能是难,楚不为患!”楚令尹围请用牲,读旧书加于牲上而已,晋人许之。

    三月甲辰,盟。楚公子围设服离卫②。叔孙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郑子皮曰:“二执戈者前矣!”蔡子家曰:“蒲宫有前,不亦可乎?”楚伯州犁曰:“此行也,辞而假之寡君。”郑行人挥曰:“假不反矣。”伯州犁曰:“子姑忧子皙之欲背诞也。”子羽曰:“当璧犹在,假而不反,子其无忧乎?”齐国子曰:“吾代二子愍矣!”陈公子招曰:“不忧何成?二子乐矣。”卫齐子曰:“苟或知之,虽忧何害?”宋合左师曰:“大国令,小国共。吾知共而已。”晋乐王鲋曰:“《小》之卒章善矣!吾从之。”

    退会,子羽谓子皮曰:“叔孙绞而婉,宋左师简而礼,乐王鲋字③而敬,子与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齐、卫、陈大夫其不免乎:国子代人忧,子招乐忧,齐子虽忧弗害。夫弗及而忧,与可忧而乐,与忧而弗害,皆取忧之道也,忧必及之。《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三大夫兆忧,忧能无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谓矣。”

    [注释]

    ①:供祭祀用的经过清扫的地面。②离卫:两个卫士。离,通“俪”,偶。③字:自重自爱。

    [译文]

    元年春季,楚公子围到郑国聘问,而且娶了公孙段家的女子。伍举担任副手。即将进入宾馆了,郑国人恐惧公子围另有图谋,让行人子羽婉言拒绝;于是便住在城外。举行聘礼之后,打算领着众人迎接新妇;子产担心这件事,派子羽辞谢,说:“因为敝邑狭小,不能够容纳您的随从,请让我们清除地面为来听从您的命令。”令尹公子围命令太宰伯州犁答复说:“承蒙贵国君赐给寡大夫围恩惠,讲:‘将让丰氏的女儿做你的妻子。’围陈列几筵,在庄王、共王的神庙里祭奠之后前来迎亲。要是在野外行礼,这是把贵君的恩赐丢在草丛里了,这是让寡大夫不能居于卿的行列里了。不仅这样,又让围欺蒙了自己的先君,将不能再做寡君的诸臣之长,或许无法回国复命了!请大夫思考一下!”子羽说:“小国没有罪过,依靠大国却不设防就是它的过错。小国想仰仗大国来安定自己,而大国或许是包藏祸心来谋算小国吧!担忧的是小国失去大国的依赖,使得诸侯对大国有所戒惧,并都憎怨大国,抗拒违背贵君的命令,让大国的命令雍塞而无法通行!不然的话,敝邑便是贵国宾馆一类的地方,哪儿敢爱惜丰氏的祖庙?”伍举晓得郑国有了防备,请求倒挂箭囊进入国都,郑国同意了。

    正月乙未日,公子围进到郑都,迎娶新妇离开。于是在郑国的虢地跟诸大夫会面,这是为了接续宋国盟会的友好。祁午对赵文子说:“在宋国盟会上,楚国人先歃血在晋国人的面前满足了心愿。如今令尹的不守信用,是诸侯都听说了的。您要是不戒备,怕又要跟上次在宋国那样。子木的信用在诸侯中受到称赞还欺骗晋国而凌驾在它上面,何况是特别不守信用的人呢!楚国要是再次比晋国先歃血,这是晋国的耻辱啊。您辅助晋国,作为盟主,到如今已经七年了。两次会合诸侯,三次会合大夫,让齐国、狄人归服,让东方的华夏各国安定,平定秦国造成的战乱,在杞国的淳于修城,军队不劳顿,国家不疲乏,民众没有谤言,诸侯没有怨恨,上天没有降大灾,这全是您的功劳啊!已经有了好名声,即以耻辱来告终,我恐惧的正是客中情况,您不能不警惕!”文子说:“我接受您的教诲了。不过宋国的会盟,子木有害人之心,我有爱人之心,故而楚国凌驾在晋国之上。现在我的心仍然如旧,要是楚国又做不守信用的事,这便不是它能伤害得了的。我将把信用作为根本,遵从它去做事。就像农夫,努力耘地除草用土培苗根,就算有灾荒,也一定会有好收成。并且我听说:‘能守信用不会身处人下。’我还没可以做到啊。《诗》说:‘不欺诈不为害,很少不成为民众的榜样。’这是因为守信用的缘故。可以做别人榜样的,不会久居人下啊。我难在没能做到这一点,楚国不用担忧!”楚令尹公子围请求运用祭礼的牲畜,只宣读一下在宋国会盟的旧约,把盟约放在牺牲上面就行了,晋国人同意了。

    三月甲辰日,会盟。楚国公子围衣着国君的服饰,两个士兵持戈侍卫。叔孙穆子讲:“楚国公子的服饰真美啊,像个国君!”郑国子皮讲:“两个执戈的人走在前面!”蔡国的子家说:“蒲宫他先前都能够居住,有持戈侍卫走在前面不也是能行的吗?”楚国的伯州犁讲:“这次出来的时候,辞行时向国君借来的。”郑国的行人公孙挥讲:“借了不会归还了。”伯州犁说:“您暂且去担忧子皙背命作乱的事吧。”子羽说:“公子去疾还在,令尹借楚王的服饰而不归还,您难道就没有担忧吗?”齐国的国子说:“我替这二位担忧啊!”陈国的公子招说:“不忧虑如何能做事情?这两位倒该高兴呢。”卫国的齐子说:“要是有人事先知道,即使有值得忧虑的事,又有什么影响?”宋国的合左师向戌说:“大国发命令,小国奉命而行。我晓得尽职就是了。”晋国的乐王鲋讲:“《小》的最后一章很好!我依着它去做。

    退出会场,子羽对子皮说:“叔孙的话适宜而委婉,向戌的话简要而合乎礼仪,乐王鲋的话自爱而恭敬,您跟子家的话持平不偏激,都是能够保持几代爵禄的大夫。齐国、卫国、陈国的大夫,或许就不会免于灾难吧:国子替别人担忧,公子招以担忧为乐,齐子即使忧虑却不知道危害在哪里。事不关己而担忧,以担忧为乐,忧虑而不知危害,都会招致忧虑,忧虑必定会降临到他们头上。《大誓》说:‘民众所要求的,上天必定听从。’三位大夫有忧虑的兆头,忧患能不到来吗?通过言谈能够了解人的性格,或许说的就是这个吧。”

    [原文]

    季武子伐莒,取郓。莒人告于会。楚告于晋曰:“寻盟未退而鲁伐莒,渎齐盟,请戮其使!”

    乐桓子相赵文子,欲求货于叔孙,而为之请。使请带焉,弗与。梁其曰:“货以藩身,子何爱焉?”叔孙曰:“诸侯之会,卫社稷也。我以货免,鲁必受师,是祸之也,何卫之为?人之有墙,以蔽恶也;墙之隙坏,谁之咎也?卫而恶之,吾又甚焉。虽怨季孙,鲁国何罪?叔出季处,有自来矣,吾又谁怨?然鲋也贿,弗与,不已。”召使者,裂裳帛而与之,曰:“带其褊矣。”

    赵孟闻之,曰:“临患不忘国,忠也;思难不越官,信也;图国忘死,贞也;谋主三者,义也。有是四者,又可戮乎?”乃请诸楚曰:“鲁虽有罪,其执事不辟难,畏威而敬命矣。子若免之,以劝左右,可也。若子之群吏处不辟污,出不逃难,其何患之有?患之所生,污而不治,难而不守,所由来也。能是二者,又何患焉?不靖其能,其谁从之?鲁叔孙豹可谓能矣,请免之以靖能者!子会而赦有罪,又赏其贤,诸侯其谁不欣焉望楚而归之,视远如迩?疆埸之邑,一彼一此,何常之有?王伯之令也,引其封疆而树之官,举之表旗而著之制令,过则有刑,犹不可壹,于是乎虞有三苗,夏有观、扈,商有、邳,周有徐、奄。自无令王,诸侯逐进,狎主齐盟,其又可壹乎?恤大舍小,足以为盟主,又焉用之?封疆之削,何国蔑有?主齐盟者,谁能辩焉?吴、濮有衅,楚之执事岂其顾盟?莒之疆事,楚勿与知,诸侯无烦,不亦可乎?莒、鲁争郓,为日久矣。苟无大害于其社稷,可无亢①也。去烦宥善,莫不竞劝。子其图之!”固请诸楚,楚人许之,乃免叔孙。

    令尹享赵孟,赋《大明》之首章。赵孟赋《小宛》之二章。事毕,赵孟谓叔向曰:“令尹自以为王矣,何如?”对曰:“王弱,令尹强,其可哉!虽可,不终。”赵孟曰:“何故?”对曰:“强以克弱而安之,强不义也。不义而强,其毙必速。《诗》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强不义也。令尹为王,必求诸侯。晋少懦矣,诸侯将往。若获诸侯,其虐滋甚,民弗堪也,将何以终?夫以强取,不义而克,必以为道。道以淫虐,弗可久已矣!”

    [注释]

    ①亢:庇护,保卫。

    [译文]

    季武子征讨莒国,占领了郓地。莒人向盟会报告。楚国对晋国讲:“续盟还没结束,鲁国就进攻莒国,亵渎盟约,请杀死鲁国使者!”

    乐桓子辅助赵文子,想向叔孙豹索求财货,而为叔孙向赵文子求情。派人向叔孙要带子,叔孙不给。梁其说:“财货是用来保护自身的,您为何要吝惜它呢?”叔孙说:“诸侯的会面,是为了保卫国家。我用财货去除祸患,鲁国就必定会受到征讨,这是给它带来祸患,哪儿是什么保卫它啊?人所以有墙壁,是用来阻止坏人的;墙壁要是裂缝毁坏,是谁的过错呢?为了保卫它反倒让它受害,我的罪过又超过了墙壁。即使怨恨季孙,不过鲁国又有什么过错呢?叔孙出国由季孙守国,历来便是这样的,我又去埋怨谁呢?不过乐王鲋喜爱财货,不给他,不会完结。”叔孙召见使者,撕下一块裙子的帛给他,说:“带子或许太窄了。”

    赵孟知道这件事,说:“面对祸患而不忘记国家,这是忠心;忧虑祸难时不放弃职守,这是诚实;为国家着想而忘记死亡,这是坚贞;计谋以忠、信、贞三点为出发点,这是道义。有这四点,还能够诛杀吗?”于是向楚国请求说:“鲁国即使有罪,它的执事不逃避祸难,恐惧贵国的威严并恭敬地听命了。您要是赦免他,用来劝勉您的左右,是能行的。要是您的众官吏在国内不躲开劳苦之事,在国外不逃避灾难,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忧患之所以产生,便是对内有劳苦之事而不能治理,对外有灾难而不能坚守,都是由此而来的。可以做到这两点,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不能安定贤能的人,谁能听从他呢?鲁国的叔孙豹能够说是贤能的人了,请赦免他,用来安定贤能的人!您参加盟会而赦免有罪的国家,又嘉奖贤能的人,诸侯有谁不欣然仰望楚国而且归附它,路途再远也觉得很近呢?边境上的城邑,有时归这国,有时归那国,哪有一定的呢?天子霸主的政令,划定疆界并设置官吏,树立标志并写在制度法令上,越过边界便要惩罚,还不能使之固定不变,于是虞舜时代有三苗,夏朝有观氏、扈氏,商朝有国、邳国,周朝有徐国、奄国。自从没有了英明的天子,诸侯竞相扩展疆域,更换着主持结盟,难道又能够划定不变吗?担忧大的祸难,舍弃小的过错,能够做盟主,哪儿用得着管这些?边疆的削减,哪个国家没有?主持结盟的,谁可以理清它?吴国、百濮要是有隙可乘的话,楚国的执事,难道还能顾及盟约吗?莒国边境上的事情,楚国不要过问,诸侯不去烦劳,不也是能行的吗?莒国、鲁国争夺郓地,时间很长了。要是对他们的国家存亡没有大的危害,能够不去庇护。免除烦劳,宽宥善人,没有人不争相为善的。您还是思考一下吧!”坚决向楚国请求,楚国人同意了,于是赦免了叔孙。

    楚令尹公子围设宴款待赵孟,赋《大明》的首章。赵孟赋《小宛》的第二章。事情完毕后,赵孟对叔向讲:“令尹自以为是国王了,如何?”叔向答复说:“国王弱小,令尹强大,也许能够成功吧!即使能够成功,不过不能善终。”赵孟说:“为何?”叔向答复说:“强大的战胜弱小的却心安理得,这是强大的方面不符合道义。不符合道义却很强大,他的灭亡一定迅速。《诗》说:‘声威显赫的宗周,褒姒灭亡了它。’这是由于强大而不符合道义的原因。令尹做了楚王,一定要求得到诸侯的支持。晋国稍显衰弱了,诸侯将会去亲近他。要是获得诸侯的支持,他的暴虐就会更加厉害,民众不堪忍受,他如何能得善终呢?用强力夺得君位,不符合道义却可以取胜,一定认为是符合常道的。把荒淫暴虐当作常道,是不能够长久的啊!”

    [原文]

    夏四月,赵孟、叔孙豹、曹大夫入于郑,郑伯兼享之。子皮戒赵孟,礼终。赵孟赋《瓠叶》,子皮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赵孟欲一献;子其从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献之笾豆于幕下。赵孟辞,私于子产曰:“武请于冢宰矣!”乃用一献,赵孟为客。礼终乃宴。穆叔赋《鹊巢》,赵孟曰:“武不堪也!”又赋《采蘩》,曰:“小国为蘩。大国省穑而用之,其何实非命?”子皮赋《野有死麇》之卒章,赵孟赋《常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①也可使无吠!“穆叔、子皮及曹大夫兴,拜,举兕爵,曰:“小国赖子,知免于戾矣!”饮酒乐,赵孟出,曰:“吾不复此矣!”天王使刘定公劳赵孟于颍,馆于洛。刘子曰:“美哉禹功,明德远矣!微禹,吾其鱼乎!吾与子弁冕、端委以治民、临诸侯,禹之力也。子盍亦远绩禹功而大庇民乎?”对曰:“老夫罪戾是惧,焉能恤远?吾济偷食,朝不谋夕,何其长也?刘子归,以语王曰:“谚所谓老将知而耄及之者,其赵孟之谓乎!为晋正卿以主诸侯,而侪于隶人,朝不谋夕,弃神人矣。神怒,民叛,何以能久?赵孟不复年矣。神怒,不歆其祀;民叛,不即其事;祀、事不从,又何以年?”叔孙归,曾夭御季孙以劳之。旦及日中不出。曾夭谓曾阜曰:“旦及日中,吾知罪矣,鲁以相忍为国也,忍其外不忍其内,焉用之?”阜曰:“数月于外,一旦于是,庸何伤?贾而欲赢,而恶嚣乎?”阜谓叔孙曰:“可以出矣。”叔孙指楹。曰:“虽恶是,其可去乎?”乃出见之。郑徐吾犯之妹美,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犯惧,告子产。子产曰:“是国无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与。“犯请于二子,请使女择焉。皆许之。子盛饰入,布币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女自房观之,曰:“子晳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妇妇,所谓顺也。”适子南氏。子晳怒,既而櫜甲以见子南,欲杀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执戈逐之,及冲,击之以戈。子晳伤而归,告大夫曰:“我好见之,不知其有异志也,故伤。”大夫皆谋之。子产曰:“直钧,幼贱有罪,罪在楚也。”乃执子南而数之,曰:“国之大节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听其政,尊其贵,事其长,养其亲,五者所以为国也。今君在国,女用兵焉,不畏威也;奸国之纪,不听政也;子晳上大夫,女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贵也;幼而不忌,不事长也;兵其从兄,不养亲也。君曰:‘余不女忍杀,宥女以远。’勉,速行乎,无重而罪!”五月庚辰,郑放游楚于吴。将行子南,子产咨于大叔。大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彼国政也,非私难也。子图郑国,利则行之,又何疑焉?周公杀管叔而蔡蔡叔,夫岂不爱?王室故也。吉若获戾,子将行之,何有于诸游?”秦后子有宠于桓,如二君于景。其母曰:“弗去,惧选!”癸卯适晋,其车千乘,书曰:“秦伯之弟钅咸出奔晋。”罪秦伯也。后子享晋侯,造舟于河,十里舍车,自雍及绛。归取酬币,终事八反。司马侯问焉,曰:“子之车尽于此而已乎?”对曰:“此之谓多矣。若能少此,吾何以得见?”女叔齐以告公,且曰:“秦公子必归。臣闻君子能知其过,必有令图。令图,天所赞也。”后子见赵孟,赵孟曰:“吾子其曷归?”对曰:“钅咸惧选于寡君。是以在此,将待嗣君。”赵孟曰:“秦君何如?”对曰:“无道。”赵孟曰:“亡乎?”对曰:“何为?一世无道,国未艾②也。国于天地,有与立焉。不数世淫,弗能毙也。”赵孟曰:“夭乎?”对曰:“有焉。”赵孟曰:“其几何?”对曰:“闻之:国无道而年谷和熟,天赞之也。鲜不五稔。”赵孟视荫,曰:“朝夕不相及,谁能待五?”后子出,而告人曰:“赵孟将死矣。主民,玩岁而日,其与几何?”郑为游楚乱故,六月丁巳,郑伯及其大夫盟于公孙段氏。罕虎、公孙侨、公孙段、印段、游吉、驷带私盟于闺门之外,实薰隧。公孙黑强与于盟,使大史书其名,且曰“七子”。子产弗讨。晋中行穆子败无终及群狄于大原,崇卒也。将战,魏舒曰:“彼徒我车,所遇又,以什共车,必克。困诸。又克,请皆卒,自我始。”乃毁车以为行,五乘为三伍。荀吴之嬖人,不肯即卒,斩以徇。为五陈以相离:两于前,伍于后,专为右角,参为左角,偏为前拒,以诱之。翟人笑之。未陈而薄之。大败之。莒展舆立,而夺群公子秩。公子召去疾于齐。

    [注释]

    ①(mánɡ):长毛的狗。②艾:绝。

    [译文]

    夏四月,赵孟、叔孙豹跟曹国大夫进入郑国,郑简公想要同时设宴招待他们。子皮向赵孟通报宴享的日期,通知的礼节完成后,赵孟吟诵《瓠叶》这首诗。子皮接着告知叔孙豹,而且把赵孟吟诗的情况告诉了他。叔孙豹说:“赵孟想要献酒一次的宴享,您还是听从他。”子皮讲:“我敢吗?”叔孙豹说:“是那个人的愿望,又有何不敢的?”到了宴享,在东房准备了进酒五次的笾、豆等食具。赵孟拒绝,而且私下跟子产说:“我已经向上卿子皮请求过了。”于是改用一献的规格。赵孟作主客,享礼结束便宴饮,穆叔朗诵《鹊巢》一诗,赵孟说:“我不敢当。”又朗诵《采蘩》,并说:“小国如同蘩,大国节省爱惜地运用它,不管什么命令都会服从。”子皮吟了《野有死》的末章,赵孟吟了《常棣》,而且说:“我们如兄弟一样亲密而安好,能够让长毛狗不叫。”叔孙豹、子皮还有曹国大夫站起来,行拜礼,举起酒杯讲:“我们小国依靠您,晓得能够免除罪过了。”都喝酒喝得很快乐。赵孟走出来说:“我不会再如此喝酒了。”周天子派刘定公到颍地慰问赵孟,让他住在洛水边上。刘定公讲:“禹的功劳真美好!光明的德行流播广远。如果没有禹。我们大概喂鱼了吧!我跟您戴着礼帽,衣着礼服,来治理民众。与诸侯交往,靠的是禹的力量。您何不也远继禹的功绩而庇护广大的民众呢?”赵孟答复说:“我老头子只害怕犯下罪过,哪能担心长远的事情?我们这类人苟且度日,早上不替晚上打算,哪能思考长远的事呢?”刘定公回去,把这些报告给周天子,说:“俗话所说的老了会明智些,不过昏乱又到了他身上,说的是赵孟这类人吧!作为晋国的正卿来主管诸侯事务,却相当于普通仆隶,早晨不替晚上打算,这等于丢弃了神灵和民众,神灵发怒,民众叛离,依赖什么能长久?赵孟不能再过年了。神灵生气,不享用他的祭祀;民众叛离,不替他从事工作。祭奠和工作都不能进行,又如何能过得了年?”叔孙豹会盟归国,曾夭为季孙驾车去慰问他。从早等到中午,叔孙豹不出来。曾夭对曾阜讲:“从早上等到中午,我们晓得自己的罪过了。鲁国以相互忍让治理国家,在国外能忍在国内不能忍,那又有何用呢?”曾阜讲:“叔孙几个月在外辛劳,你们在这儿等一个早上,有什么影响呢?商人要是想赚钱,难道还讨厌喧闹吗?”曾阜对叔孙豹说:“能够出去了。”叔孙豹指着堂上的大柱子说:“就算厌恶这个,难道能够去掉吗?”便出去接见他们。郑国徐吾犯的妹妹很美丽,子南已经下了聘礼,子又派人硬是给她送去彩礼。徐吾犯很害怕,报告子产。子产说:“这是国家政令混乱,不是您的忧虑,只要她愿意嫁给谁就把她嫁给谁。”徐吾犯向两位请求,让女儿在两人中选择,都同意了。子晳装扮毕丽进去,陈放好聘礼而后出来。子南穿着战袍进去,左右开弓,一跃登车而出。姑娘从偏房里观看他们,说:“子晳真的漂亮,不过子南像个男子汉。丈夫要像个男人,妻子要像个女人,这即是所谓顺。”便嫁给了子南。子晳恼怒,很快他就把铠甲穿在里面去见子南,想杀害他而强娶他的妻子。子南知道了,拿起戈追赶子,追至十字路口,用戈打击他,子负伤而归,告诉大夫们说:“我好意去见他,不料他有别的想法,故而被他打伤。”大夫们都商量这件事,子产说:“理由相等,年轻低贱的有罪,故而罪在子南。”于是逮捕了南而一一列举他的罪过,讲:“国家的大节有五条,你都违犯了。敬重国家的威严,听从国家的政令,尊敬贵人,事奉长辈,供养亲属。这五条是用来治理国家的根本。要是君主处在国都,你却在此动用兵器,是不敬畏威严。违犯国家的法纪,是不听从命令。子为上大夫,你是下大夫,却不谦让他,是不尊敬贵人。年纪小却不恭慎,是不事奉长辈。用兵器追杀堂兄,是不恭养亲属。国君说了:‘我不忍杀你。赦免你把你放逐到远方。’尽你的力量,快点走吧!不要加重你的罪过!”五月初二日,郑国放逐子南到吴国,即将让子南动身时,子产向太叔征求建议。太叔讲:“我连自身都不能保护,哪能保护宗族呢?他的事是属于国政,不是私家的灾难。你替郑国打算,有益处就实行它,又担忧什么呢?周公杀管叔,放逐蔡叔,难道他不爱这两个兄弟?是为了王室的原因啊!我要是犯法获罪,您也将实行惩处,对我们游家人又有什么担忧的呢?”秦景公的弟弟获得桓公的宏信,在景公就位时和景公就像两君并列。他的母亲说:“要是不离开秦国,恐怕会被放逐。”五月二十五日,前去晋国,他带去的车有一千辆。《春秋》记录说:“秦景公的弟弟逃跑到晋国。”是归罪秦景公。宴享晋平公,在黄河上并舟为桥,每隔十里停放一些车辆,从雍城一直到绛城。回去取酬酒的礼物,到结束宴享时来去了八次。司马侯询问说:“您的车子全都在这里了吗?”答复说:“这可说很多了!要是能少于这些,我如何会见到您呢?”司马侯把这些话报告给晋平公,而且说:“秦公子一定返回秦国。我听说君子能晓得自己的过错,必定会有好的打算。好的打算,是上天愿意帮助的。”秦后子进见赵孟,赵孟说:“您何时回国?”后子答复说:“我害怕被国君流放,故而留在这里,将等待继位的国君。”赵孟问:“秦君如何?”答复说:“没有道义。”赵孟说:“会亡国吗?”答复说:“如何会亡国呢?一代君主无道,国家的命脉没有断绝。国家建立在天地之间,一定有辅佐它建立的人。不是连续几代君主荒淫,是不会灭亡的。”赵孟问:“国君会短命吗?”答复说:“会的。”赵孟又问:“大约多长时间?”答复说:“我知道,国家无道却粮食丰收,是上天在帮助它。少则不过五年。”赵孟一边看着太阳的影子,一边说:“早上到不了晚上,谁能等待五年?”后子出来,告诉别人说:“赵孟即将死了,主持民众的大事,既轻抛时光又急不可待,还能活多久呢?”郑国由于游楚作乱的原因,六月初九,郑简公跟他的大夫们在公孙段家举办盟誓,罕虎、子产、公孙段、印段、游吉、驷带等人也在闺门外私自结盟,实际上在薰隧。公孙黑硬参加了会盟,让太史写上他的名字,并且同其他六人并称“七子”。子产没有声讨他。晋国的荀吴在太原击败了无终和各部狄人,这是由于他重视步兵的原因。战斗开始前,魏舒说:“对方是步兵,我们是战车,两军相遇的地方又狭窄险要,只要用十人对待一辆车,我们就一定被击败。要是被敌人围困在险要地方,我们又会被战胜,请全都改成步兵,从我开始。”于是抛弃战车改成步兵行列,五辆战车改编成三伍,荀吴的宠臣不肯编入步兵,便将他斩了来示众。编成五种战阵来互相配合,两阵在前,伍阵在后,专阵作为右翼,参阵作为左翼,偏阵作为前锋,以引诱敌人。狄族人讥笑他们。没等狄族部队摆好战阵便逼近进攻,大胜他们。莒国的展舆就位后,取消了很多公子的俸禄。公子们前往齐国去请去疾。

    [原文]

    秋,齐公子纳去疾,展舆奔吴。

    叔弓帅师疆郓田,因莒乱也。于是莒务娄、瞀胡及公子灭明以大与常仪靡奔齐。

    君子曰:“莒展之不立,弃人也夫!人可弃乎?《诗》曰:‘无竞维人。’善矣。”

    晋侯有疾,郑伯使公孙侨如晋聘,且问疾。叔向问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实沈、台骀为祟。’史莫之知,敢问此何神也?”子产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①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②,故辰为商星。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当武王邑姜方震大叔,梦帝谓己:‘余命而子曰虞,将与之唐,属诸参,而蕃育其子孙。’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灭唐而封大叔焉,故参为晋星。由是观之,则实沈,参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为玄冥师,生允格、台骀。台骀能业其官,宣汾、洮,障大泽,以处大原。帝用嘉之,封诸汾川。沈、姒、蓐、黄,实守其祀。今晋主汾而灭之矣。由是观之,则台骀,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之。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之。若君身,则亦出入饮食哀乐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为焉?侨闻之,君子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于是乎节宣其气,勿使有所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度。今无乃壹之,则生疾矣。侨又闻之,内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尽矣,则相生疾,君子是以恶之。故《志》曰:‘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违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今君内实有四姬焉,其无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为也已。四姬有省犹可,无则必生疾矣。”叔向曰:“善哉!未之闻也。此皆然矣。”

    叔向出,行人挥送之,叔向问郑故焉,且问子晳。对曰:“其与几何?无礼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

    晋侯闻子产之言,曰:“博物君子也。”重贿之。

    [注释]

    ①不相能:互相不和。②商人是因:商朝人沿袭下来。

    [译文]

    秋天,齐国的公子把去疾送回莒国,展舆则逃往吴国。

    叔弓带兵划定郓地的疆界,这是利用莒国发生了动乱的机会。这时,莒国的务娄、瞀胡跟公子灭明带着大厖和常仪两座城邑逃往齐国。

    君子觉得:“莒国的展舆不能被立为国君,是由于丧失了民心吧!民心能失去吗?《诗经》说:‘最强莫过得民心。’讲得太好了。”

    晋平公有了病,郑简公派子产前往晋国聘问,顺便问候平公的病情。叔向问子产:“寡君的病情很重,占卜的人说:‘是实沈、台骀在作怪。’太史不晓得他们是谁。请问这是什么神啊?”子产讲:“先前高辛氏有两个儿子,大的称阏伯,小的称实沈。他们住在森林中,互不相容,每日都大动干戈,互相攻打。尧帝觉得他们不好,就把阏伯迁到商丘,以心宿来确定时节,商朝沿用这种方法,故而心宿就成了商星。把实沈迁往大夏,用参宿来确定时节,唐国人沿用此种办法,以事奉夏、商两朝。唐国的末代国君称唐叔虞。当周武王的王后邑姜怀着太叔时,曾梦到上帝对自己说:‘我为你的儿子起名为虞,准备把唐国送给他,属于参宿,他的子孙将蕃衍不绝。’太叔生下后,手掌上有一个极象虞字的花纹,于是就为他取名‘虞’。等到成王灭了唐国,就把太叔封到那里,故而参宿便成为晋国的星宿。从这看来,实沈是参宿之神。先前金天氏有一个儿子叫昧,主管水官。他生了允格跟台骀两个儿子。台骀能继承父亲的官位,疏通了汾水跟洮水,又为大泽修筑了堤防,让民众住在高平地区。颛顼帝因此而嘉奖他,把汾水流域封给了他。沈、姒、蓐、黄四国便是他的后代,一直祭奠他。现在晋国占领了汾水流域,灭亡了这些国家。从这看来,台骀是汾水之神。不过这二位神灵都与贵君的疾病无关。山川之神兴水旱跟瘟疫之灾,能够通过祭祀禳除,日月星辰之神兴风霜雨雪之灾,也能够通过祭奠禳除。至于贵君的疾病,乃是由于逸劳、饮食、哀乐之事所致,跟山川、星辰之神有什么关系呢?据我所知,君子有四个时间,早上用于处理政事,白天用于四处出访,夜晚用于修定政令,晚上用于休养身体。如此才能有节制地散发血气体气,从而让血气不至于壅塞不通,保证身体健康。要是心情不愉快,处理事情便会昏乱不堪。如今贵君很可能是精气集中到一处,故而导致生病。据我所知,不能以同姓女子为姬妾,否则其子孙不能昌盛。要是娶同姓女子为妾,这个女子一定是极为美丽,美丽集中到一人身上,就会由此而生病,君子最忌讳这一点。故而《志》书中说:‘要是买妾不晓得她的姓氏,便要通过占卜来弄清。’违背了昼夜昏乱跟娶同姓女子这两条,是古人都害怕的。男女通婚首先要辨明姓氏,这是礼仪中最主要的。如今贵君的姬妾中有四人是姬姓,恐怕是由于这个缘故吧!若是由于这两点,恐怕他的病就无法医治了。要是赶快把这四个姬姓女子去掉还来得及,否则必定要生病。”叔向讲:“太好了!我还没有听说过这些。这都是真的啊。”

    叔向出来时,郑国的外交官员送他。叔向问起郑国的情形,同时问起子。外交官员答复说:“他还能坚持多久啊!没有礼貌又喜欢凌驾于他人之上,依靠富有而看不起他的上级,他长久不了。”

    晋平公听完了子产的话,讲:“他真是个知识渊博的君子啊。”就送给子产很多礼物。

    [原文]

    晋侯求医于秦。秦伯使医和视之,曰:“疾不可为也。是谓:‘近女室,疾如蛊。非鬼非食,惑以丧志。良臣将死,天命不佑。’”公曰:“女不可近乎?”对曰:“节之。先王之乐,所以节百事也,故有五节,迟速本末以相及,中声以降,五降之后,不容弹矣。于是有烦手淫声,堙心耳,乃忘平和①,君子弗听也。物亦如之,至于烦,乃舍也己,无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以仪节也,非以心也。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徵为五声,淫生六疾。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过则为灾,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阳物而晦时,淫则生内热惑蛊之疾。今君不节不时,能无及此乎?”

    出告赵孟。赵孟曰:“谁当良臣?”对曰:“主是谓矣!主相晋国,于今八年,晋国无乱,诸侯无阙,可谓良矣。和闻之,国之大臣,荣其宠禄,任其大节,有灾祸兴而无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于淫以生疾,将不能图恤社稷,祸孰大焉!主不能御,吾是以云也。”

    赵孟曰:“何谓蛊?”对曰:“淫溺惑乱之所生也。于文,皿虫为蛊,谷之飞亦为蛊;在《周易》,女惑男,风落山,谓之《蛊》?瘙棻。皆同物也。”赵孟曰:“良医也。”厚其礼而归之。

    [注释]

    ①烦手:繁复的手法。淫声:过度而非义的音乐,即靡靡之音。(tāo滔):淫荡,过度。堙(yīn音):堵塞。平和:平正和谐。

    [译文]

    晋平公向秦国求医。秦景公派医和给他看病,医和说:“病不能治了。这称为:‘亲近女人,病象蛊惑。不是由于鬼神,不是因为饮食,而是被迷惑丧失意志。良臣即将死去,上天不能保佑。’”平公问:“女人不能亲近吗?”答复说:“节制它。先王的音乐,是用来节制百事的,故而有五声的节奏,快慢本末相互调节,声音和谐以后降下来,五声下降停止以后,便不允许再弹了。这时候再弹便会出现繁复的手法和靡靡之音,使人心荡耳塞,便会忘记平正和谐,故而君子是不听的。事情也像音乐一样,一到过度,就应当罢止,不要由此生病。君子接近女色,是用来表示礼仪节度的,不是用来使心淫荡的。天有六种气象,派生出五种味道,表现为五种颜色,应验为五种声音,以上这些过了头就会发生六种疾病。六种气象称为阴、晴、风、雨、夜、昼。分为四段时间,顺序为五声的节奏。过了头便是灾祸,阴没有节制是寒病,阳没有节制是热病,风没有节制是四肢病,雨没有节制是腹病,晚上没有节制是迷惑病,白天没有节制是心病。女人,属于阳事而时间在夜里,对女人没有节制就会发生内热蛊惑的疾病。如今您不节制不分昼夜,能不到此种地步吗?”

    医和出来告诉赵孟。赵孟说:“谁相当良臣?”答复说:“讲的便是您了!您辅助晋国,到如今八年,晋国没有动乱,诸侯没有不恭敬,能够说是良了。和听说这样的话,国家的大臣,光荣地受到国君的宠信享受俸禄,承担国家的大事,有灾祸出现而不能改变,一定受到灾殃。如今国君到了没有节制的程度因而生病,将要不能为国家图谋忧虑,还有什么忧患比这个更大的吗!您不能禁止,我故而才这样说。”

    赵孟问:“什么叫蛊?”答复说:“这是沉迷惑乱所产生的。在文字里,器皿中的毒虫为蛊,谷物中的飞虫也为蛊;在《周易》里,女人迷惑男人,大风吹落山木叫《蛊》?瘙棻。这全是同类事物。”赵孟讲:“好医生啊。”送给他很贵重的礼物而送他回去。

    [原文]

    楚公子围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城犨、栎、郏,郑人俱。子产曰:“不害。令尹将行大事①,而先除二子也。祸不及郑,何患焉?”

    冬,楚公子围将聘于郑,伍举为介。未出竟,闻王有疾而还。伍举遂聘。十一月己酉,公子围至,入问王疾,缢而弑之。遂杀其二子幕及平夏。右尹子干出奔晋。宫厩尹子晳出奔郑。杀大宰伯州犁于郏。葬王于郏,谓之郏敖。使赴于郑,伍举问应为后之辞焉。对曰:“寡大夫围。”伍举更之曰:“共王之子围为长。”

    子干奔晋,从车五乘。叔向使与秦公子同食,皆百人之饩。赵文子曰:“秦公子富。”叔向曰:“②禄以德,德钧以年,年同以尊。公子以国,不闻以富。且夫以千乘去其国,强御已甚。《诗》曰:‘不侮鳏寡,不畏强御。’秦、楚,匹也。”使后子与子干齿。辞曰:“惧选,楚公子不获,是以皆来,亦唯命。且臣与羇齿,无乃不可乎?史佚有言曰:‘非何忌?’”

    楚灵王即位,罢为令尹,启为大宰。郑游吉如楚,葬郏敖,且聘立君。归,谓子产曰:“具行器矣!楚王汰侈而自说其事,必合诸侯。吾往无日矣。”子产曰:“不数年,未能也。”

    十二月,晋既。赵孟适南阳,将会孟子余。甲辰朔,于温。庚戌卒。郑伯如晋吊,及雍及复。

    [注释]

    ①大事:此指弑君。②(zhǐ纸):得到。

    [译文]

    楚国公子围派公子黑肱、伯州犁在犨、栎、郏地修城,郑国人很担心。子产讲:“不影响。令尹将要干大事,而先除掉这两位。祸患不会涉及到郑国,担忧什么?”

    冬季,楚国公子围将要到郑国聘问,伍举作为副手。没有走出国境,知道楚王有病公子围返回。伍举便到郑国聘问。十一月初四,公子围抵达,进宫问候楚王的病情,把楚王勒死了。并杀死楚王的两个儿子幕跟平夏。右尹子干逃跑到晋国。宫厩尹子逃跑到郑国。把太宰伯州犁杀害在郏地。把楚王埋葬在郏地,称他为郏敖。派使者到郑国发讣告,伍举问使者关于继承人的措辞。使者讲:“寡大夫围。”伍举更正他讲:“共王的儿子围是老大。”

    子干逃跑到晋国,跟随的车子有五辆。叔向让他跟秦国公子后子食禄一样,都是一百人的口粮。赵文子讲:“秦国公子富有。”叔向讲:“获得俸禄依据德行,德行相等依据年令,年令相同依据地位。公子的食禄依据他国家的大小,没有听说依据富有。并且带着一千辆车子离开他的国家,强暴太过分了。《诗经》讲:‘不欺侮鳏寡,不害怕强暴。’秦国、楚国是地位一样的国家。”于是便让后子跟子干并列。后子辞谢说:“担心被驱赶,楚公子得不到信任,故而都来到晋国,也就唯命是听。并且下臣跟旅客并列,恐怕不行吧?史佚有话说:‘不是旅客为什么要对他恭敬?’”

    楚灵王就位,薳罢做令尹,薳启彊做太宰。郑国游吉到楚国,参加郏敖的葬礼,同时聘问新国君的即位。回国后,对子产讲:“准备盟会的行装吧!楚王骄傲奢侈并自我欣赏他所做的事情,一定要会合诸侯。我没有几天便要前去了。”子产讲:“没有几年时间,是办不到的。”

    十二月,晋国已经举办了冬祭。赵孟到南阳去,准备祭奠他的曾祖孟子余。十二月初一,在温地家庙举办冬祭。十二月初七去世。郑简公去晋国吊丧,抵达雍地就回去了。

    昭公二年

    [原文]

    〔经〕二年春,晋侯使韩起来聘。夏,叔弓如晋。秋,郑杀其大夫公孙黑。冬,公如晋,至河乃复。季孙宿如晋。

    [原文]

    〔传〕二年春,晋侯使韩宣子来聘,且告为政,而来见,礼也。观书于大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公享之。季武子赋《绵》之卒章。韩子赋《角弓》,季武子拜,曰:“敢拜子之弥缝敝邑,寡君有望矣。”武子赋《节》之卒章。既享,宴于季氏。有嘉树焉,宣子誉之。武子曰:“宿敢不封殖此树,以无忘《角弓》!”遂赋《甘棠》。宣子曰:“起不堪也,无以及召公。”宣子遂如齐纳币。见子雅。子雅召子旗,使见宣子。宣子曰:“非保家之主也,不臣。”见子尾;子尾见强,宣子谓之如子旗。大夫多笑之,唯晏子信之,曰:“夫子,君子也。君子有信,其有以知之矣。”自齐聘于卫,卫侯享之。北宫文子赋《淇澳》,宣子赋《木瓜》。

    夏四月,韩须如齐逆女,齐陈无宇送女,致少姜。少姜有宠于晋侯,晋侯谓之“少齐”。谓陈无宇非卿,执诸中都,少姜为之请,曰:“送从逆班①,畏大国也,犹有所易,是以乱作。”

    叔弓聘于晋,报宣子也。晋侯使郊劳,辞曰:“寡君使弓来继旧好,固曰‘女无敢为宾’。彻命于执事,敝邑弘矣,敢辱郊使?请辞。”致馆。辞曰:“寡君命下臣来继旧好,好合使成,臣之禄也。敢辱大馆?”叔向曰:“子叔子知礼哉!吾闻之曰:‘忠信,礼之器也。卑让,礼之宗也。’辞不忘国,忠信也;先国后已,卑让也。《诗》曰:‘敬慎威仪,以近有德。夫子近德矣。”

    秋,郑公孙黑将作乱,欲去游氏而代其位,伤疾作而不果。驷氏与诸大夫欲杀之。子产在鄙,闻之,惧弗及,乘遽而至;使吏数之,曰:“伯有之乱,以大国之事而未尔讨也。尔有乱心无厌,国不女堪。专伐伯有,而罪一也,昆弟争室,而罪二也;薰隧之盟,女矫君位,而罪三也。有死罪三,何以堪之?不速死,大刑将至!”再拜稽首,辞曰:“死在朝夕,无助天为虐。”子产曰:“人谁不死”凶人不终,命也。作凶事。为凶人,不助天,其助凶人乎?”请以印为褚师,子产曰:“印也若才,君将任之;不才,将朝夕从女。女罪之不恤,而又何请焉?不速死,司寇将至。”七月壬寅。缢。尸诸周氏之衢,加木焉。晋少姜卒,公如晋,及河;晋侯使士文伯来辞,曰:“非伉俪也②,请君无辱。”公还,季孙宿遂致服焉。叔向言陈无宇于晋侯曰:“彼何罪?君使公族逆之,齐使上大夫送之,犹曰不共:君求以贪!国财不共,而执其使;君刑已颇,何以为盟主?且少姜有辞。”

    冬十月,陈无宇归。十一月,郑印段如晋吊。

    [注释]

    ①送从逆班:送亲的人与迎亲的人地位相同。②伉俪:正妻。

    [译文]

    昭公二年春季,晋平公派韩宣子来鲁国聘问。而且通告他掌握了国政,故而来进见,是合于礼的。韩宣子在太史那儿参观藏书,看到了《易》、《象》和《鲁春秋》,讲:“周礼都在鲁国了,我今日才晓得周公的盛德还是周朝之所以称王天下的缘故了。”鲁昭公宴享他。席间季武子吟《绵》诗的末章,韩宣子吟《角弓》。季武子叩拜,讲:“谨拜谢您光临敝邑,我们国君有希望了。”又吟了《节南山》的末章。宴享结束,又在季武子家里宴饮,在那里有一棵好树,韩宣子赞叹它。季武子就讲:“我怎不培植好这棵树。来表示不忘记您赋《角弓》。”于是吟了《甘棠》诗。韩宣子讲:“我担当不起,没法比得上上召公。”韩宣子很快到齐国去奉献订婚彩礼。进见子雅。子雅召来了儿子子旗,让他参拜韩宣子。宣子讲:“不是保有家族的大夫,不像个臣子。”韩宣子进见子尾,子尾让儿子子强来参拜,韩宣子说他如子旗一样。大夫大多讥笑他,只有晏子觉得他讲的对。说:“韩宣子是个君子。君子有诚信,他的见解是有依据的。”韩宣子又从齐国到卫国去聘问。卫襄公宴享他,北官文子吟《淇澳》一诗,宣子吟了《木瓜》一诗。

    夏四月,韩须到齐国迎接齐女。齐国的陈无宇送少姜,把她送往晋国。少姜受到晋平公的宠爱,晋平公称她为少齐。觉得陈无宇不是卿。在中都把他拘捕起来。少姜替他请求说:“送亲的人地位应依从于迎亲的人,只是由于害怕大国,才有所更改,故而出现混乱。”

    叔弓到晋国聘问,是对韩宣子来访的回报。晋平公派使臣到郊外慰劳,他拒绝说:“寡君派我来继续发展过去的友好关系,坚持说:‘你不能做为宾客!’只要把君命禀报给执事,敝邑便大为光彩了,岂敢烦劳郊使!”让他到宾馆去住,又拒绝说:“寡君命令下臣前来继续过去的友好关系,友好结合,使命达成,便是我的福分,岂敢烦劳大宾馆!”叔向讲:“叔弓懂得礼啊!我听说:‘忠信,为礼的载体;卑让,为礼的主体’,言辞不忘国家,这是忠信;先国后己,这是卑让。《诗》上讲:‘严肃慎重你的威仪,以亲近有德君子。’他老人家接近有德了。”

    秋季,郑国子晳想要发动叛乱,想要除掉游氏而取代他的地位,不过伤痛发作而未能实现。驷氏跟大夫们想要杀死他。子产正在边境城邑,听说了此事,害怕赶不上,便乘驿车赶到,派官吏历数子晳的罪状,讲:“伯有那次叛乱因为正与大国有事,没有征讨你。你有叛乱之心,没有满足,国家不能容忍你。专权而攻击伯有,是你的第一条罪状;兄弟抢夺妻室,是你的第二条罪状;薰隧之盟时,你假托君位,是你的第三条罪状。有三条死罪,怎么能容忍你?不快点去死,列刑将落到你的头上。”子晳拜了两拜,磕头推脱说:“我的死便在早晚之间,不要帮着上天来惩罚我了。”子产讲:“人谁不死?恶人不得善终,这是天命。做了恶事,便是恶人,不帮助天,难道帮助恶人吗?”子晳请求让他儿子印做市官,子产说:“印要是有才能,君王将任命他;没有才能,早晚将步你的后尘。你不忧虑自己的过错,却又请求什么?不赶快去死,刑法官将要到来。”七月初一日,子晳自杀。暴尸在周氏的大路上示众,尸体上放有写着罪状的木牌。晋平公的爱妾少姜死去。昭公到晋国去,走到黄河边,晋平公派士文伯来辞谢,讲:“不是正式配偶,请您不必屈驾了!”昭公回去,季孙宿就到晋国去送丧服。叔向对晋平公谈到陈无宇说:“他有什么罪?您派公族大夫去迎亲,齐国派上大夫去送亲,还说不恭敬,您的要求也太过分了。我国倒是不敬,却抓了他们的使者,您的惩处太偏,靠什么做盟主?何况少姜还替陈无宇说过话。”

    冬十月,陈无宇被释放回国。十一月,郑国的印段前去晋国吊唁。

    昭公三年

    [原文]

    〔经〕三年春,王正月丁未,滕子原卒。夏,叔弓如滕。五月,葬滕成公。秋,小邾子来朝。八月,大雩。冬,大雨雹。北燕伯款出奔齐。

    [原文]

    〔传〕三年春,王正月,郑游吉如晋,送少姜之葬。梁丙与张见之。梁丙曰:“甚矣哉!子之为此来也。”子大叔曰:“将得已乎?昔文、襄之霸也,其务不烦诸侯。令诸侯三岁而聘,五岁而朝,有事而会,不协而盟。君薨,大夫吊,卿共葬事;夫人,士吊,大夫送葬。足以昭礼命事谋阙而已,无加命矣。今嬖宠之丧,不敢择位,而数于守,唯惧获戾,岂敢惮烦?少姜有宠而死,齐必继室。今兹吾又将来贺,不唯此行也。”张曰:“善哉!吾得闻此数也。然自今,子其无事矣。譬如火焉,火中,寒暑乃退。此其极也,能无退乎”晋将失诸侯,诸侯求烦不获。”二大夫退。子大叔告人曰:“张有知,其犹在君子之后乎!”

    丁未,滕子原卒。同盟,故书名。

    齐侯使晏婴请继室于晋,曰:“寡君使婴曰:‘寡人愿事君,朝夕不倦,将奉质币,以无失时,则国家多难,是以不获。不腆先君之,以备内官,①寡人之望,则又无禄,早世殒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好,惠顾齐国,辱收寡人,徼福于大公、丁公,照临敝邑,镇抚其社稷,则犹有先君之及遗姑姊妹若而人。君若不弃敝邑,而辱使董振择之,以备嫔嫱,寡人之望也。’”

    韩宣子使叔向对曰:“寡君之愿也。寡君不能独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俪。在纟衰纟至之中,是以未敢请,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顾敝邑,抚有晋国,赐之内主,岂唯寡君,举群臣实受其贶。其自唐叔以下,实宠嘉之。”

    既成昏,晏子受礼。叔向从之晏,相与语。叔向曰:“齐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齐其为陈氏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齐旧四量,豆、区、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钟。陈氏三量,皆登一焉,钟乃大矣。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鱼盐蜃蛤,弗加于海。民参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国之诸市,屦贱踊贵。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欲无获民,将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戏,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齐矣。”

    叔向曰:“然。虽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乘无人,卒列无长。庶民罢敝,而宫室滋侈。道相望,而女富溢尤。民闻公命,如逃寇仇。栾、、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政在家门,民无所依。君日不悛,以乐忧。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谗鼎之铭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况日不悛,其能久乎?”晏子曰;“子将若何””叔向曰:“晋之公族尽矣。闻之,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室从之。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又无子。公室无度,幸而得死,岂其获祀?”

    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嚣尘,不可以居,请更诸爽垲者。”辞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烦里旅?”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乎?”对曰“既利之,敢不识乎?”公曰:“何贵何贱?”于是景公繁于刑,有鬻踊者。故对曰:“踊贵屦贱。”既已告于君,故与叔向语而称之。景公为是省于刑。

    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诗》曰:‘君子如祉,乱庶已。’其是之谓乎!”

    及晏子如晋,公更其宅,反,则成矣。既拜,乃毁之,而为里室,皆如其旧。则使宅人反之,曰:“谚曰:‘非宅是卜,唯邻是卜’。二三子先卜邻矣,违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礼,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违诸乎?”卒复其旧宅。公弗许,因陈桓子以请,乃许之。

    夏四月,郑伯如晋,公孙段相,甚敬而卑,礼无违者。晋侯嘉焉,授之以策,曰:“子丰有劳于晋国,余闻而弗忘。赐女州田,以胙乃旧勋。”伯石再拜稽首,受策以出。君子曰:“礼,其人之急也乎!伯石之也,一为礼于晋,犹荷其禄,况以礼终始乎?《诗》曰:‘人而无礼,胡不死。’其是之谓乎!”

    初,州县,栾豹之邑也。及栾氏亡,范宣子、赵文子、韩宣子皆欲之。文子曰:“温,吾县也。”二宣子曰:“自称以别,三传矣。晋之别县不唯州,谁获治之?”文子病②之,乃舍之。二子曰:“吾不可以正议而自与也。”皆舍之。及文子为政,赵获曰:“可以取州矣。”文子曰:“退!二子之言,义也。违义,祸也。余不能治余县,又焉用州?其以徼祸也。君子曰:‘弗知实难。’知而弗从,祸莫大焉。有言州必死。”

    丰氏故主韩氏,伯石之获州也,韩宣子为之请之,为其复取之之故。

    五月,叔弓如滕,葬滕成公,子服椒为介。及郊,遇懿伯之忌,敬子不入。惠伯曰:“公事有公利,无私忌。椒请先入。”乃先受馆,敬子从之。

    晋韩起如齐逆女。公孙虿为少姜之有宠也,以其子更公女而嫁公子。人谓宣子:“子尾欺晋,晋胡受之?”宣子曰:“我欲得齐而远其宠,宠将来乎?”

    [注释]

    ①:照明,照亮。(kūn),明。②病:惭愧。

    [译文]

    三年春天,周历正月,郑国的游吉到晋国为少姜送葬。梁丙跟张趯求见他。梁丙说:“您亲自前去送葬,有点太过分了!”游吉讲:“我们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先前文公、襄公称霸诸侯时,他们都尽量不给诸侯带来更多麻烦,只是让每三年派大夫聘问一次,每五年让朝觐一次,平时有事才会见,诸侯间有了冲突才举办盟会。国君逝世,派大夫吊丧,卿参加葬礼;夫人去世,派士吊唁,大夫参加葬礼。只要可以昭明礼节、颁布命令、商量补救缺失就行了,而且没有额外的命令。而如今是国君宠姬的丧礼,我们不敢依照惯例仅派一个相应身份的人来,而是运用了超过夫人规格的礼节,怕的是得罪贵国,如何能嫌麻烦呢?少姜获得宠爱却又死去,齐国一定还要送来一位女子。到那时,我还要再来一趟,不仅仅是这一次啊。”张趯说:“好啊,从您的话中我懂得了朝会吊丧的礼数!但从今之后你恐怕不会再来了。就像大火星,当它运行到天空正中的位置时,寒气或暑气将会逐渐消退。由于这是它运行的极点,能不消退吗?晋国将会失掉诸侯的拥戴,诸侯便是想再麻烦,或许还得不到呢?”两个大夫回去后,游吉对别人说:“张聪明懂礼,能够进入君子的行列。”

    正月二十四日,滕国国君原逝世。滕是鲁国的同盟国家,故而《春秋》中才写了他的名字。

    齐景公派晏婴前去晋国,请求允许再送一女子。晏婴讲:“寡君派我前来说:‘我愿意服侍国君,早晚都不敢怠慢,并依时奉献财物。只因国家多灾多难,故而不能亲自前来。本来先君这位嫡女可以伺侯国君,实现了我的愿望,没料到她没有福气,短命而死,让我丧失了希望。国君要是还念及先君的旧好,看得起齐国,不嫌弃我的无能,托太公跟丁公的洪福,让我们继续蒙受恩惠,使国家能够安定的话,先君还有嫡女以及其他姑姐妹等人。国君要是不嫌弃,就请派一使者前来挑选,以作为姬妾。这是我的愿望。’”

    韩起派叔向答复说:“这应当是寡君的愿望。寡君不能独自承担国家重任,是由于没有正式的夫人。现在正处丧事期间,还不敢向贵国求婚。既然国君有这个命令,没有比这更大的恩惠了。要是贵国看得起我国,给我们以安抚,再赐给一位内主的话,那便不只是寡君的荣幸,连群臣也会受到恩惠,就算晋国自唐叔以下的历代祖先也都会表达赞许。”

    定婚之后,晏婴接受了享礼的待遇,叔向陪他饮宴,两人边饮边谈。叔向讲:“齐国的情况如何?”晏婴说:“如今正处于末世,我不能保证齐国会不会落到陈氏手中。国君抛弃他的民众,甘愿拱手送给陈氏。齐国从前有四种量器,便是豆、区、釜、钟。四升为一豆,四豆为一区,四区为一釜,十釜为一钟。而陈氏的量器只有三种,都比国家统一的量器加大四分之一,钟的容量就更大了。他们用自家的大量器借粮给民众,而用公家的小量器收回。山里的木材运到市场上,价格不比山里的高。鱼、盐、蜃、蛤的价格也不比海边的贵。民众劳动创造的财富,有两份交给了国家,只有一份维持生活。国君积聚的东西腐朽生虫了,贫穷的老人却依然受到寒冷跟饥饿的威胁。国家的市场上,鞋子很便宜,而假肢却十分昂贵。民众痛苦或有病,陈氏就倍加安抚,民众爱戴他有如父母,故而归附他也象流水一般,就算不想让民众拥护陈氏也没有方法。箕伯、直柄、虞遂、伯戏等陈氏祖先以及先前封在陈国的胡公跟太姬的神灵已来到齐国要帮助陈氏了。”

    叔向说:“真的这样。就算是我国公室,如今也已到了末世了。战马不再驾车出征,卿不再领兵攻击,公室的车乘无人驾驭,步兵军队中没有长官。民众贫困不堪,公室却更加奢侈,路上饿死的人举目可见,受宠的人家依然财富多得容纳不下。民众听见国君的命令,就象碰到强盗一样避之唯恐不及。栾、郤、胥、原、狐、续、庆、伯八个家族的子孙已沦为卑贱的皂隶之官,政权落到大夫私人手里,民众生活无依无靠。国君没有哪一天能改过自新,只晓得沉溺于欢乐之中,掩饰日益增加的忧虑。公室的衰落还能有几天呢?谗鼎之铭说:‘就算天不亮就起来,创建了显赫的业绩,或许后代子孙还会懒惰懈怠。’更何况国君没有一天悔改过,他还能维持长久吗?”晏婴说:“您想要怎么办呢?”叔向讲:“晋国的公族已经没有了。据我所知,只要公室即将衰微,其宗族如同树上的枝叶一样首先凋落,那么公室也将随之而凋零。我们这一宗共有十一族,只有羊舌氏一族存在。我又没有儿子,公室又没有法度,能得以善终就万幸了,难道还希望获得祭奠吗?”

    先前,齐景公准备为晏婴调换住房,讲:“你的房屋靠近市场,潮湿矮小,嘈杂喧嚣,尘土飞扬,无法居住,请您搬到高处宽敞明亮的房子中。”晏婴拒绝说:“国君的先臣我的父辈就曾住在这儿,我没有继承父业,能住在这儿,就已经很过分了。再说靠近市场,早晚能买到想要的东西,很方便,何必再麻烦为我另建住房呢?”景公笑道:“您靠近市场,晓得物品的贵贱吗?”晏婴说:“既然很方便,如何能不晓得呢?”景公问:“什么东西贵?什么东西贱?”这时景公滥施刑罚,很多人被砍断了脚,故而就有专门卖假肢的人。晏婴讲:“假肢贵,鞋子贱。”晏婴把这一情况告诉景公后,故而又跟和叔向说起此事。景公为此减轻了惩罚。

    君子对此评论讲:“一个仁慈的人,他的话能给众多的人带来利益。晏婴的一句话,就让齐侯减轻了惩罚。《诗经》说:‘君子高兴之时,就是灾难结束之日。’说的就是此种情况吧!”

    趁晏婴去了晋国,景公为他建造住房,等他回来时,新居已经建好。晏婴向景公拜谢之后,便把新宅拆掉了,并为被毁坏房屋的邻居重修了住房,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而后让邻居都搬回去居住。他讲:“谚语说:‘住宅不需要占卜,只有邻居才需要占卜。’这些邻居都是我占卜后选择的,违反了占卜的结果是不吉利的,君子不去做不合礼的事情,小人不去做不吉利的事情,这是自古以来的制度。我敢违反它吗?”最后还是恢复了原来房子的模样。开始景公不同意。晏婴托陈桓子代为请求,景公才同意。

    夏天四月,郑简公前去晋国,公孙段为相。公孙段十分恭敬并且谦卑,礼仪上也没有任何违反之处。平公对他很赞叹,授给他一份策书,说:“子丰对晋国有功,我听说之后就没有忘掉过。把州县的田地赐给你,作为对你们家从前功勋的酬劳。”公孙段两次叩头后接了策书出去。君子对此评论讲:“礼对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公孙段为人一向骄傲,只有这一次在晋国注意了礼,就居然获得了晋君的赏赐,何况那些自始至终都讲究礼的人呢?《诗经》说:‘要是为人而不知礼,何不快点死去?’说的便是此种情况吧!”

    先前,州县是栾豹的封邑,等栾氏消亡以后,士匄、赵武、韩起都想得到这块土地。赵武讲:“管辖州县的温地是我的封邑。”士匄跟韩起说:“自从称把州县跟温县分开后,已经三易其主了。晋国把一个县一分为二的情形很多,不只是州县,谁又能依照分开以前的样子去治理呢?”赵武感到不好意思,便放弃了。士匄和韩起讲:“我们也不能由于有道理就为自己争取。”便都不要了。等到赵武执政,赵获说:“如今能够夺取州地了。”赵武说:“你滚出去!那两个人的话是合于道义的。违反了道义,便会招来灾祸,我连自己的封邑都治理不好,还要州邑做什么?岂不是自取祸害?君子说:‘担忧的是不晓得祸患何时到来。’晓得会招祸又不去改正,便没有比这更大的灾难了。谁要再提起州县一事,便将他处死!”

    丰氏族人到晋国时都住在韩氏家里,公孙段能得到州县,也是韩起为他请求的。韩起为的是有朝一日丰氏把州县还给晋国,他就能够获得这块土地了。

    五月,叔弓到滕国,参加滕成公的葬礼,子服椒作为副手。来到滕都郊外那天,正是子服椒的父亲懿伯的忌日,叔弓决定不进入滕都。子服椒讲:“为国家办事只能考虑国家利益,不要由于私人忌讳而获得影响,请允许我先进去。”就领先住进了宾馆,叔弓这才跟了进去。

    晋国的韩起到齐国为平公迎娶夫人。子尾由于少姜曾得到平公宠爱,便用自己的女儿代替齐景公的女儿嫁与平公,又把景公的女儿嫁与他人。有人对韩起说:“子尾欺骗了晋国,晋国为什么接受呢?”韩起讲:“我们本来就是要获得齐国的拥护,拒绝子尾,就是远离齐国的宠臣。如此,他还会亲近晋国吗?”

    [原文]

    秋七月,郑罕虎如晋,贺夫人,且告曰:“楚人日征敝邑,以不朝立王之故。敝邑之往,则畏执事,其谓寡君,“而固有外心’。其不往,则宋之盟云。进退罪也。寡君使虎布之。”宣子使叔向对曰:“君若辱有寡君,在楚何害?修宋盟也。君苟思盟,寡君乃知免于戾矣。君若不有寡君,虽朝夕辱于敝邑,寡君猜焉。君实有心,何辱命焉?君其往也!苟有寡君,在楚犹在晋也。”

    张使谓大叔曰:“自子之归也,小人粪除先人之敝庐,曰:‘子其将来!’今子皮实来,小人失望。”大叔曰:“吉贱不获来,畏大国,尊夫人也。且孟曰:‘而将无事。’吉庶几焉。”

    小邾穆公来朝。季武子欲卑之,穆叔曰:“不可。曹、滕、二邾,实不忘我好。敬以逆之,犹惧其贰。又卑一睦焉,逆群好也。其如旧而加敬焉!《志》曰:‘能敬无灾。’又曰:‘敬逆来者,天所福也。’”季孙从之。

    八月,大雩,旱也。

    齐侯田于莒,卢蒲见,泣且请曰:“余发如此种种①,余奚能为?”公曰:“诺,吾告二子,归而告之。子尾欲复之。子雅不可,曰:“彼其发短而心甚长,其或寝处我矣。”九月,子雅放卢蒲于北燕。

    燕简公多嬖宠,欲去诸大夫而立其宠人。冬,燕大夫比以杀公之外嬖。公惧,奔齐。书曰:“北燕伯款出奔齐,罪之也。”

    十月,郑伯如楚,子产相。楚子享之,赋《吉日》。既享,子产乃具田备,王以田江南之梦。

    齐公孙灶卒。司马灶见晏子,曰:“又丧子雅矣。”晏子曰:“惜也,子旗不免,殆哉!姜族弱矣,而妫将始昌。二惠竞爽,犹可,又弱②一个焉,姜其危哉!”

    [注释]

    ①种种:形容头发短少,含有老迈衰颓之意。②爽:明白。弱:犹言丧失、丧亡。

    [译文]

    秋天七月,郑国罕虎到晋国,祝贺夫人,而且报告说:“楚国人每天责问敝邑,由于没有朝贺新立国君的原因。敝邑要是前往,那么畏惧执事,或许认为寡君‘本来就有外心’。要是不去,那么在宋国的盟约又是如此说的。进退都是罪过。寡君派虎前来陈述。”韩宣子派叔向答复说:“君王要是心向着寡君,在楚国有什么害处?这是重修在宋国会盟的友好。君王要是考虑盟约,寡君就晓得免除罪过了。君王要是心不向着寡君,就算早晚光临敝邑,寡君也会猜疑他。君王真的心向着寡君,何必辱没他的命令呢?国君还是前往吧!要是心向着寡君,在楚国如同在晋国一样。”

    张趯派人对游吉说:“自从您回国之后,小人打扫了先人的破房子,说:‘您或许还要来!’如今子皮来了,小人失望。”游吉说:“吉地位低下不能前去,这是畏惧大国,尊敬夫人。何况孟子说:‘你即将没事了。’吉大约没事了。”

    小邾穆公来鲁国朝见。季武子想要用低于诸侯的礼节款待他,叔孙豹说:“不行。曹国、滕国、两个邾国,确实不忘跟我国的友好。用恭恭敬敬的态度迎接他,还恐惧他有二心。反倒又降低一个友好国的地位,这是违反许多友好国家心意的。还是如过去一样而更加恭敬!《志》讲:‘能恭敬没有灾祸。’又讲:‘恭敬地迎接前来的人,是上天赐福的缘由。’”季武子听从了他的话。

    八月,举办盛大的雩祭,这是由于旱灾的原因。

    齐景公在莒地打猎,卢蒲觐见,一边哭泣一边请求说:“我的头发这样短少,我还能做什么?”景公说:“好,我告诉那两位。”回去后便告诉了子尾跟子雅。子尾想要恢复卢蒲的官职。子雅不答应,说:“他的头发短少而心计长,他也许要坐卧到我的皮上了。”九月,子雅把卢蒲流放到燕国。

    燕简公有很多宠爱的人,希望去掉大夫们而立他宠爱的人为大夫。冬季,燕国大夫们勾结起来杀死简公宠爱的人。简公恐惧,逃跑到齐国。《春秋》记录说:“燕简公逃跑到齐国,是罪过。”

    十月,郑简公到楚国去,子产做相礼。楚灵王设享礼款待郑简公,赋《吉日》这首诗。享礼结束,子产便准备了打猎的用具,楚灵王跟郑简公在江南的云梦泽狩猎。

    齐国子雅逝世。司马灶进见晏子,讲:“又失去子雅了。”晏子说:“是可惜呀,子旗也不能免于灾难,危险啊!姜姓氏族衰弱了,不过陈氏将要开始昌盛。惠公的两个子孙刚强明白,还能够维持姜氏,又失去了一个,姜氏恐怕危险啊!”

    昭公四年

    [原文]

    〔经〕四年春,王正月,大雨雹。

    夏,楚子、蔡侯、陈侯、郑伯、许男、徐子、滕子、顿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会于申。楚子执徐子。

    秋七月,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吴。执齐庆封,杀之。遂灭赖。九月,取。

    冬十有二月乙卯,叔孙豹卒。

    [原文]

    〔传〕四年春,王正月,许男如楚,楚子止之,遂止郑伯。复田江南,许男与焉。

    使椒举如晋求诸侯,二君待之。椒举致命曰:“寡君使举曰:日君有惠,赐盟于宋,曰:‘晋楚之从交相见也。’以岁之不易,寡人愿结欢于二三君。使举请闲。君若苟无四方之虞,则愿假宠以请于诸侯。”晋侯欲勿许,司马侯曰:“不可。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罚,未可知也。其使能终,亦未可知也。晋、楚唯天所相,不可与争。君其许之,而修德以待其归。若归于德,吾犹将事之,况诸侯乎?若适淫虐,楚将弃之,吾又谁与争?”公曰:“晋有三不殆,其何敌之有?国险而多马,齐、楚多难。有是三者,何乡而不济?”对曰:“恃险与马,而虞邻国之难,是三殆也。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中南,九州之险也,是不一姓。冀之北土,马之所生,无兴国焉。恃险与马,不可以为固也,从古以然。是以先王务修德音以亨神人,不闻其务险与马也。邻国之难,不可虞也。或多难以固其国,启其疆土;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守宇。若何虞难?齐有仲孙之难而获桓公,至今赖之。晋有里、之难而获文公,是以为盟主。卫、邢无难,敌亦丧之。故人之难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修政德,亡于不暇,又何能济?君其许之!纣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陨,周是以兴,夫岂争诸侯?”乃许楚使。使叔向对曰:“寡君有社稷之事,是以不获春秋时见。诸侯,君实有之,何辱命焉?”椒举遂请昏,晋侯许之。

    楚子问于子产曰:“晋其许我诸侯乎?”对曰:“许君。晋君少安,不在诸侯。其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许君,将焉用之?”王曰:“诸侯其来乎?”对曰:“必来!从宋之盟,承君之欢,不畏大国,何故不来?不来者,其鲁、卫、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鲁,鲁、卫逼于齐而亲于晋,唯①是不来。其馀君之所及也,谁敢不至?”王曰:“然则吾所求者无不可乎?”对曰:“求逞于人不可。与人同欲,尽济。””

    大雨雹。季武子问于申丰曰:“雹可御乎?”对曰:“圣人在上,无雹;虽有,不为灾。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西陆朝觌而出之。其藏冰也,深山穷谷,固阴冱②寒,于是乎取之。其出之也,朝之禄位,宾、食、丧、祭、于得乎用之。其藏之也,黑牡、黍以享司寒。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灾。其出入也时。食肉之禄,冰皆与焉。大夫命妇,丧浴用冰。祭寒而藏之,献羔而启之。公始用之。火出而毕赋,自命夫命归至于老疾,无不受冰。山人取之,县人传之,舆人纳之,隶人藏之。夫冰以风壮,而以风出。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遍,则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雷出不震,无灾霜雹,疠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冰弃而不用,风不越而杀,雷不发而震,雹之为灾谁能御之?《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也。”

    [注释]

    ①唯:因为,由于。②冱(hù):凝聚。

    [译文]

    四年春季,周历正月,许悼公去楚国,楚灵王留下了他,故而也留下了郑简公。又去江南狩猎,许悼公也参与了。

    楚灵王派椒举到晋国请求其同意自己会合诸侯,许悼公、郑简公等着他回来。椒举传达楚灵王的命令讲:“寡君派我来的时候说:先前贵君对敝邑有恩惠,组织了宋国那次会盟,说:‘晋国、楚国的从属国家相互朝见。’由于近年来国家多难,寡人愿意讨取各国君主的欢心。派我来请在得空时听取寡人的请求。君主要是没有四方边境的忧患,想要借您的威宠请诸侯赴会。”晋平公想要不答应。司马侯说:“不行。楚灵王正在自大的时候,上天或许希望让他满足心意,以增加他的罪过,从而对他降下惩处,也是说不定的。可能让他获得善终,也是说不定的。晋、楚两国只靠上天的帮助,不可彼此争位。君主还是答应他吧,而后修养德行以等着他的结局。要是归本于德行,我们还要侍奉他呢,何况诸侯呢?如何走向荒淫暴虐,楚国自己会丢弃他,又有谁来和我们争夺?”晋平公讲:“晋国有三个能够免除危险的保障,还有什么对手?国家的地势险要并盛产马匹,齐国、楚国内难很多。有这三条,哪里会碰到敌手呢?”司马侯答复说:“依仗地势险要跟多马,而以邻国有祸难为乐,这是三个危险的条件啊。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中南,都是九州中险要的地方,这些并不是一姓所有。冀州的北部,是马出产的地方,不过并没有兴盛的国家。依靠地势险要和马匹,是不能够固守国家的,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故而先王必定修养道德来获取神与人的支持,没有听说必定依仗险要地势和马匹。邻国的灾难,不能够认为是值得高兴的。有的多难反而巩固了国家,开辟了疆土;有的没有灾难却失去了国家,失去了疆土。如何能对邻国幸灾乐祸呢?齐国有公孙无知的灾难而得到了桓公,至今还依赖着他的功业。晋国有里克、郑的祸难而获得了文公,故而做了盟主。卫国、邢国没有祸难,敌人也灭掉了它们。故而对别人的祸难是不应幸灾乐祸的。依靠这三条而不去治理政事跟修养德行,危亡还来不及救济,还如何能成功?君王还是同意他们吧!商纣王淫乱暴虐,周文王仁慈和蔼,殷商故而灭亡,周朝故而兴盛,难道在于争夺诸侯?”于是晋平公同意了楚使的请求,派叔向答复说:“寡君有国家大事,故而不能在春秋季节按时进见。诸侯,本来便是君王所拥有的,何必再辱赐您的命令呢?”椒举便向楚王请求订婚,晋平公同意了。

    楚灵王向子产询问说:“晋国会同意我拥有诸侯吗?”子产答复说:“会同意君王的。晋平公安于小事,志向不在诸侯上面。他的大夫多贪求私欲,不能匡助国君。在宋国结盟时又说两国地位一样。要是不允许君王,将用什么来对待盟约呢?”楚灵王说:“诸侯会来吗?”子产答复说:“必定会来的!遵守在宋国的盟约,获得君王的欢心,不畏惧大国的征伐,为何不来?不来的,大概是鲁、卫、曹、邾几个国家吧?曹国担忧宋国,邾国担忧鲁国,鲁国、卫国跟齐国临近而跟晋国亲近,恐怕只有这几个国家不来。其馀各国,是君王的影响所能达到的,谁敢不来?”楚灵王讲:“那么我所要求的事情没有不能行的吗?”子产答复说:“要求在别人那里随心所欲,不行。和别人意愿一样,什么事都能办成。”

    天降大雨跟冰雹。季武子向申丰询问说:“冰雹能够防止吗?”申丰答复说:“圣人在上面,没有冰雹。就算有,也不成灾。古代太阳在北陆就藏冰,早上出现西陆便把冰取出来。当藏冰的时候,深山幽谷,严寒阴气凝聚不开,便在这些地方挖取。当取出冰的时候,朝廷中有禄位的人迎宾、膳食、丧葬、祭奠,就在这儿取用。在储藏冰的时候,用黑公羊和黑黍来祭奠玄冥。当取出冰的时候,在门上悬挂桃木弓、荆棘箭来禳除灾难。冰的收藏取出都依照一定的时令。但凡禄位够吃肉资格的官吏,都能够享用冰。大夫跟大夫的妻子,死后洗身体要用冰。祭祀玄冥之后收藏冰,用羔羊祭奠后才打开冰室。国君首先运用。火星出现时节把冰分配完毕,从受爵命的大夫及其妻子到退休的生病的,没有不分到冰的。管理山林的官员凿取冰,乡官负责运送,舆人接纳,隶人收藏。冰由于寒风而坚固,由于春风而取出。它的收藏周密,它的使用普遍,那么冬季便没有过分的温暖,夏季便没有藏伏的阴气,春季没有寒风,秋季没有淫雨,雷鸣不击伤人,没有成灾的霜雹,瘟疫不降临,民众不夭折。如今收藏江河池塘的冰放在那儿不使用,风不发散而草木凋零,雷不出声而人畜伤亡,冰雹成灾,谁可以防止它呢?《七月》的最后一章,讲的便是藏冰的道理。”

    [原文]

    夏,诸侯如楚,鲁、卫、曹、邾不会。曹邾辞以难,公辞以时祭,卫侯辞以疾。郑伯先待于申。六月丙午,楚子合诸侯于申。椒举言于楚子曰:“臣闻诸侯无归,礼以为归。今君始得诸侯,其慎礼矣。霸之济否,在此会也。夏启有钧台之享,商汤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泽之誓,成有岐阳之,康有宫之朝,穆有涂山之会,齐桓有召陵之师,晋文有践土之盟。君其何用?宋向戌、郑公孙侨在,诸侯之良也,君其选焉。”王曰:“吾用齐桓。”王使问礼于左师与子产。左师曰:“小国习之。大国用之,敢不荐闻?”献公合诸侯之礼六。子产曰:“小国共职,敢不荐守?”献伯、子、男会公之礼六。君子谓合左师善守先代,子产善相小国。王使椒举待于后以规过。卒事不规。王问其故,对曰:“礼,吾所未见者有六焉,又何以规?”宋大子佐后至,王田于武城。久而弗见。椒举请辞焉。王使往,曰:“属有宗祧之事于武城,寡君将堕币焉,敢谢后见。”徐子,吴出也,以为贰焉,故执诸申。楚子示诸侯侈。椒举曰:“夫六王二公之事,皆所以示诸侯礼也,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为仍之会,有缗叛之。商纣为黎之,东夷叛之。周幽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诸侯汰也,诸侯所由弃命也。今君以汰,无乃不济乎!”王弗听。子产见左师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谏,不过十年。”左师曰:“然。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而后弃。善亦如之,德远而后兴。”

    秋七月,楚子以诸侯伐吴。宋大子,郑伯先归,宋华费遂、郑大夫从。使屈申围朱方,八月甲申克之,执齐庆封而尽灭其族。将戮庆封,椒举曰:“臣闻无瑕者可以戮人。庆封惟逆命,是以在此,其肯从于戮乎?播于诸侯,焉用之?”王弗听,负之父钺以徇于诸侯,使言曰:“无或如齐庆封弑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庆封曰:‘无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围弑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诸侯?”王使速杀之。逆以诸侯灭赖,赖子面缚衔璧,士袒,舆榇从之,造于中军。王问诸椒举,对曰:“成王克许,许僖公如是;王亲释其缚,受其璧,焚其榇。”王从之,迁赖于。楚子欲迁许于赖,使斗韦龟与公子弃疾城之而还。申无宇曰:“楚祸之首,将在此矣,召诸侯而来,伐国而克,城竟莫校,王心不违,民其居乎?民之不处,其谁堪之?不堪王命,乃祸乱也。”九月,取”,言易也。莒乱,著丘公立而不抚,叛而来,故曰“取”。凡克邑不用师徒曰“取”。郑子产作丘赋,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己为虿①尾,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子宽以告。子产曰:“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济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吾不迁矣!”浑罕曰:“国氏其先亡乎?君子作法于凉,其敝犹贪。作法于贪,敝将若之何?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而无礼。郑先卫亡,而无法,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冬,吴伐楚,入棘,栎、麻,以报朱方之役。楚沈尹射奔命于夏,尹宜咎城钟离,启强城巢,然丹城州来。东国水,不可以城。彭生罢赖之师。

    [注释]

    ①虿(chài):蝎类毒虫,尾有毒刺。

    [译文]

    夏季,诸侯去到楚国会盟,鲁、卫、曹、邾四国没有参与。曹国、邾国以国内有祸乱拒绝,鲁昭公用当时正有祭奠推辞,卫襄公用有病来拒绝。郑简公先在申地等着。六月十六日,楚灵王在申地会合诸侯。椒举对楚王说:“我听说诸侯不归服别的,而只归服于礼。如今您刚获得诸侯,对礼要谨慎啊!霸业的成功与否,全在这次会面了。夏启有钧台的宴享,商汤有景亳的命令,周武王有孟津的盟誓,周成王有岐阳的阅兵,周康王有宫的朝觐,周穆王有涂山的会面,齐桓公有召陵的陈兵,晋文公有践土的盟约,您大概采用哪一种?宋国的向戌、郑国的子产在这儿,他们是诸侯中的优秀人物,您可进行选择。”楚王说:“我采用齐桓公的方式。”楚灵王派人向向戌跟子产询问礼仪。向戌说:“小国学习礼仪,大国运用礼仪,岂敢不进献我所听到的?”便呈献公侯会合诸侯的六种礼仪。子产讲:“小国供奉职守,岂敢不效忠尽职?”于是进献伯、子、男会见公侯的六种礼仪。君子觉得向戌擅长保持前代的礼仪,子产擅长辅助小国。那时楚王派椒举侍从在身后,以便规正错误。到事情结束,椒举没有什么规正。楚王问他缘由,他答复说:“礼仪,我未曾见到过的便是这六种,又如何能纠正?”宋国的太子佐晚到,楚王在武城打猎,很久没有接见。椒举请求向他进行解释,楚王便派人前去说:“在武城正好有宗庙祭奠的事,寡君将要输送财礼,谨就不能及时接见向您致歉!”徐子,是吴女所生的,楚王觉得他有二心,故而在申地逮捕了他。楚灵王在诸侯面前表现出骄傲,椒举说:“那六王二公的事迹。都是用以向诸侯显现礼仪的,也是诸侯听从命令的缘由。夏桀举行仍地的会面,缗国背叛了他。商纣举行黎丘的狩猎,东夷背叛了他。周幽王举办大室的盟会,戎狄反叛了他。这都是在诸侯面前表现出骄纵的原因,也就是诸侯背弃命令的缘由。如今您太骄纵了,恐怕很难成功吧!”楚王不听。子产见到向戌说:“我不担忧楚国了,骄纵而拒谏,过不了十年。”向戌讲:“是这样。骄纵不到十年,他的罪过还不远,罪过远扬然后被抛弃。美好的德行也如此,德行远扬然后兴盛。”

    秋七月,楚灵王领着诸侯进攻吴国。宋太子跟郑简公先回国,宋国的华费遂、郑国的大夫随军出征。派屈申包围朱方,八月的一天,攻下了朱方,抓捕了齐国的庆封,并全部灭了他的族人。即将杀死庆封,椒举说:“我听说没有缺点的人才能惩处别人,庆封只是违抗君命,故而才留在这里,他会甘愿服从杀戮吗?这事将传扬到诸侯中去,哪儿能用这种方法?”楚王不听,让庆封背着斧钺,在诸侯中巡游示众,迫使他讲:“不要有人像齐国的庆封那样,杀死自己的国君,削弱国君的遗孤,来跟他的大夫会盟!”而庆封讲:“不要有人像楚共王的庶子围那样,杀死自己的国君,也就是哥哥的儿子麇而取代他,来跟诸侯会盟。”楚王派人赶忙杀掉了他。楚灵王于是带领诸侯灭亡赖国。赖君用绳子套住头,口衔玉璧,士兵光着上身,抬着棺材跟着他,来到中军。楚王向椒举询问,椒举答复说:“成王攻下许国时,许僖公也如此。成王亲自解开他的绳索,接受他的玉璧,烧了他的棺材。”楚灵王听从了,把赖国迁往鄢地。楚灵王想把许国迁往赖国境内,派斗韦龟跟公子弃疾在那里筑城之后回国。申无宇说:“楚国祸难的开端,将会在这儿了。召集诸侯,诸侯就到,攻击别国就攻下,在边境筑城没有人反抗,国君的心愿都能如意。民众难道能安居乐业吗?民众不能安居乐业,谁还受得了?不能忍受国君的命令,便是祸乱。”九月。取得鄫地,这是说占取得容易。莒国出现动乱,著丘公就位而不安抚地。鄫地人背叛而来,故而经文说:“取”。但凡攻下城邑不用军队就说“取”。郑国子产制定丘赋法,国内的人公开谴责他说:“他的父亲死在路上,他自己做了蝎子尾巴,凭这个在国内发号施令,国家将如何?”子宽把这些话告诉了子产。子产说:“担忧什么?要是对国家有利,生死都由它去。并且我听说干好事的人不改变他的原则,故而能有成就。民众不可放纵,原则不能够改变。《诗》说:‘礼义没有过失,何必担忧别人说话?’我不会改变了。”子宽说:“国氏或许会先灭掉了吧!君子在凉薄的基础上制定赋法。其后果尚且是贪婪;在贪婪的基础上制定赋法。后果将会如何?姬姓列在诸侯中的,蔡国跟曹国、滕国大概会先灭亡吧!由于它们靠近大国而没有礼仪。郑国在卫国之前灭亡,是由于它逼近大国而没有法规。政治不遵从法度,而由意志来决定;民众各人有各人的意志,还有什么朝廷呢?”

    冬季,吴国进攻楚国,进入棘、栎、麻等地,来报复朱方那次战役。楚国的沈尹射奔走到夏汭应命,葴尹宜咎在钟离筑城,启强在巢地修城,然丹在州来筑城。楚国东部多水患,不能够修城,彭生就停止了赖地军队的修城行动。

    [原文]

    初,穆子去叔孙氏,及庚宗,遇妇人,使私为食而宿焉。问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适齐,娶于国氏,生孟丙、仲壬。梦天压己,弗胜。顾而见人,黑而上偻,深目而喙①,号之曰:“牛!助余!”乃胜之。旦而皆召其徒,无之。且曰:“志之!”及宣伯奔齐,馈之。宣伯曰:“鲁以先子之故,将存吾宗,必召女。召女何如?”对曰:“愿之久矣。”鲁人召之,不告而归。既立,所宿庚宗之妇人,献以雉。问其姓②。对曰:“余子长矣,能奉雉而我从矣。”召而见之,则所梦也。未问其名,号之曰“牛”,曰:“唯”。皆召其徒,使视之,遂使为竖。有宠,长使为政。公孙明知叔孙于齐,归,未逆国姜,子明取之。故怒其子,长而后使逆之。田于丘莸,遂遇疾焉。竖牛欲乱其室而有之,强与孟盟,不可。叔孙为孟钟,曰:“尔未际,飨大夫以落之。”既具,使竖牛请日。入,弗谒;出,命之日。及宾至,闻钟声。牛曰:“孟有北妇人之客。”怒,将往,牛止之。宾出,使拘而杀诸外。牛又强与仲盟,不可。仲与公御莱书观于公,公与之环,使牛入示之。入,不示。出,命佩之。牛谓叔孙:“见仲而何?”叔孙曰:“何为?”曰:“不见,既自见矣,公与之环而佩之矣。”遂逐之,奔齐。疾急,命召仲,牛许而不召。

    杜泄见,告之饥渴,授之戈。对曰:“求之而至,又何去焉?”竖牛曰:“夫子疾病,不欲见人。”使置馈于个而退。牛弗进,则置虚,命彻。十二月癸丑,叔孙不食。乙卯卒。牛立昭子而相之。

    公使杜泄葬叔孙。竖牛赂叔孙仲昭子与南遗,使恶杜泄于季孙而去之。杜泄将以路葬,且尽卿礼。南遗谓季孙曰:“叔孙未乘路,葬焉用之?且冢卿无路,介卿以葬,不亦左乎?”季孙曰:“然。”使杜泄舍路。不可。曰:“夫子受命于朝,而聘于王。王思旧勋而赐之路。复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后赐之,使三官书之。吾子为司徒,实书名。夫子为司马,与工正书服。孟孙为司空,以书勋,今死而弗以,是弃君命也。书在公府而弗以,是废三官也。若命服,生弗敢服,死又不以,将焉用之?”乃使以葬。

    季孙谋去中军,竖牛曰:“夫子固欲去之。”

    [注释]

    ①偻(lóu楼,又读lǚ旅):曲背。(jiā家):公猪。②姓:儿子。

    [译文]

    先前,叔孙豹离开他的宗族,抵达庚宗,遇到一个女人,让她偷偷弄点东西吃之后就跟她私通。女人问他的行动,叔孙豹把缘由告诉她,她哭着送走了叔孙豹。到了齐国,在国氏那儿娶了妻子,生了孟丙、仲壬。一天叔孙豹梦见天塌下来压着自己,支持不住了。回头看到一个人,黑色皮肤驼背,抠眼睛公猪嘴,便呼叫他说:“牛!帮我!”这才支持住了。天亮把他部下都召集来,没有像梦中看见的人。并对部下说:“记住他!”到了宣伯逃亡到齐国,叔孙豹赠给他食物。宣伯说:“鲁国由于我们先人的原因,将会保存我们的宗族,必定召你回国。要是召你回去如何?叔孙豹说:“很久就有这个愿望了。”鲁国人召他回去,不告诉宣伯变走了。叔孙豹立为卿之后,在庚宗跟他睡觉的女人,献上野鸡。叔孙豹问他儿子的情形。女人答复说:“我的儿子长大了,能捧着野鸡跟随我了。”把孩子召来进见,便是叔孙豹所梦见的人。没有问他名字,叔孙豹便喊他叫“牛”,孩子答复说:“唯”。叔孙豹把他部下全召集来,让他们看这个孩子,便让他做了小臣。牛很受宠信,长大之后便让他主管家政。在齐国的时候公孙明跟叔孙豹是知己,叔孙豹回国后,没有迎回国姜,公孙明便娶了她。故而叔孙豹迁怒于他两个儿子,长大之后才派人接回鲁国。叔孙豹在丘莸打猎,便在那儿得了病。竖牛想要搅乱他的家室而自己占有,硬要跟孟丙结盟,孟丙不答应。叔孙豹给孟丙铸了一口钟,说:“你还没有跟人交际,在为大夫们举办享礼的时候举行钟的落成典礼。”孟丙对享礼准备充足之后,让竖牛请求叔孙豹定日子。竖牛进去了,不报告叔孙豹;出来,自己定了日子。到了宾客来到,叔孙豹听见钟声。竖牛说:“孟丙那儿有国姜的客人。”叔孙豹十分生气,准备前去,竖牛劝止了他。宾客出去之后,叔孙豹派人拘禁了孟丙并在外边把他杀死。竖牛又硬要跟仲壬结盟,仲壬不答应。仲壬跟昭公的御者莱书在公宫游玩,昭公赐给他玉环,仲壬让竖牛带进去给叔孙豹看。竖牛进去了,不给他看。出来,自己让仲壬佩戴。竖牛对叔孙豹讲:“让仲壬进见国君如何?”叔孙豹说:“为什么?”竖牛说:“不让他进见,他自己已经去见过了。国君给他玉环而佩戴在身上了。”于是就驱赶了仲壬,仲壬逃往齐国。叔孙豹病危,命令召回仲壬,竖牛口头同意却不召他回来。

    杜泄进见,叔孙豹告诉他自己又饥又渴,把戈交给杜泄让他去杀了竖牛。杜泄答复说:“找他他来了,又为何要除掉他?”竖牛说:“老人家病很重,不想见人。”让人把送来的食物放到厢房里退出去。竖牛不把食物进献上去,就倒掉了,让别人撤掉食具。十二月二十六日,叔孙豹不吃东西。二十八日死。竖牛立昭子并辅助他。

    昭公派杜泄安葬叔孙豹。竖牛贿赂叔仲昭子跟南遗,让他们在季孙那儿说杜泄的坏话而去掉他。杜泄即将用路车随葬,而且全部用卿的礼仪安葬。南遗对季孙讲:“叔孙豹没有乘坐过路车,如何能用它随葬?何况正卿没有路车,副卿用它随葬,不也是不正当的吗?”季孙说:“是的。”让杜泄放弃用路车安葬。杜泄不答应。说:“他老人家在朝廷上接受命令,到天子那儿聘问。天子想到过去的功勋而赐给他路车。回来复命而将它上交国君。国君不敢违反天子的命令而再次赐予他,让三个官员记录这件事。您做司徒,记录姓名。他老人家做司马,让工正记录车服。孟孙做司空,以记录功勋,如今他死了而不用路车随葬,这是抛弃国君的命令。记录藏在公府而不实行,这是废掉三个官员。要是是国君命令使用的车服,活着不敢使用,死后又不用来随葬,将哪儿使用它?”季孙这才答应用路车随葬。

    季孙谋划去掉中军,竖牛讲:“他老人家原本就想去掉它了。”

    昭公五年

    [原文]

    〔经〕五年春,王正月,舍中军。楚杀其大夫屈申。公如晋。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秋七月,公至自晋。戊辰,叔弓帅师败莒师于泉。秦伯卒。冬,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吴。

    [原文]

    〔传〕五年春,王正月,舍中军,卑公室也。毁中军于施氏,成诸臧氏,初作中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季氏尽征之,叔孙氏臣其子弟,孟氏取其半焉。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二,二子各一。皆尽征之,而贡于公。

    以书使杜泄告于殡,曰:“子固欲毁中军,既毁之矣,故告。”杜泄曰:“夫子唯不欲毁也,故盟诸僖闳,诅诸五父之衢。”受其书而投之,帅士而哭之。

    叔仲子谓季孙曰:“带受命于子叔孙曰,葬鲜者自西门。”季孙命杜泄。杜泄曰:“卿丧自朝,鲁礼也。吾子为国政,未改礼,而又迁之。群臣惧死,不敢自也。”既葬而行。

    仲至自齐,季孙欲立之。南遗曰:“叔孙氏厚则季氏薄。彼实家乱,子勿与知,不亦可乎?”南遗使国人助竖牛以攻诸大库之庭。司宫射之,中目而死。竖牛取东鄙三十邑,以与南遗。

    昭子即位,朝其家众,曰:“竖牛祸叔孙氏,使乱大从①,杀立庶,又披其邑,将以赦罪,罪莫大焉。必速杀之。”竖牛惧,奔齐。孟、仲之子杀诸塞关之外,投其首于宁风之棘上。仲尼曰:“叔孙昭子之不劳,不可能也。周任有言曰:‘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诗》云:‘有觉德行,四国顺之。’”

    初,穆子之生也,庄叔以《周易》筮之,遇《明夷》?瘙椕之《谦》?瘙棶,以示卜楚丘。楚丘曰:“是将行,而归为子祀。以谗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馁死。《明夷》,日也。日之数十,故有十时,亦当十位。自王已下,其二为公,其三为卿。日上其中,食日为二,旦日为三。《明夷》之《谦》,明而未融,其当旦乎。故曰为子祀,日之《谦》,当鸟,故曰明夷于飞。明而未融,故曰垂其翼。象日之动,故曰君子于行。当三在旦,故曰三日不食。《离》,火也,《艮》,山也。《离》为火,火焚山,山败。于人为言,败言为谗。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言必谗也。纯《离》为牛,世乱谗胜,胜将适《离》,故曰其名曰牛。《谦》不足,飞不翔,垂不峻,翼不广,故曰其为子后乎。吾子,亚卿也,抑少不终。”

    楚子以屈申为贰于吴,乃杀之。以屈生为莫敖,使与令尹子荡如晋逆女。过郑,郑伯劳子荡于氾,劳屈生于菟氏。晋侯送女于邢丘。子产相郑伯,会晋侯于邢丘。

    公如晋,自郊劳至于赠贿,无失礼。晋侯谓女叔齐曰:“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对曰:“鲁侯焉知礼?”公曰:“何为?自郊劳至于赠贿,礼无违者,何故不知?”对曰:“是仪也,不可谓礼。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羁,弗能用也。奸大国之盟,陵虐小国。利之之难,不知其私。公室四分,民食于他。思莫在公,不图其终。为国君,难将及身,不恤其所。礼之本末,将于此乎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②。言善于礼,不亦远乎?”君子谓叔侯于是乎知礼。

    [注释]

    ①大从:重大的条理,常规。②屑屑:区区。亟:急。

    [译文]

    五年春天,周历正月,鲁国撤掉了中军建制,这是为了进一步降低公室的地位。这一决定开始在施氏家中策划,在臧氏家中最终形成。先前设立中军时,把公室的军队一分为三,季孙、叔孙、孟孙三家各自掌握一军。对分得的军队,季孙氏全都征收田赋或卒乘;叔孙氏则把年轻力壮者当作奴隶兵对待,年老体弱者作为自由民对待;孟孙氏则一半为自由民,一半为奴隶兵。到了这次撤销中军,则把原来属于公室的军队一分为四,季孙氏分两部分,叔孙、孟孙各占一部分,全都作为自由民对待,采取征兵或征税的方式,而后向公室交纳一定贡赋。

    季孙用策书的形式让杜泄把此事告诉死去的叔孙豹:“您本来就想要撤销中军建制,如今把它撤去了,特此向您报告。”杜泄说:“叔孙豹正由于不愿意撤去中军,故而才在僖闳盟誓,又在五父之衢诅咒。”接了策书后扔到地上,领着众人大哭起来。

    叔仲子对季孙讲:“叔孙命令我说:给未能善终的人送葬要从西门经过。”季孙让杜泄从西门出城。杜泄讲:“卿的丧礼要从朝廷的正门出去,这是鲁国一贯的礼制。您主持国政,未经正式修改却随意进行变更,群臣害怕故而招来杀身之祸,不敢服从您的决定。”安葬叔孙豹之后,杜泄去了楚国。

    仲壬从齐国回来,季孙想要立他为叔孙氏继承人。南遗讲:“叔孙氏一旦强大,季孙氏便会被削弱。他们内部出现了家乱,您就装做不晓得这回事,不也能行吗?”南遗又让人帮助竖牛在大库的庭院中进攻仲壬,司宫一箭射中仲壬的眼睛,仲壬去世。竖牛把东部边境的三十座城邑送给了南遗。

    昭子成为叔孙氏的继承人,把家族的人召集起来说:“竖牛祸乱叔孙氏,把一些重要问题的正常秩序扰乱了。杀死嫡子,立了庶子,又把封邑分给他人,想要逃避自己的罪责。他罪大恶极,一定要尽快除掉!”竖牛十分害怕,逃往齐国。后来孟丙跟仲壬的儿子,在塞关之外把他杀了,并把他的头扔到宁风的草丛中。孔子对此评论讲:“昭子不但不报答竖牛,反倒将其杀死,这是难能可贵的。周任曾说过:‘执政的人决不能奖赏私功,也不能惩处私怨。’”《诗经》也说:“君主德行正直,四方国家归顺。”

    先前,叔孙豹出生时,其父亲庄叔曾用《周易》进行占筮,结果碰到明夷卦变成谦卦,把这一结果拿给卜人楚丘看,楚丘解释讲:“这表明这个孩子以后要逃到国外,不过最后能回来为您祭奠,回来时带着一个奸邪之人,此人名牛。这个孩子将会因饥饿而死。明夷便是太阳,太阳的数目是十,一天被分为十个时段,故而这个孩子以后一定能获得相当于十等的爵位。从王以下,第二是公,第三是卿。太阳从地下上升时相当于王,露出地面相当于公,离开地面则相当于卿。明夷卦变为谦卦,说明天即使亮了不过太阳还没有升高,大体相当于刚刚离开地面时的情况,故而说他能够为您祭奠。太阳变为谦卦时,相当于鸟,故而说明夷飞翔。天即使亮了但太阳还没有升高,故而说垂着翅膀。又象征太阳的运行,故而说君子要出奔。太阳刚刚离开地面时相当于第三位,故而说三天不吃东西。离为火,艮为山。离是火,火烧山,山便会崩毁。艮对人来说便是言语,说别人的坏话便是谗言,故而说有人离去,主人要说话。这话必定是坏话。与离相配的是牛,社会动荡不安,谗言坏话得逞,一旦得逞便会归于离,故而说这个奸邪之人叫牛。谦便是不能满足,即使能飞不过飞不远,下垂便是飞不高,有翅膀,不过飞不太远。故而说他基本能成为您的继承人。您是次卿,不过您的继承人却难得善终。”

    楚灵王觉得屈申暗中勾结吴国,把他杀掉。任命屈生为莫敖,并派他跟令尹子荡到晋国迎亲。路过郑国时,郑简公在氾地慰劳子荡,在菟氏慰劳屈生。晋平公把女儿送至邢丘,子产陪同郑简公在邢丘会盟平公。

    昭公前去晋国,从开始时的郊劳之礼直至结束时的赠礼,都没有失礼之处。平公对女叔齐讲:“鲁侯不也很精通礼吗?”女叔齐说:“鲁侯哪儿懂得礼呢?”平公说:“这是为何?从郊劳直到赠礼,没有任何一处违礼,他如何不懂礼呢?”女叔齐说:“这仅仅是仪式,不能算是礼。礼是用来保护国家,推行政令,拥有民众的工具。如今鲁国的政权都落在大夫之手,国君无力收回;有子家羁这样的贤人却不能被重用;违背与大国之间的盟约,欺压小国;利用别国的动乱乘机侵略,却不晓得自己也面临危难;公室的军队一分为四,民众依靠三家大夫养活,臣民心中已经没有了国君的位置,国君自己也根本不再思考后果。作为国君灾难即将降临,却丝毫也不担忧。礼的根本跟枝节都在这几个方面,而他却只急于学习一些无关紧要的仪式。说他精通礼,不跟实际相距太远了吗?”君子觉得女叔齐在这个问题上很懂得礼。

    [原文]

    晋韩宣子如楚送女,叔向为介。郑子皮、子大叔劳诸索氏。大叔谓叔向曰:“楚王侈已甚,子其戒之。”叔向曰:“侈已甚,身之灾也,焉能及人?若奉吾币帛,慎吾威仪,守之以信,行之以礼,敬始而思终,终无不复。从而不失仪,敬而不失威,道之以训辞,奉之以旧法,考之以先王,度之以二国,虽侈,若我何?”

    及楚,楚子朝其大夫曰:“晋,吾仇敌也。苟得志焉,无恤其他。今其来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韩起为阍,以羊舌为司宫,足以辱晋,吾亦得志矣,可乎?”大夫莫对。启强曰:“可。苟有其备,何故不可?耻匹夫不可以无备,况耻国乎?是以圣王务行礼,不求耻人。朝聘有,享有璋,小有述职,大有巡功,设机而不倚,爵盈而不饮,宴有好货,飧有陪鼎,入有郊劳,出有赠贿,礼之至也。国家之败,失之道也,则祸乱兴,城濮之役,晋无楚备,以败于。之役,楚无晋备,以败于。自以来,晋不失备,而加之以礼,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报而求亲焉。既获姻亲,又欲耻之,以召寇仇,备之若何?谁其重①此”若有其人,耻之可也。若有未有,君亦图之。晋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诸侯而麇至。求昏而荐女,君亲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之。犹欲耻之,君其亦有备矣。不然,奈何?韩起之下,赵成、中行吴、魏舒、范鞅、知盈;羊舌之下,祁午、张、籍谈、女齐、梁丙、张骼、辅跞、苗贲皇,皆诸侯之选也。韩襄为公族大夫,韩须受命而使矣。箕襄、邢带、叔禽、叔椒、子羽,皆大家也。韩赋七邑,皆成县也。羊舌四族,皆强家也。晋人若丧韩起、杨,五卿八大夫辅韩须、杨石,因其十家九县,长毂九百,其余四十县,遗守四千,奋其武怒,以报其大耻,伯华谋之,中行伯、魏舒帅之,其蔑不济矣。君将以亲易怨,实无礼以速寇,而未有其备,使群臣往遗之禽,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谷之过也,大夫无辱。”厚为韩子礼。王欲敖叔向以其所不知,而不能。亦厚其礼。

    韩起反,郑伯劳诸圉。辞不敢见,礼也。

    [注释]

    ①重:任,犹言承担。

    [译文]

    晋国韩宣子去楚国护送晋女,叔向做副手。郑国子皮、子太叔在索氏慰问他们。太叔对叔向讲:“楚王骄纵过分,您还是戒备一点他。”叔向讲:“骄纵太过分,是他自身的灾难,哪能涉及到别人?要是奉献我们的财礼,谨慎地保持我们的威仪,保持信用,遵循礼仪,开始恭敬并思考结果,以后无不照样办。听从而不失仪节,恭慎而不失威严,以古圣先贤的言语作引导,遵行旧时的法度,用先王的事情进行考核,把两国的利害得失进行衡量,楚王即使骄纵,能把我如何?”

    到了楚国,楚灵王让大夫们上朝说:“晋国,是我们的仇敌。要是能在它面前满足愿望,便不必担忧其他国家。如今他们来的人,是上卿、上大夫。要是我们让韩起做守门人,让叔向做管理宫殿的官,这能够羞辱晋国,我们也满足愿望了,行吗?”大夫们没有一个人答复。薳启强说:“能行。要是有防备,为什么不行?羞辱一个普通人不能够没有防备,何况羞辱一个国家呢?故而圣明的君主一定遵行礼仪,不求羞辱别人。朝见聘问有珪,宴享觐见有璋,小国有述职的规矩,大国有巡守的制度,设置了几而不依靠,爵中酒满而不饮用,宴会时送给好的礼品,吃饭时加上好的菜肴。入境有郊外的慰问,出境有赠送的财物,这些全是礼仪的最高形式。国家的衰败,是因为不遵行这种常道,祸乱就会出现。城濮战役,晋国得胜而没有防备楚国,故而在邲吃了败仗。邲地战役,楚国得胜而没有防备晋国,故而在鄢吃了败仗。自从鄢地战役以来,晋国没有失掉防备,并且对楚国礼仪有加,以和睦为重,故而楚国不能报复而要求亲近了。既然获得了婚姻的亲戚关系,又想要羞辱他们,来自招仇敌,防备它又能如何?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要是有承担责任的人,羞辱他们是能行的。要是没有这样的人,君王还是考虑一下这件事。晋国事奉君王,臣下说能行了。要求会合诸侯就一块到来,求婚就进奉女子,国君亲自送她,上卿跟上大夫送到我国。还想要羞辱他们,君王可能也要有所防备了。不如此,怎么办?韩起之下,有赵成、中行吴、魏舒、范鞅、知盈;叔向之下,有祁牛、张趯、籍谈、女齐、梁丙、张骼、辅跞、苗贲皇,都是诸侯所应当选拔的良臣。韩襄做公族大夫,韩须接受命令而出使了。箕襄、邢带、叔禽、叔椒、子羽,都是大氏族。韩氏征收赋税的七个城邑,全是大县。羊舌氏四族,全是强盛的家族。晋国人要是失去韩起、叔向,五卿八大夫辅助韩须、杨石,依赖他们十家九县,战车九百辆,其余四十县,留守的战车四千辆,振奋他们的勇武发泄他们的愤怒,来报复他们的奇耻大辱,伯华出谋划策,中行伯、魏舒领着他们,恐怕就没有不成功的了。君王即将把亲近换成怨仇,真的是没有礼仪而迅速招来敌人,不过又没有防备,让群臣前去晋国送给人家擒拿,用来满足君王的心意,有什么不能行?”楚灵王说:“这是我的过失,不要辱没大夫再说了。”对韩起厚加优礼。楚王希望用叔向不晓得的事物来傲视他,不过办不到。于是也对他厚加优礼。

    韩起回国,郑简公在圉地慰问他。韩起辞谢不敢进见,这是合乎礼的。

    [原文]

    郑罕虎如齐,娶于子尾氏。晏子骤见之。陈桓子问其故,对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

    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牟夷非卿而书,尊地也。莒人于晋,晋侯欲止公。范献子曰:“不可。人朝而执之,诱也。讨不以师,以诱以成之,惰也。为盟主而犯此二者,无乃不可乎?请归之,间而以师讨焉。”乃归公。

    秋七月,公至自晋。莒人来讨,不设备。戊辰,叔弓败诸泉,莒未陈也。

    冬十月,楚子以诸侯及东夷伐吴,以报棘、栎、麻之役。射以繁扬之师会于夏。越大夫常寿过帅师会楚子于琐。闻吴师出,启强帅师从之;遽不设备,吴人败诸鹊岸。楚子以驲至于罗。吴子使其弟蹶由犒师;楚人执之,将以衅鼓。王使问焉,曰:“女卜来吉乎?”对曰:“吉!寡君闻君将治兵于敝邑,卜之以守龟,曰:‘余亟使人犒师,请行以观王怒之疾徐而为之备,尚克知之。’龟兆告吉,曰:‘克可知也。’君若欢焉好逆使臣,滋敝邑休怠而忘其死,亡无日矣。今君奋焉震电冯①怒,虐执使臣将以衅鼓,则吴知所备矣。敝邑虽羸,若早修完,其可以息师。难易有备,可谓吉矣!且吴社稷是卜,岂为一人?使臣获衅军鼓,而敝邑知备,以御不虞,其为吉孰大焉?国之守龟,其何事不卜?一臧一否,其谁能常之?城濮之兆,其报在。今此行也,其庸有报志?”乃弗杀。楚师济于罗,沈尹赤会楚子,次于莱山。射帅繁阳之师先入南怀。楚师从之,及汝清。吴不可入,楚子遂观兵于坻箕之山。是行也,吴早设备,楚无功而还,以蹶由归。楚子惧吴,使沈尹射待命于巢,启强待命于雩娄礼也。秦后子复归于秦,景公卒故也。

    [注释]

    ①冯:盛。

    [译文]

    郑国的子皮去到齐国,在子尾氏那里娶妻,晏子屡次觐见他,陈桓子问他缘由,晏子答复说:“能任用好人,是民众的主人。”

    夏季,莒国的牟夷带了牟娄及防地、兹地前来投靠。牟夷不是卿而记录他的名字,是由于重视土地。莒国人向晋国控诉,晋平公想要扣留昭公,范献子讲:“不行。人家来朝聘却拘留他,是引诱。征讨不用军队,而用引诱的方式获得成功,这是惰慢。作为盟主而犯了这两条,恐怕不行吧?请让他回去,找机会再用军队征讨他。”便让昭公回国。

    秋七月,昭公从晋国回到鲁国。莒国人前来攻击,没有设防。十四日,叔弓在泉击败了他们,是由于莒国还没有摆好阵势。

    冬十月,楚灵王率诸侯和东夷攻击吴国,以报复棘地、栎地、麻地那次战役。射领着繁扬的军队在夏会师,越国大夫常寿过领着军队在琐地和楚王会合,听见吴军出兵,启强带兵追击吴军。仓猝间没有设防,吴国军队在鹊岸击败了他。楚灵王坐驿车到达罗汭。吴王派他的弟弟蹶由犒劳楚军,楚国人抓捕了他,准备杀死他用血祭鼓。楚王派人问他说:“你占卜过到这儿来吉利吗?”蹶由答复说:“吉利。寡君听说您将在敝国用兵,用守龟占卜这事,说:‘我赶紧派人犒劳军队,请求前去以观察楚王发怒的大小而做好准备,但愿能让我晓得吉凶!’占卜的龟兆告知我们吉利,说:‘成功能够预知。’君王要是高兴友好地迎接使臣,滋长敝邑的懈怠,而让我们忘却了将死,那么灭亡也便没几天了。如今您勃然大发雷霆,虐待抓捕使臣,并想要用来祭鼓,那么吴国晓得防备了。敝邑即使疲弱,要是早日把城郭修缮完备,也许能够阻止贵军。祸难平安都有防备,可说吉利了。并且吴国占卜的是国家,难道是为了使臣一人?使臣能够祭军鼓,而敝邑晓得了如何防备,以抵御意外,作为吉利哪个比这更大呢?国家的守龟,什么事不能占卜?一时吉利一时凶险,谁可以保证一定?城濮之战占卜的龟兆,它的应验在邲地,我今日此行吉利的预兆,难道也将应验?”于是楚王没有杀他。楚军从罗汭渡河,沈尹赤跟楚王会合,驻扎在莱山。射领着繁扬的军队首先进入南怀,楚军跟着进入,抵达汝清。不能进到吴国。楚王便在坻箕之山检阅军队。此次行动,吴国早有防备,楚军无功而返,领着蹶由回去了。楚王害怕吴国,让沈尹射在巢地待命,启强在雩娄待命,这是合于礼的。秦景公的弟弟又回去秦国,是由于景公死去的原因。

    昭公六年

    [原文]

    〔经〕六年春,王正月,杞伯益姑卒。葬秦景公。夏,季孙宿如晋。葬杞文公。宋华合比出奔卫。秋九月,大雩。楚罢帅师伐吴。冬,叔弓如楚。齐侯伐北燕。

    [原文]

    〔传〕六年春,王正月,杞文公卒。吊如同盟,礼也。

    大夫如秦,葬景公,礼也。

    三月,郑人铸刑书。叔向使诒①子产书,曰:“始吾有虞于子,今则已矣。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犹不可禁御,是故闲之以义,纠之以政,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为禄位以劝其从,严断刑罚,以威其淫。惧其未也,故诲之以忠,耸之以行,教之以务,使之以和,临之以敬,莅之以强,断之以刚。犹求圣哲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师,民于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祸乱。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并有争心,以征于书,而徼幸以成之,弗可为矣。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敌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兴,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郑国,作封恤,立谤政,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如是,何辟之有?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征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闻之,‘国将亡,必多制’,其此之谓乎!”

    复书曰:“若吾子之言。侨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既不承命,敢忘大惠!”

    士文伯曰:“火见,郑其火乎!火末出,而作火以铸刑器,藏争辟焉。火如象之,不火何为?”

    夏,季孙宿如晋,拜莒田地。晋侯享之,有加笾。武子退,使行之告曰:“小国之事大国也,苟免于讨,不敢求贶。得贶不过三献。今豆有加,下臣弗堪,无乃戾也?”韩宣子曰:“寡君以为欢也。”对曰:“寡君犹未敢,况下臣,君之隶也,敢闻加贶?”固请彻加,而后卒事,晋人以为知礼,重其好货。

    宋寺人柳有宠,太子佐恶之。华合比曰:“我杀之。”柳闻之,乃坎,用牲、埋书而告公曰:“合比将纳亡人之族,既盟于北郭矣。”公使视之,有焉,遂逐华合比。合比奔卫。于是华亥欲代右师,乃与寺人柳比,从为之征,曰:“闻之久矣。”公使代之。见于左师,左师曰:“女夫也必亡。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于女何有?《诗》曰:‘宗子维城,毋俾城坏,毋独斯畏。’女其畏哉!”

    六月丙戌,郑灾。

    楚公子弃疾如晋,报韩子也。过郑,郑罕虎、公孙侨、游吉从郑伯以劳诸,敌不敢见。固请,见之,见如见王。以其乘马八匹私面。见子皮如上卿,以马六匹,见子产以马四匹,见子太叔以马二匹。禁刍牧采樵,不入田,不樵树,不采,不抽屋,不强匄②。誓曰:“有犯命者,君子废,小人降!”舍不为暴。主不宾。往来如是,郑三卿皆知其将为王也。

    韩宣子之适楚也,楚人弗逆。公子弃疾及晋竟,晋侯亦将弗逆。叔向曰:“楚辟我衷,若何效辟。《诗》曰:‘尔之教矣,民胥效矣。’从我而已,焉用效人之辟?《书》曰,‘圣作则’,无宁以善人为则,而则人之辟乎?匹夫为善,民犹则之,况国君乎?”晋侯说,乃逆之。

    秋九月,大雩,旱也。

    徐仪楚聘于楚,楚子执之,逃归。惧其叛也,使泄伐徐,吴人救之。令尹子荡帅师伐吴,师于豫章,而次于乾。吴人败其师于房钟,获宫厩尹弃疾。子荡归罪于泄而杀之。

    冬,叔弓如楚,聘,且吊败也。

    十一月,齐侯如晋。请伐北燕也。士匄相士鞅逆诸河,礼也。晋侯许之。十二月,齐侯遂伐北燕,将纳简公。晏子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贰。吾君贿,左右谄谀,作大事不以信,未尝可也。”

    [注释]

    ①诒:遗也。②匄:同“丐”,乞讨。

    [译文]

    六年春,周历正月,杞文公死。鲁国前去吊唁如同对同盟的国家一样,这是合乎礼的。鲁国大夫去到秦国,参加秦景公的葬礼,这是合乎礼的。

    三月,郑国把刑法铸在鼎上。叔向派人送给子产一封信,讲:“开始我对您寄予希望,如今完了。先前先王衡量事情的轻重来判罪,不制定刑法,这是担心民众有争夺之心的原因。还是不能防止犯罪,故而用道义来防范,用政令来约束,用礼仪来奉行,用信用来保持,用仁爱奉养,制定禄位,以勉励服从的人,严厉地判罪,以威胁放纵的人。还害怕不能收效,所以用忠诚来训诫他们,依据行为来奖赏他们,用专业知识技艺教导他们,用和悦的态度使用他们,用严肃面对他们,用威严监临他们,用坚决的态度判断他们的罪行。还要访求聪明贤能的卿、懂得事理的官吏、忠诚守信的乡长、慈祥和蔼的老师,民众在此种情形下才可能使用,而不至于出现祸乱。民众知道有法律,便对上面不恭敬。大家都有抢夺之心,用刑法作为根据,并且侥幸得到成功,便不能治理了。夏朝有违犯政令的人,便制定禹刑。商朝有触犯政令的人,便制定汤刑。周朝有触犯政令的人,便制定九刑。三种法律的出现,都处于末世了。如今您辅助郑国,划定田界水沟,设置推行挨骂的政事,制定三种法规,把弄法铸在鼎上,准备用这样的办法安定民众,不也是很难吗?《诗》说:‘学习文王的德行,每天抚定四方。’又说:‘效法文王,万邦信赖。’像这样,何必要有法律?民众晓得了抢夺的依据,将会抛弃礼仪而征用刑书。刑书的一字一句,都要争个明白。触犯法律的案件更加繁多,贿赂到处使用。在您活着的时候,郑国可能要衰败吧!听说:‘国家即将灭亡,必然多订法律’,或许说的就是这个吧!”

    子产复信讲:“像您所说的这样。侨没有才能,不能思考到子孙,我用来挽救当前的世界。既然不能接受您的命令,又岂敢忘记您的赐予?”

    士文伯说:“大火星出现,郑国或许会出现大火灾吧!大火星还没有出现,而使用火来铸造刑器,包藏着引起争论的法律。大火星要是象征这个,不引起大灾能表示什么呢?

    夏天,季孙宿到晋国去,这是为了拜谢不征讨占取莒国土田的原因。晋平公设享礼款待他,有外加的菜肴。季孙宿退出,派行人报告说:“小国事奉大国,要是免于被征讨,不也敢再求奖赏。得到奖赏也不超过三献。如今菜肴有所增加,下臣不敢当,这样可能是罪过吧?”韩宣子说:“寡君用它来讨取您的欢心。”季孙宿答复说:“寡君不敢当,何况下臣是君王的奴隶,岂敢听到有外加的赏赐?”坚决请求撤去加菜,而后结束享宴。晋国人觉得他明白礼仪,在宴礼中重重地送给他财物。

    宋国的寺人柳受到宋平公宠信,太子佐征讨他。华合比说:“我去杀死他。”寺人柳听见了,便挖坑、杀牲口,把盟书放在牲口上埋起来。而后报告宋平公说:“合比准备将逃亡在外的人召回来,已经在北边外城结盟了。”宋平公派人去看,真的有这回事,便驱赶了华合比。华合比逃亡到卫国。那时华亥想要取华合比的右师这一官职,就跟寺人柳勾结,为他作证明说:“这件事我也早已听见。”宋平公让他取替了华合比。华亥进见左师,左师说:“你这个人必定要逃亡。你毁坏你的宗族,对别人会如何?别人也会对你如何?《诗》说:‘嫡长子便是城垣,不要让城垣毁坏,不要让自己孤立而有所害怕。’你大约会害怕的吧!”

    六月初七日,郑国出现火灾。

    楚国的公子弃疾到晋国去,这是为了回报韩宣子的致送晋女。路过郑国,郑国的子皮、子产、子太叔跟着郑简公在地慰问他。公子弃疾辞谢不敢见面。郑简公坚决请求,这才肯见面。觐见郑简如同觐见楚王,用驾车的马八匹作为私人觐见的礼物。觐见子皮如同觐见楚国的上卿,用马六匹。觐见子产,用马四匹。觐见子太叔,用马两匹。禁止割草放牧采摘砍柴,不进入家田,不砍树木,不摘菜果,不拆房屋,不强行征讨。发誓说:“有触犯命令的,君子撤职,小人降等。”寄住时期不肆凶暴,主人不用担忧客人。来往都如此,郑国的三个卿都小到他将要做楚王了。

    韩宣子到楚国去的时候,楚国人不出来迎接。公子弃疾抵达晋国国境,晋平公也不想派人去迎接。叔向讲:“楚国不正派,我们正派。为何去学不正派?《诗》说:‘你的教导,民众都要仿效。’依据我们自己的办就是了,哪儿用得着学别人的不正派?”《书》说:‘圣人做出准则。’宁愿以善人做准则,还是去学别人的不正派呢?一个普通人做好事,民众还以他为准则,何况国君?”晋平公高兴了,便派人迎接了公子弃疾。

    秋九月,举办大的雩祭,这是因为出现旱灾。

    徐仪楚到楚国聘问,楚灵王囚禁了他,他逃回徐国。楚灵王害怕人反叛,派泄攻击徐国。令尹子荡领着军队攻击吴国,在豫章出兵而住在乾。吴国人在房钟击败了令尹子荡的军队,抓捕了宫厩尹弃疾。子荡把罪过推在泄身上而杀死他。

    冬天,叔弓到楚国聘问,而且慰问战争失败。

    十一月,齐景公到晋国,请求同意攻击北燕。士匄辅助士鞅在黄河边上迎接,这是合乎礼的。晋平公同意了。十二月,齐景公便发兵攻击北燕,打算把燕简公送回去。晏子说:“简公送不回去的,燕国有了国君,民众对他没有贰心。我们的国君贪财,左右的人阿谀奉承,办大事不讲信用,故而还是不行呢!”

    昭公七年

    [原文]

    〔经〕七年春,王正月,暨齐平。三月,公如楚。叔孙诺如齐莅盟。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秋,八月戊辰,卫侯恶卒。九月,公至自楚。冬,十有一月癸未,季孙宿卒。十有二月癸亥,葬卫襄公。

    [原文]

    〔传〕七年春,王正月,暨齐平,齐救也。癸巳,齐侯次于虢。燕人行成,曰:“敝邑知罪,敢不听命?先君之敝器,请以谢罪。”公孙晳曰:“受服而退,俟衅而动,可也。”二月戊午,盟于濡上。燕人归燕姬,赂以瑶瓮、玉椟、斝耳,不克而还。

    楚子之为令尹也,为王旌以田。芋尹无宇断之,曰:“一国两君,其谁堪之?”及即位,为章华之宫,纳亡人以实之。无宇之阍入焉。无宇执之,有司弗与,曰:“执人于王宫,其罪大矣。”执而谒诸王。王将饮酒,无宇辞曰:“天子经略,诸侯正封,古之制也。封略之内,何非君土。食土之毛①,谁非君臣。故《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执人于王宫?’将焉执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阅,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作《仆区》之法曰,盗所隐器,与盗同罪。所以封汝也。若从有司,是无所执逃臣也。逃而舍之,是无陪台也,王事无乃阙乎?昔武王数纣之罪,以告诸侯曰:‘纣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故夫致死焉。”君王始求诸侯而则纣,无乃不可乎?若以二文之法取之,盗有所在矣。”王曰:“取而臣以往,盗有宠,不可得也。”遂赦之。

    楚子成章华之台,愿与诸侯落之。大宰启强曰:“臣能得鲁侯。”启强来召公,辞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先大夫婴齐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将使衡父照临楚国,镇抚其社稷,以辑宁尔民。”婴齐受命于蜀,奉承以来,弗敢失陨,而致诸宗祧。日我先君共王,引领北望,日月以冀。传序相授,于今四王矣。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临我丧。孤与其二三臣,悼心失图,社稷之不皇②,况能怀思君德!今君若步玉趾,辱见寡君,宠灵楚国,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贶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实嘉赖之,岂唯寡君?君若不来,使臣请问行期,寡君将承质币而见于蜀,以请先君之贶。”

    公将往,梦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适楚也,梦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实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尝适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适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

    三月,公如楚,郑伯劳于师之梁。孟僖子为介,不能相仪。及楚,不能答郊劳。

    [注释]

    ①毛:草,此指五谷。②皇:暇。

    [译文]

    七年春天,周历正月,北燕跟齐国讲和,这是因为齐国的要求。十八日,齐景公抵达虢地,北燕派人求和说:“我国已经知罪了,如何敢不听从贵国的命令呢?请允许献上先君留下来的一些陈旧器物以谢罪。”公孙对景公说:“我们暂时接受他们的归顺而退兵,等有机会再出兵,如此做是能行的。”二月十四日,双方在濡水上结盟。北燕人把燕姬嫁给齐景公,并送给玉瓮、玉柜、玉等许多玉器,最后齐国没有达到目的便撤兵了。

    楚灵王出任令尹时,曾制作了一面国君才使用的旗子。打猎时,芋尹无宇把旗子的飘带斩断,并讲:“一个国家有两个国君,谁能受得了?”灵王就位后,又兴建了章华之宫,专门接纳逃亡的人居住。无宇的守门人也逃到了宫中,无宇要进去把他抓回来,官员不让,并说:“在王宫中随意抓人,罪大恶极。”并把无宇抓了起来交给灵王。灵王正准备饮酒,无宇申辩说:“天子治理天下,诸侯管理封地,这是自古以来的制度。封地之内,哪儿不是君主的地盘?食用五谷的人,哪一个不是君主的臣子?故而《诗经》说:‘普天之下没有任何地方不是君主的土地;边境之内没有任何人不是君主的臣子。’天上有十个太阳,人也分为十等。地位低下的人要事奉高贵的人,高贵的人要事奉神灵。故而天子以公侯为臣,公侯以大夫为臣,大夫以士为臣,士以皂以臣,皂以舆为臣,舆以隶为臣,隶以僚为臣,僚以仆为臣,仆以台为臣,马有马官,牛有牛官,各负其责。如今官员却说:‘你为何要在王宫中随意抓人呢?’那么我到哪儿去抓人呢?周文王的法律规定:由于有人逃亡,故而要四处搜索。他故而获得了天下。我们先君楚文王制定了惩罚窝藏犯罪的法律,规定:隐藏盗贼的赃物,跟盗贼同罪。故而他的封地一直扩大到了汝水之滨。要是依照官员的话去做,就没有地方去抓捕逃走的罪犯了。他愿意逃跑便让他逃跑,等于取消了陪台这一等人。如此,国君的政令不是出现缺失了吗?先前武王列举了纣王的罪状向诸侯说:‘纣成了天下逃犯的窝主,故而他们纷纷聚集在那里。故而人们都拚死进攻纣王。’国君如今开始争取诸侯的拥护,却又学习纣王的做法,或许不行吧?要是以周文王和楚文王的法律来衡量,国君也是盗贼了。”灵王讲:“把你的守门人带走吧,至于另外一个盗贼,如今正受到上天的宠爱,还不能抓他。”就赦免了无宇。

    灵王又兴建了章华之台,但愿能跟诸侯举办落成典礼。太宰启强说:“我能够让鲁侯前来。”启强到鲁国召请昭公,对昭公说:“先前贵国先君成公曾命令我们的先大夫婴齐讲:‘我决不会忘掉先君建立的友好关系,准备派衡父前去楚国,帮助安定国家,安抚民众。’婴齐在蜀地跟贵国结盟后,我国便从此再没背弃过,而且把盟约祭告了祖庙。先前我们先君共王经常引颈北望,每日每月都盼望鲁国能派人前来,世代这样,如今已经是第四代了,不过还是没有得到贵国的恩赐,只有襄公曾因先君康王的丧事到过楚国一次。那时楚王郏敖和群臣痛苦万分,六神无主,连国家都顾不上了,哪儿还能顾得上好好地款待襄公呢?如今要是国君能屈尊前来,朝见寡君,赐予楚国洪福,以实际行动继续蜀地结下的盟誓,表明国君的恩惠,寡君便感激万分了,哪儿还敢希望能象蜀地结盟时那样让贵国留下人质呢?就算是我国先君的神灵也会称赏这种做法,又哪儿仅仅是寡君呢?国君要是不来,那么我想请问您准备什么时候出兵抵御我国的进攻呢?寡君将会带着进献礼物跟您在蜀地会盟,以感谢贵国先君成公的恩赐。”

    昭公准备前往楚国朝觐,夜里梦见襄公为他出访祭奠。梓慎说:“国君是去不得楚国的,先前襄公去楚国时,曾楚见周公为他祭奠路神,才去了楚国。如今只是襄公为您祭奠。还是不去为好。”子服惠伯说:“要去!先君没有去过楚国,故而周公为他引路,襄公去过楚国了,故而就祭祀路神为国君引路。不去楚国,要去哪儿呢?”

    三月,昭公前去楚国,郑简公在师之梁城门设宴慰劳。那时孟僖子是昭公的副手,不过他不知道礼仪。到楚国后,也不能对楚国的郊劳礼仪进行答谢。

    [原文]

    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晋侯问于士文伯曰:“谁将当日食?”对曰:“鲁、卫恶之。卫大、鲁小。”公曰:“何故?”对曰:“去卫地如鲁地。于是有灾,鲁实受之,其大咎,其卫君乎?鲁将上卿。”公曰:“诗所谓,‘彼日而食,于何不臧’者,何也?”对曰:“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故政不可不慎也。务三而已: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晋人来治杞田,季孙将以成与之。谢息为孟孙守,不可,曰:“人有言曰:‘虽有挈瓶之知,守不假器,礼也。’夫子从君,而守臣丧邑,虽吾子亦有猜焉。”季孙曰:“君之在楚,于晋罪也。又不听晋,鲁罪重矣!晋师必至!吾无以待之,不如与之;间晋而取诸杞。吾与子桃。成反,谁敢有之?是得二成也。鲁无忧而孟孙益邑,子何病焉?”辞以无山,与之莱、柞;乃迁于桃。晋人为杞取成。楚子享公于新台,使长鬣①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启强闻之,见公,公语之;拜贺。公曰:“何贺?”对曰:“齐与晋、越欲此久矣。寡君无适与也。而传诸君。君其备御三邻,慎守宝矣。敢不贺乎?”公惧,乃反之。郑子产聘于晋。晋侯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对曰:“以君之明,子为大政,其何厉之有?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晋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韩子祀夏郊。晋侯有间,赐子产莒之二方鼎。子产为丰施归州田于韩宣子,曰:“日君以夫公孙段为能任其事,而赐之州田。今无禄早世,不获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不敢以闻于君,私致诸子。”宣子辞。子产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施将惧不能任其先人之禄,其况能任大国之赐?纵吾子为政而可,后之人若属有疆之言,敝邑获戾,而丰氏受其大讨。吾子取州,是免敝邑于戾而建置丰氏也。敢以为请!”宣子受之,以告晋侯。晋侯以与宣子。宣子为初言,病有之,以易原县于乐大心。郑人相惊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则皆走,不知所往。铸刑书之岁二月,或梦柏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也。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也。”及壬子,驷带卒,国人益惧。齐、燕平之月,壬寅,公孙段卒,国人愈惧。其明月,子产立公孙泄及良止以抚之,乃止。子大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大叔曰:“公孙泄何为?”子产曰:“说也。为身无义而图说,从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媚,不信。不信,民不从也。”及子产适晋,赵景子问焉,曰:“伯有犹能为鬼乎?”子产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冯依于人以为淫厉,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孙,子耳之子,敝邑之卿,从政三世矣!郑虽无腆,抑谚曰‘蕞尔②国’:而三世执其政柄,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冯厚矣;而强死,能为鬼,不亦宜乎!”子皮之族饮酒无度,故马师氏与子皮氏有恶。齐师还自燕之月,罕朔杀罕。罕朔奔晋。韩宣子问其位于子产。子产曰:“君之羁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择?卿违,从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朔于敝邑,亚大夫也;其官,马师也;获戾而逃。唯执政所置之!得免其死,为惠大矣,又敢求位?”宣子为子产之敏也,使从嬖大夫。

    [注释]

    ①长鬣:高大健壮。②蕞尔:细小的样子。

    [译文]

    夏四月甲辰初一日,日食。晋平公问士匄说:“谁将承受日食的灾祸?”答复说:“鲁国、卫国将由于日食而遭遇凶险,卫国受的大,鲁国受的小。”晋平公问:“是何缘故。”士匄答复说:“这次日食离开卫国分野前去鲁国分野,在这时出现灾祸,鲁国承受了它。那大的灾难大概是卫君承受吧!鲁国将由上卿承当。”晋平公讲:“《诗》上所说的‘那天出现日食,为何不好?’是什么意思?”士匄答复说:“说的是不能办好政事,国家没有好的政治,不任命善人,便会从日月所降的灾难里自取罪罚,故而政治不可不慎重啊!努力干好三件事就行:一是选择人才,二是依靠民众,三是顺应时势。”晋国派人来管理杞国的田地,季孙想要把成地给他们。谢息替孟孙镇守成地,不答应,说:“人们有句话说:‘就算只有汲水人的智慧,看守的器具也不外借,这是合于礼的。’他老人家跟着国君,守臣却丢弃城邑,就算您也会怀疑我的。”季孙说:“君主在楚国,对晋国来说便是过错,又不听从晋国,鲁国的过错更加重了,晋国军队必定会到来,我没有办法对付他们,不如给你们。等晋国有机可乘再从杞国取回来。我把桃地给您,成地取回时,谁敢占有它?如此就等于得到两个成地。鲁国没有忧虑而孟孙增加了封邑,您担忧什么呢?”谢息拒绝说桃地没有山,就把莱山、柞山给他,于是谢息前往桃地。晋国人为杞国获得成地。楚灵王在新台宴享昭公,派高大健壮的人司礼,友好地送给他大屈弓,完了之后又后悔。启强知道这事,觐见昭公。昭公告诉他这件事,他下拜祝贺。昭公问:“为何祝贺?”启强答复说:“齐国跟晋国、越国想要这弓很久了,寡君没有专门给谁,而传给了您,您可预防抵抗这三个邻国,慎重地守住这宝物了,岂敢不祝贺?”昭公担忧,便把弓还给了楚灵王。郑国的子产到晋国聘问。晋平公有病,韩宣子迎接客人,私下问他说:“寡君卧病,到如今三个月了,遍祭名山大川,病情却有加无减。现在梦到黄熊进入寝宫门,那是什么恶鬼?”子产答复说:“凭君王的英明,您做正卿,会有什么恶鬼?先前尧把鲧杀害在羽山,他的魂灵变为黄熊,而进到羽渊,为夏朝所郊祭,三代都祭奠它。晋国作为盟主,大概是没有祭奠它吧!”韩宣子祭奠夏郊之神,晋平公病情好转,赐予子产两个莒国的方鼎。子产替丰施把州地的田土交还给韩宣子,说:“先前贵君觉得那公孙段是可以继承其父志的,就赐给他州地田土,如今没有福分早逝了,不能长久地享有贵君恩德。他的儿子不敢占有,也不敢把这事禀告贵君,故而私下送给您。”韩宣子拒绝,子产说:“古人有句话说:‘他的父亲劈柴,他的儿子不能背。”丰施担心将不能承当其父亲的福禄,何况承当大国的恩赐?就算是您执政而能够这样,后人要是碰巧有关于田界的闲话。敝邑获罪,丰施便将受到大征讨了。您取回州田,这是避免敝邑的过错,而又扶持了丰家。斗胆以此作为请求!”韩宣子接受了州田,把这事报告给晋平公。晋平公把州田给了韩宣子。宣子由于先前说过的话,对占有州田不安心,拿它跟乐大心换了原县。郑国人拿伯有相互吓唬,说:“伯有来了!”便都奔跑,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好。铸刑书的那年二月,有人梦到伯有披甲行走,而且说:“三月初二,我将杀害驷带。明年正月二十七日,我又将杀害公孙段。”等到三月初二,驷带死了,国人更加害怕。齐国跟燕国议和的那个月二十七日,公孙段死了,国人更加害怕了。下一月,子产立了公孙泄跟良止来安抚伯有的鬼魂,才平息下来。子大叔问其原因,子产说:“鬼有所依附,才不作恶,我替它找到归宿了。”子大叔又问:“立公孙泄干什么?”子产说:“是为了让他们高兴。由于他们立身没有道义而想要高兴,执政的人对礼仪有违反的地方,便是用来获得欢心。不获得欢心,就不会被信任。不被信任,民众就不会服从。”到了子产去晋国,赵景子问他说:“伯有还能做鬼吗?”子产说:“能。人降生时首先变成的称为魄,已经生成了魄,阳气附身称为魂。用来养生的东西又好又多,魂魄就强,故而有精神,以达到神明。一般男女不得善终,他们的魂魄尚且能依附于人,而大肆作祟,何况伯有是我们先君穆公的后代,是子良的孙子。子耳的儿子,是敝国的卿,执政已经三代了。郑国即使弱小,抑或如俗话所说的‘蕞尔国’,不过伯有三代执掌政权,他的养生之物也算广了,他汲取的精华也算多了,他的家族又大,所依靠的势力很强,那么即使是不得善终,可以做鬼,不也是当然之理吗?”子皮的族人喝酒无节制,以致马师氏跟子皮氏关系不好。齐国军队从燕国回去的那个月,马师氏罕朔杀害子皮的弟弟罕,罕朔逃往晋国。韩宣子向子产询问他的官位安排,子产讲:“君王的寄居之臣,要是能容身而逃避一死,还敢选择什么官位?卿离开本国,随大夫的班位,有罪的人依据他的罪行降等,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罕朔在敝国是亚大夫,他的职务是马师,犯罪而逃亡,听您怎样处置他。能免他一死,恩惠已经很大了,又岂敢要求官位?”韩宣子觉得子产说法恰当,便让罕朔随下大夫的班位。

    [原文]

    秋八月,卫襄公卒。晋大夫言于范献子曰:“卫事晋为睦,晋不礼焉,庇其贼人而取其地,故诸侯贰。《诗》曰:‘即鸟鸽在原,兄弟急难。”又曰:‘死丧之威,兄弟孔怀①。’兄弟之不睦,于是乎不吊,况远人,谁敢归之。今又不礼于卫之嗣,卫必叛我,是绝诸侯也。”献子以告韩宣子。宣子说,使献子如卫吊,且反戚田。卫齐恶告丧于周,且请命。王使成简公如卫吊。且追命襄公曰:“叔父陟恪②,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余敢忘高圉、亚圉?”

    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礼,乃讲学之,苟能礼者从之。及其将死也,召其大夫,曰:“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于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共。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于是,鬻于是,以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孙纥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今其将在孔丘乎?我若获没,必属说与何忌于夫子,使事之而学礼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与南宫敬叔师事仲尼。仲尼曰:“能补过者,君子也。《诗》曰:‘君子是则是效。’孟僖子可则效已矣。”

    单献公弃亲用羁。

    冬十月辛酉,襄、顷之族杀献公而立成公。

    [注释]

    ①孔怀:很关怀。②陟恪:犹言升天。

    [译文]

    秋天八月,卫襄公死。晋国大夫对范献子讲:“卫国事奉晋国顺从亲近,晋国对它不加礼遇,包庇它的叛乱者而夺取它的土地,故而诸侯有了贰心。《诗经》讲:‘鸟在平原上,碰到急难兄弟互相救援。’又说:‘死亡多么可怕,兄弟相互很关心。’兄弟之间不和睦,于是便互相不亲善,何况关系疏远的人,谁敢前来归服。如今对卫国的继位之君又不加礼遇,卫国一定背叛我们,这是会断绝诸侯跟我们亲善关系的。”献子把这些话告诉韩宣子。韩宣子很高兴,派献子到卫国去吊丧,而且把戚地归还给卫国。卫国齐恶向周王报告丧事,并请求赐给恩命。周天子派成简公到卫国吊唁,并且追命襄公说:“叔父升天,在我先王的左右,来付诸事奉上帝。我岂敢忘掉了高圉、亚圉?”

    九月,昭公从楚国回来。孟僖子以不能相礼为耻辱,便学习礼仪,要是有精通礼仪的人便跟他学习。等到临死的时候,召集他手下的大夫,讲:“礼仪,是做人的根本。不懂礼仪,不能自立。我知道有一个即将得志的人叫孔丘。是出类拔萃人的后代,而他的家族却在宋国消亡了。他的祖先弗父何,把宋国让给了宋厉公。到了正考父付诸戴公、武公、宣公,三命而做了上卿便更加恭敬。故而他的鼎铭说:‘一命曲背,二命鞠躲,三命低头。沿着墙而快步走,也没有谁敢欺侮我。稠粥在这里烧煮,稀粥也在这里烧煮,用来我的嘴巴。’他的恭敬便是如此。臧孙纥有话说:‘出类拔萃的人里具有明德的人,要是不能做国君,他的后代必定有显达的人。’如今恐怕将会在孔丘吧?我要是可以善终,必须把南宫敬叔和孟懿子嘱托给他老人家,让他们服侍他而学习礼仪,以稳定他们的地位。”故而孟懿子跟南宫敬叔把仲尼作为老师来事奉。仲尼讲:“可以弥补过错的人,便是君子。《诗经》讲:‘学习仿效君子。’孟僖子能够学习效法了。”

    单献公弃用亲族任命外来的客臣。

    冬天十月二十日,襄公、顷公的族人杀死单献公而立了单成公。

    [原文]

    十一月,季武子卒。晋侯谓伯瑕曰:“吾所问日食,从之,可常乎?”对曰“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壹,事序不类,官职不则,同始异终,胡可常也?《诗》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国。’其异终也如是。”公曰:“何谓六物?”对曰:“岁、时、日、月、星、辰是谓也。”公曰:“多语寡人辰,而莫同。何谓辰?”对曰:“日月之会是谓辰,故以配日。”

    卫襄公夫人姜氏无子,嬖人生孟絷,孔成子梦康叔谓己:“立元,余使羁之孙圉与史苟相之。”史朝亦梦康叔谓己:“余将命而子苟与孔之曾孙圉相元。”史朝见成子,告之梦,梦协。晋韩宣子为政,聘于诸侯之岁,生子,名之曰元。孟絷之足不良能行。孔成子以《周易》筮之,曰:“元尚享卫国,主其社稷。”遇《屯》?瘙棦。又曰:“余尚立絷,尚克嘉之。”遇《屯》?瘙棦之《比》?瘙棦。以示史朝。史朝曰“元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长之谓乎?”对曰:“康叔名之,可谓长矣。孟非人也,将不列于宗,不可谓长。且其《繇》曰:‘利建侯’。嗣吉何建?建非嗣也。二卦皆云,子其建之。康叔命之,二卦告之。筮袭于梦,武王所用也,弗从何为?弱足①者居。侯主社稷,临祭祀,奉民人,事鬼神,从会朝,又焉得居?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故孔成子立灵公。十二月癸亥,葬卫襄公。

    [注释]

    ①弱足:脚有毛病,犹言跛足。

    [译文]

    十一月,季武子死。晋侯对士文伯讲:“我所询问的关于日食的事情,应验了,能够看做是一种常规吗?”士文伯答复说:“不行。六种事物不相同,民心不统一,工作顺序不相似,官员好坏不一样,开始一样结果不一样,如何能够看做是一种常规?《诗经》说:‘有些人在家中安安逸逸休息,有些人为国服役精疲力尽。’它的结果不一样就如这样。”晋侯问:“什么称为六物?”士文伯答复说:“这说的就是岁、时、日、月、星、辰。”晋侯说:“很多人告诉寡人辰的意思,不过没有一个是相同的。什么称为辰?”士文伯答复说:“日和月相会称为辰,所以用来和日相配。”

    卫襄公夫人姜氏没有儿子,宠姬生了孟絷。孔烝梦到康叔对自己说:“立元为国君,我让羁的孙子圉和史苟辅助他。”史朝也梦到康叔对自己说:“我即将命令你的儿子苟跟孔烝的曾孙圉辅助元。”史朝进见孔成子,告诉他自己做梦的情形,两梦相合。晋国韩宣子执政,向诸侯们聘问的那一年,生了儿子,为他取名叫元。孟絷的脚不好不擅长走路。孔成子用《周易》占筮,祝告说:“元希望享有卫国,主持国家。”获得了《屯》卦。又祝告说:“我不想立絷,但愿神灵可以答应。”得到的是《屯》卦变成了《比》卦。把卦象给史朝看。史朝说:“元将会享有国家,对这件事又有什么怀疑的。”孔成子说:“元不是说为首的吗?”史朝答复说:“康叔为他取名,能够说为首的了。孟絷跛足不是个全人,不能列为宗主,不能说是为首的。何况他的《繇》辞说:‘利建侯’。嫡子嗣位而吉利还建立什么?建立便不是嗣位。两次卦象都如此讲,你还是应当树立他。康叔命令这样,两次卦象告诉这样。占筮和梦境相合,这是武王所经过的,为何不听从?脚有毛病的人只能闲居。国君主持国家,亲临祭奠,奉养民众,事奉鬼神,参加会盟朝拜,又哪儿可以闲居?各人依照他所有利的去做,不也是能行的吗?”故而孔成子立了灵公。十二月二十三日,安葬卫襄公。

    昭公八年

    [原文]

    〔经〕八年春,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夏四月辛丑,陈侯溺卒。叔弓如晋。楚人执陈行人干征师杀之。陈公子留出奔郑。秋,于红。陈人杀其大夫公子过。大雩。冬十月壬午,楚师灭陈。执陈公子招,放之于越。杀陈孔奂。葬陈哀公。

    [原文]

    〔传〕八年春,石言于晋魏榆。晋侯问于师旷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冯①焉。不然,民听滥也。抑臣又闻之曰:‘作事不时,怨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凋尽,怨并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于是晋侯方筑祁之宫。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君子之言,信而有征,故怨远于其身。小人之言,僭而无征,故怨咎及之。《诗》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唯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其是之谓乎。是宫也成,诸侯必叛,君必有咎,夫子知之矣。”陈哀公元妃郑姬,生悼大子偃师,二妃生公子留,下妃生公子胜。二妃嬖,留有宠,属诸司徒招与公子过。哀公子有废疾。三月甲申,公子招、公子过杀悼大子偃师,而立公子留。

    夏四月辛亥,哀公缢。干征师赴于楚,且告有立君,公子胜之于楚,楚人执而杀之。公子留奔郑。书曰:“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罪在招也;“楚人执陈行人干征师杀之。”罪不在行人也。叔弓如晋,贺祁也。游吉相郑伯以如晋,亦贺祁也。史赵见子大叔。曰:“甚哉,其相蒙也!可吊也,而又贺之?”子大叔曰:“若何吊也?其非唯我贺,将天下实贺。”

    秋,大于红,自根牟至于商、卫,革车千乘。

    七月甲戌,齐子尾卒,子旗欲治其室。丁丑,杀梁婴。八月庚戌,逐子成、子工、子车,皆来奔,而立子良氏之宰。其臣曰:“孺子长矣,而相吾室,欲兼我也。”授甲,将攻之。陈桓子善于子尾,亦授甲,将助之。或告子旗,子旗不信。则数人告。将往,又数人告于道,遂如陈氏。桓子将出矣,闻之而还,游服而逆之,请命。对曰:“闻强氏授甲将攻子,子闻诸?”曰:“弗闻。”“子盍亦授甲?无宇请从。”子旗曰:“子胡然?彼孺子也,吾诲之犹惧其不济,吾又宠秩之。其若先人何?子盍谓之?《周书》曰:‘惠不惠,茂不茂’。康叔所以服弘大也。”桓子稽颡曰:“顷、灵福子,吾犹有望。”遂和之如初。

    陈公子招归罪于公子过而杀之。九月,楚公子弃疾帅师奉孙吴围陈,宋戴恶会之。冬十一月壬午,灭陈。舆嬖袁克,杀马毁玉以葬。楚人将杀之,请置②之。既又请私,私于幄,加纟至于颡而逃。使穿封戌为陈公,曰:“城麇之役,不谄”。侍饮酒于王。王曰:“城麇之役,女知寡人之及此,女其辟寡人乎?”对曰:“若知君之及此,臣必致死礼以息楚。”

    晋侯问于史赵曰:“陈其遂亡呼?”对曰:“未也。”公曰:“何故?”对曰:“陈,颛顼之族也。岁在鹑火。是以卒灭,陈将如之。今在析木之津,犹将复由。且陈氏得政于齐,而后陈卒亡。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舜重之以明德,置德于遂,遂世守之。及胡公不淫,故周赐之姓,使祀虞帝。臣闻盛德必百世祀,虞之世数未也。继守将在齐,其兆既存矣。”

    [注释]

    ①或冯:有所凭借。②置:赦。

    [译文]

    八年春天,在晋国的魏榆发现了一块会说话的石头。晋平公问师旷:“石头为何会说话?”师旷答复说:“石头自然不会说话,可能是鬼神附到上面,否则,就是民众误传。不过我又听说过:‘做事违反农时,怨言在民众之中发生,便有不会说话的东西说话。’如今国君的宫室高大豪华,民众精疲力竭,怨声载道,连生活都得不到保障。石头说话,不也是应当的吗?”此时平公正修建祁之宫。叔向讲:“师旷的话是君子之言啊!君子之言诚实而有据,故而就不会招来怨恨。小人之言虚假而无凭,怨恨跟灾难总是要降到身上。《诗经》讲:‘不会讲话令人难过,话刚出口便招来灾难;擅长表达令人欣慰,巧言善辩让自己安宁。’说的便是此种情况吧!等到这座宫殿建成,诸侯也必将反叛,国君也将遭遇灾祸。师旷已经预料到这一点了。”陈哀公的第一个夫人郑姬生了悼太子偃师,第二个夫人生了公子留,第三个夫人生了公子胜。第二个夫人最受哀公宠幸,公子留也便受到宠信,哀公把他托付给司徒招跟公子过。哀公得了难以治愈的疾病,三月十六日,公子招、公子过杀死悼太子偃师,立公子留为太子。

    夏季四月十三日,哀公自杀身亡。干征师到楚国报丧,而且告诉又立了公子留为新君。公子胜到楚国控告,楚国人把干征师抓起来杀死,公子留逃往郑国。《春秋》记录“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意思是过错在于公子招;“楚人执陈行人干征师杀之。”意思是外交官员并没有罪。叔弓到晋国祝贺祁之宫的落成。游吉作为相礼陪郑简公到晋国,也是为了祝贺祁之宫的落成。史赵看见游吉说:“你们自欺欺人也太过分了!本来应当吊唁的事情,却来祝贺。”游吉说:“为何要吊唁呢?不不过我们前来祝贺,天下的诸侯都会来祝贺!”

    秋天,鲁国在红地检阅了军队,战车从根牟一直延伸到宋、卫两国边境上,有一千多辆。

    七月八日,齐国的子尾逝世。子旗想要吞并子尾的家产。十一日,杀死子尾的家宰梁婴。八月十四日,又赶走了齐国大夫子成、子工、子车,三人都逃往鲁国。子旗又为子良立了家宰。子良的家臣说:“子良已经长大了,子旗还要帮助管理我们家庭,为的是要吞并我们啊。”就给家兵发了武器,准备攻击子旗。陈桓子一向跟子尾要好,也给家兵发了武器,要帮助他们。有人把这一情形告诉了子旗,子旗不相信,接着又有几个人来报告。子旗要到子良家去看个究竟,又有几个人在路上告诉他,于是他便到了陈桓子家。这时陈桓子正准备领发出发,听说子旗来了,就转了回去,而且马上脱掉戎装换上便服出来迎接。子旗问他要到哪儿去,陈桓子答复说:“听说子良已经发了武器准备攻击您,您听说没有?”子旗讲:“没有听说。”陈桓子说:“您何不也发给家兵武器?我跟您一块去。”子旗说:“您为何要这样做呢?他是个小孩子,我教导他,还怕他不能成材,故而为他立了家宰帮助他。我要是象您说的,和他互相攻打,如何能对得起祖先呢?您何不去劝劝他?《周书》讲:‘要继续对不知恩惠的人施予恩惠,对不知勤勉的人劝其勤勉。’这便是康叔为何胸怀如此宽广的缘由。”桓子连忙下跪叩头说:“希望顷公、灵公能保佑您,我也希望您能对我有所恩惠。”而后出面调解,让双方和好如初。

    陈国的公子招把责任推到公子过身上,并杀死他。九月,楚国的公子弃疾领着军队护送太孙吴包围了陈国,宋国的戴恶派兵跟楚军会合。冬天十一月某日,灭了陈国,陈哀公的宠臣袁克杀了马毁了玉为哀公殉葬。楚国人准备把他杀死,袁克请求赦免自己,一会又请求出去小便。他在帐篷中小便时,在头上绑上一条麻带表示为哀公服丧,而后乘机逃走了。楚灵王派穿封戌出任陈县县公,并说:“这是由于在城麇之战中他没有谄媚我。”穿封戌陪同灵王饮酒,灵王说:“城麇之战时,要是你晓得我现在会当国君,会不会躲让我呢?”穿封戌答复说:“要是那时我晓得国君能到这一步,我一定会拚死杀死您让楚国安定下来。”

    晋平公问史赵:“陈国就此灭亡了吗?”史赵答复说:“不会的。”平公问:“为何?”史赵说:“陈国是颛顼的后代。当岁星运行到鹑火的位置时,颛顼才灭亡,陈国也将如此。如今岁星才运行到箕宿、斗宿之间的银河中,故而陈国还要复兴。并且要等到陈氏在齐国获得政权之后,陈国才灭亡。陈氏从幕直到瞽瞍从没有违反过天命。舜又为他们增加了德行,并一直保留到遂这一代,遂的后代子孙一直保守着此种德行,直至胡公不淫,故而周朝赐给他姓,让他祭奠虞帝。据我所知,拥有盛德,就必定会享有百代的祭奠,如今虞受到祭奠还不满一百代。他们还会在齐国那儿继续祭奠下去,这种征兆已经出现了。”

    昭公九年

    [原文]

    〔经〕九年春,叔弓会楚子于陈。许迁于夷。夏四月,陈灾。秋,仲孙如齐。冬,筑郎囿。

    [原文]

    〔传〕九年春,叔弓、宋华亥、郑游吉、卫赵黡会楚子于陈。二月庚申,楚公子弃疾迁许于夷,实城父。取州来、淮北之田以益之,伍举授许男田。然丹迁城父人于陈,以夷濮西田益之。迁方城外人于许。周甘人与晋阎嘉争阎田、晋梁丙、张率阴戎伐颍。王使詹桓伯辞于晋,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骀、芮、歧、毕,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东土也。巴、濮、楚、邓,吾南土也。肃慎、燕、亳,吾北土也。吾何迩封之有?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蕃屏周,亦其废队是为,岂如弁髦①,而因以敝之?先王居木寿杌于四裔,以御螭魅,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伯父惠公归自秦,而诱以来,使我诸姬,入我郊甸,则戎焉取之。戎有中国,谁之咎也?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难乎?伯父图之!我在伯父,犹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谋主也。伯父若裂冠毁冕,拔本塞原,专弃谋主,虽戎狄,其何有余一人?”叔向谓宣子曰:“文之伯也,岂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自文以来,世有衰德而暴蔑宗周,以宣示其侈,诸侯之贰不亦宜乎?且王辞直,子其图之!”宣子说。王有姻丧,使赵成如周吊,且致阎田与,反颍俘。王亦使宾滑执甘大夫襄以说于晋,晋人礼而归之。

    夏四月,陈灾。郑裨灶曰:“五年陈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产问其故,对曰:“陈,水属也。火,水妃也,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陈,逐楚而建陈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岁五及鹑火,而后陈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晋荀盈如齐逆女,还。六月,卒于戏阳。殡于绛,未葬;晋侯饮酒,乐。膳宰屠蒯趋入,请佐公使尊,许之。而遂酌以饮工,曰:“女为君耳,将司聪也。辰在子卯②,谓之疾日;君彻宴乐,学人舍业;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谓股肱。股肱或亏,何痛如之!女弗闻而乐,是不聪也。”又饮外嬖嬖叔,曰:“女为君目,将司明也。服以旌礼,礼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而女不见,是不明也。”亦自饮也,曰:“味以行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臣实司味。二御失官而君弗命,臣之罪也!”公说,彻酒。初,公欲废知氏而立其外嬖,为是悛而止。

    秋八月,使荀跞佐下军以说焉。孟僖子如齐殷聘,礼也。

    冬,筑郎囿。书,时也。季平子欲其速成也。叔孙昭子曰:“《诗》曰:‘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焉用速成?其以民也?无囿犹可,无民其可乎?”

    [注释]

    ①弁髦:黑布帽。②疾日:忌日。

    [译文]

    鲁昭公九年春季,叔弓、宋国华亥、郑国游吉、卫国赵黡等在陈地跟楚灵王会盟。二月庚申,楚公子弃疾把许国迁往夷地,其实即是城父,而且拿州来、淮北的土地增补给许国,伍举把土田授给许男。然丹把城父的人迁往陈地,拿夷地、濮地西部的土田增补给城父人,把方城山外的人迁往许地。周朝的甘地人跟晋国的阎嘉争夺阎地田土。晋国的梁丙、张趯领着阴戎进攻颍邑。周天子派詹桓伯到晋国谴责说:“我们从夏代起因为后稷的功劳,魏、骀、芮、歧、毕等地成为我们的西部领土。到武王征服商朝,蒲姑、商奄,成为我们的东部领土。巴、濮楚、邓等地,成为我们的南部领土。肃慎、燕、亳等地,成为我们的北方领土。我们有什么近处的封地?文王、武王、成王、康王建立同母兄弟的诸侯国,来护卫周王室,也是为了阻止周王室的崩溃坠落,难道能像黑布帽子与儿童头上的髦发,利用完了便丢弃?先王让木寿杌等住在四方边远的地区,以抵抗螭魅,故而允姓中的奸邪之人住在瓜州。伯父惠公从秦国回来,便引诱他们前来,使得他们逼迫我们姬姓各国,进入我们的郊区,戎人于是便占取了这些地方。戎人占领中原,是谁的罪过呢?后稷培植繁荣了天下,如今戎人控制它,不也很难办吗?伯父想想吧!我们在伯父来说,就如同衣服有帽子,树木有根,水流有源,民众有了谋主。伯父要是毁裂冠冕,拔除根本,堵塞源头,专横地丢弃谋主,就算是戎狄,他们眼里哪儿会有我这个天子?”叔向对宣子说:“文公做诸侯霸主,难道能更改礼制?他辅助拥戴天子而愈加恭敬。自从文公以来,代代德行衰减并且损害蔑视周室,来宣扬显示他们的凌人盛气,诸侯有了二心,不也应当吗?何况天子的话理由正当,您思考一下吧!”韩宣子很高兴。周天子有姻亲的丧事,晋国派赵成前去周都吊唁,而且送去阎田和寿衣,遣返在颍地战役中抓到的俘虏。周天子也派宾滑抓住甘地大夫襄来讨好晋国。晋国人礼貌地把他送回去。

    夏四月,陈国出现火灾。郑国的裨灶说:“五年之后陈国将重新受封,受封五十二年之后就灭亡。”子产问其中的原因,裨灶答复说:“陈国,属于水;火,是水的配偶,而楚国管理它。如今大火星出现而陈国出现火灾,是驱赶楚国而建立陈国。水跟火都以五来配成,故而说五年。岁星周天五次抵达鹑火,而后陈国终于灭亡,楚国战胜而据有它,这是天道,故而说五十二年。”晋国的荀盈前去齐国迎接夫人,回来后,六月死在戏阳。棺柩停放在绛地,还未出葬。晋平公喝酒,而且奏乐。膳宰屠蒯急步走进,请求帮助平公斟酒。平公答应了他。屠蒯便斟酒给乐师喝,说:“你作为君王的耳朵,是要负责它的灵敏。日子在甲子乙卯,大家觉得它是忌日,国君除去宴饮音乐,学音乐的人停止学业,是由于忌讳的原因。君主的辅助,就等于是手足。手足要是受损,什么伤痛比得上呢?你不让君主听说这些却依然奏乐,这是不聪敏。”又斟酒给宠臣嬖叔喝,说:“你作为君主的眼睛,是要负责他的明亮。服饰是用来表达礼仪的,礼仪是用来办理事务的,事务有它的类别,类别有它的表现。现在君主的仪表,不是应有的类别。不过你不让他看见这一点,这是不明亮。”屠蒯又自斟自饮,说:“味道用来疏通气血,气血用来充实意志,意志用来让言语坚定,言语用来发布命令。下臣我负责口味,两个侍奉君主的人失责,而君主没有下令治罪,这是我的过错。”晋平公听了很高兴,除去酒宴。先前,晋平公想要废除荀盈而立他的宠臣,由于这次事件而更改了想法,于是作罢。

    秋季的八月,便让荀跞辅助下军来让他高兴。孟僖子前往齐国进行礼仪隆重的聘问,这是合于礼的。

    冬季,鲁国修造郎囿,《春秋》加以记录,是由于合于时节。季平子想要郎囿迅速建成。叔孙昭子说:“《诗》中讲过:‘修建开始不要着急,民众却像儿子一样前来帮工。’哪儿用得着速成,而让民众受劳苦呢?没有园林还是能行的,没有民众难道能行吗?”

    昭公十年

    [原文]

    〔经〕十年春,王正月。夏,齐栾施来奔。秋七月,季孙意如、叔弓、仲孙帅师伐莒。戊子,晋侯彪卒。九月,叔孙如晋,葬晋平公。十有二月甲子,宋公成卒。

    [原文]

    〔传〕十年春,王正月,有星出于婺女。郑裨灶言于子产曰:“七月戊子,晋君将死。今兹岁在颛顼之虚,姜氏,任氏实守其地,居其维首,而有妖星焉,告邑姜也。邑姜,晋之妣也。天以七纪,戊子逢公以登,星斯于是乎出,吾是以讥之。”

    齐惠栾、高氏皆耆酒,信内多怨,强于陈、鲍氏而恶之。夏,有告陈桓子曰:“子旗、子良将攻陈、鲍。”亦告鲍氏。桓子授甲而如鲍氏,遭子良醉而骋,遂见文子,则亦授甲矣。使视二子,则皆将饮酒。桓子曰:“彼虽不信,闻我授甲,则必逐我。及其饮酒也,先伐诸?”陈、鲍方睦,遂伐栾、高氏。子良曰:“先得公,陈、鲍焉往?”遂伐虎门。

    晏平仲端委①立于虎门之外,四族召之,无所往。其徒曰:“助陈、鲍乎?”曰:“何善焉?”助栾,高乎?”曰:“庸愈乎?”“然则归乎?”曰:“君伐,焉归?”公召之,而后入。公卜使王黑以灵姑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五月庚辰,战于稷,栾、高败,又败诸庄。国人追之,又败诸鹿门。栾施,高强来奔。陈、鲍分其室。

    晏子谓桓子:“必致诸公。让,德之主也。让之谓懿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蕴利生孽。姑使无蕴乎!可以滋长。”桓子尽致诸公,而请老于莒。

    桓子召子山,私具幄幕、器用、从者之衣屡,而反棘焉。子商亦如之,而反其邑。子周亦如之,而与之夫于。反子城、子公、公孙捷,而皆益其禄。凡公子、公孙之无禄者,私分之邑。国之贫约孤寡者,私与之粟,曰:“《诗》云,‘陈锡载周’,能施也。桓公是以霸。”公与桓子莒之旁邑,辞。穆孟姬为之请高唐,陈氏始大。

    秋七月,平子伐莒,取。献俘,始用人于亳社。臧武仲在齐,闻之曰:“周公其下不飨鲁祭乎!周公飨义,鲁无义。《诗》曰:‘德音孔昭,视民不。’之谓甚矣,而壹用之,将谁福哉。”

    戊子,晋平公卒。郑伯如晋,及河,晋人辞之。游吉遂如晋。九月,叔孙、齐国弱、宋华定、卫北宫喜、郑罕虎、许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如晋,葬平公也。

    郑子皮将以币行,子产曰:“丧焉用币?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②。不行,必尽用之。几千人而国不亡?”子皮固请以行。

    既葬,诸侯之大夫欲因见新君。叔孙昭子曰:“非礼也。”弗听。叔向辞之,曰:“大夫之事毕矣,而又命孤。孤斩焉在衰纟至之中,其以嘉服见,则丧礼未毕;其以丧服见,是重受吊也,大夫将若之何?”皆无辞以见。

    子皮尽用其币。归,谓子羽曰:“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夫子知之矣,我则不足。《书》曰:‘欲败度,纵败礼。’我之谓也。夫子知度与礼矣,我实纵欲,而不能自克也。”

    昭子至自晋,大夫皆见,高强见而退。昭子语诸大夫曰:“为人子不可不慎也哉!昔庆封亡,子尾多受邑,而稍致诸君,君以为忠,而甚宠之。将死,疾于公宫,辇而归,君亲推之。其子不能任,是以在此。忠为令德,其子弗能任,罪犹及之,难不慎也。丧夫人之力,弃德,旷宗,以及其身,不亦害乎?《诗》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其是之谓乎!”

    冬十二月,宋平公卒。初,元公恶寺人柳,欲杀之。及丧,柳炽炭于位,将至,则去之。比葬,又有宠。

    [注释]

    ①端委:朝服,此外用作动词。②行:指返回。

    [译文]

    十年春天,周历正月,有一颗星出现在婺女宿。郑国的裨灶对子产讲:“七月初三日,晋国国君即将死去。如今岁星在玄枵,姜氏、任氏保守着这儿的土地,婺女宿正当玄枵的首位,而有了妖星在这儿出现,这是预告灾难即将归于邑姜。邑姜,是晋侯的先妣。上天用七来记数,七月初三日,是逢公的死日,妖星便在这时候出现了,我是用它占卜而预知的。”

    齐惠公的后代栾氏、高氏都爱好喝酒,听信女人的话,故而别人的憎怨很多,势力比陈氏、鲍氏还要大而又厌恶陈氏、鲍氏。夏天,有人告诉陈桓说:“子良、子旗想要进攻陈氏、鲍氏。”而且也告诉了鲍氏。陈桓子把兵器发给部下而且亲自到鲍氏那儿,路上碰到子良喝醉了酒而骑马奔驰,便进见鲍文子,鲍文子也已经把兵器发下去了。派人看子良、子旗两个人,他们都预备喝酒。陈桓子说:“他们将进攻我们的传闻就算靠不住,不过他们知道我发下兵器,就必定会驱赶我们。趁着他们在喝酒,抢先攻击他们如何?”陈氏、鲍氏在和睦的时候,就攻击栾氏、高氏。子良说:“先获得国君的支持,陈氏、鲍氏到哪儿去?”于是就攻击虎门。

    晏平仲衣着朝服站在虎门外边,四个家族召见他,他都不去。他的手下说:“帮助陈氏、鲍氏吗?”晏平仲说:“他们有什么好处值得帮助?”“帮助栾氏、高氏吗?”晏平仲说:“难道能胜过陈氏、鲍氏?”“那么回去吗?”晏平仲说:“国君被攻击,回哪儿去?”齐景公召见他,而后进去。齐景公为了派王黑用龙旗派兵而占卜,吉利,请求砍去三尺之后加以使用。五月某日,在稷地作战,栾氏、高氏战败,在庄地又打败他们。国内的人们追击他们,又在鹿门再次打败他们。栾施、高强逃跑到鲁国来,陈氏、鲍氏分了他们的家产。

    晏子对陈桓子说:“必须要把获得的栾氏、高氏家产交与国君。谦让,是德行的根本,让给别人称为美德。但凡有血气的人,都有抢夺之心,故而利益不能勉强,想着道义便能胜过别人。道义,是利益的根本。积聚利益便生出妖孽。暂时让它不要积聚吧!能够让它慢慢地生长。”陈桓子把陈氏、鲍氏的家产全都交与齐景公,并请求在莒地告老退休。

    陈桓子召见子山,私下预备了帷幕、器物,从者的衣服鞋子,并把棘地还给了子山。对子商也如此做,而把封邑也还给了子商,对子周也是如此,而把夫于给了他。让子城、子公、公孙捷回国,而且都增加了他们的俸禄。但凡公子、公孙中没有俸禄的,私下把封邑分给他们。对国内贫困孤寡的人,私下给他们粮食。他讲:“《诗》说,‘把受到的奖赏摆出来赐给别人便创建了周朝’,这便是可以施舍的原因。齐桓公故而成为霸主。”齐景公把莒地周围的城邑赐给陈桓子,他拒绝了。穆孟姬为他请求高唐,陈氏开始壮大。

    秋七月,季平子攻击莒国,占领郠地。奉献俘虏,在亳社开始用人祭奠。臧武子在齐国,知道了这件事,说:“周公大约不去享用鲁国的祭奠了吧!周公享用合乎道义的祭奠,鲁国不合乎道义。《诗》说‘那美好的话十分分明,让民众不要轻随便。’如今的做法能够说轻随便得过分了,而又专门如此做,上天将会降福给谁呀!”

    七月初三日,晋平公死了。郑简公去晋国,到了黄河,晋国人拒绝了,游吉便去到晋国。九月,叔孙、齐国国弱、宋国华定、卫国北宫喜、郑国罕虎、许人、曹人、莒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到晋国去,这是为了安葬晋平公。

    郑国的子皮预备带着财礼前去,子产说:“吊丧哪儿要用财礼,用财礼必须要一百辆车拉,一百辆车必定要一千人。一千人到那儿,一时不会回来。不回来,财物必定会用光。几千人的礼物出去几次,国家还有不灭亡的?”子皮坚决请求带着财礼出去。

    安葬结束,诸侯的大夫想要乘机拜见新国君。叔孙昭子说:“这是不合乎礼的。”大家不听。叔向拒绝他们,说:“大夫们的送葬事情已经结束,又命令我跟诸卿相见,我哀痛地处在服丧期间,要是用吉服相见,那么丧礼还没有结束;要是以丧服相见,这便是再受一次丧唁。大夫们准备如何?”大家都没有理由再请求拜见。

    子皮用光了他带去的财礼。回国后,对子羽说:“并不是难在明白道理,难在实行,他老人家明白道理,我连道理还明白得不够。《书》说‘欲望败坏法度,放纵败坏礼仪’,这应该是说我啊。他老人家明白得法度和礼仪了,我真的是放纵欲望不能自我克制。

    昭子从晋国归来,大夫们都来进见。高强进见之后就退了出去。昭子对大夫们说:“做人儿子不能不甚至啊!先前庆封逃亡,子尾接受城邑很多,而稍稍送还给国君一部分,国君觉得他忠诚,故而很宠信他。临死之前,在公宫得病,坐上人力拉的车子回家,国君亲自推着他走。他的儿子不能继承父业,故而在这里。忠诚是美德,他的儿子不能继承,罪过便会延及到他身上,如何能不甚至呢?失去了那个人的功劳,丢掉德行,让宗庙闲空而无人祭奠,而罪过便延及到他身上,不也是祸害吗?《诗》说,‘忧患的到来不在我前头,也不在我后头’,讲的即是这个吧!”

    冬十二月,宋平公去世。起初,宋元公厌恶寺人柳,想要杀死他。等到有了丧事,寺人柳在元公坐的地方烧上炭火,元公即将到达,便把炭撤去。等到安葬之后,寺人柳又获得了宠信。

    昭公十一年

    [原文]

    〔经〕十有一年春,王二月,叔弓如宋。葬宋平公。夏四月丁已,楚子虔诱蔡侯般杀之于申。楚公子弃疾帅师围蔡。五月甲申,夫人归氏薨。大于比蒲。仲孙会邾子,盟于祥。秋,季孙意如会晋韩起、齐国弱、宋华亥、卫北宫佗、郑罕虎、曹人、杞人于厥。九月己亥,葬我小君齐归。冬十有一月丁酉,楚师灭蔡,执蔡世子有以归,用之。

    [原文]

    〔传〕十一年春,王二月,叔弓如宋,葬平公也。

    景王问于苌弘曰:“今兹诸侯,何实吉?何实凶?”对曰:“蔡凶。此蔡侯般弑其君之岁也。岁在豕韦,弗过此矣。楚将有之,然壅①也。岁及大梁,蔡复,楚凶。天之道也。”

    楚子在申,召蔡灵侯。灵侯将往。蔡大夫曰:“王贪而无信,唯蔡于感,今币重而言甘,诱我也,不如无往。”蔡侯不可。三月丙申,楚子伏甲而飨蔡侯于申,醉而执之。夏四月丁巳,杀之,刑其士七十人。公子弃疾帅师围蔡。

    韩宣子问于叔向曰:“楚其克乎?”对曰:“克哉!蔡侯获罪于其君,而不能其民,天将假手于楚以毙之,何故不克?然闻之,不信以幸,不可再也。楚王奉孙吴以讨于陈,曰,‘将定而国。’陈人听命,而遂县之。今又诱蔡而杀其君,以围其国,虽幸而克,必受其咎,弗能久矣。桀克有缗以丧其国,纣克东夷而陨其身。楚小位下,而亟暴于二王,能无咎乎?天之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厚其凶恶而降之罚也。且譬之如天,其有五材而将用之,力尽而敝之,是以无拯,不可没振。”

    五月,齐归薨,大于比蒲,非礼也。

    孟僖子会邾庄公,盟于祥,修好,礼也。

    泉丘人有女,梦以其帷幕孟氏之庙,遂奔僖子,其僚②从之。盟于清丘之社,曰:“有子,无相弃也。僖子使助氏之。反自祥,宿于氏,生懿子及南宫敬叔于泉丘人。其僚无子,使字敬叔。

    楚师在蔡,晋荀吴谓韩宣子曰:“不能救陈,又不能救蔡,物以无亲,晋之不能,亦可知也已!为盟主而不恤亡国,将焉用之?”

    秋,会于厥,谋救蔡也。

    郑子皮将行。子产曰“行不远,不能救蔡也。蔡小而不顺,楚大而不德,天将弃蔡以壅楚。盈而罚之,蔡必亡矣,且丧君而能守者,鲜矣。三年,王其有咎乎!美恶周必复,王恶周矣。”

    晋人使狐父请蔡于楚,弗许。

    [注释]

    ①壅:积恶。②僚:邻女。

    [译文]

    十一年春天,周历正月,叔弓到宋国为平公送葬。

    周景王问苌弘:“在当前各诸侯中,哪国有吉兆哪国有凶兆呢?”苌弘答复说:“蔡国有凶兆。由于今年正好和蔡侯般杀害他父亲那一年一样,岁星在豕韦的位置上,蔡国的凶祸不出今年。楚国将占领蔡国,不过对楚国来说也只能更加重其罪恶。等岁星运行到大梁的位置时,蔡国将会复兴,楚国就会碰到灾难。这是天意所在。”

    楚灵王在申地召见蔡灵公。灵公想要前往,蔡国大夫说:“楚王贪婪而不讲信用,他只恨蔡国不肯顺服,如今却送来了这么多的财礼,说话又十分好听,这分明是在诱惑我们,最好别去。”灵公不听。三月十五日,灵王在申地埋伏了甲兵,并设宴款待灵公,把他灌醉后抓了起来。夏季四月七日,将其杀死。随行的七十多人也同时被杀。公子弃疾领兵包围了蔡国。

    韩起问叔向:“楚国这次能获胜吗?”叔向讲:“能!蔡侯杀了他的国君父亲,又没能获得民众的拥护,这是上天在借助楚国之手将他杀死,怎能不胜呢?不过据我所知,不讲信用却侥幸能够成功,不能再有第二次了。楚王先前曾帮助太孙吴进攻陈国,并对他说:‘我将帮助你安定国家。’陈国人听了他的话,他却把陈国变成了楚国的一个县。如今又引诱蔡侯并杀死他,还包围了蔡国,就算侥幸取胜,也必定会受到惩罚,长久不了。桀王战胜了有缗,却失去了国家;纣王战胜了东夷诸国,却因而丧命。楚国领土小且地位低下,不过其暴虐无道却一次次超过了桀、纣二王,能不遭灾吗?上天借助楚国之手攻击蔡国,是置他们于不善,而不是降福给他们,而是为加重其罪恶,以便将来严加惩处。就像上天有金、木、水、火、土五种材料被人们所利用,一旦用完,便会被丢弃。故而说楚国无法挽救,以后也不会再复兴了。”

    五月,齐归逝世。同时,鲁国在比蒲举办了盛大的阅兵活动,这是不合礼的。

    孟僖子和邾庄公见面,在祥结盟,重修了两国的友好,这是合于礼的。

    泉丘有个女子,梦到自己的帷幕挂在了孟氏的宗庙上,便跑去嫁给了孟僖子,她邻居的一个女子也随她嫁给了僖子。二女跟孟僖子在清丘的土地庙中盟誓说:“要是有了儿子,就不要抛弃我们。”僖子让她们做了妾,住到薳氏。从祲祥回来后,僖子便住在薳氏。后来泉丘那个女子生了懿子跟南宫敬叔,邻女没生儿子,就把敬叔要过来收养。

    楚国的军队还屯驻在蔡国。晋国的荀吴对韩起说:“我们不能救助陈国,又不能救助蔡国,如此便不会有人再和我们亲近了,从这可知晋国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作为盟主却不能关心灭掉的国家,还有什么用呢?”

    秋天,季孙意如跟晋国的韩起、齐国的国弱、宋国的华亥、卫国的北宫佗、郑国的子皮还有曹国人、杞国人在厥会盟,谋划怎样救援蔡国。

    郑国的子皮准备动身,子产讲:“你走不了太远,蔡国已无法挽救了。蔡国小而又不顺服,楚国大却又不讲德行,上天即将抛弃蔡国以加重楚国的罪恶。到来楚国恶贯满盈时再惩处它,故而蔡国一定要灭亡。再说蔡国已经失去了国君,丧君而能保护国家不被灭亡的,非常少见。再过三年,楚王便会遭到灾难。无论善还是恶,岁星绕行一周后一定有报应,楚王的罪恶即将到岁星绕行一周的时候了。”

    晋国人派狐父为蔡国求情,楚国不同意。

    [原文]

    单子会韩宣子于戚,视下言徐。叔向曰:“单子其将死乎。朝有著定,会有表,衣有,带有结。会朝之言,必闻于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视不过结、之中,所以道容貌也。言以命之,容貌以明之,失则有阙。今单子为王官伯,而命事于会,视不登带,言不过步,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共,不昭不从,无守气矣。”

    九月,葬齐归,公不。晋士之送葬者,归以语史赵。史赵曰:“必为鲁郊。”侍者曰:“何故?”曰:“归姓也,不思亲,祖不归也。”叔向曰:“鲁公室其卑乎!君有大丧,国不废。有三年之丧,而无一日之。国不恤③丧,不忌君也。君无容,不顾亲也。国不忌君,君不顾亲,能无卑乎?殆将失国。”

    冬十一月,楚子灭蔡,用隐大子于冈山。申无宇曰:“不祥。五牲不相为用,况用诸侯乎?王必悔之。”

    十二月,单成公卒。

    楚子城陈、蔡、不羹。使弃疾为蔡公。王问于申无宇曰:“弃疾在蔡,何如?”对曰:“择子莫如父,择臣莫如君。郑庄公城栎而置子元焉,使昭公不立。齐桓公城谷而置管仲焉,至于今赖之。臣闻五大不在边,五细不在庭④。亲不在外,羁不在内。今弃疾在外,郑丹在内。君其少戒。”王曰:“国有大城,何如?”对曰:“郑京、栎实杀曼伯,宋萧、亳实杀子游,齐渠丘实杀无知,卫蒲、戚实出献公,若由是观之,则害于国。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

    [注释]

    ③恤:忧虑,悲哀。④五大:五种权贵,即太子、母弟、贵宠公子、公孙、累世正卿。五细:五种没有权势的人,即贱者、少者、远者、新者、小者。

    [译文]

    单成公在戚地会面韩宣子,目光向下说话迟缓。叔向讲:“单成公可能即将死了。朝见有固定的席位,会盟有标志,衣领有交会之处,衣带有交结。会见跟朝见的语言,必定要使在座的人都能听到,用它来表明工作的秩序。目光不超过衣领交会、衣带交结的中间,用以端正仪容形貌。言语用来发布命令,仪容形貌用来表明态度,做不到便有过错。如今单成公做天子的百官之长,在盟会上宣布天子的命令,目光不高于衣带,语言超过一步便听不到,外相不能端正威仪,言语便不能明白了。不端正便不恭敬,不明白别人便不顺从,他已经没有精神了。”

    九月安葬齐归,昭公不悲痛。晋国送葬的士人,回去把情形告诉史赵。史赵说:“昭公必定会寄居别国的郊外。”侍从问:“是何原因?”史赵说:“他是齐归的儿子,不想念母亲,祖先是不会护佑他的。”叔向讲:“鲁国的公室可能要衰弱了吧!国君有大的丧事,国家不废弃阅兵。有三年的丧期,却没有一天的悲痛。国家不为丧事而悲哀,这是不害怕国君。国君没有悲痛的容貌,这是不思念亲人。国家不害怕国君,国君不思念亲人,能不衰弱吗?或许将会失去他的国家。”

    冬天十一月,楚王灭掉蔡国,杀了隐太子用来祭奠冈山。申无宇说:“不吉祥。五种牲畜不能互换进行祭奠,何况用诸侯呢?君王必定要后悔的。”

    十二月,单成公逝世了。

    楚王在陈地、蔡地、不羹修城。派弃疾做蔡公。楚王向申无宇询问说:“弃疾在蔡地,如何?”申无宇答复说:“选择儿子没有谁能赶上父亲,选择臣子没有谁能赶上国君。郑庄公在栎地修城而安置子元,让昭公不能立为国君。齐桓公在谷地修城而安置管仲,到如今齐国还获得利益。臣下听说五种权贵人物不在边境,五种没有权势的小人物不在朝廷。亲近的人不在外边,寄居之臣不在里边。如今弃疾在外边,郑丹在朝廷。君王还是稍加戒备的好。”楚王讲:“国都有高大的城墙,如何?”申无宇答复说:“在郑国的京地、栎地杀死郑昭公,在宋国的萧地、亳地杀死子游,在齐国的渠丘杀死公孙无知,在卫国的蒲地、戚地驱赶了献公,要是从这些来看,就对国都有害。树枝大必定折断,尾巴大就必定不能摇摆,这是君王所清楚的。”

    昭公十二年

    [原文]

    〔经〕十有二年春,齐高偃帅师纳北燕伯于阳。三月壬申,郑伯嘉卒。夏,宋公使华定来聘。公如晋,至河乃复。五月,葬郑简公。楚杀其大夫成熊。秋七月。冬十月,公子出奔齐。楚子伐徐。晋伐鲜虞。

    [原文]

    〔传〕十二年春,齐高偃纳北燕伯款于唐,因其众也。三月,郑简公卒。将为葬除,及游氏之庙,将毁焉。子大叔使其除徒①执用以立,而无庸毁,曰:“子产过女而问何故不毁,乃曰:‘不忍庙也。诺,将毁矣。’”既如是,子产乃使辟之。司墓之室有当道者,毁之,则朝而,弗毁,则日中而土崩。子大叔请毁之,曰:“无若诸侯之宾何?”子产曰:“请侯之宾能来会吾丧,岂惮日中?无损于宾而民不害,何故不为?”遂弗毁,日中而葬。君子谓子产于是乎知礼。礼,无毁人以自成也。

    夏,宋华定来聘,通嗣君也。享之,为赋《蓼萧》。弗知,又不答赋。昭子曰:“必亡!宴语之不怀,宠光之不宣,今德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将何以在?”齐侯、卫侯、郑伯如晋,朝嗣君也。公如晋,至河乃复。取之役,莒人于晋,晋有平公之丧,未之治也,故辞公。公子遂如晋。晋侯享诸侯,子产相郑伯,辞于享,请免丧而后听命。晋人许之,礼也。晋侯以齐侯宴。中行穆子相。投壶,晋侯先,穆子曰:“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为诸侯师。”中之,齐侯举矢,曰:“有酒如渑,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亦中之。伯瑕谓穆子曰:“子失辞。吾固师诸侯矣,壶何为焉,其以中俊也?齐君弱吾君,归弗来矣。”穆子曰:“吾军帅强御,卒乘竟劝。今犹古也,齐将何事?公孙趋进,曰:“日旰君勤,可以出矣!”以齐侯出。楚子谓成虎,若敖之余也,遂杀之。或谮成虎于楚子,成虎知之而不能行。书曰“楚杀其大夫成虎”,怀宠也。六月,葬郑简公。晋荀吴伪会齐师者,假道于鲜虞,遂入昔阳。

    秋八月壬午,灭肥,以肥子绵皋归。周原伯绞虐其舆臣。使曹逃。

    冬十月壬申朔,原舆人逐绞而立公子跪寻。绞奔郊。甘简公无子,立其弟过。过将去成、景之族。成、景之族赂刘献公。丙申杀甘悼公而立成公之孙伋。丁酉,杀献太子之傅庾皮之子过,杀瑕辛于市,及宫嬖绰、王孙没、刘州鸠、阴忌、老阳子。季平子立,而不礼于南蒯。南蒯谓子仲:“吾出季氏而归其室于公,子更其位,我以费为公臣。”子仲许之。南蒯语叔仲穆子,且告之故。季悼子之卒也,叔孙昭子以再命为卿。及平子伐莒,克之,更受三命。叔仲子欲构二家,谓平子曰:“三命逾父兄,非礼也。”平子曰:“然。”故使昭子,昭子曰:“叔孙氏有家祸,杀适立庶,故也及此。若因祸以毙之,则闻命矣;若不废君命,则固有著矣。”昭子朝而命吏曰:“将与季氏讼,书辞无颇。”季孙惧而归罪于叔仲子,故叔仲小、南蒯、公子谋季氏。告公,而遂从公如晋。南蒯惧不克,以费叛如齐。子仲还,及卫,闻乱,逃介而先;及郊,闻费叛,遂奔齐。南蒯之将叛也。其乡人或知之,过之而叹,且言曰:“恤恤乎!湫乎攸乎!深思而浅谋,迩身而远志,家臣而君图,有人矣哉!”南蒯枚筮之,遇“坤?瘙棥”之“比?瘙棫”“曰“黄裳元吉”,以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尝学此矣。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外强内温,忠也;和以率贞,信也:故曰‘黄裳元吉’。黄,中之色也;裳,下之饰也;元,善之长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饰;事不善,不得其极。外内倡和为忠,率事以信为共,供养三德为善,非此三者弗当。且夫《易》不可以占险,将何事也?且可饰乎?中美能黄,上美为元,下美则裳,参成可筮。犹有阙也,虽吉,未也!”将适费。饮乡人酒。乡人或歌之曰:“我有圃,生之杞乎!从我者子乎,去我者鄙乎,倍其邻者耻乎!已乎已乎,非吾党之士乎!”平子欲使昭子逐叔仲小。小闻之,不敢朝。昭子命吏谓小“待政于朝”,曰:“吾不为怨府。”楚子狩于州来,次于颍尾,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帅师围徐以惧吴。楚子次于乾,以为之援。雨雪,王皮冠,秦复陶,翠被,豹舄,执鞭以出。仆析父从。右尹子革夕;王见之,去冠、被,舍鞭,与之语,曰:“昔我先王熊绎,与吕级、王孙牟、燮父、禽父并事康王。四国皆有分,我独无有。今吾使人于周,求鼎以为分,王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齐,王舅也;晋及鲁、卫,王母弟也。楚是以无分,而彼皆有。今周与四国服事君王,将唯命是从,岂其爱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旧许是宅。今郑人贪赖其田而不我与。我若求之,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周不爱鼎,郑敢爱田?”王曰:“昔诸侯远我而畏晋。今我大城陈、蔡、不羹,赋皆千乘,子与有劳焉;诸侯其畏我乎?”对曰:“畏君王哉!是四国者,专足畏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工尹路请曰:“君王命剥圭以为钅戚,敢请命。”王入视之。析父谓子革:“吾子,楚国之望也。今与王言如响,国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历以须。王出,吾刃将斩矣。”王出,复语。左使倚相趋过,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视之!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对曰:‘臣尝问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焉。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止王心,王是以获没于祗宫。臣问其诗而不知也。若问远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对曰:“能!其诗曰:‘祈招之②,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王揖而入,馈不食,寝不寐,数日,不能自克,以及于难。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信善哉!楚灵王若能如是,岂其辱于乾?”晋伐鲜虞,因肥之役也。

    [注释]

    ①除徒:清道的徒众。②(yīn):和谐。

    [译文]

    鲁昭公十二年春季,齐国高偃把北燕伯款送入唐地,是由于那儿的群众希望他去的原因。三月,郑简公死。想要为安葬而清道,到达游氏祖庙,准备拆掉它。子太叔让那些清道的徒役手持工具站在那儿。而不要拆掉,说:“子产经过你们这里时,要是问为什么不拆,就说:‘不忍心拆祖庙啊!不过准备拆。’”照这样之后,子产便让避开了游氏祖庙。有个守墓人的家挡住了送葬的路,拆掉它,就能够在早晨下葬;不拆,便要到中午才能下葬。子太叔请求拆了它,讲:“不拆的话,把诸侯的来宾怎么办?”子产讲:“诸侯的来宾能来参加我国的丧事,难道会怕等到中午?对来宾没有妨害,而民众不受损害,为何不这样做?”就没有拆除,到中午才下葬。君子觉得:子产在这件事上懂得礼。礼,即是不损伤别人来成全自己的事。

    夏季,宋国的华定前来鲁国聘问,是为了通报新君继位。鲁国宴享他,为他吟诵《蓼萧》一诗,他不晓得这首诗,又不赋诗答谢。叔孙说:“他一定会逃亡。宴享的笑语不怀念,宠信荣耀不发扬,美好的德行不清楚,共有的福禄不接受,他将凭什么在职位上呆到最后?”齐景公、卫灵公、郑定公去到晋国,是为了朝见新继位的国君。鲁昭公前去晋国,走到黄河边便返回了。占取郠地的那次战役,莒国人向晋国控诉,晋国有平公的丧事,没有受理这件事,故而辞谢昭公,于是公子前去晋国。晋昭公设宴招待诸侯,子产辅助郑定公,拒绝参加宴享,请求服丧期满然后听从命令。晋国人同意了他们,这是合于礼的。晋昭公跟齐景公宴饮,荀吴相礼。投壶,晋昭公先投,荀吴说:“有酒像淮河,有肉像高坡,寡君投中,做诸侯的大哥。”投中了。齐景公举起箭,说:“有酒像渑水,有肉像山陵。寡人投中,与君交替兴盛。”也投中了。伯瑕对荀吴说:“您的话不恰当。我们原本就做了诸侯的老大,投壶投中了有什么感觉特别?齐君觉得我们国君软弱,回国之后不会再来了。”荀吴说:“我们军队统帅强悍勇猛,士兵争相劝勉,如今还像从前一样,齐国能做什么呢?”公孙快步走进,说:“太晚了,君累了,能够出去了。”和齐景公一块出去。楚灵王觉得成虎是若敖的余党,于是杀死他。有人在楚灵王那儿诬陷成虎,成虎晓得这事不过不能出走。《春秋》记录说:“楚国杀了它的大夫成虎。”这是为了表明成虎由于怀念恩宠而不能出走。六月,安葬郑简公。晋国的荀吴装着会合齐军的样子,向鲜虞借路,于是进到昔阳。

    秋八月初十,灭掉肥国,带了肥国君主绵皋回国。周朝的原伯绞虏待他的众臣子,使得他们成群结队逃跑。

    冬十月初一,原地群众驱逐原伯绞,而立了公子跪寻。原伯绞逃到郊地。甘简公没有儿子。立了他的弟弟甘过。甘过想要去掉成公、景公的族人,族人们贿赂刘献公。二十五日,杀死甘悼公甘过,而立了成公的孙子伋。二十六日,杀死献太子的师傅庾皮的儿子庾过,在集市上杀死瑕辛,又连及杀死宫嬖绰、王孙没、刘州鸠、阴忌跟老阳子。季平子就位,对南蒯不加礼待,南蒯对公子讲:“我赶走季氏,把他的家产归还公室,您取替他的地位,我以费邑为领地作为公臣。”公子同意了他。南蒯告诉叔仲小,而且告诉他其中的原因。季悼子死的时候,叔孙以再命的身分做了卿。到季平子进攻莒国,攻下了,叔孙改受三命的封爵。叔孙小想要离间季孙、叔孙两家的关系,对季平子讲:“三命超过了父兄,不合于礼。”季平子说:“是这样。”故而让叔孙辞却。叔孙说:“叔孙氏有家祸,杀害嫡子立了庶子,故而我才到了这一步。要是趁家祸来弄倒我,那么我听见命令了;要是不废弃君主的命令,那么本来就有我的位次。”叔孙上朝,命令官吏说:“我想要跟季氏打官司,诉讼词不要偏颇。”季平子害怕,便归罪给叔仲小,故而叔仲小、南蒯、公子打季氏的主意。公子告诉昭公,于是跟着昭公去了晋国。南蒯担心不能成功,在费邑叛变,前去齐国。公子回国,抵达卫国,听见发生动乱,丢下副使先逃回国。抵达国都郊外时,听见费邑叛变,就逃往齐国。南蒯准备叛变的时候,他的同乡有人晓得,走过他门口而感叹,而且说:“真让人担忧啊!真让人忧愁啊!想得很深远不过计划很短浅,身为近臣却志向高远,作为家臣却有国君的谋划,有如此的人才啊!”南蒯泛泛地占卜吉凶,获得坤卦变为比卦,卦辞说:“黄裳元吉”,觉得是大吉大利。南蒯拿给子服惠伯看,说:“要是想要干事情,会如何?”惠伯说:“我曾学过这个,要是是忠信的事就可以,不然必定失败。外表坚强内心温顺,这是忠诚;用和顺来进行占卜,这是信用,故而说‘黄色裙裳大吉大利’。黄,是中心的颜色;裳,是下身的服饰;元,是善德的首位。内心不忠,不符合那中心颜色;在下位不恭敬,不符合那服饰;办事不用善德,不符合那准则。外表内心一致便是忠,凭信用办事便是恭,培养三种德行便是善,不是这三种德行便不符合这个卦。何况《周易》不能用来占卜冒险的事,您想要干什么事呢?而且能够符合那服饰吗?中间美就是黄,上边美就是元,下边美则是裳,三者都完成就能够占卜。要是有缺失,占卜就算吉利,也不足为凭。”南蒯将去费邑时,款待同乡人喝酒,有个同乡唱歌说:“我有菜圃,却长着杞树啊!跟随我的是大男人啊!远离我的鄙陋不通啊!背弃亲邻的可耻啊!算了吧算了吧,不是我们同党的人啊!”季平子想让叔孙驱赶叔仲小,叔仲小知道了,不敢上朝。叔孙命令官吏告诉叔孙小到朝廷等候政事,而且说:“我不做怨恨积聚的府库。”楚灵王在州来打猎,屯驻在颍尾,派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领兵包围徐国来威胁吴国。楚灵王住在乾溪,作为他们的援兵。天下雪,楚王头戴皮帽,身穿秦国送的复陶衣,披着翠羽披肩,脚穿豹皮靴,手持马鞭而出,仆析父跟从在后。右尹子革晚上求见,楚灵王接见他,脱去帽子、披肩,放下鞭子,与他谈话说:“以前我们先王熊绎和吕级、王孙牟、燮父、禽父一块事奉康王,四国都有分得的珍宝器物,我国独独没有。如今我派人到成周,请求分得鼎,周王会给我吗?”右尹子革答复说:“会给君王吧!以前我们先王熊绎处在偏僻的荆山,乘柴车,穿破衣,并开垦荒野,跋涉山林之间以服侍天子,只有桃木弓、棘木箭来供奉天子的政事。齐国,是天子的舅父;晋国跟鲁国、卫国,是天子的同胞兄弟。楚国故而没有分得颁赐,而他们都有。现在周朝跟四国服从事奉君王您,将唯命是从,难道还舍不得鼎?”楚灵王说:“先前我们皇祖伯父昆吾住在许国,现在郑国人贪图那里田土的利益而不给我们,我们要是求取,将会给我们吗?”子革答复说:“会给君王吧!周王都不吝惜鼎,郑国岂敢吝惜田土?”楚灵王说:“先前诸侯觉得我国偏远而只害怕晋国,现在我们大规模修筑陈国、蔡国跟两个不羹等城池。它们兵车都有一千辆,这中间有您的功绩,诸侯会害怕我国吗?”子革答复说:“会害怕君王吧!单这四个城邑,就能够让人害怕了,又加上楚国全国,怎么敢不怕君王呢?”工尹路请求说:“君王命令削圭玉来装饰斧柄,谨敢请求发布命令。”楚灵王进去察看。析父对子革说:“您是楚国的希望,今日跟君王谈话像回音应和一般对答如流,国家将怎么办?”子革说:“磨利了刀刃等好,君王出来,我的刀刃将砍掉非分之想。”楚灵王出来,又开始谈话。左史倚相快步走过,楚灵王说:“这是个好史官,您要好好对待他。这个人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子革答复说:“我过去向他询问过,以前周穆王想要放纵自己的欲望,周游天下,想要在天下都留下车印马迹。祭公谋父作《祈招》一诗,来阻止穆王的欲望,穆王故而能在祗宫获得善终。我问他这首诗,他却不晓得,要是问更远的事,又哪能晓得呢?”楚灵王说:“您晓得吗?”子革答复说:“能晓得。那首诗说:‘祈求明德安详和悦,以宣扬美好的声誉。想念我们君王的仪度,如同美玉,就像刚金。表现民众的力量,而没有纵欲的私心。’”楚灵王向子革作揖,进入内室,送给他食物不吃,睡觉睡不着,一连几天,不能抑制自己,故而后来遭到灾祸。孔子说:“古时候有记录说:抑制自己回归礼义,就是仁。说得真是好啊!楚灵王可以像这样的话,难道会在乾溪受到屈辱?”晋国攻击鲜虞,是趁着灭掉肥国的战役而顺路进攻。

    昭公十三年

    [原文]

    〔经〕十有三年春,叔弓帅师围费。夏四月,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弑其君虔于乾溪。楚公子弃疾杀公子比。秋,公会刘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平丘。八月甲戌,同盟于平丘。公不与盟。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归。公至自会。蔡侯庐归于蔡。陈侯吴归于陈。冬十月,葬蔡灵公。公如晋,至河乃复。吴灭州来。[原文]

    〔传〕十三年春,叔弓围费,弗克,败焉。平子怒。令见费人执之,以为囚俘。冶区夫曰:“非也。若见费人,寒者衣之,饥者食之,为之令主,而共其乏困。费来如归,南氏亡矣。民将叛之,谁与居邑?若惮之以威,惧之以怒,民疾而叛,为之聚也。若诸侯皆然,费人无归,不亲南氏,将焉入矣?”平子从之,费人叛南氏。

    楚子之为令君也,杀大司马掩而取其室。及即位,夺居田,迁许而质许围。蔡洧有宠于王,王之灭蔡也,其父死焉,王使与于守而行。申之会,越大夫戮焉。王夺斗韦龟中,又夺成然邑而使为郊尹。蔓成然故事蔡公。故氏之族及居、许围、蔡洧、蔓成然,皆王所不礼也。因群丧职之族,启越大夫常寿过作乱,围固城,克息舟,城而居之。

    观起之死也,其子从在蔡,事朝吴,曰:“今不封蔡,蔡不封矣。我请试之。”以蔡公之命召子干、子皙,及郊,而告之情,强与之盟,入袭蔡。蔡公将食,见之而逃。观从使子干食,坎,用牲,加书,而速行。己徇于蔡曰:“蔡公召二子,将纳之,与之盟而遣之矣,将师而从之。”蔡人聚,将执之。辞曰:“失贼成军,而杀余,何益?”乃释之,朝吴曰:“二三子若能死亡,则如违之,以待所济。若求安定,则如与之,以济所欲。且违上,何适而可?”众曰:“与之。”

    乃奉蔡公,召二子而盟于邓,依陈、蔡人以国①。楚公子比、公子黑肱、公子弃疾、蔓成然、蔡朝吴帅陈、蔡、不羹、许、叶之师,因四族之徒,以入楚。及郊,陈、蔡欲为名,故请为武军。蔡公知之曰:“欲速。且役病矣,请藩而已。”乃藩为军。蔡公使须务牟与史先入,因正仆人杀大子禄及公子罢敌。公子比为王,公子黑肱为令尹,次于鱼陂。公子弃疾为司马,先除王宫。使观从从师②于乾,而遂告之,且曰:“先归复所,后者”。师及訾梁而溃。

    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于车下,曰:“人之爱其子也,亦如余乎?”侍者曰:“甚焉,小人老而无子,知挤于沟壑矣。”王曰:“余杀人子多矣,能无及此乎?”右尹子革曰:“请待于郊,以听国人,”王曰:“众怒不可犯也。”曰:“若入于大都,而乞师于诸侯。”王曰:“皆叛矣。”曰:“若亡于诸侯,以听大国之图君也”王曰:“大福不再,取辱焉。”然丹乃归于楚。王沿夏,将欲入鄢。芋尹无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奸王命,王弗诛,惠孰大焉?君不可忍,惠不可弃,吾其从王。”乃求王,遇诸棘闱以归。夏五月癸亥,王缢于芋尹申亥氏。申亥以其二女殉而葬之。

    观从谓子干曰:“不杀弃疾,虽得国,犹受祸也。”子干曰:“余不忍也。”子玉曰:“人将忍子,吾不忍俟也。”乃行。国每夜骇曰:“王入矣!”乙卯夜,弃疾使周走而呼曰:“王至矣!”国人大惊。使蔓成然走告子干、子皙曰:“王至矣!国人杀君司马,将来矣!君若早自图也,可以无辱。众怒如水火焉,不可为谋。”又有呼而走至者曰:“众至矣!”二子皆自杀。丙辰,弃疾即位,名曰熊居。葬子干于訾,实訾敖。杀囚,衣之王服而流诸汉,乃取而葬之,以靖国人。使子旗为令尹。

    [注释]

    ①以国:复国的愿望。②从师:接触楚军。

    [译文]

    十三年春天,叔弓围攻费地,没有攻下,反倒被打败。平子十分生气,下令见到费地的人就抓起来,作为俘虏。冶区夫说:“如此做不对。要是见到费地人,受冻的便送给他衣服,挨饿的便送给他食物,变成他们的好主人,而且供应他们所缺乏的东西。费地人便会前来投奔,南氏便要灭亡了。民众一旦背叛了他,谁还会跟他住在一处呢?反之,要是用威力使他们害怕,用愤怒使他们恐惧,民众就会因担心而背叛,这实际上是把民众推向南氏。要是诸侯都这么做,费地人没有了依赖,他们不投奔南氏,还能投奔谁呢?”平子听从了他的建议,费地人便都背叛了南氏。

    楚灵王出任令尹时,杀了大司马掩,抢夺了他的全部家产。等他就位做了国君,又抢夺了居的田地,还把许地的人迁到别处,并抓了许国大夫许围作为人质。蔡洧曾受到灵王的宠信,灵王灭亡蔡国时,蔡洧的父亲也被杀害。灵王派蔡洧镇守蔡地,而后领兵继续前进。申地盟会上,越国大夫受到了灵王的羞辱。灵王抢夺了斗韦龟的封邑中,又抢夺了成然的封邑,让他作了郊尹。成然先前曾事奉蔡公故而薳氏的族人和薳居、许围、蔡洧、成然,全是灵王不喜欢的人。他们依赖一些被剥夺职位的人,又煽动越国大夫常寿过发动了反叛,包围了固城,攻陷了息舟,并重新修建了城池,居住在那儿。

    观起死的时候,他的儿子观从正在蔡国服侍蔡大夫朝吴,他说:“如今再不恢复蔡国,蔡国便永远被灭掉了。请允许我尝试一下。”就以蔡公的名义召请子干、子託,二人来到蔡都郊区,观从才把实情告诉他们,并强行与之盟誓,而后入城偷袭蔡都。蔡公正准备吃饭,看见他们就逃走了。观从让子干坐在蔡公的位置上吃饭,又挖了一个坑,杀死牲畜,放上盟书,而后又让他们赶快走了。观从对蔡地人公开宣布说:“蔡公把子干、子託请来,想要送他们回国,已经结了盟,送他们回去了,并准备领兵跟着去。”蔡地人聚集起来要把观从抓起来,观从辩解讲:“那两人已经走了,蔡公的军队也已组成了,杀死我有什么用?”就把他放了。朝吴说:“你们这些人要是要为楚王效忠而死,就不要听从蔡公的命令,等候局势的发展。要是希望安定下来,就不如帮助蔡公,以实现你们的愿望。再说违反了蔡公,又听从谁的呢?”众人都讲:“我们帮助蔡公!”

    于是服侍蔡公,并把子干、子託两人请回来,在邓地结了盟。蔡公依赖陈国跟蔡国人攻击楚王,并同意将来恢复他们的国家。楚国的公子比、公子黑肱、公子弃疾、蔓成然、蔡国的朝吴领着陈、蔡、不羹、许、叶等地的军队,依赖薳氏、许围、蔡洧、蔓成然四氏的族人,进到楚国。行至楚都郊区时,陈、蔡两国为宣扬征讨无道、复兴祖国的名声,请求修建一座壁垒。蔡公听到后说:“应当迅速攻入城内。而且军队已经疲惫不堪,暂且用篱笆围成营栅能屯驻就行了。”就用篱笆围起来作为军营。蔡公派须务牟跟史先进入城,依赖正仆人杀死太子禄跟公子罢敌。而后拥立公子比为王,公子黑肱为令尹,屯驻在鱼陂。公子弃疾出任司马,首先去除了王宫中灵王的亲信。又派观从到乾灵王的军队中去,把消息告诉他们,并讲:“先回来的人一律保有禄位跟家财,回来晚的则要处以割鼻之刑。”灵王的军队行至訾梁便溃散了。

    灵王知道两个公子死了,故意从车上摔了下来,说:“别人爱他的儿子是否和我相同呢?”侍臣说:“或许要超过您。象我这样老而无子的人,死后自然要被推到沟壑里去的。”灵王讲:“我杀别人的儿子太多了,能不落到这一步吗?”右尹子革说:“请大王在郊外等待听凭国人的处置。”灵王讲:“看来众怒是不能触犯的。”子革说:“不妨逃往大的都邑中去,而后请求诸侯派兵救助。”灵王说:“都反叛我了。”子革说:“要是逃到其他国家,请大国为您作主,如何呢?”灵王讲:“也不会再恢复王位,只能自找羞辱罢了。”子革就离开灵王回到了楚都。灵王沿着夏水前行,准备到鄢地去。芋尹无宇的儿子申亥讲:“我父亲曾两次触犯了王命,大王都没有杀掉他,还有比这更大的恩惠吗?对大王不能过于狠心,恩惠不能忘掉,我愿意跟着大王。”便去追寻灵王,在棘闱碰到他,把他领回家中。夏天五月二十五日,灵王在申亥氏家中自杀而死。申亥把两个女儿作为殉葬品,安葬了灵王。

    观从对子干说:“要是不杀了弃疾,就算您能得到国家,也还会受到祸害的。”子干讲:“我不忍心杀他。”观从说:“他会忍心杀您的,我不忍心再等下去了。”于是离开了子干。国都的人每每在夜间互相惊扰说:“楚王回来了!”十七日,弃疾派人到各处散布:“大王回来了!”都城的人十分惊恐。弃疾派蔓成然跑去向子干、子託诈称:‘大王已经来了,国人把司马弃疾杀死,马上就要攻到这儿了。您要是早做安排,能够免受耻辱。众人的愤怒就像火水一样不可遏止,没有办法了。”又有人跑来说:“他们杀过来了!”于是子干、子託都自杀了。十八日,弃疾就位,更名为熊居。把子干安葬到訾地,就是訾敖。平王又杀掉一个囚犯,给他穿上灵王的衣服,扔到汉水中,再打捞上来卖掉,以安定国人。而后任命子旗为令尹。

    [原文]

    楚师还自徐,吴人败诸豫章,获其五帅。

    平王封陈、蔡,复迁邑,致群赂,施舍宽民,宥罪举职。召观从,王曰:“唯尔所欲。”对曰:“臣之先,佐开卜。”乃使为卜尹。

    使枝如子躬聘于郑,且致、栎之田。事毕,弗致。郑人请曰:“闻诸道路,将命寡君以訏、栎,敢请命。”对曰:“臣未闻命。”既复,王问訏、栎。降服而对曰:“臣过失命,未之致也。”王执其手曰:“子毋勤①。姑归,不谷有事,其告子也。”

    他年芋尹申亥以王柩告,乃改葬之。

    初,灵王卜,曰:“余尚得天下。”不吉,投龟诟天而呼曰:“是区区者而不余畀,余必自取之。”民患王之无厌也,故从乱如归。

    初,共王无冢兇,有宠子五人,无兇立焉。乃大有事于群望,而祈曰:“请神择于五人者,使主社稷。”乃以璧见于群望曰:“当璧而拜者,神所立也,谁敢违之?”既乃与巴姬密埋璧于大室之庭,使五人齐,而长入拜。康王跨之。灵王肘加焉。子干、子皙皆远之。平王弱,抱而入,再拜,皆厌纽。斗韦龟属成然焉,且曰:“弃礼违命,楚其危哉。”

    子干归,韩宣子问于叔向曰:“子干其济乎?”对曰:“难。”宣子曰:“同恶相求,如市贾焉,何难?”对曰:“无与同好,谁与同恶?取国有五难:有宠而无人,一也;有人而无主,二也;有主而无谋,三也;有谋而无民,四也;有民而无德,五也。子干在晋十三年矣,晋、楚之从,不闻达者,可谓无人。族尽亲叛,可谓无主。无衅而动,可谓无谋。为终世,可谓无民。亡无爱征,可谓无德。王虐而不忌,楚君子干涉五难以弑旧君,谁能济之?有楚国者,其弃疾乎!君陈、蔡,城外属焉。苛慝不作,盗贼伏隐,私欲不违,民无怨心。先神命之,国民信之,姓有乱,必季实立,楚之常也。获神,一也。有民,二也。令德,三也。宠贵,四也。居常,五也。有五利以去五难,谁能害之?子干之官,则右尹也。数其贵宠,则庶子也。以神所命,则又远之。其贵亡矣,其宠弃矣,民无怀焉,国无与焉,将何以立?”宣子曰:“齐桓,晋文,不亦是乎?”对曰:“齐桓,卫姬之子也,有宠于僖。有鲍叔牙、宾须无、隰朋以为辅佐,有莒、卫以为外主,有国、高以为内主。从善如流,下善齐肃,不藏贿,不从欲,施舍不倦,求善不厌,是以有国,不亦宜乎?我先君文公,狐季姬之子也,有宠于献。好学而不贰,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余、子犯以为腹心,有魏犨、贾佗以为股肱,有齐、宋、秦、楚以为外主,有栾、、狐、先以为内主。亡十九年,守志弥笃。惠、怀弃民,民从而与之②。献无异亲,民无异望,天方相晋,将何以代文?此二君者,异于子干。共有宠子,国有奥主。无施于民,无援于外,去晋而不送,归楚而不逆,何以冀国?”

    [注释]

    ①勤:侮辱,玷污。②与:赞同,亲附。

    [译文]

    楚国军队从徐国归来,吴军在豫章击败楚军,抓捕了他们的五个将领。

    楚平王重新建立陈、蔡两国,恢复了他们迁移的都邑,把财物奖赏给有功之臣,大施恩惠对民宽大,免除罪人举拔被废掉的官员。召见观从,楚王讲:“你所要求的都能够照办。”观从说:“臣下的祖辈,是卜尹的助手。”于是楚王便让他做了卜尹。

    楚王派枝如子躬到郑国聘问,而且把地、栎地的土地还给郑国。聘问完毕,没有交还。郑国人请求说:“听路上传闻,将把訏地、栎地赐给寡君,冒昧地向您请求。”枝如子躬讲:“臣下没有听说如此的命令。”回国复命之后,楚王问起归还訏地、栎地的事情。枝如子躬脱去上衣谢罪说:“臣下故意违反君王的命令,没有交还。”楚王握着他的手说:“您不要玷污自己。暂时回去,不谷以后有事,依然会告诉您的。”

    过了几年芋尹申亥把灵王的棺材所在汇报给平王,于是便改葬了灵王。

    先前,灵王占卜,说:“我希望获得天下。”占卜结果不吉祥,灵王丢掉龟甲责骂上天说:“这一点点好处都不给我,我必定要自己取得它。”百姓担忧灵王没有满足的时候,故而参加动乱如回家一般。

    以前,楚共王没有嫡长子,有宠爱的儿子五个,不晓得立谁合适。于是便遍祭星辰山川的神灵,祈祷说:“请求神灵在五个人中选择,让他主持国家。”于是便把玉璧展示给星辰山川的神灵讲:“正对着玉璧下拜的,是神灵所立的人,谁敢违反?”祭奠完毕就跟巴姬把玉璧秘密地埋在祖庙的庭院里,让五个人斋戒,而后按着长幼次序进去下拜。康王两脚跨在玉璧上。灵王的胳膊肘放在玉璧上。子干、子皙都离玉璧很远。平王还小,被别人抱着进来,两次下拜,都压在璧纽上。斗韦龟把成然嘱托给平王,而且说:“丢弃礼义违反天命,楚国大概危险了。”

    子干回国之后,韩宣子向叔向询问说:“子干大概会成功吗?”叔向答复说:“难。”韩宣子说:“人们有一样的憎恶互相需求,如同做买卖的商人一样,有什么难的?”叔向答复说:“没有人跟他有一样的爱好,谁跟他有一样的憎恶?获得国家政权有五种难处:获得宠爱而没有贤才,这是第一条;有了贤才而没有内应,这是第二条;有了内应而没有谋略,这是第三条;有了谋略而没有百姓,这是第四条;有了民众而没有德行,这是第五条。子干在晋国十三年了,晋国、楚国跟着他的人,没听说有贤达的人,能够说是没有贤人。族人被灭尽亲人背叛,能够说是没有内应。没有空隙而行动,能够说是没有谋略。一辈子作羁客,能够说是没有百姓。流亡在外没有怀念的象征,能够说是没有德行。楚王残暴而没有畏忌,楚国要是以子干为国君关系到这五条难处,而杀害原来的国君,谁能帮助他成功?拥有楚国的人,或许即是弃疾吧!统治陈国、蔡国,方城以外也归属于他。烦琐跟邪恶的事情没有发生,盗贼潜伏藏匿,即使是私欲不过不违背礼仪,百姓没有怨恨之心。先代所祭的群神任用他,国内的百姓信任他,姓发生动乱,一定是小儿子立为国君,这是楚国的常例。得到神灵的保佑,这是第一条。拥有百姓,这是第二条。具有美德,这是第三条。得宠而显贵,这是第四条。符合常例,这是第五条。有五条有利的条件除去五条难处,谁可以伤害他?子干的官职,则是个右尹。数他的尊贵得宠,不过是庶子。靠着神明所命令的,那又离玉璧太远了。他的尊贵失去了,他的宠信失去了,百姓没有怀念他的,国内没有帮助他的,将靠什么立为国君?”韩宣子说:“齐桓公、晋文公不也是这样吗?”叔向答复说:“齐桓公,是卫姬的儿子,很受僖公的宠爱。有鲍叔牙、宾须无、隰朋作为辅佐,有莒国、卫国作为外援,有国氏、高氏作为内应。从善如流,行动很快,不贪财货,不放纵私欲,施舍不停,求善不满足,故而享有国家,不也是应当的吗?我们的先君文公,是狐季姬的儿子,很受献公的宠爱。爱好学习而专心一志,十七岁的时候,就获得了五个人才。有先大夫子余、子犯作为心腹,有魏犨、贾佗作为臂膀,有齐国、宋国、秦国、楚国作为外援,有栾氏、郤氏、狐氏、先氏作为内应。逃亡在外十九年,坚守自己的志向愈加坚定。惠公、怀公丢弃民众,民众一批跟一批地亲附拥戴文公。献公没有别的亲人,民众没有别的希望,上天正在护佑晋国,将会用谁来代替晋文公?这两位国君,跟子干不同。共王还有受宠的儿子,国内还有高深莫测的君主。对百姓没有施舍,在外边没有援助,远离晋国没有人送行,回到楚国没有人迎接,靠什么希望享有楚国?”

    [原文]

    晋成祁,诸侯朝而归者皆有贰心。为取故,晋将以诸侯来讨。叔向曰:“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并徵会,告于吴。秋,晋侯会吴子于良,水道不可,吴子辞,乃还。

    七月丙寅,治兵于邾南,甲车四千乘。羊舌鲋摄司马,遂合诸侯于平丘。子产、子太叔相郑伯以会,子产以幄、幕九张行,子太叔以四十,既而悔之,每舍,损焉。及会亦如之。

    次于卫地,叔鲋求货于卫,淫刍荛者。卫人使屠伯馈叔向羹与一箧锦,曰:“诸侯事晋,未敢携贰;况卫在君之宇下,而敢有异志?刍荛者异于他日,敢请之。”叔向受羹反锦,曰:“晋有羊舌鲋者,渎货无厌,亦将及矣。为此役也,子若以君命赐之,其已。”客从之,未退而禁之。

    晋人将寻盟,齐人不可。晋侯使叔向告刘献公曰:“抑齐人不盟,若之何?”对曰:“盟以信,君苟有信,诸侯不贰,何患焉?告之以文辞,董之以武师,虽齐不许,君庸多矣。天子之老,请帅王赋,‘元戎十乘,以先启行。’迟速唯君。”叔向告于齐,曰:“诸侯求盟,已在此矣。今君弗利,寡君以为请。”对曰:“诸侯讨贰,则有寻盟。若皆用命,何盟之寻?”叔向曰:“国家之败,有事而无业①,事则不经;有业而无礼,经则不序;有礼而无威,序则不共;有威而不昭,共则不明。不明弃共,百事不终,所由倾覆也。是故明王之制,使诸侯岁聘以志业,间朝以讲礼,再朝而会以示威,再会而盟以显昭明。志业于好,讲礼于等,示威于众,昭明于神。自古以来,未之或失也。存亡之道,恒由是兴。晋礼主盟,惧有不治;奉承齐牺,而布诸君,求终事也。君曰:‘余必废之,何齐之有?’唯君图之。寡君闻命矣。’齐人惧,对曰:“小国言之,大国制之,敢不听从?既闻命矣,敬共以往,迟速唯君。”叔向曰:“诸侯有间矣,不可以不示众。”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旆。壬申,复旆之。诸侯畏之。

    邾人、莒人诉于晋曰:“鲁朝夕伐我,几亡矣。我之不共,鲁共之以。”晋侯不见公。使叔向来辞曰:“诸侯将以甲戌盟,寡君知不得事君矣,请君无勤。”子服惠伯对曰:“君信蛮夷之诉,以绝兄弟之国,弃周公之后,亦唯君。寡君闻命矣。”叔向曰:“寡君有甲车四千乘车,虽以无道行之,必可畏也。况其率道,其何敌之有?牛虽瘠,偾于豚上,其畏不死?南蒯、子仲之忧,其庸可弃乎?若奉晋之众,用诸侯之师,因邾、莒、杞、之怒,以讨鲁罪,间其二忧,何求而弗克。”鲁人惧,听命。

    甲戌,由盟于平丘,齐服也。令诸侯日中造于除。癸酉,退朝。子产命外仆速张于除,子太叔止之,使等明日。及夕,子产闻其未张也,使速往,乃无所张矣。

    及盟,子前产承,曰:“昔天子班贡,轻重以列。列尊贡重,周之制也,卑而贡重者,甸服也,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惧弗给也,敢以为请。诸侯靖兵②,好以为事。行理之命,无月不至,贡之无艺,小国有阙,所以得罪也。诸侯修盟,存小国也。贡献无极,亡可待也。存亡之制,将在今矣。”自日中以争,至于昏,晋人许之。既盟,子太叔咎之曰:“诸侯若讨,其可渎乎?”子产曰:“晋政多门,贰偷之不暇,何暇讨?国不竞亦陵,何国之为?”公不与盟。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幕蒙之,使狄人守之。司铎射怀锦,奉壶饮冰,以蒲伏焉。守者御之,乃与之锦而入。晋人以平子归,子服湫从。

    子产归,未至,闻子皮卒,哭,且曰:“吾已!无为为善矣!唯夫子知我。”仲尼谓子产:“于是行也,足以为国基矣。《诗》曰:‘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子产,君子之求乐者也。”且曰:“合诸侯,艺贡事,礼也。”

    鲜虞人闻晋师之悉起也,而不警边,且不修备。晋荀吴自著雍以上军侵鲜虞,及中人,驱冲竞,大获而归。

    楚之灭蔡也,灵王迁许、胡、沈、道、房、申于荆焉。平王即位,既封陈、蔡,而皆复之,礼也。隐太子之子庐归于蔡,礼也。悼太子之子吴归于陈,礼也。

    冬十月,葬蔡灵公,礼也。

    公如晋,荀吴谓韩宣子曰:“诸侯相朝,讲旧好也。执其卿而朝其君,有不好焉,不如辞之。”乃使士景伯公于河。

    吴灭州来,令尹子旗请伐吴。王弗许,曰:“吾未抚民人,未事鬼神,未修守备,未定国家,而用民力,败不可悔,州来在吴,犹在楚也。子姑待之。”

    [注释]

    ①业:指贡赋的职责。②靖兵:息兵罢战。

    [译文]

    晋国落成了祁宫,诸侯前去朝觐而回去的都对晋国有了贰心。为了抢夺郠地的原因,晋国想要带领诸侯前来征讨。叔向说:“不能不向诸侯显示一下威力。”于是便召集全体诸侯会面,并且告诉吴国。秋季,晋昭公到良地想要会见吴王,水路不通,吴王拒绝不来,晋昭公就回去了。

    七月二十九日,在邾国南部检阅军队。装载有甲士的战车四千辆。羊舌鲋代理司马,便在平丘会合诸侯。子产、子太叔辅佐郑定公参加会见,子产带了帷布、幕布各九张出发,子太叔带了各四十张,不久又后悔,每住宿一次,便减少一些帷幕。等抵达会面的地方,也跟子产一样剩下各九张。

    屯驻在卫国境内,羊舌鲋向卫国索要财货,放纵手下砍柴草的人胡作非为。卫国人派屠伯送给叔向羹汤与一箧锦缎,讲:“诸侯服侍晋国,不敢怀有贰心,况且在君王的房檐下,哪儿敢有别的念头?砍柴的人跟过去不大一样,谨敢请您劝止他们。”叔向接受了羹汤退回了锦缎,说:“晋有有一个羊舌鲋,贪婪财货没有满足,也将要及于灾难了。为了这次的事情,您要是以君王的命令赐给他锦缎,事情便了结了。”客人照办,还没有退出去,羊舌鲋便下令禁止砍柴草人的非法做法。

    晋国人要重温过去的盟约,齐国人不答应。晋昭公派叔向告诉刘献公讲:“齐国人不肯结盟,怎么办?”刘献公答复说:“结盟是用来表达信用的,君王要是有信用,诸侯又没有贰心,担什么心?用文辞向它报告,用武力对他监督,要是齐国不答应,君王的利益便很多了。天子的卿士请求领着天子的军队,‘大车十辆,在前面开路’,早晚只听凭君王决定。”叔向告诉齐国,说:“诸侯请求结盟,已经在这儿了。如今君王以不结盟为有利,寡君以此作为请求。”齐国人答复说:“诸侯征讨三心二意的国家这才需要重温过去的盟约。要是都能出力效劳,哪儿需要重温旧盟?”叔向说:“国家的衰败,有了事情而没有贡赋,事情便不能正常。有了贡赋而没有礼节,正常了也会丧失上下的次序。有了礼仪而没有威严,即使有次序也不能恭敬。有了威严而不能发扬,即使有恭敬也不能昭告神明。不能昭告神明而丧失了恭敬,百事没有结果,这便是国家败亡的缘由。故而明王的制度,让诸侯每年聘问以牢记自己的职责。每隔三年朝觐一次以演习礼仪,再次朝觐而诸侯会面以表现威严,再次会见而结盟以显达信义。在友好中牢记自己的职责,用等级次序来演习礼仪,向民众表现威严,向神明显示信义。从古以来,也许并没有缺失。存亡之道,通常由这儿发生。晋国依照礼仪而主持结盟,担心不能办好,谨奉结盟的牺牲而展布于君王之前,以求得事情的圆满结束。君王说‘我必定要废除它’,何必结盟呢?请君王思考一下,寡君听见命令了。”齐国人恐惧,答复说:“小国说了话,大国进行裁夺,岂敢不听从?已经听道了命令,我们会恭恭敬敬地前去,时间迟早听任君王的决定。”叔向讲:“诸侯对晋国有嫌隙了,不能不向他们展示一下威力。”八月初四日,检阅军队,建立旌旗而不加飘带。初五日,又加上飘带。诸侯都感觉畏惧。

    邾人、莒人向晋国起诉说:“鲁国常常攻击我国,我国即将灭亡了。我国不能进贡财礼,是因为鲁国的原因。”晋昭公不接见鲁昭公,派叔向前来辞谢说:“诸侯即将在初七日结盟,寡君晓得不能事奉君王了,请君王不必劳驾。”子服惠伯答复说:“君王听信蛮夷的控诉,断绝兄弟国家的关系,抛弃周公的后代,也只能由得君王。你们的意见,我们已经晓得了。”叔向说:“寡君有装载甲士的战车四千辆在那儿,就算不按常道办事,也一定是可怕的。何况依照常道,还能谁能抵挡?牛即使瘦,压在小猪身上,难道怕小猪不死?对南蒯、子仲的担忧,难道能够忘记吗?要是凭着晋国的大众,使用诸侯的军队,依赖邾国、莒国、杞国的愤怒,来征讨鲁国的罪过,利用你们对两个人的担忧,要什么得不到?”鲁国人恐惧了,便听从了命令。

    初七日,诸侯在平丘一块会盟,这是因为齐国顺服了。命令诸侯在中午到达会盟地点。初六日,朝见晋国结束。子产命令外仆赶快在盟会的地方搭起帐篷,子太叔阻止仆人,让他们等第二天再搭。到晚上,子产听说他们还没有搭起帐篷,便派他们赶快去,到那儿已经没有地方能够搭帐篷了。

    等到会盟的时候,子产争论进贡物品的轻重次序,说:“先前天子确定进贡物品的次序,轻重是依据地位决定的。地位尊贵,贡赋便重,这是周朝的制度,地位低下而贡赋重的,这是距天子附近的小国称甸服。郑伯,是男服。让我们依照公侯的贡赋标准,或许不能如数供给的,谨敢以此作为请求。诸侯之间应该休息甲兵,从事于友好。使者催问贡税的命令,没有一个月不来到。贡赋没有个限度,小国不能满足要求而有所缺少,这便是得罪的缘由。诸侯重温旧盟,这是为了让小国能够生存。贡献没有个限制,消亡的日子将会马上到来。决定存亡的规定,便在今日了。”从中午开始争论,直到晚上,晋国人答应了。结盟之后,子太叔责备子产说:“诸侯要是来讨伐,难道能够轻易地对待吗?”子产说:“晋国的政事出于好多家族,他们不能一心一意,苟且偷安还来不及,哪儿来得及征讨别人?国家不跟别国力争,也就会遭到欺负,还成个什么国?”鲁昭公不参加结盟。晋国人抓捕了季孙意如,用幕布遮住他,让狄人看管。司铎射怀里藏了锦,捧着用壶盛着的冰水,偷偷爬过去。看守人阻止他,就把锦送给看守人,而后进去。晋国人带了季孙回到晋国,子服湫跟着前去。

    子产回国,没有抵达,听说子皮死了,哭着讲:“我完了!没有人帮我做好事了。只有他老人家知道了。”孔子认为:“子产在这次盟会中,能够成为国家的柱石了。《诗》讲:‘君子欢乐,他是国家跟家族的柱石。’子产是君子中追求欢乐的人。”又讲:“会合诸侯,制定贡赋的限度,这便是礼。”

    鲜虞人知道晋国军队全部出动,便不警戒边境,并且不修治武备。晋国的荀吴从著雍领着上军侵袭鲜虞,抵达中人,驱使冲车跟鲜虞人争逐,大大地抓捕了一批人和财物然后回国。

    楚国灭掉蔡国的时候,楚灵王把许国、胡国、沈国、道地、房地、申地的人迁往楚国国内。楚平王就位,在封了陈国、蔡国之后,便都让他们都回去,这是合乎礼的。使隐太子的儿子庐回到蔡国,这是合乎礼的。让悼太子的儿子吴回到陈国,这是合乎礼的。

    冬十月,安葬蔡灵公,这是合乎礼的。

    鲁昭公到晋国去。荀吴对韩宣子说:“诸侯相互朝觐,这是因为重温过去的友好。抓了他们的大夫而朝觐他们的国君,这是不友好的,不如拒绝他。”于是便派士景伯在黄河边上拒绝昭公。

    吴国灭亡州来,令尹子期请求攻击吴国。楚王不同意,说:“我没有安抚民众,没有服侍鬼神,没有修缮防御设备,没有安定国家跟家族,在这种情形下使用民众的力量,失败了来不及后悔。州来在吴国,如同在楚国一样。您暂且等着吧。”

    [原文]

    季孙犹在晋,子服惠伯私于中行穆子曰:“鲁事晋何以不如夷之小国?鲁,兄弟也,土地犹大,所命能具。若为夷弃之,使事齐、楚,其何瘳①于晋?亲亲,与大,赏共,罚否,所以为盟主也。子其图之!谚曰:‘臣一主二。’吾岂无大国?”穆子告韩宣子,且曰:“楚灭陈、蔡,不能救,而为夷执亲,将焉用之?”乃归季孙。惠伯曰:“寡君未知其罪,合诸侯而执其老。若犹有罪,死命可也。若曰无罪而惠免之,诸侯不闻,是逃命也,何免之为?请从君惠于会。”宣子患之,谓叔向曰:“子能归季孙乎?”对曰:“不能。鲋也能。”乃使叔鱼。叔鱼见季孙曰:“昔鲋也得罪于晋君,自归于鲁君。微武子之赐,不至于今。虽获归骨于晋,犹子则肉②之,敢不尽情?归子而不归,鲋也闻诸吏,将为子除馆于西河,其若之何?”且泣。平子惧,先归。惠伯待礼。

    [注释]

    ①瘳(chōu抽):益处,好处。②肉:使生存之义。

    [译文]

    季孙还在晋国,子服惠伯私下对荀吴讲:“鲁国事奉晋国靠什么说不如夷人的小国?鲁国,是兄弟国家,土地面积很大,你们所规定的进贡物品都能具备。要是为了夷人而抛弃它,让他服侍齐国、楚国,对晋国又有什么好处?亲近应该亲近的兄弟国家,赞助土地面积大的国家,奖励能供给的国家,惩处不能供给的国家,这才是作为盟主的态度。您还是考虑一下!谚语说:‘一个臣子要有两个主人。’我们难道没有大国可以去服侍了?”荀吴告诉了韩宣子,而且说:“楚国灭掉陈国、蔡国,我们不能援助,反倒为了夷人扣押亲人,哪儿用得着这样?”于是便把季孙放回去。子服惠伯说:“寡君不晓得自己的罪过,会合诸侯而扣押了他的大夫。要是有罪,奉命而死可以。要是说没有罪过而加恩赦免他,诸侯没有听见,这是逃避命令,这算什么赦免?请求跟着您在盟会上赐予恩惠。”韩宣子担忧这件事,对叔向说:“您能让季孙回去吗?”答复说:“不能,羊舌鲋能。”于是便让羊舌鲋去。羊舌鲋进见季孙说:“先前我得罪了晋国国君,自己归向鲁国国君。要是没有武子的恩赐,不能到今天。就算老骨头已经回到晋国,等于您再次给了我生命,怎么敢不为您尽情?让您回去而您不回去,我从官吏那儿听说,将给您在西河造房子,那怎么办?”说着掉下泪来。季孙恐惧,便先回去了。子服惠伯不走等晋国人以礼相送。

    昭公十四年

    [原文]

    〔经〕十有四年春,意如至自晋。三月,曹伯滕卒。夏四月。秋,葬曹武公。八月,莒子去疾卒。冬,莒杀其公子意恢。

    [原文]

    〔传〕十四年春,意如至自晋,尊晋罪已也。尊晋罪已,礼也。南蒯之将叛也,盟费人。司徒老祁、虑癸伪废疾,使请于南蒯曰:“臣愿受盟而疾兴,若以君灵不死,请待间而盟。”许之。二子因民之欲叛也,请朝众而盟,遂动南蒯曰:“群臣不忘其君,畏子以及今。三年听命矣。子若弗图,费人不忍其君,将不能畏子矣。子何所不逞欲?请送子。”请期五日。遂奔齐。侍饮酒于景公。公曰:“叛夫!”对曰:“臣欲张公室也。”子韩皙曰:“家臣而欲张公室,罪莫大焉!”司徒老祁、虑癸来归费,齐侯使鲍文子致之。

    夏,楚子使然丹简上国之兵于宗丘,且抚其民;分贫振穷,长孤幼,养老疾,收介特,救灾患;宥孤寡,赦罪戾,诘①奸慝,举淹滞;礼新,叙旧,禄勋,合亲,任良,物官,使屈罢简东国之兵于召陵,亦如之。好于边疆,息民五年,而后用师;礼也。

    秋八月,莒著丘公卒。郊公不,国人弗顺,欲立著丘公之弟庚(与)〔舆〕。蒲余侯恶公子意恢而善于庚(与)[舆],郊公恶公子铎而善于意恢。公子铎因蒲余侯而与之谋,曰:“尔希意恢,我出君而纳庚(与)〔舆〕。”许之。楚令尹子旗有德于王,不知度,与养氏比而求无厌。王患之。九月甲午,楚子杀斗成然而灭养氏之族。使斗辛居郧,以无忘旧勋。

    冬十二月,蒲余侯兹夫杀莒公子意恢,郊公奔齐。公子铎逆庚(与)〔舆〕于齐,齐隰党、公子送之,有赂田。晋刑侯与雍子争田,久而无成。士景伯如楚,叔鱼摄理,韩宣子命断旧狱,罪在雍子。雍子纳其女于叔鱼,叔鱼蔽罪刑侯。刑侯怒,杀叔鱼与雍子于朝。宣子问其罪于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赂以买直,鲋也鬻狱②,刑侯专杀,其罪一也。已恶而掠美为昏,贪以败官为墨杀人不忌为贼。《夏书》曰:‘昏、墨、贼、杀。’皋陶之刑也。请从之。”乃施邢侯而尸雍子与叔鱼于市。仲尼曰:“叔向,古之遗直也。治国制刑,不隐于亲。三数叔鱼之恶,不为末减,(曰)〔由〕义也夫,可谓直矣!平丘之会,数其贿也,以宽卫国,晋不为暴。归鲁季孙,称其诈也,以宽鲁国,晋不为虐。邢侯之狱,言其贪也,以正刑书,晋不为颇。三言而除三恶,加三利。杀亲益荣,犹义也夫。”

    [注释]

    ①诘:禁治。②鬻狱:卖法。

    [译文]

    鲁昭公十四年春季,季平子从晋国回到鲁国,《春秋》如此记录是尊重晋国而归罪本国。尊重晋国归罪本国,这是合于礼的。南蒯将要叛变的时候,跟费地人结盟。司徒老祁、虑癸假装生病,派人向南蒯请求说:“下臣愿意接受盟约不过疾病发作,如果托君主的福不死,请等病好转再结盟。”南蒯同意了。这两人趁民众想要背叛南蒯的机会,请求让百姓前来朝见而结盟。于是劫持南蒯说:“下臣们没有忘掉他们的君主,只是害怕您到如今,服从您的命令三年了。您要是不考虑,费邑人不忍心他们的君主。将不再恐惧您了。您什么地方不能满足欲望呢?请让我们把您送走吧!”南蒯请求给五天期限,于是逃跑到齐国。南蒯侍奉齐景公喝酒,齐景公讲:“叛徒!”南蒯答复说:“下臣想要扩大公室势力啊!”子韩皙说:“作为家臣却希望扩大公室势力,过错没有比这大的了。”司徒老祁、虑癸前去把费邑归还鲁国,齐景公让鲍文子来交还费邑。

    夏季,楚平王派然丹在宗丘选拔检阅西部地区的部队,而且安抚那里的民众。施予救济贫困,抚育幼小孤儿,奉养老弱病残,收容单身百姓,救助受灾人家,免除鳏夫寡妇的赋税,赦免罪人的刑罚,追究查办奸恶,推举埋没的人才,礼待新人,安排旧人,奖励功勋,合好亲族,任命贤良,物色官员。派屈罢到召陵选拔检阅东部地区的军队,做法也跟西部相同,与四边接壤的领国友好,让民众休养生息五年,而后再用兵,这是合乎礼仪的。

    秋八月,莒国著丘公死了。儿子郊公不悲伤。国内百姓不顺从他,想要立著丘公的弟弟庚舆。蒲余侯厌恶公子意恢而喜欢庚舆,郊公厌恶公子铎而与意恢相好,公子铎利用蒲余侯而和他商议说:“你杀死意恢,我赶走国君而接纳庚舆。”蒲余侯同意了他。楚国的令尹子旗对楚平王有恩,而不晓得限度,跟养氏勾结,贪求索取没有满足。楚平王对此很担忧。九月初三日,楚平王杀死子旗,灭除养氏家族。让子旗的儿子斗辛住在郧地,以示不忘掉他父亲过去的功勋。

    冬十二月,蒲余侯兹夫杀了莒国的公子意恢,郊公逃跑到齐国。公子铎从齐国接回庚舆,齐国的隰党、公子送他们,莒国有土田交给齐国。晋国的邢侯跟雍子抢夺地土田,调解很久都没有结果。士景伯去了楚国,叔鱼代理他的法官职务。韩宣子命令他审理旧案,罪过在雍子一方。雍子把他的女儿嫁给叔鱼,叔鱼判定邢侯有罪。邢侯生气,在朝廷上杀死叔鱼和雍子。韩宣子向叔向询问怎样定他们的罪,叔向说:“三个人罪行一样,活着的杀了而后陈尸,死了的暴露尸体就行了。雍子晓得自己的罪过,却用贿赂的手段换取胜诉;叔鱼呢,接受贿赂而徇私枉法;邢侯则擅自杀人,他们的罪行是相同的。自己丑恶却掠取美名称为昏乱,贪婪而败坏职守称为污秽,杀人没有畏惧称为残酷。《夏书》说:‘昏乱、污秽、残酷的人,处死。’这是皋陶的刑法,请依从。”于是杀死邢侯陈尸,把雍子跟叔鱼的尸体暴露在集市上。孔子讲:“叔向,继承了古代遗留的正直作风。治理国家,掌握刑法,不庇佑亲人。三次列数叔鱼的罪恶,不给他减轻,是出于道义啊,能说是正直了!平丘的盟会,指出他的贪财,以宽恕卫国,晋国做到了不残暴。让鲁国的季孙意如回国,列举他的期诈,以宽恕鲁国,晋国做到了不欺凌。邢侯这次案件,说明他的贪婪,而让法律公正,晋国做到了不偏颇。三次讲话而免除了三次恶政,增加了三项好的政绩,杀死亲人增加了荣誉,是出于道义啊!”

    昭公十五年

    [原文]

    〔经〕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吴子夷末卒。二月癸酒,有事于武宫。入,叔弓卒。去乐,卒事。夏,蔡朝吴出奔郑。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秋,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冬,公如晋。

    [原文]

    〔传〕十五年春,将于武公,戒百官。梓慎曰:之日其有咎乎!吾见赤黑之,非祭祥也,丧氛也。其在莅事乎?”二月癸酉,,叔弓莅事,入而卒。去乐,卒事,礼也。楚费无极害朝吴之在蔡也,欲去之,乃谓之曰:“王唯信子,故处子于蔡。子亦长矣,而在下位,辱,必求之,吾助子请。”又谓其上之人曰:“王唯信吴,故处诸蔡,二三子莫之如也,而在其上,不亦难乎?弗图,必及于难。”夏,蔡人逐朝吴,朝吴出奔郑。王怒,曰:“余唯信吴,故置诸蔡。且微吴,吾不及此。女何故去之?”无极对曰:“臣岂不欲吴?然而前知其为人之异也。吴在蔡,蔡必速飞,去吴,所以翦其翼也。”

    六月乙丑,王太子寿卒。

    秋八月戊寅,王穆后崩。

    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围鼓。鼓人或请以城叛,穆子弗许。左右曰:“师徒不勤,而可以获城,何故不为?”穆子曰:“吾闻诸叔向曰:‘好恶不愆,民知所适,事无不济,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恶,若所好何?若其弗赏,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所丧滋多。”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围鼓三月,鼓人或请降。使其民见,曰:“犹有食色,姑修而城。”军吏曰:“获城而弗取,勤民而顿兵,何以事君?”穆子曰:“吾以事君也。获一邑而教民怠,将焉用邑?邑以贾怠,不如完旧。贾怠无卒,弃旧不详。鼓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率义不爽,好恶不愆①,城可获而民知义所,有死命而无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尽,而后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以鼓子鸢归。

    冬,公如晋,平丘之会故也。

    十二月,晋荀跞如周,葬穆后,籍谈为介。既葬,除丧,以文伯宴,樽以鲁壶。王曰:“伯氏,诸侯皆有以镇抚王室,晋独无有,何也?”文伯揖籍谈,对曰:“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于王室,以镇抚其社稷,故能荐彝器于王。晋居深山,戎狄之与邻,而远于王室,王灵不及,拜戎不暇,其何以献器?”王曰:“叔氏,而忘诸乎?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也,其反无分乎?密须之鼓与其大路,文所以大也。阙巩之甲,武所以克商也。唐叔受之,以处参虚,匡有戎狄。其后襄之二路,钅戚钺,鬯,彤弓、虎贲,文公受之,以有南阳之田,抚征东夏,非分而何?夫有勋而不废,有绩而载,奉之以土田,抚之以彝器,旌之以车服,明之以文章,子孙不忘,所谓福也。福之不登,叔父焉在?且昔而高祖孙伯黡,司晋之典籍,以为大政,故曰籍氏。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晋,于是乎有董史。女,司典之后也,何故忘之?”籍谈不能对。宾出,王曰:“籍父其无后乎?数典而忘春祖?”

    籍谈归,以告叔向。叔向曰:“王其不终乎!吾闻之,所乐必卒焉。今王乐忧,若卒以忧,不可谓终。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于是乎以丧宾宴,又求彝器,乐忧甚矣,且非礼也。彝器之来,嘉功之由,非由丧也。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王虽弗遂,宴乐以早,亦非礼也。礼,王之大经也。一动而失二礼,无大经矣。言以考典,典以志经,忘经而多言,举典,将焉用之?”

    [注释]

    ①不愆:不过分。

    [译文]

    十五年春天,将要对武公举行大的祭奠,告诫百官斋戒,梓慎说:“大祭奠那一天恐怕会有灾难吧!我看到了红黑色的妖气,这不是祭奠的祥瑞,是丧事的迷雯。或许应验在主持祭奠者的身上吧!”二月十五日,举行大的祭奠。叔弓主持祭奠,在秦的人进入时,忽然去世。撤去音乐,把祭礼进行结束,这是合乎礼的。楚国的费无极嫉妒朝吴在蔡国,于是,想要除掉他,便对朝吴说:“君王唯独相信您,故而把您安置在蔡国。您的年纪也不小了,还处在下位,这是耻辱。必须要求得上位,我帮助您请求。”又对位在朝吴之上的人说:“君王只相信朝吴,故而把他安置在蔡国,您几位比不上他,而在他上面,不也很难吗?不加考虑,一定遭到灾难。”夏天,蔡国人赶走了朝吴,朝吴逃跑到郑国。楚平王生气,说:“我唯独相信朝吴,故而把他安置在蔡国。而且要是没有朝吴,我到不了今天的地步,你为何去掉他?”费无极答复道:“下臣难道不想要朝吴?不过早知道他人别的念头,朝吴在蔡国,蔡国依然很快飞走。去掉朝吴,这便是剪除它的翅膀。”

    六月十九日,王太子寿死了。秋八月二十二日,王穆后逝世。

    晋国荀吴派兵攻击鲜虞,包围鼓国。鼓国有人请求带着城邑里面的人叛变,荀吴不同意。左右的随从说:“军人不辛劳而能够获得城邑为什么不干?”荀吴讲:“我听到叔向说过:‘喜好、厌恶都不过分,民众晓得行动的方向,事情便没有不成功的。’有人带着我们的城邑叛变,这是我们所极其讨厌的。别人带着城邑前来,我们为何独独喜欢这样呢?奖励我们极其最厌恶的,对所喜欢的又怎么办?要是不加奖励,这就是失信,又用什么保护民众:力量达到就进攻,否则就撤退,量力而行。我们不能够想要获得城邑而接近奸邪,这样所丧失的会更多。”于是让鼓国人杀死叛徒而修缮防御设备,包围鼓国三个月,鼓国人有人请求投降。穆子让鼓国人进见,说:“看人们的脸色还能吃上饭菜,暂且去修整你们的城墙。”军吏说:“得到城邑而不占领,辛劳民众而损毁武器,用什么事奉国君?”穆子说:“我用这样的做法来事奉国君。得到一个城邑而教民众懈怠,又哪儿用得着这个城邑?获得城邑而买来懈怠,不如保持一贯的勤快。买来懈怠,没有好结果。丢弃一贯的勤快,不吉祥。鼓国人可以事奉他们的国君,我也可以事奉我们的国君。喜好、厌恶都不过分,城邑能够获得而民众懂得道义之所在,肯拼命而没有贰心,不也是能行的吗?鼓国人报告粮食吃完、力量用尽,而后占取了它。穆子攻下鼓国回国,不杀一个人,将鼓子鸢带回国。”

    冬天,鲁昭公到晋国去,这是因为平丘那次盟会的原因。

    十二月,晋国的荀跞到成周去。安葬穆后,藉谈作为副使。安葬结束,去除丧服。周天子跟荀跞饮宴,把鲁国进贡的壶作为酒杯。周天子说:“伯父,诸侯都有礼器进贡王室,只有晋国没有,为何?”荀跞向籍谈作揖让他答复。籍谈答复说:“诸侯受封的时候,都从王室接受了明德之器,来镇抚国家,故而能把彝器进献给天子。晋国处在深山,戎狄跟我们相邻,而远离王室,天子的威福不能抵达,顺服戎人还来不及,如何能进献彝器?”周天子讲:“叔父,你忘了吧!叔父唐叔,是成王的同胞兄弟,难道反倒没有分得奖赏吗?密须的名鼓跟它的大辂车,是文王所用来检阅军队的。阙巩的铠甲,是武王用来攻克商朝的。唐叔接受了,用来居住在晋国的地域上,境内有着戎人跟狄人。这之后襄王所赐的大辂、戎辂之车,斧钺、黑黍酿造的香酒,红色的弓、勇士,文公接受了,保有南阳的土田,安抚并征讨东边各国,这不是分得的奖赏还是什么?有了功勋而不废弃,有了功劳而记录在策书上,用土田来奉养他,用彝器来安抚他用车服来表彰他,用旌旗来显耀他,子子孙孙不要忘掉,这便是所谓福。这种福佑不记住,叔父的心哪儿去了呢?而用先前你的高祖孙伯黡掌管晋国典籍,以主持国家大事,故而称为籍氏。等到辛有的第二个儿子董到达晋国,在这时就有了董氏的史官,你是司典的后氏,为何忘了呢?”籍谈答复不出。客人退出去以后,周天子说:“籍谈的后代或许不能享有禄位了吧!列举了典故却忘掉了祖宗。”

    籍谈回国后,把这些情形告诉叔向。叔向说:“天子或许不得善终吧!我听说:‘喜欢什么,一定死在这上面。’如今天子把忧虑当成欢乐,要是由于忧虑致死,便不能说是善终。天子一年中有两次三年之丧,在这个时候跟吊丧的宾客饮宴,又要求彝器,把忧愁当成欢乐也太过分了,并且不合乎礼。彝器的到来,由于嘉奖功勋,不是因为丧事。三年的丧礼,即使贵为天子,服丧仍得满期,这是礼。如今天子就算不能服丧满期,饮宴秦乐也太早了,也是不合乎礼的。礼,是天子奉行的重要规范。一次举动而丧失了两种礼,这便没有重要规范了。言语用来考核典籍,典籍用来记录规范。忘掉了规范而言语很多。列举了典故,又有什么用?”

    昭公十六年

    [原文]

    〔经〕十有六年春,齐侯伐徐。楚子诱戎蛮子杀之。夏,公至自晋。秋八月己亥,晋侯夷卒。九月,大雩。季孙意如如晋。冬十月,葬晋昭公。

    [原文]

    〔传〕十六年春王正月,公在晋,晋人止公。不书,讳之也。齐侯伐徐。楚子闻蛮氏之乱也与蛮子之无质也,使然丹诱戎蛮子嘉杀之,遂取蛮氏,既而复立其子焉,礼也。二月丙申,齐师至于蒲隧,徐人行成。徐子及郯人、莒人会齐侯,盟于蒲隧,赂以甲父之鼎。孙叔昭子曰:“诸侯之无伯,害哉!齐君之无道也,兴师而伐远方,会之有成而还,莫之亢也。无伯也夫!《诗》曰:‘宗周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肄。’其是之谓乎!”二月,晋韩起聘于郑,郑伯享之。子产戒曰:“苟有位于朝,无有不共恪!”孔张后至,立于客间;执政御之,适客后;又御之,适县间,客从而笑之。事毕,富子谏曰:“夫大国之人,不可不慎也!几为之笑而不陵我?我皆有礼,夫犹鄙我;国而无礼,何以求荣?孔张失位,吾子之耻也。”子产怒,曰:“发命之不衷,出令之不信,刑之颇类,狱之放纷,会朝之不敬,使命之不听,取陵于大国,罢民而无功,罪及而弗知:侨之耻也。孔张,君之昆孙子也之后也,执政之嗣也,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于诸侯;国人所尊,诸侯所知。立于朝而祀于家,有禄于国,有赋于军,丧、祭有职,受、归。其祭在庙,已有著位。在位数世,世守其业而忘其所,侨焉得耻之?辟邪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子宁以他事规我。”宣子有环,其一在郑商。宣子谒诸郑伯,子产弗与,曰:“非官府之守器也,寡君不知。”子大叔、子羽谓子产曰:“韩子亦无几求,晋国亦未要以贰。晋国、韩子,不可偷也。若属有谗人交斗其间,鬼神而助之,以兴其凶怒,悔之何及?吾子何爱于一环?其以取憎于大国也?盍求而与之?”子产曰:“吾非偷晋而有二心。将终事之,是以弗与,忠信故也。侨闻君子非无贿之难,立而无令名之患。侨闻为国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难,无礼以定其位之患。夫大国之人,令于小国而皆获其求,何将以给之?一共一否,为罪滋大。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何餍之有?吾且为鄙邑,则失位矣。若韩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贪淫甚矣,独非罪乎?出一玉以起二罪,吾又失位,韩子成贪,将焉用之?且吾以玉贾罪,不亦锐乎!韩子买诸贾人。既成贾①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韩子请诸子产曰:“日起请夫环,执政弗义,弗敢复也。今买诸商人,商人曰‘必以闻’,敢以为请!”子产对曰:“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杀此地,斩之蓬蒿藜而共处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匄夺。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恃此质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今吾子以好来辱,而谓敝邑强夺商人,是教敝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吾子得玉而失诸侯,必不为也。若大国令,而共无艺,郑鄙邑也,亦弗为也。侨若献玉,不知所成。敢私布之!”韩子辞玉,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敢辞之!”

    夏四月,郑六卿饯宣子于郊。宣子曰:“二三君子请皆赋,起亦以知郑志。”子赋《野有蔓草》,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产赋郑之《羔裘》,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大叔赋《褰裳》,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于他人乎?”子大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是。不有是事,其能终乎?子游赋《风雨》,子旗赋《有女同车》,子柳赋《萚兮》。宣子喜曰:“郑其庶乎?二三君子以君命贶起,赋不出郑志,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数世之主也,可以无惧矣!”宣子皆献马焉,而赋《我将》。子产拜,使五卿皆拜,曰:“吾子靖乱,敢不拜德!”宣子私觐于子产以玉与马,曰:“子命起舍夫玉,是赐我玉而免吾死也,敢不藉手以拜!”公至自晋,子服昭伯语季平子曰:“晋之公室,其将遂卑矣。君幼弱,六卿强而奢傲,将因是以习;习实为常,能无卑乎?”平子曰:“尔幼,恶识国?”

    秋八月,晋昭公卒。九月,大雩,旱也。郑大旱,使屠击、祝款、竖有事于桑山。斩其木,不雨。子产曰:“有事于山,艺②山林也。而斩其木,其罪大矣!”夺之官邑。

    冬十月,季平子如晋葬昭公。平子曰:“子服回之言犹信。子服氏有子哉!”

    [注释]

    ①成贾:成交。②艺:培养保护。

    [译文]

    鲁昭公十六年春季,周历正月,昭公在晋国,晋国人扣留了他。《春秋》不记录,是为了隐讳。齐景公征讨徐国。楚平王听见蛮氏发生动乱跟蛮君没有信用,派然丹引诱戎蛮的君长嘉而杀死他,于是占取了蛮氏。不久之后又立了他的儿子,这是合于礼的。二月十四日,齐军到达蒲隧,徐国人求和。徐君跟郯人、莒人会面齐景公,在蒲隧订立盟约,把甲父鼎交给齐景公。叔孙讲:“诸侯没有霸主,有危害啊!齐君没有道义,出兵攻击远方国家,会见了他们,订立和约而回国,没有人能抵抗,是没有霸主啊!《诗》中说:‘宗周已经灭掉,无所止息安定。执政大夫离居分散,没有人晓得我们的劳苦。’大概说的便是这种状况吧!”二月,晋国的韩宣子到郑国聘问,郑定公宴请他。子产告诫讲:“要是在朝廷的宴会上有个席位,不要有不恭敬的表现。”孔张后到,站到宾客中间,宴会的工作人员挡住他;去站在客人后面,又挡住他;只好站在悬挂的乐器间隙里。客人们故而笑他。宴礼结束,富子讲谏说:“大国的人,不能不慎重接待,岂有被他们耻笑而不欺负我们的?我们都做到有礼,他们慎重要鄙视我们,国家要是没有礼仪,凭什么求得荣誉?孔张没有站在合适的位置上,这是您的耻辱。”子产生气说:“发布命令不恰当,订出法令不讲信用,刑法偏颇有缺陷,诉讼官司放任混乱,盟会朝见不讲究礼敬,派遣命令没有人听从,招致大国的欺压,让民众疲困而没有功劳,罪过出现却不晓得,这才是我的耻辱。孔张,是国君哥哥的孙子,也就是子孔的后代,执政的继承人。作为嗣大夫,奉命出使,遍使诸侯,国内百姓尊敬他,诸侯晓得他。他在朝廷有地位,在家里有祭奠的祖庙,在国家有俸禄,对军队有贡赋,丧礼、祭典中有职务,接受祭肉跟馈送祭肉,国君的祭奠他在宗庙里辅助,已经有了固定的位置。他家在官位已有几代,世世代代保守自己的家业,现在却忘掉了他应在的位置,我如何能为他感到耻辱?有了邪辟的人变都把罪责推到当政的人身上,这是等于先王没有惩罚了。您还是用别的事来规正我吧!”韩宣子有副玉环,其中一只在郑国的商人手中。宣子向郑定公请求,子产不给,讲:“不是公家府库的藏器,寡君不知道。”子太叔、子羽对子产讲:“韩宣子也没有多少要求,对晋国也不能够有二心,晋国和韩宣子都不能够蒲待。如果正好有说坏话的人在中间挑拨,鬼神要是帮助他,来挑起他们的凶恶怨怒,后悔如何来得及?您何必舍不得一个玉环,而由此招致大国的憎恨,何不找来给他?”子产说:“我不是怠慢晋国而有二心,即将始终事奉它,故而才不给,这是为了忠诚守信的缘故。我知道君子不担忧没有财货,而担忧立身没有美名。我又听说治理国家不担忧不能事奉大国抚养小国,而担忧没有礼仪来确定国家的地位。大国的人对小国发命令,要是都要获得要求的东西,将拿什么供给他们?一次供给一次不供给,招来的罪过就更大。对大国的要求,要是不按礼来斥退它,会有什么满足?我们将成为他们的边邑,那样便失去了国家的地位了。要是韩宣子奉命出使却求取玉环,那么贪婪没有节制也太过分了,难道不是罪过吗?取出一只玉环来引起两种罪过,我国又丧失了地位,韩宣子成为贪婪,哪儿用得着这样呢?何况我们用玉买来买罪过,不也太不合算吗?”韩宣子从商人手中购买玉环,已经成交了,商人说:“必须要报告给君主的大夫。”韩宣子向子产请求说:“以前我请求那玉环,您认为不合道理,不敢再请求了。现在从商人手中购买,商人说必定要报告,冒昧地向您请求这件事。”子产答复说:“先前我们先君桓公跟商人们都从周朝出来,更递相代,一起配合,来开垦这块土地,斩除蓬蒿藜藿等杂草而一起住在这儿。世世代代订有盟誓,以互相信赖,说:‘你们不要反叛我,我不强买你们的商品,也不乞求,不掠夺。你们有赢利的买卖跟珍宝财货,我不干预过问。’靠着这诚信的盟誓,故而能相安无事直到现在。如今您友好来访,却告诉敝国去强夺商人的财货。这是教敝国反叛盟誓,恐怕不能行吧!您获得玉环而失去诸侯,一定不会干。要是大国有命令,让我们供给财物而没有定准,把郑国当成它的边邑,我们也不是干的。我要是献上玉环,不晓得那样做的好处,故而冒昧地私下向您表白。”韩宣子退掉玉环,讲:“我不聪明,岂敢求取玉环来求得两种过错?谨让我退回去。”

    夏季四月,郑国六位大卿在郊外为韩宣子饯行,宣子讲:“诸位君子请都吟诵一首诗,我也凭这知道郑风的打算。”子赋《野有蔓草》,韩宣子讲:“年轻人好啊!我有希望了。”子产吟诵《郑风》中的《羔裘》一诗,韩宣子说:“我不敢当。”子太叔吟诵《褰裳》,韩宣子说:“我在这儿,岂敢劳驾您到别人那里去!”子太叔拜谢,韩宣子讲:“您吟诵这首诗,好啊!没有这回事的话,恐怕不能始终友好啊!”子游吟诵《风雨》,子旗吟诵《有女同车》,子柳吟诵《兮》,韩宣子快乐地说:“郑国差不多会治理好了吧!诸位君子用国君的名义款待我,吟诵诗篇不超出《郑国》,都亲密友好。各位君子都是几代相传的大夫,可以不必忧惧了。”韩宣子都给他们献了马,而且吟诵《我将》诗。子产拜谢,让其他五位卿都行拜礼,讲:“您平定动乱,岂敢不拜谢您的恩德?”韩宣子私自带着玉和马进见子产,讲:“您命令我舍弃那个玉环,这等于是赐予我玉而免除我一死,岂敢不借此来感谢您?”鲁昭公从晋国回到国内,子服昭伯告诉季孙意如讲:“晋国的公室或许将终究衰微了。国君年幼力弱,六卿强大而奢侈骄傲,将会由此形成习惯,习惯而成常规,能不衰微吗?”季孙意如讲:“你还小,哪儿懂得国家的事?”

    秋季八月,晋昭公死了。九月,举办求雨大祭,是由于天旱。郑国大旱,派屠击、祝款、竖在桑山举办祭奠。砍去山上的树木,不下雨。子产说:“在山上举办祭奠。是应该培植山林,却砍去山上的树木,他们的过错大了。”取缔了他们的官职封邑。

    冬季十月,季孙意如前去晋国参加晋昭公的葬孔,他讲:“子服昭伯的话还可信,子服家有个好儿子啊!”

    昭公十七年

    [原文]

    〔经〕十有七年春,小邾子来朝。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秋,郯子来朝。八月,晋荀吴帅师灭陆浑之戎。冬,有星孛于大辰。楚人及吴战于长岸。

    [原文]

    〔传〕十七年春,小邾穆公来朝,公与之燕。季平子赋《采叔》,穆公赋《菁菁者莪》。昭子曰:“不有以国,其能久乎?”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请所用币。昭子曰:“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平子御①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鼓用币,礼也。其余则否。”大史曰:“在此月也。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灾。于是乎百官降物②,君不举,辟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故《夏书》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此月朔之谓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平子弗从。昭子退曰:“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

    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大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得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且鸟鸠氏,司马也。尸鸟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由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

    仲尼闻之,见于郯子而学之。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

    晋侯使屠蒯如周,请有事于洛与三涂。苌弘谓刘子曰:“客容猛,非祭也,其伐戎乎?陆浑氏甚睦于楚,必是故也。君其备之!”乃警戎备。九月丁卯,晋荀吴帅师涉自棘津,使祭史先用牲于洛,陆浑人弗知,师从之。庚午,遂灭陆浑,数之以其贰于楚也。陆浑子奔楚,其从奔甘鹿。周大获。宣子梦文公携荀吴而授之陆浑,故使穆子帅师,献俘于文宫

    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申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诸侯其有火灾乎?”梓慎曰:“往年吾见之,是其征也,火出而见。今兹火出而章,必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其与不然乎?火出,于夏为三月,于商为四月,于周为五月。夏数得天,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卫、陈、郑乎?宋,大辰之虚也;陈,大之虚也;郑,祝融之虚也,皆火房也。星孛及汉,汉,水祥也。卫,颛顼之虚也,故为帝丘。其星为大火,水,火之牡也。其以丙子若壬午作乎?水火所以合也。若火入而伏,必以壬午,不过其见之月。”

    郑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子产弗与。

    吴伐楚。阳匄为令尹,卜战,不吉,司马子鱼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且楚故,司马令龟,我请改卜。”令曰:“鲂也,以其属死之,楚师继之,尚大克之。”吉。战于长岸。子鱼先死,楚师继之,大败吴师,获其乘舟馀皇。使随人与后至者守之,环而堑之,及泉,盈其隧炭,陈以待命。吴公子光请于其众,曰:“丧先王之乘舟,岂唯光之罪,众亦有焉。请藉取之,以救死。”众许之。使长鬣者三人,潜伏于舟侧,曰:“我呼馀皇,则对。”师夜从之。三呼,皆迭对③。楚人从而杀之,楚师乱,吴人大败之,取馀皇以归。

    [注释]

    ①御:禁止。②降物:素服。③迭对:交替回答。

    [译文]

    十七年春天,小邾穆公前来朝觐,昭公跟他饮宴。席间季平子吟诵了《采叔》一诗,穆公吟诵了《菁菁者莪》一诗。叔孙说:“要是没有治国人才,国家可以长久下去吗?”

    夏天六月一日,鲁国出现了日食,祝史请示用什么物品祭奠。叔孙说:“出现了日食,天子吃饭时减少菜肴的数量,而且在土地庙中击鼓驱邪;诸侯就在土地庙中祭奠,向土地神献上供品,同时也击鼓驱邪,这是合于礼的。”季平子阻止这样做,他说:“不能这样做,只有在正月一日,阴气没有发作时,出现了日食,才击鼓并祭献供品,这才是合于礼的。其他时间出现日食都不这么做。”太史说:“您讲的不对,恰恰就是在这个月才能这样做。太阳过了春分还没有到夏至,日、月、星相互侵犯,故而出现了日食。在这种情形下文武百官都要脱下朝服穿上便服,君主减损菜肴,搬出正寝躲过这段时间,而且令人击鼓,在土地庙中献上祭品,由史官宣读祭文以自我谴责。故而《夏书》说:‘一旦日月丧失了正常的位置,便由乐师击鼓,由掌管祭品的官员驱车献上祭品,民众奔走喊叫以驱邪’。指的便是这个月的一日。这个月也便是夏历四月,被叫做孟夏”。平子不听。叔孙退下来之后说:“季孙已有了二心,他已不把国君当国君看待了。”

    秋天,郯子前来朝觐,昭公跟他饮宴。叔孙问郯子:“少氏时代都以鸟名作为官职名称,这是为何呢?”郯子答复说:“少是我们的高祖,我晓得为何。先前黄帝以云记事,故而他的百官都以云命名;炎帝氏以火记事,他的百官都以火命名;共工氏以水记事,他的百官都以水命名;太氏以龙记事,他的百官都以龙命名。我的高祖少挚就位时,恰遇凤鸟飞来,故而就以鸟记事,其百官也以鸟命名。如凤鸟氏掌管历法,玄鸟氏掌管春分、秋分,伯赵氏掌管夏至、冬至,青鸟氏掌管立春、立夏,丹鸟氏掌管立秋、立冬。祝鸠氏便是司徒,且鸟鸠氏便是司马,尸鸟鸠氏便是司空,爽鸠氏便是司寇,鹘鸠氏便是司事,这五鸠负责管理民众。此外还有五雉,是五种工匠之长,其职责是发明并改进各种器具,统一尺度容量,让民众获得公平分配。另外还有九扈,是九种农官,其职责是防止民众避免懒惰放纵。从颛顼之后,由于无法记录远古时代的事情,便从近古时代开始记录。作为管理民众的官职,便只能以民众的事情来命名,而不象先前那样以龙、鸟等命名了。”

    孔子听见了郯子这番话后,前往拜见郯子,向他学习。不久便告诉别人说:“我听说:‘天子失掉了古代官制,却在边远小国保存着。’这话很对。”

    晋顷公派屠蒯到王室请求祭奠洛水跟三涂山。苌弘对刘子说:“来客面容凶猛异常,不是为了祭奠,或许是要攻击陆浑之戎吧!陆浑氏跟楚国一向友好,一定是这个缘故。您要有所准备。”王室便加强了戒备。九月二十四日,晋国的荀吴率军从棘津渡河,先让祭史杀死牲畜祭奠洛水。陆浑人没有觉察,晋军继续前进。二十七日,灭掉了陆浑,列举了他们勾结楚国的罪状。陆浑子逃往楚国,他的臣民则逃往甘鹿。王室故而俘获了许多陆浑戎人。韩起曾梦到文公拉着荀吴的手把陆浑交给他,故而就派荀吴率军前去,回来后在文公庙中奉献了俘虏。

    冬天,彗星在大火星附近出现,向西一直延伸到银河。申须讲:“彗星是用以除旧布新的。上天经常显现某种征兆预示吉凶,如今有大火星被扫除,到了它再次出现,一定会播散灾祸,诸侯中恐怕有的要遭遇火灾!”梓慎说:“去年我就看见了彗星,已经有了征兆。去年大火星出现时我看见了彗星,如今大火星出现时,它更加明亮,大火星消失时它也一定潜伏起来,它跟大火星在一块已经有两年之久了,难道必定要发生这种灾难吗?大火星出现的时间,在夏历为三月,商历为四月,周历为五月。夏历正跟天象适应,要是出现火灾,有四个国家要首当其冲,难道是宋、卫、陈、郑四国吗?宋国为大火星的分野,陈国为太氏的分野,郑国为火神祝融的分野,这些地方全是大火星停留的地方。彗星延伸到银河,银河象征水。卫国为颛顼的分野,故而有帝丘,与之相配的星为大水,水为雄,火为雌,二者相配。或许火灾要在丙子日或壬午日发生吧!由于在这两天,水火要相合。要是大火星消失,彗星也隐藏起来,就必定会在壬午日发生,不会超过它出现的那个月。”

    郑国的裨灶对子产讲:“宋、卫、陈、郑四国即将在同一天发生火灾,要是我们能使用尊玉瓒祭奠神灵,郑国就一定能禳除火灾。”子产不给他。

    吴国征讨楚国。那时阳匄是令尹,他就迎战吴国而占卜,结果不吉利。司马子鱼讲:“我军地处长江上游,为何说不吉利?再说楚国的传统做法是,由司马在占卜之前先报告所要占卜的事情。我请求重新占卜一次。”他对卜龟祈祷讲:“我准备领着部下决一死战。大军随后跟上,希望能大胜敌军!”最后是吉利。于是楚、吴两军在长岸打仗。子鱼首先战死,楚军紧跟着赶了上去,大胜吴军,缴获吴国一条叫做馀皇的战船。而后让随国人跟后来赶到的人看守,又围着这条船挖了一道深沟,直至看到泉水,并在深沟的出入口填满木炭,摆开阵势等着命令。吴国的公子光号召他的军队说:“丧失了先王的战船,不只是我的罪过,你们大家也有责任。希望大家齐心协力把它夺回来,以免除一死。”大家都答应。于是派了三个身高体壮的士兵偷偷潜伏到战船旁边,并讲:“我一喊馀皇,你们就答应。”军队趁夜里跟上去,喊了三次,潜伏的士兵交替回答。楚国人追上去把他们杀了,最后造成楚军大乱。吴国人趁机大胜楚军,抢回了馀皇号战船后便回国了。

    昭公十八年

    [原文]

    〔经〕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曹伯须卒。夏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灾。六月,邾人入。秋,葬曹平公。冬,许迁于白羽。

    [原文]

    〔传〕十八年春,王二月乙卯,周毛得杀毛伯过,而代之。苌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稔之日也,侈故之以。而毛得以济侈于王都,不亡何待!”

    三月,曹平公卒。

    夏五月,火始昏见。丙子,风。梓慎曰:“是谓融风①,火之始也。七日,其火作乎?”戊寅,风甚。壬午,大甚。宋、卫、陈、郑皆火。梓慎登大庭氏之库以望之,曰:“宋、卫、陈、郑也。”数日,皆来告火。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大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遂不与,亦不复火。

    郑之未灾也,里析告子产曰:“将有大祥,民震动,国几亡。吾身泯焉,弗良及也。国迁其可乎?”子产曰:“虽可,吾不足以定迁矣。”及火,里析死矣,未葬,子产使舆三十人迁其柩。火作,子产辞晋公子、公孙于东门。使司寇出新客,禁旧客勿出于宫。使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使公孙登徒大龟。使祝史徒主于周庙,告于先君。使府人、库人各儆其事。商成公儆司宫,出旧宫人,诸火所不及。司马、司寇列居火道,行火所②。城下之人,伍列登城。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征。郊人助祝史除于国北,禳火于玄冥、回禄,祈于四。书焚室而宽其征,与之材。三日哭,国不市。使行人告于诸侯。

    宋、卫皆如是。陈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

    [注释]

    ①融风:春风。②(xīn欣):燃烧。

    [译文]

    十八年春季,周历二月十五,周朝毛得杀害毛伯过,并取代了他。苌弘说:“毛得必定逃跑,这一天是昆吾恶贯满盈的日子,这是由于骄横的原因。而毛得在天子的都城以骄横成事,不逃跑还等待什么?”

    三月,曹平公逝世。

    夏天五月,大火星在黄昏显现。初七日,刮风。梓慎讲:“这是春风,是火灾的开始。七天之后,恐怕要出现火灾吧?”初九日,风刮得很大。十四日,风刮得更大。宋国、卫国、陈国、郑国都发生了火灾。梓慎登上大庭氏的库房向远方眺望,讲:“这是在宋国、卫国、陈国、郑国。”几天之后,四国都来报告发生了火灾。裨灶讲:“不采纳我的意见,郑国又将要发生火灾。”郑国人请求采纳他的意见。子产不同意。子太叔说:“宝物,是用来保护民众的。要是发生了火灾,国家差不多会灭亡的。能够挽救灭亡,您还吝惜什么?”子产讲:“天道悠远,人道切近,天道不能涉及到人道,凭什么由天道而晓得人道?灶哪儿明白天道?这个人的话也太多了,难道不会偶尔说中?”于是便不给,也没有再出现火灾。

    郑国还没发生火灾之前,里析告诉子产说:“即将发生大的变异,民众震动,国家差不多会消亡。那时候我已经死了,不能赶上了。迁都或许能够避免吧?”子产说:“就算能够,我一个人不能够决定是否迁都。”等到发生火灾的时候,里析已经死了,没有埋葬,子产便派三十人抬着迁走了他的棺材。火灾发生,子产在东门辞退了晋国的公子、公孙。派司寇送走了新来的客人,阻止早已来的客人走出宾馆的大门。派子宽、子上巡视许多祭奠的处所,一直到郑国的祖庙。派公孙登迁走大龟。派祝史迁走宗庙里藏神主的石匣到周厉王的庙中,向先君汇报。派府人、库人各自戒备自己的管理范围。派商成公命令司宫戒备,迁出先公的宫女,安置到火烧不着的地方。司马、司寇排列在火道上,四处救火。城下的人,列队登城。第二天,派野司寇各自约束他们所征发的徒役。治理郊区的地方官帮助祝史在国都北面清除地面修建祭奠之坛,向水神、火神祭祷消灭火灾,又向四面城墙的土神祈祷。记录被烧毁的房屋并宽免他们的赋税,给他们修建房层的材料。号哭三天,停止开放国都中的市场。派行人向各诸侯汇报。

    宋国、卫国都这样。陈国不救火,许国不慰问火灾,君子故而晓得陈国、许国将先被灾亡。

    [原文]

    六月人藉稻。邾人袭,人将闭门。邾人羊罗摄其首焉,遂入之,尽俘以归。子曰:“余无归矣,从帑于邾。邾庄公反夫人,而舍其女。

    秋,葬曹平公。往者见周原伯鲁焉,与之语,不说学。归以语闵子马。闵子马曰:“周其乱乎?夫必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人。大人患失而感,又曰,可以无学,无学不害。不害而不学,则苟而可。于是乎下陵上替①,能无乱乎?夫学,殖也,不学将落,原氏其亡乎?”

    七月,郑子产为火故,大为社,祓禳于四方,振除火灾,礼也。乃简兵大,将为除。子大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期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向。”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及冲,使从者止之曰:“毁于北方。”

    火之作也,子产授兵登陴。子大叔曰:“晋无乃讨乎?”了产曰:“吾闻之,小国忘守则危,况有灾乎!国之不可小,有备故也。”既,晋之边吏让郑曰:“郑国有灾,晋君大夫不敢宁居,卜筮走望,不爱牲玉。郑之有灾,寡君之忧也。今执事然②授兵登陴,将以谁罪?边人恐惧,不敢不告。”子产对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灾,君之忧也。敝邑失败,天降之灾。又惧谗慝之间谋之,以启贪人,荐为敝邑不利,以重君之忧。幸而不亡,犹可说也。不幸而亡,君虽忧之,亦无及也。郑有他竟,望走在晋。既事晋矣,其敢有二心?”

    楚左尹王子胜言于楚子曰:“许于郑,仇敌也,而居楚地,以不礼于郑。晋、郑方睦,郑若伐许,而晋助之,楚丧地矣。君盍迁许?许不专于楚。郑方有令政。许曰‘余旧国也’郑曰‘余俘邑也’,叶在楚国,方城外之蔽也。土不可易,国不可小,许不可俘,雠不可启,君其图之。”楚子说。冬,楚子使王子胜迁许于杵。实白羽。

    [注释]

    ①替:废驰。①(xiàn限)然:猛貌。

    [译文]

    六月鄅国国君巡察踏勘农奴种稻。邾国军队袭击鄅国,鄅国人想要关闭城门。邾国人羊罗杀害关城门的人并提着他的头,于是进到鄅国,把君臣兵民全都俘虏回去。子说:“我没有地方回去了,只得跟着妻子儿女到邾国去。”邾庄公送回鄅国国君的夫人,而留下了他的女儿。

    秋季,安葬曹平公。去参加葬礼的人看见周朝的原伯鲁,跟他交谈,发现他不喜欢学习。回去把情形告诉闵子马。闵子马说:“周朝或许要出现动乱了吧?那必定有很多人不喜欢学习,而后才影响到当权的人。大人们担忧丢弃官位而又不明事理,又说,能够不学习,不学习没有害处。觉得没有害处便不学习,那么便得过且过。在这种情况下便下面侵凌上面废驰,能不出现动乱吗?学习,如同种植一样,不学习便要衰落,原氏或许要灭亡了吧?”

    七月,郑国子产由于火灾的原因,大修土地神庙,祭奠四方之神除灾去邪,救治火灾造成的损失,这是合乎礼的。于是精选士兵进行大检阅,即将为检阅清除场地。子太叔的家庙在路南,他的住房在路北,庭院较小。超过限期三天,他让清除场地的徒卒排列在路南庙北,讲:“子产路过这儿下命令赶快清除,便向你们面对的方向拆毁。”子产上朝,路过这儿而生气,清除场地的人便向南毁庙。子产走到十字路口,派跟着的人制止他们说:“向北方拆掉。”

    火灾出现的时候,子产分发武器登上城墙的矮墙。子太叔说:“晋国或许要来征讨吧?”子产说:“我听说,小国忘掉守备便危险,何况有火灾出现啊!国家的不被轻视,就是由于有守备的原因。”不久,晋国的边防官吏谴责郑国说:“郑国遭遇灾害,晋国国君大夫不敢安居,占卜占筮四处奔走遍祭名山大川,不吝惜牺牲玉帛。郑国遭遇灾害,这是寡君的忧虑。如今执事猛然间分发兵器登上城墙,准备拿谁来问罪?边境上的人恐惧,不敢不报告。”子产答复说:“要是如您说的那样,敝邑的灾害,是君王的忧虑。敝邑的政事不正常,上天降下了灾难。又害怕邪恶之人乘机打敝邑的主意,以引诱贪婪的人,再次对敝邑不利,以加重君王的忧虑。幸亏没有灭亡,还能够解释。要是不幸灭亡,君王就算为敝邑忧虑,或许也来不及了。要是郑国有其他边境的忧虑,只有希望并投奔晋国。已经服侍晋国了,难道还敢有二心?”

    楚国左尹王子胜对楚王讲:“许国与郑国,是仇敌,而住在楚国的土地上,故而对郑国无礼。晋国、郑国正在友好,郑国要是进攻许国,而晋国帮助他们,楚国便要失去土地了。君王何不迁移许国?许国不为楚国所专有。郑国正在推行好的政治。许国说‘那儿是我们昔日的都城’,郑国说‘那儿是我们通过战争获得的城邑’,叶地在楚国,是方城外面的屏障。土地不能够轻视,国家不能够小看,许国不能俘虏,仇恨不能启发。君王还是思考一下这件事。”楚王很高兴。冬季,楚王派王子胜把许国迁往析地,便是原来的白羽。

    昭公十九年

    [原文]

    〔经〕十有九年春,宋公伐邾。夏五月戊辰,许世子止弑其君买。己卯,地震。秋,齐高发帅师伐莒。冬,葬许悼公。

    [原文]

    〔传〕十九年春,楚工尹赤迁阴于下阴,令君子瑕城郏。叔孙昭子曰:“楚不在诸侯矣,其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楚子之在祭也,阳封人之女奔之,生大子建。及即位,使伍奢为之师。费无极为少师,无宠焉;欲谮诸王,曰:“建可室矣。”王为之聘于秦。无极与逆,劝王取之。正月,楚夫人嬴氏至自秦。夫人,宋向戌之女也,故向宁请师。二月,宋公伐邾,围虫。三月,取之,乃尽归俘。

    夏,许悼公疟。五月戊辰,饮大子止之药卒。大子奔晋。书曰“弑其君”。君子曰:“尽心力以事君,舍药物可也。”邾人、人、徐人会宋公。乙亥,同盟于虫。楚子为舟师以伐濮。费无极言于楚子曰:“晋之伯也,迩于诸夏。而楚辟陋,故弗能与争。若大城城父而置大子焉,以通北方,王收南方,是得天下也。”王说,从之。故大子建居于城父。令尹子瑕聘于秦,拜夫人也。

    秋,齐高发帅师伐莒,莒子奔纪鄣。使孙书伐之。初,莒有妇人,莒子杀其夫,已为嫠妇。及老,托①于纪鄣,纺焉以度而去之。及师至,则投诸外。或献诸子占,子占使师夜缒而登。登者六十人,缒绝,师鼓噪;城上之人亦噪。莒共公惧,启西门而出。七月丙子,齐师入纪。是岁也,郑驷偃卒。子游娶于晋大夫,生丝,弱,其父兄立子瑕。子产憎其为人也,且以为不顺,弗许,亦弗止。驷氏耸。他日,丝以告其舅。

    冬;晋人使以币如郑,问驷乞之立故。驷氏惧,驷乞欲逃,子产弗遣;请龟以卜,亦弗予。大夫谋对,子产不待而对客曰:“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今又丧我先大夫偃,其子幼弱,其一二父兄惧队宗主,私族于谋而立长亲。寡君与其二三老曰:‘抑天实剥乱是,吾何知焉?’谚曰‘无过乱门’,民有兵乱,犹惮过之,而况敢知天之所乱?今大夫将问其故,抑寡君实不敢知,其谁实知之?平丘之会,君寻旧盟曰:‘无或失职?’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晋大夫而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辞客币而报其使,晋人舍之。楚人城州来。沈尹戌曰:“楚人必败!昔吴灭州来,子旗请伐之,王曰:‘吾未抚吾民’。今亦如之,而城州来以挑吴,能无败乎?”侍者曰:“王施舍不倦,息民五年,可谓抚之矣。”戌曰:“吾闻抚民者,节用于内而树德于外,民乐其性而无寇仇。今宫室无量,民人日骇,劳罢死转,忘寝与食,非抚之也!”郑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国人请为焉。子产弗许,曰:“我斗,龙不我觌②也。龙斗,我独何觌焉?禳之,则彼其室也。”吾无求于龙,龙亦无求于我。”乃止也。令君子瑕言蹶由于楚子,曰:“彼何罪?谚所谓‘室于怒,市于色’者,楚之谓矣。舍前之忿可也。”乃归蹶由。

    [注释]

    ①托:寄居。②觌:见。

    [译文]

    鲁昭公十九年春季,楚国的工尹赤把阴城迁到下阴,令尹子瑕在郏地修城。叔孙昭子讲:“楚国的意愿不在诸侯了,恐怕仅仅能保全自己,以保持它的世代相传而已。”楚平王先前在祭国的时候,郹阳封人的女儿私奔到他那儿,生了太子建。等到平王就位,派伍奢做他的师傅,费无极做少师。费无极在太子建那儿不受宠信,想在平王面前说坏话诬陷他,将:“太子建那个娶妻了。”平王为他到秦国行聘娶亲,费无极参与了迎亲,劝楚王自己娶了那个秦国女子。正月,楚夫人嬴氏从秦国来到楚国。夫人是宋国向戌的女儿,故而向宁请求宋公发兵进攻邾国。二月,宋元公进攻邾国,包围虫地。三月,占领虫地,把国俘虏全都放了回去。

    夏季,许悼公得了疟疾。五月初五日,喝了太子止的药,死了。太子止逃亡到晋国。《春秋》记录说:“弑其君。”君子讲:“尽心尽力地事奉君主,不一定奉献药物。”邾国人、郳国人跟徐国人会见宋元公,五月十二日,一块在虫地结盟。楚平王组成水军去攻击濮,费无极对楚平王说:“晋国能做霸主,是由于接近中原各国,而楚国偏僻鄙陋,故而不能与它相争。要是扩大城父的城墙而把太子安置在那儿镇守,以交结北方诸侯,君王收取南方,如此就获得天下了。”楚王很高兴,听从了他的话。所以太子建居处城父。令尹子瑕到秦国访问,是为了拜谢秦国把嬴氏嫁给楚国做夫人。

    秋季,齐国的高发领着军队攻击莒国,莒共公逃跑到纪鄣,齐国又派孙书攻击纪鄣。当初,莒国有个女人,莒共公杀死她的丈夫,已经成了寡妇。到了年老,寄居在纪鄣。她纺线搓绳量了城墙的高度而后收藏起来。到了齐军到来,便把绳子扔到城外,有人把绳子献给孙书,孙书命令军队在晚上用绳子吊着攀登城墙。登上城的有六十人,绳子断了,军队击鼓呐喊,登上成墙的人也呐喊。莒共公恐惧,打开西门逃跑了。七月十四日,齐军进到纪鄣。这一年,郑国的驷偃死了。子游娶晋国大夫的女儿为妻,生了丝,还年幼,他的父兄们立了子瑕为继承人。子产讨厌子瑕的为人,并且觉得立他不是名正言顺,就不同意,也不制止,子游家族的人很害怕。过了些日子,驷丝把情形告诉他的舅父。

    冬季,晋国人派使者带了财礼前去郑国,询问立子瑕的缘由。子瑕家族的人恐惧,子瑕想着逃走,子产不放行,请求龟甲用来占卜,子产也不给。大夫们商量答复的方法,子产不等他们商量的结果就答复客人说:“郑国不能获得上天的保佑,寡君的几位臣子夭折病亡。现在又丧失了我们的先大夫子游,他的儿子幼小,他的几个父兄担心断了宗庙祭主,跟家族的人,商量立了年长的亲子。寡君跟他的几位老臣说:‘也许上天真的打乱了这个家族的继承常规,我对此晓得什么呢?’俗话说:‘不要经过动乱人家的门口。’民众动刀枪作乱,尚且害怕路过那儿,何况敢明白上天搅乱的东西?如今大夫将要询问它的缘故,寡君真的不敢明白,还有谁能明白它?平丘那次盟会,君主重温过去的盟约说:‘不要有人失职。’要是寡君的几位臣子,其中有逝世的,晋国大夫都要专断地控制它的职位继承,这便是把我国当成晋国的边远县邑了,还成什么国家?”辞谢客人的财礼而回报他们的使者。晋国人抛弃了这件事。楚国人在州来修城,沈尹戌说:“楚国人必定失败。先前吴国灭亡州来,子旗请求攻击吴国,君王说:‘我没有安抚我的民众’。如今也跟从前一样,却在州来修城去挑动吴国,能不失败吗?”侍从说:“君王施舍恩德不厌倦,让民众休养生息五年了,可说安抚他们了。”沈尹戌说:“我听说安抚民众的君王,在朝廷内节约费用,在朝廷外树立德行,民众乐于他们的生活,而没有仇敌。如今宫室的费用没有限量,民众每天为劳苦疲困、死了无人安葬而担惊受怕,忘记了睡觉吃饭,这不算是安抚他们了。”郑国发大水,有龙在时门外的洧渊里相斗,国人请求举行祭,子产不同意,说:“我们斗争,龙没有来看我们;龙相斗,我们偏要看什么呢?祭奠而驱赶它,不过那儿本是它的家。我们对龙没有所求,龙也对我们无所求。”于是作罢。令尹子瑕向楚平王谈起蹶由说:“他有什么罪?俗话所说的‘在家里发火,到大街上给人看脸色’,说的便是楚国了。能够抛弃以前的怨恨了。”于是便把蹶由放回吴国。

    昭公二十年

    [原文]

    〔经〕二十年春王正月。夏,曹公孙会自出奔宋。秋、盗杀卫侯之兄絷。冬十月,宋华亥、向宁、华定出奔陈。十有一月辛卯,蔡侯庐卒。

    [原文]

    〔传〕二十年春,王二月己丑,日南至。梓慎望氛曰:“今兹宋有乱,国几亡,三年而后弭。蔡有大丧。”叔孙昭子曰:“然则戴、桓也!侈无礼已甚,乱所在也。”

    费无极言于楚子曰:“建与伍奢将以方城之外叛,自以为犹宋、郑也,齐、晋又交辅之,将以害楚。其事集矣。”王信之,问伍奢。伍奢对曰:“君一过多矣,何信于谗?”王执伍奢。使城父司马奋扬杀大子。未至,而使遣之①。三月,大子建奔宋。王召奋扬。奋扬使城父人执已以至。王曰:“言出于余口,入于尔耳,谁告建也?”对曰:“臣告之。君王命臣曰:‘事建如事余。’臣不佞,不能苟贰。奉初以还,不忍后命,故遣之。既而悔之,亦无及已。”王曰:“而敢来,何也?”对曰:“使而失命,召而不来,是再奸②也。逃无所入。”王曰:“归。”从政如他日。

    无极曰:“奢之子材,若在吴,必忧楚国,盍以免其父召之。彼仁,必来。不然,将为患。”王使召之,曰:“来,吾免而父。”棠君尚谓其弟员曰:“尔适吴,我将归死。吾知不逮,我能死,尔能报。闻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奔死免父,孝也。度功而行,仁也。择任而往,知也。知死不辟,勇也。父不可弃,名不可废,尔其勉之,相从为愈。”伍尚归。奢闻员不来,曰:“楚君、大夫其旰食③乎!”楚人皆杀之。

    员如吴,言伐楚之利于州于。公子光曰:“是宗为戮而欲反其仇,不可从也。”员曰:“彼将有他志。余姑为之求士,而鄙以待之。”乃见设诸焉,而耕于鄙。

    [注释]

    ①遣之:令其逃走。②再奸:二次违命。③旰食:即晚食。言楚国从此多难,君臣连吃饭也要晚了。

    [译文]

    二十年春天,周历二月一日,冬至,梓慎观察了云气后讲:“今年宋国要出现动乱,国家也几乎要灭亡,三年后才能安定下来。蔡国也将遭遇大丧。”叔孙说:“就算如此,也必定是戴、桓两大家族引起的。由于他们骄纵无度,十分无礼,是动乱的根源。”

    费无极对楚平王说:“太子建跟伍奢预备领着方城之外的地区叛乱。他们将跟郑国、宋国一样割据独立,齐国、晋国又一起辅助他们,必将危及楚国。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平王相信了,就谴责伍奢。伍奢说:“大王有一次过错已经够严重的了,为何还要听信谗言?”平王把伍奢抓了起来,派城父司马奋扬去杀死太子。奋扬没有走到城父,便派人通知太子赶快逃跑。三月,太子建逃往宋国。平王召回奋扬。奋扬让城父的人把自己绑起来押回郢都。平王说:“这一命令是我说的,只有你听见,是谁告诉了太子建?”奋扬答复说:“是我告诉他的。大王曾命令我说:‘你侍奉太子建要如侍奉我一样。’我及时无能,不过不敢苟且有二心。既然奉了当初的命令去侍奉他,就不忍心再执行后来的命令去杀死他,故而才放他逃跑。尽管不久我便后悔了,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平王说:“你为何又敢来见我?”奋扬讲:“奉命而去却没有完成使命,便已经有罪了,要是大王召我再不回来,便是第二次违命了。再说我也无处可逃啊。”于是平王说:“你回去吧。”奋扬做官还跟先前一样。

    无极说:“伍奢的儿子很有才能,要是让他留在吴国,必定给楚国带来忧患,何不赦免他父亲的罪过而召他回来,他是个孝子,必定能回来。否则,日后一定成为一大祸害。”平王就召他们回来,并说:“要是回来,我就赦免你们的父亲。”棠君伍尚对弟弟伍员说:“你到吴国去,我预备回去一死。我的才能不如你,我能够为父而死,不过你能为父报仇。听到赦免父亲的命令,不能不回去。亲人被杀死,又不能不报仇雪恨。回去让父亲免于一死,是孝;估计能获得成功之后采取行动,是仁;依据不同的能力选择相应的任务,是智;明知回去一定死无疑却不逃避,是勇。父亲不能抛弃不管,名誉也不能受到毁损,你要努力去干!这比我们都去死更好。”于是伍尚回到楚国。伍奢得知伍员没回来,讲:“楚国的国君、大夫们今后将寝食难安了。”楚国人将他们两人杀死。

    伍员直接到了吴国,向吴王州于说明征讨楚国的种种好处。公子光讲:“这是由于他的父兄被杀害而要报仇,不能听他的话。”伍员讲:“公子光已有了野心。我暂时为他寻找一个勇士,在乡下等着时机。”就把设诸举荐给了公子光,自己则住到乡下耕田种地。

    [原文]

    宋元公无信多私,而恶华、向。华定、华亥与向宁谋曰:“亡愈于死,先诸。”华亥伪有疾,以诱群公子。公子问之,则执之。夏六月丙申,杀公子寅、公子御戎、公子朱、公子固、公孙援、公孙丁,拘向胜、向行于其廪。公如华氏请焉,弗许,遂劫之。癸卯,取大子栾与母弟辰、公子地以为质。公亦取华亥之子无、向宁之子罗、华定之子启,与华氏盟以为质。

    卫公孟絷狎齐豹,夺之司寇与鄄,有役则反之,无则取之。公孟恶北宫喜、褚师圃,欲去之。公子朝通于襄夫人宣姜,惧而欲以作乱。故齐豹、北宫喜、褚师圃、公子朝作乱。

    初,齐豹见宗鲁于公孟,为骖乘焉。将作乱,而谓之曰:“公孟之不善,子所知也。勿与乘,吾将杀之。”对曰:“吾由子事公孟,子假吾名焉,故不吾远也。虽其不善,吾亦知之。抑以利故,不能去,是吾过也。今闻难而逃,是僭①子也。子行事乎,吾将死之,以周事子,而归死于公孟,其可也。”

    丙辰,卫侯在平寿,公孟有事于盖获之门外,齐子氏帷于门外而伏甲焉。使祝蛙戈于车薪以当门,使一乘从公孟以出。使华齐御公孟,宗鲁骖乘。及闳中,齐氏用戈击公孟,宗鲁以背蔽之,断肱,以中公孟之肩,皆杀之。

    公闻乱,乘驱自阅门入,庆比御公,公南楚骖乘,使华寅乘贰车。及公宫,鸿駠魋驷乘于公,以载宝以出。褚师子申遇公于马路之衢,遂从。过齐氏,使华寅肉袒执盖,以当其阙。齐氏射公,中南楚之背。公遂出。寅闭郭门,而从公。公如死鸟,析朱宵从窦出,徒行从公。

    齐侯使公孙青聘于卫。既出,闻卫乱,使请所聘。公曰:“犹在竟内,则卫君也。”乃将事焉。遂从诸死鸟,请将事。辞曰:“亡人不佞,失守社稷,越在草莽。吾子无所辱君命。”宾曰:“寡君命下臣于朝,曰,阿下执事。臣不敢贰。”主人曰:“君若惠顾先君之好,照临敝邑,镇抚其社稷,则有宗祧在。”乃止。卫侯固请见之,不获命,以其良马见,为未致使故也。卫侯以为乘马。宾将②,主人辞曰:“亡人之忧,不可以及吾子。草莽之中,不足以辱从者。敢辞。”宾曰:“寡君之下臣,君之牧圉也。若不获外役,是不有寡君也。臣惧不免于戾,请以除死。”亲执铎,终夕与于燎。

    齐氏之宰渠子召北宫子。北宫氏之宰不与闻谋,杀渠子,遂伐齐氏,灭之。丁巳晦,公入。与北宫喜盟于彭水之上。秋七月戊午朔,遂盟国人。八月辛亥,公子朝、褚师圃、子玉霄、子高鲂出奔晋。闰月戊辰,杀宣姜。卫侯赐北宫喜谥曰贞子,赐析朱谥曰成子,而以齐氏之墓予之。

    卫侯告宁于齐,且言子石。齐侯将饮酒,赐大夫曰:“二三子之教也。”苑何忌辞曰:“与于青之赏,必及于其罚。在《康诰》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况在群臣。臣敢贪君赐,以干先王?”

    琴张闻宗鲁死,将往吊之。仲尼曰:“齐豹之盗,而孟絷之贼,女何吊焉?君子不食奸,不受乱,不为利疚于回,不以回待人,不盖不义,不犯非礼。”

    [注释]

    ①僭(jiàn荐):虚假,不可信。②(zōu):巡夜打更。

    [译文]

    宋元公不讲信用私心很多,并厌恶华氏、向氏。华定、华亥跟向宁谋划说:“逃跑比死强,先下手吧。”华亥装着有病,来引诱公子们。公子们去探问他,便都逮起来。夏天六月初九,杀死公子寅、公子御戎、公子朱、公子固、公孙援、公孙丁,把向胜、向行扣押在谷仓里。宋元公到华氏那儿去请求,华氏不答应,反倒要劫持元公。十六日,获得了太子栾和他的同母弟弟辰、公子地作为人质。元公也获得了华亥的儿子无、向宁的儿子罗、华定的儿子启,跟华氏结盟把他们作为人质。

    卫国公孟絷小瞧齐豹,剥夺了他的司寇官职跟鄄地,有战事便让他回去,没有就占取过来。公孟絷征讨北宫喜、褚师圃,希望除掉他们。公子朝跟襄夫人宣姜私通,由于害怕想要乘机作乱。故而齐豹、北宫喜、褚师圃、公子朝发动了叛乱。

    先前,齐豹把宗鲁推荐给公孟絷,做了骖乘。齐豹即将发动叛乱,而告诉宗鲁说:“公孟絷不好,这是您所明了的。不要跟他一块乘车,我将要杀掉他。”宗鲁答复说:“我因为您而事奉公孟絷,您替我宣扬,故而公孟絷亲近我。即使他不好,我也知道。不过由于对自己有利的原因,不能离去,这是我的过错。如今听到有祸难而逃走,这是让您的话不可信了。您干您的事吧,我将为此而死,用保密事奉您,回去死在公孟絷那儿,或许是能行的。”

    六月二十九日,卫侯在平寿,公孟絷在盖获之门外祭奠,齐豹在门外设置帷帐并在里面埋伏了甲士。派祝蛙把戈藏在车上的柴禾里挡着城门,派一辆车随着公孟絷出来。派华齐给公孟絷驾车,宗鲁做骖乘。到达曲门中,齐豹用戈击公孟絷,宗鲁用背部遮护他,折断了胳臂,而戈击中了公孟絷的肩膀,齐豹把他们一块杀掉了。

    卫侯听见动乱的消息,乘车直驱从阅门进入都城,庆比给卫侯驾车,公南楚做骖乘,派华寅乘坐副车。抵达卫侯的宫室,鸿駠魋也坐上卫侯的车子,卫侯装载了宝物而出来。褚师子申在马路的十字路口碰到卫侯,就跟上去。路过齐豹那儿,派华寅光着上身拿着车盖,来遮挡空档。齐豹用箭射卫侯,射中公南楚的脊背。卫侯于是逃出都城。华寅关闭城门,跳出城墙而跟随着卫侯。卫侯到死鸟,析朱夜里从城墙的排水洞逃出,徒步跟随着卫侯。

    齐侯派公孙青到卫国聘问。已经走出国境,听说卫国出现了动乱,派人请示关于聘问的事情。齐侯讲:“卫侯还在国境之内,那么他还是卫国的君主。”于是就进行聘问之事。跟着卫侯到了死鸟,公孙青请求行聘礼。卫侯拒绝说:“逃跑的人没有才能,失守了国家,流亡在草莽之中。没有地方让您执行君王侯命令。”客人讲:“寡君在朝廷上命令下臣,说,卑微地去亲附执事。臣下不敢有贰心。”主人讲:“君王要是照顾到先君的友好,光照邑敝,镇定安抚我们的国家,那么有宗庙在那儿。”公孙青就停止了聘问。卫侯坚决请求见他,公孙青没有获得齐侯的命令,用他的好马作为觐见的礼物,这是由于没有执行使命的原因。卫侯把公孙青送的马作为驾车的马。客人预备为卫侯巡夜打更,主人辞谢说:“逃亡人的忧虑,不能够达到您身上,草莽之中的人,不能够劳动您。谨敢辞谢。”客人说:“寡君的下臣,即是君王放牛放马的人。要是得不到在外面捍卫的差役,便是心目中没有寡君了。臣下害怕不能免于罪过,请求以此免死。”就自己拿着大铃,整夜跟燃起篝火巡夜打更的卫国人在一块。

    齐豹的家臣头子渠子召见北宫喜。北宫喜的家臣头子不让他晓得他们的计谋,杀死渠子,并乘机攻击齐豹,消灭了他们。六月三十日,卫侯进到都城,跟北宫喜在彭水之上盟誓。秋季七月初一,就跟国内的人们盟誓。八月二十五日,公子朝、褚师圃、子玉宵、子高鲂逃跑到晋国。闰八月十二日,杀掉宣姜。卫侯赐予北宫喜的谥号叫贞子。赐予析朱的谥号叫成子,并且把齐豹的墓地给了他们。

    卫侯向齐国报告国内安定,而且述说公孙青的有礼。齐侯即将喝酒,把酒普遍赐予大夫说:“这是诸位的教导。”苑何忌拒绝说:“参与了对公孙青的赏赐,必定沾上对他的惩处。在《康诰》上说:‘父子兄弟,罪过互不相干。’何况在群臣之间。臣下怎么敢贪受君王的奖赏,来冒犯先王?”

    琴张知道宗鲁死了,预备前往吊唁。孔子说:“齐豹所以成为坏人,孟絷所以被害,都是由于他的原因,你为何要去吊唁?君子不吃坏人的俸禄,不接受动乱,对于邪恶不为私利而心中痛苦,不用邪恶对付别人,不掩藏不义的事情,不做出非礼的事情。”

    [原文]

    宋华向之乱,公子城、公孙忌、乐舍、司马强、向宜、向郑、楚建、甲出奔郑。其徒与华氏战于鬼阎,败子城。子城适晋。华亥与其妻,必盥而食所质公子者而后食。公与夫人每日必适华氏,食公子而后归。华亥患之,欲归公子。向宁曰:“唯不信,故质其子。若又归之,死无日矣!”公请于华费遂,将攻华氏。对曰:“臣不敢爱死。无乃求去忧而滋长乎?臣是以惧,敢不听命?”公曰:“子死亡有命。余不忍其訽。

    冬十月,公杀华、向之质而攻之。戊辰,华、向奔陈,华登奔吴。向宁欲杀大子,华亥曰:“干君而出,又杀其子,其谁纳我?且归之有庸!”使少司寇以归,曰:“子之齿长矣,不能事人。以三公子为质,必免。”公子既入,华将自门行;公遽见之,执其手,曰:“余知而无罪也。入复而所!”齐侯疥,遂①,期而不瘳。诸侯之宾问疾者多在,梁丘据与裔款言于公曰:吾事鬼神丰,于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请侯不知,其谓我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以辞宾?”公说,告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问范会之德于赵武,赵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竭情无私。其祝、史祭祀,陈信不愧。其家事无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语康王,康王曰:‘神人无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以为诸侯主也’”。公曰:据与款谓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诛于祝、史。子称是语何故?”对曰:“若有德之君,外内不废,上下无怨,动无违事;其祝、史荐信,无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飨,国受其福,祝、史与焉。其所以蕃祉老寿者,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于鬼神。其适遇淫君,外内颇邪、上下怨疾,动作辟违、从欲厌私,高台深池、撞钟舞女,斩刈民力、输掠其聚,以成其违,不恤后人;暴虐淫从,肆行非度,无所还忌,不思谤讟,不惮鬼神;神怒民痛,无悛于心;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进退无辞,则虚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飨其国以祸之,祝、史与焉。所以天昏孤疾者,为暴君使也,其言僭于鬼神。”公曰:“然则若之何。”对曰:“不可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泽之萑蒲,舟鲛守之;薮之薪蒸,虞侯守之;海之盐蜃,祈望守之。县鄙之人,入从其政,逼介之关,暴征其私;承嗣②大夫,强易其贿。布常无艺,征敛无度;宫室日更,淫乐不违。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僭令于鄙。私欲养求,不给则应。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聊、摄以东,姑、尤以西,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君若欲诛于祝、史,修德而后可。”公说,使有司宽政,毁关,去禁,蒲敛已责③。

    [注释]

    ①(diàn):疟疾。②承嗣:世袭。③已责:免除旧债。责,通“债”。

    [译文]

    宋国华氏、向氏暴乱的时候,公子城、公孙忌、乐舍、司马强、向宜、向郑、楚建、甲等人逃跑到郑国。他们的徒党在鬼阎跟华氏交战,华氏击败公子城,公子城前去晋国,华亥和他的妻子必定要盥洗干净,让作为人质的公子们吃完饭之后才自己吃。宋元公和夫人每天必定到华氏那里去,让公子吃完饭然后才回去。华亥担忧此种情形,想要送回各位公子,向宁说:“正由于不讲信用,故而才拿他的儿子做人质,如果又送回他们,我们的死期便没有多少日子了。”宋元公向华费遂请求,想要攻击华氏,华费遂答复说:“下臣不敢爱惜一死,不过恐怕为求去掉忧患反倒滋长忧患吧!下臣故而恐惧,岂敢不听从命令?”宋元公说:“儿子们死生有命,我不忍心他们受耻辱。”

    冬十月,宋元公杀死华氏、向氏的人质并攻击华氏、向氏。十三月,华氏、向氏逃跑到陈国,华登逃跑到吴国。向宁想要杀死太子。华亥说:“触犯国君而出逃。又杀死他的太子,谁还会容纳我们?何况放他们回去会有功效。”派少司寇华领着三位公子回去,华亥说:“您的年龄大了,不能再事奉他人,把三位公子送回去作为凭信,必定能够免罪。”公子们已经进到宫中,华将要从宫门走掉,宋元公连忙接见他,握住他的手说:“我晓得你是无罪的,进来吧,恢复你的职位。”齐景公得了疥疮,接着又患了疟疾,一年都没好,诸侯派来慰问病情的宾客有很多,梁丘据跟裔款对景公说:“我们服侍鬼神很丰厚,比先君有所增加了。现在君王病情严重,造成诸侯的担忧,这是祝史的过错。诸侯不晓得情形,或许会说我们不敬奉鬼神,君王何不杀死祝固、史以辞谢各国宾客呢?”齐景公听完很高兴。告诉晏子。晏子说:“先前在宋国的盟会,屈建向赵武询问范会的德行,赵武讲:‘他老人家的家族事务治理得很好,在朝廷说话,竭尽忠心而没有个人打算。他的祝史祭奠鬼神,陈述实情而内心无愧。他的家族事务无猜无忌,他的祝史对鬼神也无所祈求。’屈建把这些告诉康王,康王说:‘神跟人都对范会没有怨恨,范会辅助五位君主而使他们成为诸侯的霸主,便是合适的人。’”齐景公说:“梁丘据跟裔款说寡人能事奉鬼神,故而想要杀了祝史,您举出这些话,是什么缘故?”晏子答复说:“如果是有德行的君主,内外政务都不荒废,上上下下都没有怨恨,行为没有违反礼仪的事,他的祝史向鬼神进说实情,便没有惭愧之心了,故而鬼神享用祭品,国家蒙受鬼神所赐的福,祝史也分沾到了。他们之所以多福长寿,是作为诚信君主的使者的原因,他们的话对鬼神忠诚信实。要是恰好碰上荒淫无度的君主,内外政务处理不当,朝野上下都有怨言,行动邪僻背礼,放纵欲望满足私心。兴建高台深地,奏乐歌舞,剥削民力,掠夺他们的积蓄,用来养成自己的过失,而不体恤后人。暴虐放纵,肆意行动没有法度,无所顾忌,不考虑百姓的批评怨恨,不害怕鬼神降祸、神灵发怒、百姓痛心,而内心依然不悔改。他的祝史进说实情,这等于是数说君主的罪过;要是掩盖过失称举美善,这等于是虚假欺骗,左右都不好说话,便只好用空话来讨好鬼神,故而鬼神不享用他们国家的祭品而降祸给他们,祝史也分沾到了。他们之所以生病短寿,是作为暴君使者的原因,他们的话对鬼神欺诈轻慢。”齐景公说:“那么该如何办?”晏子答复说:“无可挽回了。山林的树木,衡鹿看守;沼泽的水草,舟鲛看守;洼地的柴禾,虞侯看守;海洋的盐蛤,祈望看守。边远县邑的人,进入国都应征服劳役;迫近国都的关卡,横暴征收私人财物;世袭的大夫,强行收买货物。颁布政令没有准则,征收税赋没有节制,宫室每天更新,放纵享乐不愿离去。后宫的宠妾,在市场上肆意抢夺;朝廷的宠臣,在边远县邑假托君命抢夺,个人欲望用来养身并追求玩好的东西,不供给便进行报复。百姓痛苦怨恨,丈夫妻子都在诅咒。祷告是有好处,诅咒则有损害。聊地、摄地以东,大姑河、小姑河以西,民众多得很。他们擅长祷告,难道能胜过亿兆人的诅咒?君主要是想要杀了祝、史,培养德行然后才能够。”齐景公听了很快乐,让官吏放宽政令,撤除关卡,废除禁令,减轻赋税,免去债务。

    [原文]

    十二月,齐侯由于沛,招虞人以弓,不进。公使执之,辞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韪之。”

    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台。子犹驰而造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火单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②,以相成也。清浊,大小,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诗》曰:‘德音不瑕。’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饮酒乐。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晏子对曰:“古而无死,则古之乐也,君何得焉?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季荝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大公因之。古若无死,爽鸠氏之乐,非君所愿也。”

    [注释]

    ①造:往至,诣见。②一气:空气。二体:舞者的文舞与武舞。三类:指风、雅、颂。四物:四方之物。六律:审定音乐高低清浊的标准,阳声六个,故称六律,即:黄钟、太簇(coù凑)、姑洗(xiǎn险)、蕤(ruí锐阳)宾、夷则、无则。七音:宫、商、角、徵、羽及变宫、变徵。八风:八方之风。九歌:九功之德可以歌唱的。

    [译文]

    十二月,齐侯在沛泽狩猎,用弓招唤虞人,虞人没有应召。齐侯派人抓了他,虞人辩解说:“先前先君打猎的时候,用红旗招唤大夫,用弓招唤士,用皮冠招唤虞人。臣下没有看见皮冠,故而不敢进见。”于是就释放了虞人。孔子讲:“遵从道义不如遵从官制,君子觉得是对的。”

    齐侯从狩猎的地方回来,晏子在台随侍。梁丘据驱车前来拜见。齐侯说:“只有据跟我和协啊!”晏子答复说:“据也不过是一样而已,哪儿能称得上和协?”齐侯讲:“和协和一样不相同吗?”晏子答复说:“不相同。和协就像做羹汤,用水火醋酱盐梅来烹调鱼和肉,用柴火烧煮。厨工进行调和,让味道适中,味道不够就增加调料,味道太过便减少调料。君子食用羹汤,内心平静。国君跟臣下之间也是这样。国君所认为能行的而其中有不能行的,臣下指出其中不能行的而让能行的更加完备。国君所认为不能行的而其中有能行的,臣下指出其中能行的而去掉不能行的。故而政事平和而不违背礼仪,百姓没有争夺之心。故而《诗经》说:‘有着美味调和的羹汤,五味具备浓度适中。神灵来享无所指责,上下不争心平气和。’先王调匀五味,谐和五声,是用来平静他的内心,完成政事的。声音也象味道一样,是由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互相组成的。是由清浊,大小,短长,缓急,哀乐,软硬,快慢,高低,出入,疏密,互相调节的。君子听完,内心平静。内心平静德行便和协。故而《诗经》说:‘德音没有瑕疵。’如今据不是这样。国君所认为能行的,据也说能行。国君所认为不能行的,据也说不能行。如同用清水调剂清水,谁能食用它?如同用琴瑟老弹一个声音,谁可以听它?相同不能行的道理也象这样。”

    喝酒喝得快乐。齐侯说:“从古以来要是没有死亡,它的欢乐会如何?”晏子答复说:“从古以来要是没有死亡,那么如今的欢乐就是古代人的欢乐了,君王能获得什么?先前爽鸠氏开始居住在这里,季因袭下来,有逢伯陵因袭下来,蒲姑氏因袭下来,而后太公因袭下来。从古以来要是没有死亡,爽鸠氏的欢乐,并不是君王所愿意的。”

    [原文]

    郑子产有疾,谓子大叔曰:“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①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疾数月而卒。大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大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

    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诗》曰:‘民亦劳止,汽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施之以宽也。‘毋从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纠之以猛也。‘柔远能迩,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竞不纟求,不刚不柔。布政优先,百禄是遒。’和之至也。”及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人遗爱②也。”

    [注释]

    ①狎(xiá匣):轻视,轻忽。②遗爱:流传下来的慈惠的人。

    [译文]

    郑国子产有病,对子太叔说:“我死后,您一定执政。只有有德行的人可以用宽大来让百姓服从,其次莫如严厉。火燃烧得很猛烈,百姓看着就很害怕,故而很少有人死在火里。水很懦弱,百姓轻视并玩弄它,那么很多人便死在水里。故而施政宽大是很难的。”子产病几个月后便死去了。子太叔执政,不忍心严厉而施政宽大。郑国许多盗贼,聚集芦苇丛生的湖泽里。子太叔后悔讲:“我早点听从他老人家的话,不会到了这种地步。”发动徒兵攻击藏在芦苇丛生的湖泽里的盗贼,全都杀了他们。盗贼稍稍收敛一些。

    孔子说:“好啊!施政宽大百姓就怠慢,怠慢就要用严厉加以纠正。严厉百姓就会受到伤害,伤害就要施行宽大。用宽大来调节严厉,用严厉来调节宽大,政事故而调和。《诗经》说:‘百姓已很辛劳,乞求稍稍安康。赐恩给中原各国,用以安抚四方。’这是施政宽大。‘不要听从狡诈欺骗人的话,以便小心防备恶人。应当制止掠夺残暴的人,他们从来不怕法度。’这是用严厉来纠正。‘安抚边远亲善近邦,用来安稳我们国王。’这是用和睦来让国家宁静。又说:‘不争竞不急躁,不刚猛不柔弱。施政温和宽厚,百种福禄聚集。’这是和谐的顶点。”等到子产去世,孔子听见后,流泪说:“他是古代遗传下来的慈惠的人。”

    昭公二十一年

    [原文]

    〔经〕二十有一年春,王三月,葬蔡平公。夏,晋侯使士鞅来聘。宋华亥、向宁、华定自陈入于宋南里以叛。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八月乙亥,叔辄卒。冬,蔡侯朱出奔楚。公如晋,至河乃复。

    [原文]

    〔传〕二十一年春,天王将铸无射,泠州鸠曰:“王其以心疾死乎!夫乐,天子之职也。夫音,乐之舆也,而钟,音之器也。天子省风①以作乐,器以钟之,舆以行之,小者不窕,大者不,则和于物。物和则嘉成。故和声入于耳而藏于心,心亿则乐。窕则不咸,则不容,心是以感,感实生疾。今钟矣,王心弗堪,其能久乎!”

    三月,葬蔡平公。蔡太子朱失位,位在卑。大夫送葬者,归见昭子。昭子问蔡故,以告。昭子叹曰:“蔡其亡乎!若不亡,是君也必不终。《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今蔡侯始即位,而适卑,身将从之。”

    夏,晋士鞅来聘,叔孙为政。季孙欲恶诸晋,使有司以齐鲍国归费之礼为士鞅。士鞅怒曰:“鲍国之位下,其国小,而使鞅从其牢礼,是卑敝邑也,将复诸寡君。”鲁人恐,加四牢焉,为十一牢。

    宋华费遂生华豸区、华多僚、华登、豸区为少司马,多僚为御士,与豸区相恶,乃谮诸公曰:“豸区将纳亡人。”亟言之。公曰:“司马以吾故,亡其良子。死亡有命,吾不可以再亡之。”对曰:“君若爱司马,则如亡;死如可逃,何远之有?”公惧,使侍人召司马之侍人宜僚,饮之酒,而使告司马。司马叹曰:“必多僚也。吾有谗子,而不能杀,吾又不死。抑君有命,可若何?”乃与公谋逐华豸区,将使田孟诸而遣之。公饮之酒,厚酬之,赐及从者。司马亦如之。张匄尤之,曰:“必有故。”使子皮承宜僚以剑而讯之,宜僚尽以告。张匄欲杀多僚,子皮曰:“司马老矣,登之谓甚,吾又重之,不如亡也。”五月丙申,子皮将见司马而行,则遇多僚御司马而朝。张匄不胜其怒,遂与子皮、臼任、郑翩杀多僚,劫司马以叛,而召亡人。壬寅,华、向入。乐大心,丰愆、华御诸横。华氏居卢门,以南里叛。六月庚午,宋城旧及桑林之门而守之。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公问于梓慎曰:“是何物也?祸福何为?”对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为灾。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至,相过也。其他月则为灾,阳不克也,故常为水。”于是叔辄哭日食。昭子曰:“子叔将死,非所哭也。”八月,叔辄卒。

    冬十月,华登以吴师救华氏。齐乌枝鸣戍宋。厨人濮曰:“《军志》有之,‘先人有夺人之心,后人有待其衰。’盍及其劳且未定也伐诸,若入而固,则华氏众矣,悔无及也。”从之。丙寅,齐师、宋师败吴师于鸿口,获其二帅公子苦、偃州员。华登帅其余以败宋师。公欲出,厨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而不能送亡,君请待之。”乃徇曰:“扬徽者,公徒也。”众从之。公自扬门见之,下而巡之曰:“国亡君死,二三子之耻也,岂专孤之罪也?”齐乌枝鸣曰:“用少莫如齐致死,齐致死莫如去备。彼兵多矣,请皆用剑。”从之。华氏北,复即之。厨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曰:“得华登矣!”遂败华氏于新里。翟偻新居于新里,既战,说甲于公而归。华居于公里,亦如之。

    十一月癸未,公子城以晋师至。曹翰胡会晋荀吴、齐苑何忌、卫公子朝救宋。丙戌,与华氏战于赭丘。郑翩愿为鹳,其御愿为鹅。子禄御公子城,庄堇为右。干御吕封人华豹,张匄为右。相遇,城还。华豹曰:“城也!”城怒,而反之。将注,豹则关矣。曰:“平公之灵,尚辅相余!”,豹射,出其间。将注,则又关矣。曰:“不狎,鄙。”抽矢,城射之,殪。张匄抽殳而下,射之,折股。扶伏②而击之,折轸。又射之,死。干请一矢,城曰:“余言女于君。”对曰:“不死伍乘,军之大刑也。干刑而从子,君焉用之?子速诸!”乃射之,殪。大败华氏,围诸南里。华亥搏膺③而呼,见华豸区,曰:“吾为栾氏矣!”豸区曰:“子无我迋,不幸而后亡。”使华登如楚乞师,华豸区以车十五乘、徒七十人犯师而出,食于睢上,哭而送之,乃复入。楚越帅师将逆华氏,太宰犯谏曰:“诸侯唯宋事其君。今又争国,释君而臣是助,无乃不可乎!”王曰:“而告我也后,既许之矣。”

    蔡侯朱出奔楚。费无极取货于东国,而谓蔡人曰:“朱不用命于楚,君王将立东国。若不先从王欲,楚必围蔡。”蔡人惧,出朱而立东国。朱诉于楚,楚子将讨蔡。无极曰:“平侯与楚有盟,故封。其子有二心,故废之。灵王杀隐太子,其子与君同恶,德君必甚。又使立之,不亦可乎?且废置在君,蔡无他矣。”

    公如晋,及河。鼓叛晋,晋将伐鲜虞,故辞公。

    [注释]

    ①省风:省察民风状况。②搏膺:拍胸。③廷,恐惧。

    [译文]

    二十一年春天,周天子准备铸造无射大钟。泠州鸠将:“天子大概会因为心病而死去哟!声音,是音乐的车厢;而钟,是发音的器物。天子考察风俗因而制作乐曲,用乐器来汇聚它,用声音来表达它,小的乐器发音不纤细,大的乐器发音不粗犷,那样便让所有事物和谐。所有事物和谐,美好的音乐才能完成。故而和谐的声音进入耳朵而藏在心里,心安便快乐。纤细就不能让四处都听见,粗犷便不能忍受,内心故而感到不安,不安便会生病。如今钟声粗犷,天子的内心受不住,难道可以长久吗?”

    三月,安葬蔡平公。蔡国的太子朱没有站到葬礼中应站的位置上,站到下面。大夫中送葬的回来,觐见昭子问蔡国葬礼的事情,送葬的大夫便把当时的情况告诉昭子,昭子叹气说:“蔡国或许要亡了吧!要是不亡,这个国君必定不得好死。《诗》说:‘在他的地位上不懈怠,民众就可以休息。’如今蔡侯刚刚即位便站到下面去,他自己也会跟着垮下去的。”

    夏天,晋国的土鞅前来聘问,叔孙主持接待。季孙存心获罪于晋国,让官吏用齐国的鲍国回费地的礼节款待士鞅。士鞅生气,说:“鲍国的地位低,他的国家小,如今让我接受招待他所用七牢的礼节,这是轻视敝邑,我即将向寡君汇报。”鲁国人恐惧,增加四牢,使用了十一牢。

    宋国的华费遂生了华、华多僚、华登。华做少司马,华多僚做御士,跟华不和,便在宋公面前诬陷说:“华想要接纳逃亡的人。”多次说这些话,宋元公说:“司马因为我的原因,使他的儿子逃亡。死跟逃亡都是命中注定,我不能再让他的儿子逃亡。”华多僚答复说:“君王要是爱惜司马,便应该逃亡。死要是能够逃避,哪有什么远不远?”宋元公害怕,让侍者召来司马的侍者宜僚,给他酒喝,让他告诉司马驱逐华。司马感叹说:“必定是多僚干的。我有一个造谣的儿子而不能杀害他,我又不死,国君有了命令,怎么办?”就跟宋元公商量驱赶华,准备让他在孟诸打猎时打发他走。宋元公给他酒喝,厚厚地送给他礼物,还奖赏跟从的人。司马也如宋元公一样,张匄感觉奇怪,说:“必定有原因。”让华用剑架在宜僚脖子上询问他,宜僚把话全说出来,张匄想要杀掉多僚,华讲:“司马年老了,华登的逃跑已经很伤他的心,我又加重了他的伤心,不如逃跑。”五月十四日,华预备进见司马以后而动身,在朝廷上碰到多僚为司马驾车上朝,张匄不能抑制自己的气愤,就和华、臼任、郑翩杀死多僚,劫持了司马叛变,召集逃跑的人。二十日,华氏、向氏回来,乐大心、丰愆、华在横地抵抗他们。华氏住在卢门,带着南里的人叛变。六月十九日,宋国修缮旧城跟桑林之门用来据守。

    秋七月初一,出现日食。鲁昭公问梓慎说:“这是什么事?是什么样的祸福?”梓慎答复说:“冬至夏至、春分秋分,出现日食,不是灾祸。日月的运行,在春分秋分的时候,黄道跟赤道交点一样;在夏至冬至的时候,相交点远。其他的月分要出现灾祸,由于阳气不胜,故而经常出现水灾。”在那个时候叔辄由于出现日食号哭,昭子说:“叔辄快死了,由于这是不应当哭的事情。”八月,叔辄死了。

    冬十月,华登领着吴军救援华氏,齐国的乌枝鸣在宋国防守,厨邑大夫濮说:“《军志》有这样的话:‘先发制人能够摧毁敌人士气,后发制人要等待敌人士气衰竭。’何不乘他们疲劳和没有安定而进攻?要是敌人已经进来并且稳住,华氏的人便多了,我们就后悔不及了。”乌枝鸣听从了。十七日,齐军、宋军在鸿口打败吴军,抓捕他们两个将领公子苦、偃州员。华登领着余部击败宋军。宋元公想要逃跑,厨邑大夫濮说:“我是小人,能够为君王死难,而不能护送君王逃亡,请君王等候一下。”于是就巡视全军说:“挥舞旗帜的,是国君的战士。”大众依他的话挥舞旗帜,宋元公在扬门上见到这种情况,下城巡察,说:“国家亡,国君死,这是各位的耻辱,岂独是我一人的过错呢?”齐国的乌枝鸣说:“使用少量的兵力,最好是一块拼命,而一块拼命,最好是撤运守备。他们的武器多得很,建议我军都用剑跟他们作战。”宋公听从了。华氏败走,宋军、齐军又追上去,厨邑大夫濮用裙子包着砍下的脑袋,扛在肩上快跑,说:“杀害华登了!”于是便在新里击败了华氏,翟偻新住在新里,战斗开始之后,到宋元公那儿脱下盔甲而依附。华住在公里,也如翟偻新一样。

    十一月初四日,公子城领着晋军来到,曹国翰胡会合晋国荀吴、齐国苑何忌、卫国公子朝救助宋国,初七日,跟华氏在赭丘作战,郑翩希望摆成鹳阵,他的侍御者想要摆成鹅阵,子禄为公子城驾驶战车,庄堇作为车右,干为吕地封人华豹驾驶车,张匄作为车右。两车相逢,公子城退了回去,华豹大喊说:“城啊!”公子城生气,转回来,即将装上箭,而华豹已经拉开了弓。公子城讲:“平公的威灵,还在保佑我!”华豹射箭,穿过公子城跟子禄之间,公子城又要搭上箭,华豹又已经拉开了弓,公子城讲:“不让我还手,卑鄙啊!”华豹从弓上抽下箭,公子城一箭射去,把华豹射杀,张抽出殳下车,公子城一箭射去,射断张的腿,张爬过来用殳敲断了公子城的车轸,公子城又发了一箭,张死去,干请求给他一箭,公子城讲:“我替你向国君说情。”干答复说:“不跟战友一块战死,这是犯了军队中的大法,犯了法而跟随您,君王哪儿用得着我?您快点吧!”于是公子城便射了他一箭,射死了。宋军、齐军把华氏击得大败,包围南里,华亥拍着胸脯大喊,觐见华,说:“我们成了晋国的栾氏了。”华说:“您不要吓唬我,遭遇倒霉才会死呢。”派华登到楚国请求出兵,华领着战车十五辆,步兵七十人突围而出,在睢水岸边吃饭,哭着送走华登,便再次冲进包围圈。楚国的越领着军队打算迎接华氏,太宰犯进谏说:“诸侯之中惟有宋国的臣下还事奉着国君,如今又争夺国政,丢开国君帮助臣下,恐怕不能吧!”楚平王说:“你对我说晚了,已经同意他们了。”

    蔡侯朱逃跑到楚国。费无极得到东国的财礼,对蔡国人讲:“朱不听楚国的命令,君王即将立东国做国君,要是不先顺从君王的愿望,楚国必定包围蔡国。”蔡国人恐惧,赶走朱而立了东国,朱向楚国控诉,楚平王准备征讨蔡国。费无极辩:“蔡平侯跟楚国有盟约,故而封地,他的儿子有贰心,故而废除他。灵王杀害隐太子,隐太子的儿子和君王有共同的仇人,必定会感谢君王。如今又让他立为国君,不也是能够的吗?并且废、立的权操在君王手里,蔡国便没有别的念头了。”

    昭公去到晋国,抵达黄河。鼓地背叛晋国,晋国准备攻击鲜虞,故而辞谢了昭公。

    昭公二十二年

    [原文]

    〔经〕二十有二年春,齐侯伐莒。宋华亥、向宁、华定自宋南里出奔楚。大于昌间。夏四月乙丑,天王崩。六月,叔鞅如京师,葬景王。王室乱。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秋,刘子、单子以王猛入于王城。冬十月,王子猛卒。十有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原文]

    〔传〕二十二年春,王二月甲子,齐北郭启帅师伐莒,莒子将战,苑羊牧之谏曰:“齐帅贱,其求不多,不如下之。大国不可怒也。”弗听。败齐师于寿馀。齐侯伐莒,莒子行成,司马灶如莒莅盟。莒子如齐莅盟,盟于稷门之外。莒于是乎大恶其君。

    楚越使告于宋曰:“寡君闻君有不令之臣为君忧,无宁以为宗羞,寡君请受而戮之。”对曰:“孤不佞,不能媚于父兄,以为君忧,拜命之辱。抑君臣日战,君曰余必臣是助,亦唯命。人有言曰,‘唯乱门之无过。’君若惠保敝邑,无亢不衷,以奖乱人,孤之望也。唯君图之!”楚人患之。诸侯之戍谋曰:“若华氏知困而致死,楚耻无功而疾战,非吾利也。不如出之以为楚功,其亦无能为也已。救宋而除其害,又何求?”乃固请出之。宋人从之。己巳,宋华亥、向宁、华定、华豸区、华登、皇奄伤、省臧、士平出奔楚。宋公使公孙忌为大司马,边为大司徒,乐祁为司城,仲几为左师,乐大心为右师,乐为大司寇,以靖国人。

    王子朝、宾起有宠于景王。王与宾孟说之,欲立之。刘献公之庶子伯蚠事单穆公,恶宾孟之为人也,愿杀之。又恶王子朝之言,以为乱,愿去之。宾孟适郊,见雄鸡自断其尾。问之,侍者曰:“自惮其牺①也。”遽归告王,且曰:“鸡其惮为人用乎,人异于是。牺者,实用人,人牺实难,己牺何害。”王弗庆。夏四月,王田北山,使公卿皆从,将杀单子、刘子。王有心疾。乙丑,崩于荣钅奇氏。戊辰,刘子挚卒,无子,单子立刘蚠。五月庚辰,见王,遂攻宾起,杀之。盟群王子于单氏。

    晋之取鼓也,既献,而反鼓子焉。又叛于鲜虞。

    六月,荀吴略东阳,使师伪籴者负甲以息于昔阳之门外,遂袭鼓,灭之。以鼓子鸢归,使涉佗守之。

    丁巳,葬景王。王子朝因旧官、百工之丧职秩者,与灵、景之族以作乱,帅郊、要、饯之甲,以逐刘子。壬戌,刘子奔扬。单子逆悼王于庄宫以归。王子还夜取王以如庄宫。癸亥,单子出。王子还与召庄公谋,曰:“不杀单旗,不捷。与之重盟,必来。背盟而克者多矣。”从之。樊顷子曰:“非言也,必不克。”遂奉王以追单子。及领,大盟而复,杀挚荒以说。刘子如刘。单子亡。乙丑,奔于平。群王子追之。单子杀还、姑、发、弱、鬷、延、定、稠,子朝奔京。丙寅,伐之。京人奔山,刘子入于王城。辛未,巩简公败绩于京。乙亥,甘平公亦败焉。

    叔鞅至自京师,言王室之乱也。闵马父曰:“子朝必不克,其所与者,天所废②也。”

    单子欲告急于晋,秋七月戊寅,以王如平,遂如圃车,次于皇。刘子如刘。单子使王子处守于王城,盟百工于平宫。辛卯。寻阝伐皇,大败,获寻阝。壬辰,焚诸王城之市。八月辛酉,司徒丑以王师败绩于前城,百工叛。己巳,伐单氏之宫,败焉。庚午,反伐之。辛未,伐东圉。冬十月丁巳,晋籍谈、荀跞帅九州之戎及焦、瑕、温、原之师,以纳王于王城。庚申,单子、刘寻阝以王师败绩于郊,前城人败陆浑于社。十一月乙酉,王子猛卒,不成丧也。己丑,敬王即位,馆于子旅氏。十二月庚戌,晋籍谈、荀跞、贾辛、司马督帅师军于阴,于侯氏,于溪泉,次于社。王师军于,于解,次于任人。闰月,晋箕遗、乐征、右行诡济师,取前城,军其东南。王师军于京楚。辛丑,伐京,毁其西南。

    [注释]

    ①自惮其牺:自己害怕充当牺牲。②所废:所丧失官职的。

    [译文]

    二十二年春天,周历二月十六日,齐国的北郭启领兵征讨莒国,莒子准备迎战,苑羊牧之劝阴说:“齐军将帅出身卑微,其要求也不多,不如向他屈服,大国不可轻易被激怒啊!”莒子不听,在寿馀击败齐军。齐景公攻击莒国,莒子被迫求和。司马灶到莒国参加会盟,莒子到齐国参加会盟,双方在稷门之外订立了盟约。莒国人因此而十分怨恨他们的国君。

    楚国的薳越派人告诉宋元公说:“寡君知道国君有几个逆臣成为心腹大患,这会给贵国宗庙带来耻辱,寡君请求让他们到我国进行惩处。”宋元公答复说:“我无德无能,不能跟公族父兄和睦相处,以至惊扰贵君,有劳关心。不过我们君臣有了矛盾,贵君却说我必定要帮助你的臣子,我也只能悉听尊便。人们常说:‘不要经过犯上作乱人家的门口。’贵君要是要保护我国,便不要庇护不忠之人,以鼓励作乱的人,这才是我的最大愿望。望贵君认真思考!”楚国人对此十分忧虑。诸侯帮助防守宋国的将领商量说:“要是华氏感到绝望而拼死一战,楚国由于调解无功而出兵,对我们便很不利了。不如让华氏逃跑以成全楚国,华氏也不会再有所作为了。挽救了宋国又帮助他们除掉了祸害,还能有什么要求呢?”于是坚持请求放华氏出逃,宋国人答应了。二十一日,宋国的华亥、向宁、华定、华、华登、皇奄伤、省藏、士平逃往楚国。宋元公任用公孙忌为大司马,边为大司徒,乐祁为司城,仲几为左师,乐大心为右师,乐为大司寇,以安定国人。

    王子朝、宾起受到周景王的宠信。天子跟宾起都喜爱王子朝,想要立他为太子。刘献公的庶子伯正服侍单穆公,他很厌恶宾起的为人,想杀死他。同时对王子朝说的想做太子的话也十分反感,认为他有叛乱的企图,也想把他杀死。有一次宾起到郊外,看见一只公鸡自己把尾巴上的羽毛啄掉,便问侍从这是为什么。侍从说:“这是担忧成为祭品而自我摧残。”宾起急忙回去告诉天子,并说:“鸡也害怕被人当作牺牲杀死啊!人跟鸡就不一样了。牺牲事实上是被人使用的,作别人的牺牲真的很难,但作自己的牺牲又有什么害怕的呢?”天子没有答复。夏季四月,天子在北山打猎,让所有公卿都陪同前往,准备杀死单穆公和伯。但天子忽然患了心脏病。十八日,死在周大夫荣錡氏家里。二十二日,刘献公逝世,他没有嫡子,单穆公就立了刘为继承人。五月四日,拜见新就位的天子,随后攻击宾起,把他杀死。并在单氏家里跟王子们结了盟。

    晋国抢夺了鼓地,举办了献俘的仪式后,就让鼓子回国了,不过鼓子又反叛晋国归服了鲜虞。

    六月,荀吴巡察东阳时,派部队伪扮成买粮的人,内着皮甲在昔阳城门外休息,乘机偷袭鼓国,将其灭掉,抓捕了鼓子鸢回国,留下涉佗镇守鼓地。

    十一日,安葬了周景王。王子朝依赖前朝官员海洋百工中失去职位的人,联合灵王、景王的子孙发动了叛乱。王子朝领着郊地、要地、饯地甲兵,追击刘。十六日,刘逃往扬地。单穆公把周悼王从庄宫迎回家里。王子还又在晚上把周悼王送回庄宫。十七日,单穆公逃离周都。王子还和召庄公商量说:“不杀了单旗,便不能算是取得了胜利。我们要求重新结盟,他一定要来。反正背叛盟约又获得胜利的人多的是。”召庄公答应。不过樊顷子说:“真不像话,必定不能得逞。”王子还事奉悼王追击单穆公。追至领地,和单穆公会盟后回来,并杀死絷荒以取信于单穆公。刘也从扬地回到封邑刘地。单穆公逃跑。十九日,逃到平。王子们追击。他将还、姑、发、弱、、延、定、稠八位王子杀死,子朝逃至京地。二十日,单穆公攻击京地,京地人都逃往北山,刘进到王城。二十五日,巩简公在京地被王子朝击得大败。二十九日,甘平公也被打败。

    叔鞅从京师回来,说王室出现了动乱。闵马父说:“子朝一定不会取胜,由于他所依赖的那些人,都是上天要丢弃的。”

    单穆公想向晋国告急。秋天七月三日,领着周悼王到了平,而后又到了圃车,屯驻在皇地。刘回到刘地,单穆公派王子处驻守王城,和百工在平宫结盟。十六日,攻击皇地,被击得大败,被俘。十七日,在王城的市场上将其烧死。八月十六日,司徒丑领着天子的军队在前城被击得大败,百工也都反叛了。二十四日,百工击打单穆公的宫殿,被击打。二十五日,单穆公发动反击。二十六日,攻击东圉。冬天十月十三日,晋国的籍谈、荀跞领着九州的戎人跟焦、瑕、温、原等地的军队把周悼王送到王城。十六日,单穆公跟刘领着天子的军队在郊外被击败,前城人在社地击败了陆浑人。十一月十二日,周悼王逝世。《春秋》称“卒”而不称“崩”,是由于没有举办天子的葬礼。十六日,周敬王就位,住在周大夫子旅氏家里。十二月七日,晋国的籍谈、荀跞、贾辛、司马督领着分别驻扎在阴地、侯氏、泉跟社地。天子的军队屯驻在地、解地与任人。闰十二月,晋国的箕遗、乐征、右行诡领兵越过伊水、洛水,进攻了前城,屯驻在前城的东南处。天子的军队屯驻在京楚。二十九日,征讨京地,毁坏了它的西南部城池。

    昭公二十三年

    [原文]

    〔经〕二十有三年春,王正月,叔孙如晋。癸丑,叔鞅卒。晋人执我行人叔孙。晋人围郊。夏六月,蔡侯东国卒于楚。秋七月,莒子庚舆来奔。戊辰,吴败顿、胡、沈、蔡、陈、许之师于鸡父。胡子、沈子逞灭。获陈夏祔。天王居于狄泉。尹氏立王子朝。八月乙未,地震。冬,公如晋,至河,有疾,乃夏。

    [原文]

    〔传〕二十三年春,王正月壬寅朔,二师围郊。癸卯,郊、寻阝溃。丁未,晋师在平阴,王师在泽邑。王使告间;庚戌,还。邾人城翼,还,将自离姑。公孙曰:“鲁将御我。”欲自武城还。循山而南;徐、丘弱、茅地曰:道下,遇雨将不出,是不归也。”遂自离姑。武城人塞其前,断其后之木而弗殊;邾师过之,乃推而之。遂取邾师,获、弱、地。邾人诉于晋,晋人来讨。叔孙如晋,晋执人之。书曰:“晋人执我行人叔孙”,言使人也。晋人使与邾大夫坐①,叔孙曰:“列国之卿,当小国之君,固周制也。邾又夷也。寡君之命介子服回在,请使当之;不敢废周制故也。”乃不果坐。韩宣子使邾人取其众,将以叔孙与之。叔孙闻之,去众与兵而朝。士弥牟谓韩宣子曰:“子弗良图,而以叔孙与其仇,叔孙必死之!鲁亡叔孙,必亡邾。邾君亡国,将焉归?子虽悔之,何及?所谓盟主,讨违命也。若皆相执,焉用盟主?”乃弗与,使各居一馆。士伯听其辞而诉诸宣子,乃皆执之。士伯御叔孙,从者四人,过邾馆以如吏。先归邾子。士伯曰:“以刍荛之难,从者之病,将馆子于都。”叔孙旦而立,期焉。乃馆诸箕。舍子服昭伯于他邑。范献子求货于叔孙,使请冠焉。取其冠法,而与之两冠,曰:“尽矣。”为叔孙故,申丰以货如晋。叔孙曰:“见我,吾告女所行货。”见,而不出。吏人之与叔孙居于箕者,请其吠狗,弗与。及将归,杀而与之食之。叔孙所馆者,虽一日,必葺其墙屋,去之如始至。

    夏四月乙酉,单子取訾,刘子取墙人、直人。六月壬午,王子朝入于尹。癸未,尹圉诱刘佗杀之。丙戌,单子从阪道,刘子从尹道伐尹。单子先至而败,刘子还。己丑,召伯奂南宫以成周人戍尹,庚寅,单子、刘子、樊齐以王如刘。甲午王子朝入于王城,次于左巷。

    秋七月戊申,寻阝罗纳诸庄公。尹辛败刘师于唐。丙辰,又败诸寻阝。甲子,尹辛取西闱。丙寅,攻蒯,蒯溃。莒子庚舆虐而好剑;苟铸剑,必试诸人。国人患之。又将叛齐。乌存帅国人以逐之。庚舆将出,闻乌存执殳而立于道左,惧将止死。苑羊牧之曰:“君过之!乌存以力闻可矣,何必以弑君成名!”遂来奔。齐人纳郊公。吴人伐州来。楚鹯越帅师及诸侯之师,奔命救州来。吴人御诸锺离。子瑕卒,楚师。吴公子光曰:“诸侯从于楚者众,而皆小国也。畏楚而不获已,是以来。吾闻之曰:‘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胡、沈之君幼而狂,陈大夫啮壮而顽,顿与许、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师,帅贱、多宠,政令不壹;七国同役而不同心,帅贱而不能整、无大威命楚可败也,若分师先以犯胡、沈、与陈,必先奔。三国败诸侯之师乃摇心矣,诸侯乖乱,楚必大奔。请先者去备薄威,后者敦陈整旅。”吴子从之。戊辰晦,战于鸡父。吴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与陈,三国争之。吴为三军以系于后,中军从王,光帅右,掩余帅左。吴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国乱。吴师击之,三国败;获胡、沈之君及陈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许与蔡、顿,曰:“吾君死矣!”师噪而从之。三国奔,楚师大奔。书曰:“胡子、沈子逞灭,获陈夏啮”,君臣之辞也。不言“战”,楚未陈也。八月丁酉。南宫极震。苌弘谓刘文公曰:“君其勉之!先君之力可济也。周之亡也。其三川震。今西王之大臣亦震,天弃之矣!东王必大克。”楚大子建之母在。召吴人而启之。

    冬十月甲申,吴大子诸樊入,取楚夫人与其宝器以归。楚司马越追之不及,将死。众曰:“请遂伐吴以徼之。”鹯越曰:“再败君师,死且有罪。亡君夫人,不可以莫之死也!”乃缢于鹯。公为叔孙故如晋,及河,有疾而复。楚囊瓦为令尹,城郢。沈尹戌曰:“子常必亡,郢、苟不能卫,城无益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守在四邻;诸侯卑,守在四竟。慎其四竟,结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务②成功。民无内忧而又无外惧,国焉用城?今吴是惧而城于郢,守已小矣。卑之不获,能无亡乎?昔梁伯沟其公宫而民溃,民弃其上,不亡何待?夫正其疆场,修其土田,险其走集,亲其民人,明其伍候,信其邻国,慎其官守,守其交礼;不僭③不贪,不懦不耆,完其守备,以待不虞:又何畏矣!《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无亦监乎?若敖、冒至于武、文,土不过同,慎其四竟,犹不城郢。今土数圻,而郢是城,不亦难乎?”

    [注释]

    ①坐:古代诉讼双方互争曲直称“坐”。②三务:春、夏、秋三季的农务。③僭:差失。

    [译文]

    鲁昭公二十三年春天,周历正月初一,周天子跟晋国两支军队包围郊地。二日,郊地、鄩地溃败。六日,晋军驻在平阴,周王的军队屯驻泽邑。周王派人向晋军报告王室的动乱基本平定,九日,晋军撤回。邾国人到翼地筑城,回去时想要从离姑走。公孙说:“鲁国将会阻止我们。”想要经由武城返回,沿着山路朝南走。徐、丘弱、茅地说:“那儿道路低洼,碰上下雨,将走不出去,如此就回不去了。”于是从离姑走。武城人堵住他们前进的道路,又在他们后面砍断树木不过不完全断开,邾国军队路过那儿,就把树木推倒,于是打败邾军,俘获徐、丘弱跟茅地。邾国人向晋国告状,晋国人前来征讨鲁国。叔孙前去晋国,晋人抓捕了他。《春秋》记录说:“晋人执我行人叔孙。”是说晋国抓捕外交使者。晋国人让叔孙跟邾国大夫对质,叔孙说:“各国卿相跟小国的国君相当,这本是周王的制度。何况邾国又是夷族呢。寡君任命的副使子服回在这儿,请让他去出庭争辩。这是不敢废掉周王制度的原因。”叔孙就终于没有去对质。韩宣子让邾国人聚集他们的兵力,想要把叔孙交给他们。叔孙听说了,去掉侍卫和武器去朝见晋君。士弥牟对韩宣子讲:“您不好好谋划,而把叔孙交给他的仇人,叔孙一定死在他们手里。鲁国失掉叔孙,一定灭亡邾国。邾君灭亡了,将回到哪儿去?您到时就算后悔,如何来得及?所谓盟主,就是要征讨违反命令的诸侯。要是都互相逮捕,哪儿用得着盟主?”便不交给邾国,让叔孙跟子服回各自住一个宾馆。士弥牟听了他们两人的辩辞便告诉韩宣子,便把他们都抓起来。士弥牟为叔孙驾车,领着四个随从,路过邾国人住的宾馆而到官吏那里去。先让邾君回国。士弥牟说:“原因柴草困难,侍从人员劳苦,想要让您住到别的城邑去。”叔孙一大早便站着,等待命令。于是让他住在箕邑,让子服回住在别的城邑里。范献子向叔孙索要财货。派人向他请求帽子。叔孙取来他帽子的式样,便给了他两顶帽子,说:“全在这儿了。”为了叔孙的原因,申丰领着财货前往晋国。叔孙说:“来见我,我告诉你送财货的方法。”申丰来见他,便不让申丰出去。与叔孙住在箕邑的监视官员请求他的一条爱叫的狗,没给他们。等到将要回国时,杀死狗和他们一起吃了。叔孙所住的房子,就算住一天也一定修理墙屋,离开时就如同刚到的时候一样。

    夏四月十四日,单旗攻占訾,刘攻占墙人、直人两地。六月十二日,王子朝进到尹地。十三日,尹圉诱杀害刘佗。十六日,单旗从山路,刘从大路攻击尹地,单旗先行抵达而失败,刘返回。十九日,召伯奂、南宫极领着成周人戍守尹地。二十日,单旗、刘、樊齐带着周王前去刘地。二十四日,王子朝进到王城,屯驻在左巷。

    秋七月九日,罗送王子朝到庄宫。尹辛在唐地击败刘军,十七日,又在鄩地打败了他。二十五日,尹辛占领西闱。二十七日,击败蒯地,蒯地溃败。莒君庚舆暴虐而喜爱剑,只要铸了新剑,一定用人试剑,国内人们引以为患。庚舆又想要反叛齐国,乌存领着国人驱赶他。庚舆将要出国都,听见乌存手持殳杖站在路的左边,害怕会被挡住杀掉。苑羊牧之说:“君主过去吧。乌存凭勇力闻名就能行了。如何一定要用杀害国君来成名呢?”庚舆就前来投靠鲁国,齐国人把郊公送回莒国。吴国人攻打州来,楚国鹯越领着楚军及诸侯的军队奉命奔赴援助州来,吴国人在钟离抵御他们。令尹子瑕死了,楚军士气衰竭。吴国的公子光说:“诸侯追随楚国的很多,不过全是小国,是畏惧楚国而不得已,故而前来攻击我们。我听说:‘兴起大事要是威严胜过慈爱,就算弱小也必定成功。’胡国、沈国的君主年幼而狂躁,陈国大夫夏啮年壮却顽钝,顿国、许国跟蔡国则怨恨楚国的政治。楚令尹死了,他们的军队士气衰竭,将帅出身低贱而大多获宠,政令也不统一。他们七个国家即使一起参战但不同心,将帅低贱而不能整齐军队,没有大的威严发布命令,楚国是能够打败的。要是分出军队来先攻击胡国、沈国跟陈国,他们一定首先逃跑。这三个国家败逃,诸侯的军队便军心动摇了。诸侯背离混乱。楚军一定全都逃奔。请让先头部队除去武备减少威严,后续部队巩固阵营整肃师旅。”吴王接纳了。七月二十九日,在鸡父交战。吴王用三千名罪犯首先攻打胡军、沈军跟陈军,三国军队争着被俘。吴国整编了三军紧跟在后。中军跟从吴王,公子光领着右军,公子掩余领着左军。吴国的罪犯有的逃跑有的停下,三国军队大乱。吴军攻击他们,击败了三国军队,抓捕了胡国、沈国的君主跟陈国的大夫。吴国释放了胡国、沈国的俘虏,让他们逃跑到许国、蔡国跟顿国的军队里,喊道:“我们国君死了!”吴军击鼓呐喊跟随他们,三国的军队逃窜,楚国的军队全面溃散。《春秋》记录说:“胡子、沈子逞灭,获陈夏啮。”这是对国君跟臣下使用的不同措辞。不说“战”,是由于楚国没有摆好战阵。八月二十七日,南宫极死于地震。苌弘对刘说:“君努力吧,先君所致力的事业是能够成功的。西周灭亡的时候,那三江流域都发生地震。现在西王王子朝的大臣也死于地震,这是上天丢弃了他,东王一定大胜。”楚国太子建的母亲住在地,召来吴国人并为他们打开城门。

    冬十月十六日,吴太子诸樊进入郹城,掳走了楚夫人跟她的宝器回国。楚国司马越追击他,没有追上,想要自杀,部下说:“请让我们乘机攻击吴国以求夺回夫人跟她的宝器。”鹯越说:“要是第二次使君王的军队失败,我就算死还是有罪。丢了君王夫人,不能不为此而死。”便在薳澨自缢而死。鲁昭公由于叔孙的缘故前去晋国,到达黄河边,有病而返回。楚国的囊瓦做令尹,在郢都增修城墙。沈尹戌说:“囊瓦必定会丢弃郢都,要是不能保卫,增修城墙也于事无补。古时候天子的守卫在于四方夷族,天子的威望降低时,守卫在于诸侯。诸侯的守卫在于四方邻国,诸侯的威望降低时,守卫仅在于四方边境。慎重地守卫四境,结交四邻做为外援,民众在自己的家园安居乐业,春夏秋三时的农事都有收获,民众既没有内忧,又没有外患,国家哪儿用得着修筑城墙?如今害怕吴国而在郢都增修城墙,守卫的地方已经很小了。诸侯威望降低时守卫在于四境的程度都达不到,能不灭亡吗?先前梁伯在他的公宫四周挖壕沟而民众溃散,民众抛弃了他们的君主,不灭亡还指望什么?要是能划定疆界,修治田土,加固边境营垒,亲近民众,明确边境伺望侦察的组织,取信邻国,使官吏慎守职责,遵从外交礼节,既无过失也不过滥,既不软弱也不强霸,完善防守装备,来对付不测事件,又恐惧什么呢?《诗经》中讲:‘怀念你的祖先,发扬他们的美德。’不也能够引为借鉴吗?若敖、冒直到楚文王、楚武王,他们那时的领土不过百里见方,慎重守卫四方边境,尚且不在郢都增修城墙。现在领土数千里见方,却增修郢城,岂不是很难守卫了吗?”

    昭公二十四年

    [原文]

    〔经〕二十有四年春,王三月丙戌,仲孙卒。至自晋。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秋八月,大雩。丁酉,杞伯郁厘卒。冬。吴灭巢。葬杞平公。

    [原文]

    〔传〕二十四年春,王正月辛丑,召简公、南宫以甘桓公见王子朝。刘子谓苌弘曰:“甘氏又往矣。”对曰:“何害?同德度①。《大誓》曰:‘纣有亿兆夷人,亦有离德。余有乱臣②十人,同心同德。’此周所以兴也。君其务德,无患无人。”戊午,王子朝入于邬。

    晋士弥牟逆叔孙于箕。叔孙使梁其待于门内,曰:“余左顾而咳,乃杀之。右顾而笑,乃止。”叔孙见士伯,士伯曰:“寡君以为盟主之故,是以久子。不腆敝邑之礼,将致诸从者。使弥牟逆吾子。”叔孙受礼而归。二月,至自晋,尊晋也。

    三月庚戌,晋侯使士景伯莅问周故,士伯立于乾祭而问于介众。晋人乃辞王子朝,不纳其使。

    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将水。”昭子曰:“旱也。日过分而阳犹不克,克必甚,能无旱乎?阳不克莫,将积聚也。”

    六月壬申,王子朝之师攻瑕及杏,皆溃。

    郑伯如晋,子大叔相,见范献子。献子曰:“若王室何?”对曰:“老夫其国家不能恤,敢及王室。抑人亦有言曰:‘嫠不恤其纬,而忧宗周之陨,为将及焉。’今王室实蠢蠢焉,吾小国惧矣。然大国之忧也,吾侪何知焉?吾子其早图之!《诗》曰:‘瓶之罄矣,惟臧之耻。’王室之不宁,晋之耻也。”献子惧,而与宣子图之。乃征会于诸侯,期以明年。

    秋八月,大雩,旱也。

    冬十月癸酉,王子朝用成周之宝于河。甲戌,津人得诸河上。阴不佞以温人南侵,拘得玉者,取其玉,将卖之,则为石。王定而献之,与之东訾。

    [注释]

    ①度:通“宅”,在。②乱臣:治世的贤臣。

    [译文]

    二十四年春天,周历正月初五,召简公、南宫领着甘桓公进见王子朝。伯对苌弘讲:“甘氏又去了。”苌弘答复说:“有什么影响?同心同德在于合乎正义。《泰誓》讲:“纣王有亿兆人还有四夷,离心离德。我有治世之臣十人,同心同德。’这便是周朝所以兴起的缘由。君王还是致力于德行,不要担忧没有人。”二十二日,王子朝进到邬地。

    晋国士弥牟到箕地迎接叔孙。叔孙派梁其埋伏在门里边,讲:“我向左看并咳嗽,你便杀死他。我向右看而且笑笑。你就不要动手。”叔孙接见士弥牟,士弥牟讲:“寡君由于作盟主的原因,故而把您久留在这里。不丰厚的敝邑的礼物,即将致送给您的随从。特派弥牟来迎接您。”叔孙接受礼物回国了。二月,《春秋》记录说叔孙从晋国归来,这是表达尊重晋国。

    三月十五日,晋侯派士景伯到王城调查明了周朝出现的事故,士景伯站在乾祭门上向大众询问。晋国人拒绝王子朝,不接纳他的使者。

    夏天五月初一,发生日食。梓慎讲:“即将发生水灾。”叔孙昭子讲:“这是旱灾。太阳运行已过春分点不过阳气还不能胜阴气,一旦胜过阴气必定很盛,能不出现旱灾吗?阳气很晚不能战胜阴气,这是正在积累聚集。”

    六月初八,王子朝的军队进攻瑕地与杏地,都溃败了。

    郑伯到晋国去,子太叔相礼,觐见范献子。献子说:“对王室该如何办?”子太叔答复说:“我老头子连自己的国家跟家族的事都不去操心,怎么敢涉及王室的事情。人们有话说:‘寡妇不操心纬线,而担忧宗周的陨灭,由于祸患也会落到她头上。’如今王室的确动乱不安,我们小国恐惧了。不过大国的忧虑,我们哪儿晓得?您还是趁早思考思考吧!《诗经》说‘酒瓶子空了,是酒坛子的耻辱。’王室的不安宁,这是晋国的耻辱。”范献子害怕,跟韩宣子谋划。于是便准备召集诸侯会见,时间定在明年。

    秋天八月,举行大规模雩祭,这是由于出现了旱灾。

    冬天十月十一日,王子朝使用成周的宝沉到黄河里向河神祈求福佑。十二日,渡船的船工在黄河上获得了这块宝。阴不佞带领温地人向南偷袭王子朝,抓捕了得玉的人,把玉拿过来,准备卖掉它,不过玉变成了石头。阴不佞在王室安定之后把它奉献给周天子,周天子把东訾赐予他。

    [原文]

    楚子为舟师以略吴疆。沈尹戌曰:“此行也,楚必亡邑。不抚民而劳之,吴不动而速之①,吴踵楚,而疆埸无备,邑能无亡乎?”

    越大夫胥犴劳王于豫章之,越公子仓归王乘舟。仓及寿梦帅师从王,王及圉阳而还。吴人踵楚,而边人不备,遂灭巢及钟离而还。

    沈尹戌曰:“亡郢之始,于此在矣。王一动而亡二姓之帅,几如是而不及郢?《诗》曰:‘谁生厉阶②,至今为梗。’其王之谓乎!”

    [注释]

    ①速之:指使吴国迅速出兵。②厉阶:祸根,祸端。

    [译文]

    楚王组织水军去袭击吴国的疆土。沈尹戌说:“此次行动,楚国必定丢弃城邑。不安抚民众而使他辛劳,吴国没有行动而让他们加速出兵,吴军紧紧追着楚军,不过边境没有戒备,城邑可以不丢掉吗?”

    越国大夫胥犴在豫章的江湾慰问楚王,越国公子仓把坐船馈赠送楚王。公子仓跟寿梦领着军队跟着楚王,楚王到达圉阳而返回。吴军紧紧追着楚军,不过边境的守军没有戒备,于是便灭掉了巢和钟离而回去。

    沈尹戌说:“丢弃郢都的开端,就在这儿了。君王一动而失掉了两个将领,几次都如此就不会播及到郢都?《诗经》说:‘是谁制造祸端,到现在还为害。’恐怕说的就是君王吧!”

    昭公二十五年

    [原文]

    〔经〕二十有五年春,叔孙如宋。夏,叔诣会晋赵鞅、宋乐大心、卫北宫喜、郑游吉、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黄父。有鹦鹆来巢。秋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九月己亥,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唁公于野井。冬十月戊辰,叔孙卒。十有一月己亥,宋公佐卒于曲棘。十有二月,齐侯取郓。

    [原文]

    〔传〕二十五年春,叔孙聘于宋。桐门右师见之,语,卑宋大夫,而贱司城氏。昭子告其人曰:“右师其亡乎!君子贵其身而后能及人,是以有礼。今夫子卑其大夫而贱其宗,是贱其身也。能有礼乎?无礼必亡。”

    宋公享昭子,赋《新宫》。昭子赋《车辖》。明日宴,饮酒,乐。宋公使昭子右坐,语相泣也。乐祁佐,退而告人曰:“今兹君与叔孙,其皆死乎?吾闻之,哀乐而乐哀,皆丧心也。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季公若之姊为小邾夫人,生宋元夫人,生子,以妻季平子。昭子如宋聘,且逆之。公若从,谓曹氏勿与,鲁将逐之。曹氏告公,公告乐祁。乐祁曰:“与之。如是,鲁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鲁君丧政四公矣。无民而能逞其志者,未之有也。国君是以镇抚其民。《诗》曰:‘人之云亡,心之忧矣。’鲁君失民矣,焉得逞其志?靖以待命犹可,动必忧。”

    夏,会于黄父,谋王室也。赵简子令诸侯之大夫,输王粟,具戍人,曰:“明年将纳王。”

    子大叔见赵简子,简子问揖让周旋之礼焉。对曰:“是仪也,非礼也。”简子曰:“敢问何谓礼?”对曰:“吉也闻诸先大夫子产曰:‘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实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气,用其五行。气为五味,发为五色,章为五声。淫则昏乱,民失其性。是故为礼以奉之。为六畜、五牲、三牺,以奉五味。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为九歌、八风、七音、六律,以奉五声。为君臣、上下,以则地义。为夫妇、外内,以经二物。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昏媾、姻亚,以象天明。为政事、庸力①、行务,以从四时。为刑罚、威狱,使民畏忌,以类其震曜杀戮。为温兹、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长育。民有好、恶、喜、怒、哀、乐,生于六气。是故审则宜类,以制六志。哀有哭泣,乐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战斗。喜生于好,怒生于恶。是故审行信令,祸福赏罚,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恶物也。好物,乐也。恶物,哀也。哀乐不失,乃能协于天地之性,是以长久。”简子曰:“甚哉,礼之大也。”对曰:“礼,上下之纪,天地之经纬也,民之所生也,是以先王尚之。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礼者,谓之成人。大,不亦宜乎?”简子曰:“鞅也请终身守此言也。”

    宋乐大心曰:“我不输粟,我于周为客,若之何使客?”晋士伯曰:“自践土以来,宋何役之不会,而何盟之不同?曰同恤王室,子焉得辟之?子奉君命,以会大事,而宋背盟,无乃不可乎?”右师不敢对,受牒②而退。士伯告简子曰:“宋右师必亡。奉君命以使,而欲背盟以干盟主,无不祥大焉。”

    [注释]

    ①庸力:民功劳力。②牒:简礼。

    [译文]

    二十五年春天,叔孙到宋国聘问。住在桐门的右师乐大心款待他,谈话中,乐大心卑视宋国大夫,也看不起司城氏。叔孙对手下人讲:“右师或许要灭亡了吧!君子首先要尊重自己,而后才能尊重别人,如此就不会违背礼。如今这个人卑视本国的大夫,瞧不起自己的宗族,事实上是轻视他自己。能说他懂得礼吗?不懂礼,就必定要灭亡。”

    宋元公宴请叔孙,席间元公吟诵了《新宫》一诗。叔孙朗诵了《车辖》一诗。第二天又饮宴,喝酒,很快乐。元公让叔孙接近自己坐在右边,两人说着说着居然止不住流下了眼泪。乐祁帮忙主持宴会,他退出来对别人说:“国君跟叔孙难道今年就要死去吗?我听说:应当高兴却悲哀,应当悲哀却高兴,全是心态失常的表现。心的精华是魂魄。一旦失掉魂魄,还靠什么长寿?”

    季公若的姐姐是小邾夫人,她生了宋元公夫人,元公夫人生了一个女儿,预备嫁给季平子为妻。叔孙到宋国聘问,顺便为季平子迎亲。季公若也随着去了,他劝元公夫人不要将女儿嫁给季平子,由于鲁国正准备驱赶他。元公夫人告诉了元公,元公又告诉了乐祁。乐祁讲:“还是嫁给他。要是真是如此,被赶出去的也必定是鲁君自己。鲁国政权落在季氏手里已经三代了,鲁君失去政权已经是第四代了。没有民众却能实现自己愿望的,到现在还不曾有过。作为一个国君应该注重安抚他的民众。《诗经》说:‘失去了民众,是心中的忧患。’鲁君已经失去了民众,哪儿还能满足他的愿望?只要安心等待命运的安排就行了,轻举妄动一定招致忧患。”

    夏天,鲁国的叔诣跟晋国的赵鞅、宋国的乐大心、卫国的北宫喜、郑国的游吉还有曹国人、邾国人、滕国人、薛国人、小邾国人在黄父见面,谋划怎样安定王室。赵鞅让诸侯的大夫给天子输送粮食,想要帮助戍守王室的将士,他讲:“明年准备护送天子回到王城。”

    游吉看见赵鞅,赵鞅向他请求有关揖让和交际之礼。游吉答复说:“这只是仪式,并非礼。”赵鞅询问:“请问什么是礼呢?”游吉答复说:“我从先大夫子产那儿听说:‘礼是上天的规范,大地的准则,民众的行动依据。’天地的规范,就是民众效法的对象。学习上天的英明,依赖大地的本性,生出了上天的六种气象,使用了大地的五行。气有五种味道,显现为五种颜色,表现为五种声音。过分沉溺便会导致昏乱,民众便会丧失本性。故而要制定礼以奉养保持这种本性。规定了六畜、五牲、三牺,让五味有所遵从;规定了九文、六采、五章,让五色有所遵从;规定了九歌、八风、七音、六律,让五声有所遵从;规定了君臣上下之间的关系,以学习大地的准则;规定了夫妻内外之间的关系,以规范阴阳刚柔两种事物;规定了父子、兄弟、姑姐、甥舅、翁婿、连襟之间的联系,以象征上天的英明;规定了政治事务、调用劳力、工作措施,以适应四时;规定了刑罚牢狱,让民众受到威慑,以模仿雷电杀伤万物的威力;规定了温和仁慈的政策,以学习上天的养育万物。民众的好恶、喜怒、哀乐六种情绪,是从上天的六气中派生出来的。故而要谨慎地效法、合适地模仿,以制约这六种情绪不致过分,悲哀时能够哭泣,欢乐时能够歌舞,高兴时能够施舍,愤怒时能够征战;高兴出现于喜好,愤怒出现于厌恶。故而要谨慎地行动,制定政令要取信于人,以祸福赏罚制约生死。生是人们所喜好的,死是人们所讨厌的。喜好给人以欢乐,讨厌令人悲哀。哀乐不失于礼,便能跟天地所赋予的本性相协调,故而万物才能长久不衰。”赵鞅讲:“礼的作用真是太大了!”游吉答复说:“礼是上下的纲常,天地的准则,是民众赖以生存的基础,故而先王把礼作为第一要事对待。故而只要从不同角度做到符合礼,就能够称之为完人。礼有如此重要的作用,不是很自然的吗!”赵鞅讲:“我赵鞅将永远牢记这些道理。”

    宋国的乐大心讲:“我国不送给天子粮食,对王室来说,我们是客人,如何能让客人奉送粮食呢?”晋国的士景伯讲:“自从践土结盟以来,宋国哪一次战争没有介入?哪一次结盟没有参与?盟约中说一同为王室分忧。您如何能逃避责任?您奉君命来参加会盟商量勤王大事,却要让宋国背弃盟约,或许不行吧!”乐大心不敢再答对,只好接受了写明送粮发兵任务的简札退下去了。士景伯对赵鞅讲:“宋国的右师定将落个逃亡的下场。奉君命出使,却要丢弃盟约以冒犯盟主,再没有比这更大的不祥了。”

    [原文]

    “有鹦鹆来巢”,书所无也。师己曰:“异哉!吾闻文、成之世,童谣有之,曰:‘鹦之鹆之,公出辱之。鹦鹆之羽,公在外野①,往馈之马。鹦鹆鹦,公在乾侯,征褰与襦。鹦鹆之巢,远哉遥遥。稠父丧劳,宋父以骄。鹦鹆鹦鹆,往歌来哭。’童谣有是,今鹦鹆来巢,其将及乎!”

    秋,书再雩,旱甚也。

    初,季公鸟娶妻于齐鲍文子,生甲。公鸟死,季公亥与公思展与公鸟之臣申夜姑相其室。及季女以与飨人檀通,而惧,及使其妾己,以示秦之妻曰:“公若欲使余,余不可而余。”又诉于公甫曰:“展与夜姑将要余。”秦姬以告公之,公之与公甫告平子。平子拘展于卞而执夜姑,将杀之。公若泣而哀之曰:“杀是,是杀余也。”将为之请。平子使竖勿内,日中不得请。有司逆命,公之使速杀之。故公若怨平子。

    季、之鸡斗。季氏介其鸡,氏为之金距。平子怒,益宫于氏,且让之。故昭伯亦怨平子。臧昭伯之从弟会,为谗子臧氏,而逃于季氏,臧氏执旃。平子怒,拘臧氏老。将于襄公,万者二人,其众万于季氏。臧孙曰:“此之谓不能庸②先君之庙。”大夫遂怨平子。公若献弓于公为,且与之出射于外,而谋去季氏。公为告公果、公贲。公果、公贲使侍人僚告公。公寝,将以戈击之,乃走。公曰:“执之!”亦无命也。惧而不出,数月不见,公不怒。又使言,公执戈以惧之,乃走。又使言,公曰:“非小人之所及也。”公果自言,公以告臧孙,臧孙以难。告孙,孙以可劝,告子家懿伯,懿伯曰:“谗人以君徼幸,事若不克,君受其名,不可为也。舍民数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难图也。”公退之。辞曰:“臣与闻命矣,言若泄,臣不获死。”乃馆于公宫。

    [注释]

    ①外野:国都外。②庸:酬功,报功。

    [译文]

    “有鹆来筑巢”,这是记录过去所没有的事情。师己讲:“怪呀!我听说文王、成王的时代,童谣有如此的话,说:‘啊鹆啊,国君出国遭受羞辱。鹆的羽毛,国君住在都城外,臣下前去馈赠马匹。鹆蹦蹦跳跳,国君住在乾侯,向人要套裤跟短袄。鹆的巢,路远迢迢。昭公死于辛劳,定公代立而骄。鹆鹆,去的时候唱歌回来时候大哭。’有如此的童谣,如今鹆来筑巢,或许将要出现灾祸了吧!”

    秋季,《春秋》记录连续两次举行大规模雩祭,这是由于旱得太厉害了。

    先前,季公鸟在齐国鲍文子家娶了妻子,生了某甲。季公鸟死后,季公亥和公思展和季公鸟的家臣申夜姑治理他的家务。季姒跟食官檀私通,季姒很恐惧,于是便让他的婢女鞭打自己,跑去给秦的妻子看讲:“公亥让我陪他睡觉,我不答应就鞭打我。”又向公甫诉苦说:“公思展跟申夜姑想要要挟我。”秦姬把这些话告诉公之,公之跟公甫告诉了季平子。季平子把公思展拘留在卞地并逮了申夜姑,想要杀死他。季公亥哭着哀求讲:“杀死这个人,就是杀死我。”准备为他求情。季平子让小吏不允许他觐见,太阳到中午没有能请求上。官吏去迎受处理申夜姑的命令,公之让他们快点杀死申夜姑。故而季公亥怨恨季平子。

    季氏、氏斗鸡。季氏给鸡穿上皮甲,郈氏给鸡安上金属爪子。季氏鸡斗败,平子非常生气,在郈氏那里扩建自己的住宅,而且责备他们。故而昭伯也怨恨季平子。臧昭伯的叔伯兄弟臧会,在臧氏那儿诬陷别人,逃往季氏那里、臧氏逮了他。季平子十分生气,拘留了臧氏的家臣头子。即将在襄公庙里举行祭祀,跳万舞的只有两个人,多数人在季氏那里跳万舞。臧昭伯说:“这就称为不能酬功于先君的宗庙。”大夫们于是也憎怨季平子。季公亥向公为献弓,而且跟他外出射箭,计划去掉季平子。公为告诉公果、公贲。公果、公贲让宦官僚报告昭公。昭公正在睡觉,即将用戈击打僚,僚便跑了。昭公讲:“逮住他!”不过也没有正式下命令。僚害怕不敢出门,几个月不去朝见昭公,昭公并不生气。又派他去说。昭公拿着戈吓唬他,他便跑了。又派他去说,昭公说:“这不是小人应当谈到的事情。”公果亲自去对昭公说,昭公把事情告诉臧昭伯,臧昭伯觉得难以成事。昭公告诉了昭伯,昭伯觉得能够并勉励昭公干。昭公告诉子家懿伯,懿伯讲:“说坏话的人让君王侥幸行事,事情要是不成功,君王便要蒙受恶名,这是不能做的。丢掉百姓几代了而要依赖他们求得成功,如此的事情是没有把握的。何况政权在人家手里,或许很难图谋成功。”昭公让他退下去。懿伯讲:“臣下已经听到命令了,话要是泄露出去,臣下不会得好死的。”于是便住在公宫里。

    [原文]

    叔孙昭子如阚,公居于长府。九月戊戌,伐季氏,杀公之于门,遂入之。平子登台而请曰:“君不察臣之罪,使有司讨臣以干戈,臣请待于沂上以察罪,弗许。请囚于费弗许。请以五乘亡,弗许。子家子曰:“君其许之。政自之出久矣!隐民多取食焉,为之徒者众矣;日入慝作①,弗可知也。众怒不可蓄也,蓄而弗治,将蕰,蕰蓄,民将生心,生心,同求将合。君必悔之!”弗听,孙曰:“必杀之!”公使孙逆孟懿子。叔孙氏之司马戾言于其众曰:“若之何?”莫对。又曰:“我家臣也,不敢知国。凡有季氏与无,于我孰利?”皆曰:“无季氏,是无叔孙氏也。”戾曰:“然则救诸!”帅徒以往,陷西北隅以入。公徒释甲,执冰而踞,遂逐之。孟氏使登西北隅以望季氏,见叔孙氏之旌,以告。孟氏执昭伯,杀之于南门之西,遂伐公徒。子家子曰:“诸臣伪劫君者,而负罪以出,君止。意如之事君也,不敢不改。”公曰:“余不忍也!”与臧孙如墓谋,遂行。己亥,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将唁公于平阴,公先至于野井。齐侯曰:“寡人之罪也。使有司待于平阴。为近故也。”书曰:“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唁公于野井。”礼也。将求于人,则先下之,礼之善物也。齐侯曰:“自莒疆以西,请致千社,以待君命。寡人将帅敝赋以从执事。唯命是听。君之忧,寡人之忧也。”公喜。子家子曰:“天禄不再。天若胙君。不过周公,以鲁足矣。失鲁,而以千社为臣,谁与之立?且齐君无信,不如早之晋。”弗从。臧昭伯率从者将盟,载书曰:“戮力壹心,好恶同之!信罪之有无,缱绻从公,无通外内!”以公命示子家子。子家子曰:“如此,吾不可以盟。羁也不佞,不能与二三子同心,而以为皆有罪。或欲通外内,且欲去君。二三子好亡而恶定,焉可同也!隐君于难,罪孰大焉!通外内而去君,君将速入,弗通何为?而何守焉?”乃不与盟。昭子自阚归,见平子。平子稽颡,曰:“子若我何?”昭子曰:“人谁不死?子以逐君成名。子孙不忘,不亦伤乎?将若子何!”平子曰:“苟使意如得改事君,所谓生死而肉骨也!”昭子从公于齐,与公言。子家子命:“适公馆者,执之!”公与昭子言于幄内。曰:“将安众而纳公。”公徒将杀昭子,伏诸道。左师展告公,公使昭子自铸归。平子有异志。

    冬十月辛酉,昭子齐于其寝,使祝宗祈死。戊辰,卒。左师展将以公乘马而归,公徒执之。壬申,尹文公涉于巩,焚东訾。弗克。十一月,宋元公将为公故如晋。梦大子栾即位于庙,已与平公服而相之。旦,召六卿,公曰:“寡人不佞,不能事父兄,以为二三子忧,寡人之罪也!若以群子之灵,获保首领以没。唯是所以藉干者,请无及先君!”仲几对曰:“君若以社稷之故,私降昵宴,群臣弗敢知。若夫宋国之法,死生之度,先君有命矣;群臣以死守之,弗敢失队。臣之失职,常刑不赦。臣不忍其死,君命祗辱。”宋公遂行。己亥,卒于曲棘。十二月庚辰。齐侯围郓。初,臧昭伯如晋;臧会窃其宝龟偻句,以卜为信与僭,僭吉。臧氏老将如晋问,会请往。昭伯问家故,尽对。及内子与母弟叔孙,则不对;则三问,不对。归,及郊,会逆;问,又如初。至,次于外而察之,皆无之。执而戮之,逸,奔。鲂假使为贾正②焉。计于季氏;臧氏使五人以戈伏诸桐汝之闾,会出。逐之;反奔,执诸季氏中门之外。平子怒,曰:“何故以兵入吾门?”拘臧氏老,季、臧有恶。及昭伯从公,平子立臧会。会曰:“偻句不余欺也!”楚子使鹯射城州屈,复茄人焉;城丘皇;迁訾人焉。使熊相郭巢,季然郭卷。子大叔闻之。曰:“楚王将死矣!使民不安其土,民必忧;忧将及王,弗能久矣。”

    [注释]

    ①日入慝作:太阳落山后,邪恶将会发生。②贾正:掌管市场买卖的官长。

    [译文]

    叔孙前去阚地,鲁昭公住在长府。九月十一日,进攻季氏,在门口杀死公之,便攻到季氏家中。季孙意如登上殿台请求说:“君主没有审察下臣的罪过,便派官吏使用武力征讨下臣,下臣请求在沂水边等着君主审察我的罪过。”昭公不同意,季孙意如请求囚禁在费地,也不同意。又请求带五辆车逃跑,也不同意。子家子说:“君主还是同意他吧!政令从他那里颁发已经很久了,穷苦的民众很多人从他那儿获得吃的,做他的徒党的人可多了。太阳落山后邪恶的事是否出现,还不晓得呢。众人的怨怒不能够让他积蓄,积蓄起来而不平息,便会越来越盛,盛怒积蓄起来,民众将产生叛乱之心。产生了叛乱之心,欲望一样的人就将结合在一块。君主必定会后悔的。”昭公不听从。孙说:“必定要杀死他。”鲁昭公派孙恭迎孟懿子,叔孙氏的司马戾对他的部下说:“如何办?”没有人答复。戾又说:“我是家臣,不敢过问国家大事。有季氏跟没有季氏,哪种情形对我们有利?”部下都说:“没有季氏,这等于没有叔孙氏。”戾说:“那么便去救助他吧!”领着部下前去,攻陷西北角进入公宫。昭公的士卒脱下铠甲,拿着箭筒盖蹲坐在地,戾的军队赶跑了他们。孟懿子派人登上西北角,以观看季氏家的情形,看见了叔孙氏的旗帜,报告孟懿子,孟懿子抓捕了孙,在南门的西边把他杀死,于是进攻鲁昭公的军队。子家子说:“下臣们装着劫持君主的样子,而后背着罪名逃出,君主留下来。季孙意要是侍奉君主的态度,不敢不改变。”昭公说:“我不忍心如此。”就跟臧昭伯到先君墓前商议,于是出走。九月十二日,鲁昭公逃跑到齐国,住在阳州。齐景公预备到平阴去慰问昭公,昭公先行到了野井。齐景公讲:“这是寡人的罪过。派官吏到平阴等待您。是由于就近的原因。”《春秋》记录说:“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唁公于野井。”这是合于礼的。将要向别人有所求,便要首先居人之下,这是合于礼的好事。齐景公讲:“从莒国边境以西,请让我奉送给您一千社,以等待君的命令。寡人将领着敝国军队跟从您,一切听从您的命令。君主的忧患,也便是寡人的忧患。”昭公很快乐。子家子说:“上天的福禄不会再次降给您,上天要是赐福给君主,也不会超过周公,把鲁国赐予君主就足够了。失去鲁国而领着千社做别国臣下,谁还替您恢复君位?并且齐国没有信用,不如早去晋国。”昭公不听从。臧昭伯领着随从即将结盟,盟书讲:“并力同心,爱憎一致,明确罪过的有无,紧紧跟随国君,不要内外勾结。”用昭公的命令给子家子看。子家子说:“如此,我不能够盟誓。我无能,不能跟各位同心,而觉得都有罪过。我或者要勾通内外,而且想要离开国君。各位喜欢逃跑而厌恶安定,如何能够同心?让君主陷于危险,罪行有什么比这更大?勾通内外而离开国君,国君将能快点进到鲁国,为何不能够勾通?将死守什么呢?”便没有参加盟誓。叔孙从阚地回国,觐见季孙意如。季孙意如磕头说:“您将把我如何?”叔孙说:“人生哪个不死?您原因驱赶国君成名,子孙后代都不会忘掉,不也可悲吗?我会把您如何?”季孙意如说:“要是能让我得到机会改变事奉国君的态度。那真是所说的使死人再生,让白骨长肉了。”叔孙跟从昭公到达齐国,跟昭公商量。子家子命令把到昭公宾馆去的人抓起来。昭公跟叔孙在帐幕内商议,说:“预备安定百姓而护送君主回国。”昭公的士卒打算杀死叔孙,埋伏在路边。左师展报告昭公,昭公让叔孙从铸地回国,季孙意如有了异心。

    冬十月四日,叔孙在他的寝宫斋戒,让祝主为自己祈祷死亡。十一日,真的死了。左师展准备跟昭公驾车马回国,昭公的士卒抓捕了他。十月十五日,尹文公在巩地越过洛水。火攻东訾,没有获胜。十一月,宋元公为了昭公的原因想要去晋国,梦见太子栾在宗庙中就位,自己和宋平公穿着礼服辅助他。早上,召见六卿,对他们说:“寡人无能,不能事奉父兄,故而造成各位的担忧,这是我的罪过。要是能托诸位的福,能够保全脑袋而死,那么用来装载我骸骨的棺木。请不要达到先君的规格。”仲几答复说:“君主要是由于国家的原因,私自减损欢宴的享受,下臣们不敢过问。至于宋国的法制,还有死生的礼度,先君早有成命了。下臣们冒死遵从它,不敢违反废弃。下臣失职,按正常的法制是不可赦免的。下臣不忍那样去死,只能是不从君的命令。”宋元公动身起程。十三日,死在曲棘。十二月十四日,齐景公包围郓城。先前,臧昭伯去到晋国,臧会偷了他的宝龟偻句,用来卜问办事诚实还是虚假,结果是虚假吉利。臧氏家臣准备前去晋国问候臧昭伯,臧会请求前去。昭伯问到家事,臧会一一回答。问及妻子跟同母弟弟叔孙时,臧会就不答复。两问,还是不答复。后来臧昭伯回国,抵达都城郊外,臧会去恭迎他,臧昭伯又问,还跟先前一样不答复。回到国都,住在外面访查妻子及同母弟弟的事,都没有什么事。昭伯抓捕臧会要杀死他,臧会逃脱,逃亡到地,鲂假让他在那儿做了贾正。臧会有次到季氏家送账簿,臧氏便派五个人拿着戈跟盾埋伏在桐汝的里门后。臧会出来,便追赶他。臧会返身逃跑,在季氏家的中门外抓住了他。季孙意如生气。说:“为何带着武器进入我的家门?”拘禁了臧氏的家臣,季、臧两家故而关系恶化。到臧昭伯跟随鲁昭公逃跑时,季孙意如立了臧会,臧会讲:“偻句宝龟没有欺骗我呀!”楚平王派鹯射在州屈筑城,让茄地人回到那儿居住。又在丘皇修城,把訾地人迁往那儿。派熊相在巢地修建外城,派季然在卷地修筑外城。子太叔听见这件事,说:“楚王即将死了,使民众不能安居他们的故土。民众一定忧伤,忧伤将到达楚王的身上,不会长久了。”

    昭公二十六年

    [原文]

    〔经〕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宋元公。三月,公至自齐,居于郓。夏,公围成。秋,公会齐候、莒子、邾子、杞柏,盟于专刂陵。公至自会,居于郓。九月庚申,楚子居卒。冬十月,天王入于成周。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

    [原文]

    〔传〕二十六年春,王正月庚申,齐侯取郓。

    葬宋元公,如先君,礼也。

    三月,公至自齐,处于郓,言鲁地也。

    夏,齐侯将纳公,命无受鲁货。申丰从女贾,以币锦二两,缚一如,适齐师。谓子犹之人高齿奇:“能货子犹,为高氏后,粟五千庾。”高齿奇以锦示子犹,子犹欲之。齿奇曰:“鲁人买之,百两一布,以道之不通,先入币财。”子犹受之,言于齐侯曰:“君臣不尽力于鲁君者,非不能事君也。然据有异焉。宋元公为鲁君如晋,卒于曲棘。叔孙昭子求纳其君,无疾而死。不知天之弃鲁耶,抑鲁君有罪于鬼神,故及此也?君若待于曲棘,使群臣从鲁君以卜焉。若可,师有济也。君而继之,兹无敌矣。若其无成,君无辱焉。”齐侯从之,使公子帅师从公。

    成大夫公孙朝谓平子曰:“有都以卫国也,请我受师。”许之。请纳质,弗许,曰:“信女足矣。”告于齐师曰:“孟氏,鲁之敝室也。用成已甚,弗能忍也,请息肩于齐。”齐师围成。成人伐齐师之饮马于淄者,曰:“将以厌众。”鲁成备而后告曰:“不胜众。”

    师及齐师战于炊鼻。齐子渊捷从泄声子,射之,中瓦。繇朐恥,匕入者三寸。声子射其马,斩鞅,殪。改驾,人以为鬷戾也而助之。子车曰:“齐人也。”将击子车。子车射之,殪。其御曰:“又之。”子车曰:“众可惧也,而不可怒也。”子囊带从野泄,叱之。泄曰:“军无私怒,报乃私也,将亢①子。”又叱之。亦叱之。冉竖射陈武子,中手,失弓而骂。以告平子,曰:“有君子白皙,须眉,甚口。”平子曰:“必子强也,无乃亢诸?”对曰:“谓之君子,何敢亢之?”林雍羞为颜鸣右,下。苑何忌取其耳。颜鸣去之。苑子之御曰:“视下顾。”苑子林雍,断其足。轻金而乘于他车以归。颜鸣三入齐师。呼曰:“林雍乘。”

    四月,单子如晋告急。五月戊午,刘人败王城之师于尸氏。戊辰,王城人、刘人战于施谷,刘师败绩。

    秋,盟于陵,谋纳公也。

    七月己巳,刘子以王出。庚午,次于渠。王城人焚刘。丙子,王宿于褚氏。丁丑,王次于萑谷。庚辰,王入于胥靡。辛巳,王次于滑。晋知跞、赵鞅帅师纳王,使女宽守阙塞。

    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大子壬弱,其母非也,王子建实聘之。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王顺国治,可不务乎?”子西怒曰:“是乱国而恶君王也。国有外援,不可渎也。王有嗣,不可乱也。败亲速仇②,乱嗣不祥,我受其名。赂吾以天下,吾滋不从也。楚国何为?必杀令尹!”令尹惧,乃立昭王。

    [注释]

    ①亢:同“抗”,抵挡。②速仇:招致仇敌。

    [译文]

    二十六年春天,周历正月五日。齐景公抢夺了郓地。

    宋国安葬了宋元公,规格跟宋国的先君一样,这是合于礼的。

    三月,昭公从齐国回国,居住郓地。《春秋》记录为“居于郓”,表明郓地是鲁国的领土。

    夏天,齐景公准备把昭公送回鲁都,并下令不得接受鲁国赠送的任何财物。申丰跟随女贾,带着两匹锦,把它捆紧就如一块圭,来到齐国军中。对梁丘据的家臣高齿奇说:“你要是能买通梁丘据,便让你成为高氏的的继承人,并送与你五千庾粮食。”高齿奇把锦送与梁丘据看,梁丘据很想要。高齿奇讲:“鲁国人买了这种东西,每百匹堆了一堆,由于道路不通,先奉上这一点。”梁丘据收下后,对齐景公讲:“群臣不尽力帮助鲁君复位,并不是不愿听从君命。我觉得有点奇怪。宋元公为鲁君之事到晋国去,最后死在曲棘;叔孙谋求国君复位,最后无病身亡。不知是上天要丢弃鲁君,还是鲁君得罪了鬼神,故而才连连发生这种怪事?请国君在棘地等待,派群臣跟着鲁君前去试探一下。要是能行,军队就能获得胜利,国君随后赶来,如此便不会遭到抵御了。要是军队不能成功,也不必劳驾国君前去了。”齐景公答应派公子带兵随昭公前去。

    成地大夫公孙朝对季平子说:“都邑是用以保护国家的,请同意我抗击齐军。”平子同意了。公孙朝请求留下人质,平子不答应,说:“我相信您,就足够了。”公孙朝对齐军讲:“孟氏是鲁国的破落家族,季氏征用成地的民力跟财力太过分了,真的忍受不下去了。请求归顺齐军以获得休息。”于是齐军包围了成地。成地的军队进攻在淄水饮马的齐军,讲:“我们这是故意做样子给他们看的。”等鲁国人做好了准备后又告诉齐国人讲:“我们无法左右大众的意见。”

    鲁军跟齐军在炊鼻打仗。齐国的子渊捷追击鲁国的泄声子,一箭射中了泄声子的盾脊,箭头越过横木,掠过车辕,射进盾脊有三寸之深。声子射子渊捷的战马,射断了马颈上的皮带,把马射杀。子渊捷改乘其他战车,有个鲁国人误以为他是戾,要帮助他。子渊捷告诉他:“我是齐国人。”那个人就要击打子渊捷,子渊捷一箭把他射杀。他的御者讲:“再射其他人。”子渊捷说:“对众多的敌人,只能让他们害怕,不能把他们激怒。”子囊带追着声子,而且大声骂他。声子说:“战场上没有私人怨恨,要是我也骂你,便是报复私怨了。不过我还是要抵御你。”子囊带又骂他,他也开始回骂。冉竖射中了陈武子的手,陈武子弓落到地上,他就破口大骂。冉竖告诉平子:“有个人皮肤很白,胡子跟眉毛很黑很密,很会骂人。”平子说:“必定是子强,你如何不抵御他?”冉竖答复说:“说他是个君子,又如何敢抵御他呢?”林雍羞于做颜鸣的车右,下车跟齐军打仗。苑何忌割掉了林雍的耳朵。颜鸣离开了他。苑何忌的御者说:“往下看!”苑何忌砍林雍,砍断了他的一只脚。林雍用一只脚跳到其他车上逃了回去。颜鸣三次冲进齐军,而且大呼:“林雍上车来吧!”

    四月,单穆公去晋国告急。五月五日,刘的军队在尸氏击败了王城的军队。十五日,王城的军队跟刘的军队又在施谷大战,最后刘军大败。

    秋天,昭公跟齐景公、莒子、邾子、杞伯在陵结盟,商议如何护送昭公回国复位。

    七月十七日,刘挟持了天子逃跑。十八日,驻扎在渠地,王城的军队烧掉了刘地。二十四日,天子住在褚氏。二十五日,天子居住萑谷。二十八日,天子进到胥靡。二十九日,天子居住滑地。晋国的知跞、赵鞅领兵护送天子,派女宽屯驻阙塞。

    九月,楚平王逝世。令尹子常想要立子西为王,说:“太子壬还很小,他的母亲又不是嫡夫人,先前是王子建聘定的。子西年长而且为人善良。立长为君合情合理,建立擅长国家才能获得大治。国君名正言顺,国家获得治理,还能不尽量这么做吗?”子西发怒地说:“这是要搞乱国家、张扬国君的恶名。国家需要有强大的外援,不能忽略这个问题。先王已有嫡子,不能乱了王位继承的制度,败坏亲人的名声,招来仇人的入侵,搅乱王位继承的制度,这全是不吉祥的。就算把整个天下送给我,我也不干,要把楚国引向何处?必须要杀死令尹!”令尹害怕了,就立了昭王。[原文]

    冬十月丙申,王起师于滑。辛丑,在郊,遂次于尸。十一月辛酉,晋师克巩,召伯盈逐王子朝。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南宫奉周之典籍以奔楚。阴忌奔莒以叛。召伯逆王于尸,及刘子、单子盟。遂军圉泽,次于堤上。癸酉,王入于成周。甲戌,盟于襄宫。晋师使成公般戍周而还。十二月癸未,王入于庄宫。

    王子朝使告于诸侯曰:“昔武王克殷,成王靖四方,康王息民。并建母弟,以蕃屏①周。亦曰,吾无专享文、武之功,且为后人之迷败倾覆,而溺入于难,则振救之。至于夷王,王愆于厥身。诸侯莫不并走其望,以祈王身。至于厉王,王心戾虐,万民弗忍,居王于彘。诸侯释位,以间王政。宣王有志,而后效官。至于幽王,天不吊周,王昏不若,用愆厥位。携王奸命,诸侯替之,而建王嗣,用迁郏。则是兄弟之能用力于王室也。至于惠王,天不靖周,生颓祸心,施于叔带,惠、襄辟难,越去王都。则有晋、郑,咸黜不端,以绥定王家。则是兄弟之能率先王之命也。在定王六年,秦人降妖,曰:‘周其有须齿王,亦克能修其职。诸侯服享,二世共职。王室其有间王位,诸侯不图,而受其乱灾。’至于灵王,生而有须齿。王甚神圣,无恶于诸侯。灵王、景王,克终其世。今王室乱,单旗、刘狄,剥乱天下,壹行不若。谓先王何常之有?唯余心所命,其谁敢讨之?帅群不吊之人,以行乱于王室。侵欲无厌,规求无度,贯渎鬼神,慢弃刑法,倍奸齐盟,傲很威仪,矫诬先王。晋为不道,是摄是赞,思肆其罔极。兹不谷震荡播越,窜在荆蛮,未有攸。若我一二兄弟甥舅,奖顺②天法,无助狡滑,以从先王之命。毋速天罚,赦图不谷,则所愿也。敢尽布其腹心,及先王之经,而诸侯实深图之!昔先王之命曰:‘王后无,则择立长。年钧以德,德钧以卜。’王不立爱,公卿无私,古之制也。穆后及大子寿早夭即世,单、刘赞私立少,以间先王,亦唯伯仲叔季图之。”

    闵马父闻子朝之辞,曰:“文辞以行礼也。子朝干景之命,远晋之大,以专其志,无私甚矣。文辞何为?”

    [注释]

    ①蕃屏:保卫,捍卫。②奖顺:帮助而顺从。

    [译文]

    冬天十月十六日,周天子在滑地起兵。二十一日,在郊地,就居住在尸地。十一月十一日,晋国军队攻下巩地。召伯盈驱赶了王子朝。王子朝跟召氏的族人、毛伯得、尹氏固、南宫保护着周朝的典籍逃往楚国。阴忌逃往莒地叛变。召伯盈在尸地恭迎周天子,和伯、单子结盟。于是就屯驻在圉泽,住在堤上。二十三日,周天子进到成周。二十四日,在襄王的庙里盟誓。晋军派成公般在成周戍守军队就撤回去了。十二月初四,周天子进到庄宫。

    王子朝派人向诸侯报告说:“先前武王战胜殷朝,成王安定四方,康王让百姓休养生息。他们都同样分封同母兄弟,以此作为周王朝的屏障。还讲,我不能单独承受文王、武王的功业,并且还要思考后代迷乱败坏国家倾覆,陷入危难,怎样救治。到了夷王,恶疾缠身。诸侯没有一个不跑着遍祭本国的名山大川,为夷王的身体健康祈祷。到了厉王,他内心乖戾暴虐,万民不能忍受,便把他流放到彘地去住。诸侯各自远离他们的职位,来参加王朝的政事。宣王长大很有知识,而后把王位授给了他。到了幽王,上天不保佑周朝,天子昏乱不顺,故而失去了王位。携王触犯天命,诸侯废掉了他,立了天子的继承人,故而迁都郏。这是因为兄弟们能够为王室效力。到了惠王,上天不让周朝安定,让王子颓生出祸心,延及到王子带,惠王、襄王避难,离开了国都流亡。这时候便有晋国、郑国,来去除不正派的人,以安定王室。这便是因为兄弟们可以遵从先王的命令。在定王六年的时候,秦国人中间降下妖孽,说:‘周朝会生出一个长胡子的天子,也可以完成自己的职分。让诸侯顺服而享有国家,两代奉行自己的职分。王室中有人觊觎王位,诸侯不为王室出谋划策,遭受了动乱灾难。’到了灵王,一生下来便有胡子。灵王非常神奇聪明,对诸侯没有什么恶事。灵王、景王,都能善始善终。如今王室动乱,单旗。伯扰乱天下,专门倒行逆施。说先王就位有什么常规?只要我心里想立谁就立谁,难道谁敢来讨伐?带着一群不善的人,靠他们在王室中制造混乱。他们侵吞没有满足,谋求没有限度,一直亵渎鬼神,轻慢丢弃刑法,违背触犯盟约,蔑视威风的仪节,小瞧先王。晋国无道,对他们进行赞助,想要放纵他们无边的欲望。如今不谷动荡流离,逃窜在荆蛮,没有归宿。要是我的一两位兄弟甥舅,帮助我顺从上天的法度,不去帮助狡猾之徒,以顺从先王的命令。不要马上招致上天的惩罚,为不谷除去忧虑考虑危难,那便是不谷所希望的了。谨敢完全披露自己的腹心,跟先王的命令,希望诸侯深入思考一下!从前先王的命令说:‘王后没有嫡子,便选立年长的。年纪一样依据德行,德行相当依据占卜。’天子不立偏爱,公卿没有私心,这是古代的制度。穆后跟太子寿早年去世,单、刘偏私立了年幼的,来违背先王的命令,请所有的诸侯思考一下。”

    闵马父听见王子朝的辞令,说:“文辞是用来实施礼的。子朝触犯了景王的命令,远离强大的晋国,一心一意想当天子,无礼到极致了,哪儿还用得着什么文辞?”

    [原文]

    齐有彗星,齐侯使禳①之。晏子曰:“无益也,取诬焉。天道不谄,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于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若德回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公说,乃止。

    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晏子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为在德。”对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民。豆区釜锺之数,其取之公也蒲,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诗》曰:‘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陈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后世若少惰②,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己。”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也。”对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后闻此礼之上也。”对曰:“先王所禀于天地,以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

    [注释]

    ①禳(rànɡ攘):祭祷消灾。②少惰:稍稍怠惰。而:犹言如果。

    [译文]

    齐国有彗星出现,齐侯派人祭祷消灾。晏子讲:“这是没有好处的,只有招致欺骗。天道不可怀疑,天命没有失误,为何去祭祷?何况天上有彗星,是用来去除污秽的。君王没有污秽的德行,又祭祷什么?要是德行污秽,祭祷又能减轻什么?《诗经》讲:‘这个文王,小心翼翼。光明正大地事奉天帝,招致各种福禄。他的德行不违反天命,四方之国都来依附。’君王没有恶德,四方的国家即将来到,对于彗星有什么担忧?逸《诗》讲:‘我没有所借鉴的,要有便是夏后和商。由于政事混乱的缘故,百姓终于流亡。’要是德行违背天命而混乱,要是将要流亡,祝史的所作所为,是不能弥补的。”齐侯很快乐,便停止了祭祷。

    齐侯跟晏子在路寝里坐着,齐侯感叹说:“多么漂亮的屋子啊,我死后谁会据有这儿呢?”晏子说:“请问君王讲的是什么意思?”齐侯说:“我觉得在于有德行的人。”晏子答复说:“如君王所说的那样,或许就是陈氏了!陈氏即使没有大的德行,而对于百姓有施舍。豆区釜锺等量器的容积,他从公田征税就用小的,而对百姓施舍就用大的。君王征税多,陈氏施舍多,百姓都归向他了。《诗经》说:‘即使没有德行给予你,也应该尽情地边歌边舞。’陈氏的施舍,百姓已经为之唱歌跳舞了。您的后代要是稍稍怠惰,陈氏要是不灭亡,那么国家便要成为他的国家了。”齐侯说:“对呀,这事可如何办?”晏子答复说:“只有礼能够制止这个。要是符合礼,家族的施舍不能赶上国家,百姓便不迁移,农夫便不挪动,工人商人便不改行,士便不失职,官吏便不怠慢,大夫不占取公家的利益。”齐侯讲:“对呀,我不能做到了。我从今之后知道礼能够用来治理国家了。”晏子答复说:“礼能够用来治理国家已经很久了,和天地相等。君王发布命令臣下恭敬,父亲慈爱儿子孝顺,哥哥仁爱弟弟恭敬,丈夫和蔼妻子温柔,婆婆慈爱媳妇听从,这是合乎礼的。君王发令而不违礼,臣下恭敬而没有二心,父亲慈爱而教育子女,儿子孝顺而劝谏父亲,哥哥仁爱而友善,弟弟恭敬而顺服,丈夫和蔼而知义,妻子温柔而正派,婆婆慈爱而听从规劝,媳妇顺众而委婉陈辞,这又是礼中的好事情。”齐侯讲:“对呀,我从此刻开始听见礼应该进行崇尚了。”晏子答复说:“先王从天地那儿接受了礼,用它来治理百姓,故而先王崇尚它。”

    昭公二十七年

    [原文]

    〔经〕二十有七年春,公如齐。公至自齐,居于郓。

    夏四月,吴弑其君僚。楚杀其大夫宛。

    秋,晋士鞅、宋乐祁犁、卫北宫喜、曹人、邾人、滕人会于扈。

    冬十月,曹伯午卒。邾快来奔。公如齐。公自至齐,居于郓。

    [原文]

    〔传〕“二十七年春,公如齐。公至自齐,处于郓。”言在外也。

    吴子欲因楚丧而伐之,使公子掩馀、公子烛庸帅师围潜。使延州来季子聘于上国,遂聘于晋,以观诸侯。

    楚莠尹然、工尹麇帅师救潜,左司马沈尹戌帅都君子与王马之属以济师,与吴师遇于穷。令尹子常以舟师及沙而还。左尹宛、工尹寿帅师至于潜。吴师不能退。

    吴公子光曰:“此时也,弗可失也!”告设诸曰:“上国有言曰:‘不索,何获?”我,王嗣也。吾欲求之。事若克,季子虽至,不吾废也。”设诸曰:“王可弑也。母老子弱,是无若我何?”光曰:“我,尔身也。”

    夏四月,光伏甲于堀室①而享王。王使甲坐于道,及其门。门阶户席皆王亲也,夹之以铍。羞者献体改服于门外。执羞者坐行而入,执铍者夹承之,及体以相授也。

    光伪足疾,入于堀室。设诸置剑于鱼中以进,抽剑刺王,铍交于胸,遂弑王。阖庐以其子为卿。

    季子至,曰:“苟先君无废祀,民人无废主,社稷有奉,国家无倾,乃吾君也,吾谁敢怨?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乱,立者从之:先人之道也。”复命哭墓,复位而待。吴公子掩馀奔徐,公子烛庸奔钟吾。楚师闻吴乱而还。

    宛直而和,国人说之,将师为右领,与费无极比而恶之。令尹子常贿而信谗;无极谮宛焉,谓子常曰:“子恶欲饮子酒。”子谓子恶:“令尹欲饮酒于子氏。”子恶曰:“我贱人也,不足以辱令尹。令尹将必来辱,为惠已甚;吾无以酬之,若何?”无极曰:“令尹好甲兵。子出之,吾择焉。”取五甲五兵,曰:“置诸门。令尹至,必观之,而从以酬之。”及飨日,帷诸门左。无极谓令尹曰:“吾几祸子!子恶将为子不利,甲在门矣。子必无往!且此役也,吴可以得志;子恶取赂焉而还,又误群帅,使退其师,曰:‘乘乱不祥。’吴乘我丧,我乘其乱,不亦可乎?”令尹使视氏,则有甲焉,不往,召将师而告之。将师退,遂令攻氏,且之。

    子恶闻之,遂自杀也。国人弗,令曰:“不氏,与之同罪!”或取一编菅焉,或取一秉秆焉,国人投之,遂弗也。令尹炮之,尽灭氏之族党,杀阳令终与其弟完及佗,与晋陈及其子弟。晋陈之族呼于国曰:“氏、费氏自以为王,专祸楚国,弱寡王室,蒙王与令尹以自利也;令尹尽信之矣,国将如何!”令尹病之。

    秋,会于扈,令戍周,且谋纳公也。宋、卫皆利纳公,固请之。范献子取货于季孙,谓司城子梁与北宫贞子曰:“季孙未知其罪,而君伐之。请囚,请亡,于是乎不获,君又弗克而自出也。夫岂无备而能出君乎?季氏之复,天救之也。休公徒之怒,而启叔孙氏之心。不然,岂其伐人而说甲执冰以游!叔孙氏惧祸之滥而自同于季氏,天之道也。鲁君守齐,三年而无成。季氏甚得其民,淮夷与之,有十年之备,有齐、楚之援,有天之赞,有民之助,有坚守之心,有列国之权;而弗敢宣也,事君如在国。故鞅以为难。二子皆图国者也;而欲纳鲁君,鞅之愿也。请从二子以围鲁;无成,死之。”二子惧,皆辞,乃辞小国,而以难复。

    孟懿子、阳虎伐郓。郓人将战。子家子曰:“天命不久矣!使君亡者,必此众也。天既祸之,而自福也,不亦难乎?犹有鬼神,此必败也。呜呼!为无望也夫!其死于此乎?”公使子家子如晋,公徒败于且知。

    楚宛之难,国言未已,进胙者莫不谤令尹。沈尹戌言于子常曰:“夫左尹与中厩尹莫知其罪,而子杀之,以兴谤讟,至于今不已。戌也惑之。仁者杀人以掩谤,犹弗为也;今吾子杀人以兴谤,而弗图,不亦异乎!夫无极,楚之谗人也,民莫不知:去朝吴,出蔡侯朱,丧大子建,杀连尹奢,屏王之耳目使不聪明。不然,平王之温惠共俭有过成、庄,无不及焉;所以不获诸侯,迩无极也。今又杀三不辜以兴大谤,几及子矣。子而不图,将焉用之?夫将师矫子之命,以灭三族。三族,国之良也,而不愆位②。吴新有君,疆埸日骇。楚国若有大事,子其危哉!知者除谗以自安也;今子爱谗以自危也,甚矣其惑也!”子常曰:“是瓦之罪,敢不良图!”九月己未,子常杀费无极与将师,尽灭其族,以说于国,谤言及止。

    冬,公如齐。齐侯请飨之,子家子曰:“朝夕立于其朝,又何飨焉?其饮酒也。”乃饮酒,使宰献,而请安。子仲之子曰重,为齐侯夫人,曰:“请使重见。”子家子及以君出。

    十二月,晋籍秦致诸侯之戍于周。鲁人辞以难。

    [注释]

    ①堀室:地下室。②愆位:过失。

    [译文]

    “二十七年春季,昭公去齐国。昭公从齐国回国,住在郓地。”这是说住在外邑。

    吴王僚想借楚国有丧事攻击它,派公子掩馀、公子烛庸领兵包围潜地。派延州来季子到中原各国聘问,到晋国聘问,以观察诸侯。

    楚国的莠尹然、工尹麇领兵救援潜地,左司马沈尹戌领着都邑的君子和王马之属用来救助,和吴师在穷地遭遇。令尹子常领着水军抵达沙后返回。左尹宛、工尹寿率师抵达潜地。吴国军队无法撤退。

    吴国公子光说:“这是时机啊,不能够失掉!”告诉设诸说:“中原国家有这样的话:‘不去索取,哪能获得?’我,是王位的继承人。我想要获得它。事情要是成功,季子即使回来,也不能废弃我。”设诸说:“君王是能够杀死的。不过我母亲年迈,儿子年幼,这让我如何办?”公子光讲:“我,就是你。”

    夏天四月,公子光在地下室埋伏甲士而设宴款待吴王。吴王派甲士坐在道路两旁,一直到大门口。大门、台阶、户内、席上全是吴王的亲兵,手持铍守卫在吴王两边。进献食物的人在门外脱光衣服改穿别的衣服。端食物的人跪着膝行而入,持铍的人两边夹行接他过去,铍尖抵着进食者的身体,而后把食物交给吴王。

    公子光装着脚有病痛,进到地下室。设诸把剑放在鱼肚子里而后进到宴庭,靠近吴王后抽出剑猛刺吴王,铍尖交叉刺进了设诸的胸膛,在这种情况下杀害了吴王。阖庐让专诸的儿子做了卿。

    季子聘问回来,说:“要是先君的祭奠没有被废弃,百姓没有废弃主人,土地神跟五谷神获得奉献,国家跟家族没有覆灭,他就是我的国君,我敢怨恨谁?哀痛死去的,服侍活着的,以等着天命的安排;不是我肇祸作难,立为国君的我便服从他:这是先人的教导。”到吴王僚墓前哭泣复命,回到原来的官位上等着命令。吴国的公子掩馀逃到徐国,公子烛庸逃奔钟吾。楚军听见吴国发生了动乱便撤兵回国了。

    郤宛为人正直而又温和,国内的人们都喜欢他。鄢将师做右领,跟费无极相勾结而憎恶宛。令尹子常贪爱财物并相信谗言;费无极便在他面前诬陷郤宛,他对子常说:“郤宛想请您饮酒。”又对郤宛说:“令尹想去您家里喝酒。”郤宛说:“我是卑贱的人,不能够屈辱令尹前来。令尹要是真要屈尊前来,赐予的恩惠就太大了;我没有什么东西答谢他,如何办?”费无极说:“令尹欢喜铠甲与武器。您拿出来,我来挑选献给他。”于是选取了五领铠甲、五种兵器,讲:“放在门口。令尹来了,必定要看,于是乘机献给他。”到了宴饮那天,郤宛把挑选出的铠甲与兵器搭了帷帐放在门在左侧。费无极对令尹讲:“我几乎让你遭了祸!郤宛即将不利于您,铠甲与兵器放在门口了。您一定不要去!何况这次潜地的战事,楚国原本能够让吴国就范;郤宛得了吴国的贿赂回来,贻误了将帅们,让他们退兵,讲:‘乘别人有动乱而进攻,不吉祥。’吴国乘我们有丧事,我们乘他们有动乱,不也是能够的吗?”令尹派人察看郤宛的动静,针对看到有铠甲跟武器,于是就没有前去,召见鄢将师并把情况告诉了他。鄢将师退下,便下令攻打郤氏,并且放火烧他的家。

    郤宛听见消息,就自杀了,国都的人不愿放火,鄢将师下令说:“不烧郤家,跟他同罪!”有人拿了一张席子,有人拿一把稻草,国都的人都拿过来丢掉了,故而没有烧起来。令尹派人聚集柴草烧了郤家,把郤氏的族人与亲友全都灭掉,杀死阳令终和他的弟弟完、佗大夫晋陈跟他的子弟。晋陈的族人在国都里呼叫说:“鄢氏、费氏以君王自居,专权而祸乱楚国,削弱孤立王室,欺骗君王跟令尹来为自己谋私利:令尹完全相信他们,国家该如何办!”令尹担忧这件事。

    秋季,在扈地会面,这是为了派兵去戍守成周的事,而且商量送昭公回国都。宋国、卫国都觉得送昭公回国都对本国有利,坚决请求送回。范献子收了季平子的财礼,对乐祁与北宫喜说:“季平子并不晓得自己的罪过,而国君征讨他。季平子请求囚禁,请求逃跑,在当时都没有获准,国君又没有战胜而自己出逃了。哪儿有没有准备却能让国君出亡国外的呢?季氏恢复原来的职位,必定是上天拯救了他。平息了昭公亲兵的愤怒,又开启叔孙氏的心意来救自己。不是如此的话,难道昭公的新兵攻击别人却卸下铠甲拿着箭筒盖在那里玩耍吗!叔孙氏担心灾难蔓延,故而自愿跟季平子站在一边,这是上天的启示啊。鲁国国君在齐国治理一方,三年却没有成功。季氏很得民众拥护,淮夷人亲近他,有十年的储备,有齐国、楚国的支援,有上天的赞佑,有民众的帮助,有坚守的决心,有诸侯一样的权势;不过不敢使用君权,侍奉国君如同仍旧在国内一样。故而我认为我是很难得的。您二位都是为国家谋划的人;想送回鲁国国君,这也是我的意愿。请让我跟着二位去包围鲁国;不成功,便为此而死。”两人感到害怕,都辞谢不干了,于是辞谢小国,而且以困难为由答复昭公。

    孟懿子、阳虎征讨郓地。郓地人准备迎战。子家子讲:“天命无可怀疑已经很久了!让国君逃亡的,必定是这一伙人。上天已经降祸给了国君,却要自己求福,不也是很难的吗?要是有鬼神,这次作战一定失败。唉!没有希望了吧!或许要死在这里了吗?”昭公派遣子家子到晋国去,昭公的亲兵在且知打了败仗。

    楚国郤宛的灾祸,国内的怨言没有停止,祭奠进送胙肉的人没有不埋怨令尹的。沈尹戌对子常说:“左尹宛和中厩尹阳令终不知晓自己的过错,而您杀害他们,因而招来怨言,到了现在没有停息。我感到很困惑不解。仁爱的人用杀人来停止怨言,他还不干呢;现在您杀人来招来怨言,反而不考虑怎样补救,不也是很怪异吗?费无极,是楚国的谗佞之人,百姓没有不知晓的:除掉朝吴,赶走蔡侯朱,使太子建丧亡,杀了连尹伍奢,遮掩君王的耳目,让他听不见看不着。假如不是这样,平王的温和慈惠恭敬俭约超越成王、庄王,而没有不及他们的地方;之所以不能得到诸侯的拥护,就是由于接近费无极呀。现在又杀害三个无罪的人,从而招来了大的怨言,快要波及到您头上。您假如不认真考虑对策,用您这个令尹有什么用呢?将师假传您的命令,灭掉了三个家族——他们全是国家中的人才,在位没有什么过错。吴国新近立了国君,边界局势日趋紧张。楚国假如发生战争,您可能就危险了!聪明人杀害谗人来使自己安全;现在您喜爱谗人来使自己身处顾境,您的昏聩糊涂也太严重了!”子常说:“这是我的过失,怎么敢不认真考虑呢!”九月己未日,子常杀害费无极和将师,消灭了他们的家族,来让国内的人高兴。怨言才停息。

    冬天,昭公去齐国。齐侯请示用享礼招待他,子家子说:“每天早晚都在朝廷上,还设享礼有什么用呢?还是喝酒吧。”因此就喝酒,齐侯让宰臣给昭公敬酒,自己却请示离席。子仲的女儿名叫重,是齐侯的夫人,说:“请让重出来见您。”子家子就带着昭公出去了。

    十二日,晋国的籍秦送诸侯的守卫人员到成周。鲁国以发生灾难为理由谢绝了。

    昭公二十八年

    [原文]

    〔经〕二十有八年春,王三月,葬曹悼公。公如晋,次于乾侯。夏四月丙戌,郑伯宁卒。六月,葬郑定公。秋七月癸巳,滕子宁卒。冬,葬滕悼公。

    [原文]

    〔传〕二十八年春,公如晋,将如乾侯。子家子曰:“有求于人而即其安,人孰矜之?其造于竟。”弗听。使请逆于晋,晋人曰:“天祸鲁国!君淹恤①在外,尹亦不使一个辱在寡人,而即安于甥舅,其亦使逆君?”使公复于竟,而后逆之。晋祁胜与邬臧通室。祁盈将执之,访于司马叔游。叔游曰:“《郑书》有之:‘恶直丑正,实蕃有徒。’无道立矣,子惧不免。《诗》曰:‘民之多辟,无自立辟。’姑已,若何?”盈曰:“祁氏私有讨,国何有焉!”遂执之。祁胜赂荀跞,荀跞为之言于晋侯,晋侯执祁盈。祁盈之臣曰:“钧将皆死,使吾君闻胜与臧之死也以为快!”乃杀之。

    夏六月,晋杀祁盈及杨食我。食我、祁盈之党也,而助乱,故杀之。遂灭祁氏、羊舌氏。初,叔向欲娶于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党。叔向曰:“吾母多而庶鲜,吾惩舅氏矣。”其母曰:“子灵之妻杀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国两卿矣,可无惩乎?吾闻之:‘甚美必有甚恶’。是郑穆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妹也。子貉早死,无后,而天钟美于是,将必以是大有败也。昔有仍氏生女,黑而甚美,光可以鉴,名曰:‘玄妻。’乐正后夔取之,生伯封,实有豕心,贪无餍,忿颣无期,谓之封豕。有穷后羿灭之,夔是以不祀。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废,皆是物也。女何以为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叔向惧,不敢取。平公强使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谒诸姑,曰:“长叔姒生男。”姑视之,及堂,闻其声而还,曰:“是豺狼之声也,狼子野心。非是,莫丧羊舌氏矣!”遂弗视。

    秋,晋韩宣子卒,魏献子为政。分祁氏之田以为七县,分羊舌氏之田以为三县。司马弥牟为邬大夫,贾辛为祁大夫,司马乌为平陵大夫,魏戊为梗阳大夫,知徐吾为涂水大夫,韩固为马首大夫,孟丙为孟大夫,乐霄为铜大夫,赵朝为平阳大夫,僚安为杨氏大夫,谓贾辛司马乌为有力于王室,故举之。谓知徐吾、赵朝、韩固、魏戊,余子之不失职,能守业者也。其四人者,皆受县而后见于魏子,以贤举也。魏子谓成鱼专:“吾与戊也县,人其以我为党乎?”对曰:“何也?戊之为人也,远不忘君,近不同,居利思义,在约思纯,有守心而无淫行。虽与之县,不亦可乎?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皆举亲也。夫举无他,唯善所在,亲疏一也。《诗》曰:‘唯此文王,帝度其心。莫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国,克顺克比;比于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孙子。’心能制义曰‘度’,德正应和曰‘莫’,照临四方曰‘明’,勤施无私曰‘类’,教诲不倦曰‘长’,赏庆刑威曰‘君’,慈和服曰‘顺’,择善而从之曰‘比’,经纬天地曰‘文”。九德不愆,作事无悔,故袭天禄,子孙赖之。主之举也,近文德矣,所及其远哉!”贾辛将适其县,见于魏子。魏子曰:“辛来!昔叔向适郑;鬷蔑恶。欲观叔向,从使之收器者而往,立于堂下,一言而善。叔向将饮酒,闻之,曰:‘必鬷明也!’下,执其手以上,曰:‘昔贾大夫恶,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皋,射雉,获之,其妻始笑而言。贾大夫曰:“才之不可以已!我不能射,女遂不言不笑夫!”今子少不飏;子若无言,吾几失子矣。言之不可以己也如是!’遂如故知。今女有力于王室,吾是以举女。行乎,敬之哉!毋堕乃力!“仲尼闻魏子之举也,以为义,曰:“近不失亲,远不失举,可谓义矣。”又闻其命贾辛也,以为忠。“《诗》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忠也,魏子之举也义,其命也忠,其长有后于晋国乎!”

    冬,梗阳人有狱,魏戊不能断,以狱上。其大宗赂以女乐,魏子将受之。魏戊谓阎没,女宽曰:“主以不贿闻于诸侯。若受梗阳人,贿莫甚焉。吾子必谏!”皆许诺,退朝,待于庭。馈入,召之。比置,三叹。既食,使坐;魏子曰:“吾闻诸伯叔,谚曰:‘唯食忘忧。’吾子置食之间三叹,何也?”同辞而对曰:“或赐二小人酒,不夕食;馈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叹。中置;自咎曰:‘岂将军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叹。及馈之毕,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②而已’。献子辞梗阳人。

    [注释]

    ①淹恤:滞留。②属厌:刚刚满足。

    [译文]

    鲁昭公二十八年春天,昭公去往晋国,将去往乾侯去,子家羁说:“对晋国人有所求,却跑到别的地方安稳地居住,人家谁还怜悯您?还是到我国与晋国的边界上去吧。”昭公不听,派人到晋国请求接见。晋国人说:“上天给鲁国降祸,君主在外避难,又不派一个使臣来屈尊问候寡人,而跑去安稳地居住甥舅之国。难道还要派人来接见君主?”让昭公回到边境上然后去接见他。晋国的祁胜和邬臧交换妻子通奸,祁盈准备逮捕他们,向司马叔游征求意见。叔游说:“《郑书》有话说:‘憎恨陷害正直,确实有很多那样的人。’无道的人在立,您当担忧难免于灾祸。《诗经》中说:‘老百姓中有很多邪恶。自己不要站到邪恶中去。”暂且停息,怎么样?”祁盈说:“祁家内部的征伐,与国家有什么关系呢?”就抓获了祁胜和邬臧。祁胜贿赂荀跞,荀跞为他向晋顷公说情。晋顷公抓获了祁盈,祁盈的家臣说:“同样都将被杀害,宁愿让我的主人听闻祁胜和邬臧的死而感到痛快点。”就杀害祁胜和邬臧。

    夏六月,晋国杀害祁盈和杨食我。杨食我,是祁盈的党羽,帮忙作乱,所以杀害他。于是杀害了祁氏、羊舌氏。开始,叔向想要娶申公巫臣的女儿为妻,而他的母亲想要他娶自己娘家的女人。叔向说:“母亲娘家人尽管多,但庶兄弟很少,我怕与舅之女成婚。”他母亲说:“巫臣的妻子杀害了三个丈夫、一个国君、一个儿子,又灭掉了一个国家和两个卿,可不引为鉴戒吗?我听闻,很美丽的东西一定有很丑恶的一面。巫臣的妻子这个人是郑穆公少妃姚子的女儿、子貉的妹妹。子貉死的早,没有后代,而上天把美丽集合在这个人身上,一定是要用她来造成极大的败亡。以前有仍氏生了女儿,头发乌黑稠密而很漂亮,光泽能够用来照人,名字称为玄妻。乐正后夔娶了她,生下伯封,有猪一样的性情,贪婪而没有满足。蛮横而没有限度,把他称为封豕。有穷国的后羿消灭了他,乐正后夔故而断了祭祀。并且三代的灭亡,共子的废立,都是因为此种女人,你为何要娶这样的女人呢?有了姿色出众的女人,能够让人迷乱不定,要是不是有德义的人,就必定造成灾祸。”叔向害怕,不敢娶巫臣的女儿。晋平公硬称为向娶了她,生了伯石。伯石刚生下,子容的母亲跑去告诉婆婆,讲:“大弟媳生了个男孩。”婆婆去看,走到堂前,听见小孩的哭声便往回走,说:“这是豺狼的声音。豺狼一样的孩子将来会有野心,不是这个人,没有人会毁灭羊舌氏了。”于是便不去看小孩。

    秋季,晋国的韩宣子死了,魏献子掌政。把祁氏的田地划分为七个县。把羊舌氏的田地划分为三个县。任用司马弥牟担任邬大夫,贾辛担任祁大夫,司马乌担任平陵大夫,魏戊担任梗阳大夫,知徐吾担任涂水大夫,韩固担任马首大夫,孟丙担任盂地大夫,乐霄担任铜大夫,赵朝担任平阳大夫,僚安担任杨氏大夫。魏献子觉得贾辛、司马乌是对王室有功,故而举荐他们。觉得知徐吾、赵朝、韩固、魏戊是庶子中没有失职、可以守住家业的人。这四个人,都接受县大夫的职位后才跟魏献子见面,是因为贤能而被举拔的。魏献子对成讲:“我给了魏戊一个县,人家或许会认为我偏私吧!”成答复说:“怎么会呢?魏戊的为人,远不忘国君,近不压同僚,处在有利的地位时想到道义,处在穷困中就想到纯洁清廉,有保持操守的思想而没有失度行为,即使给他一个县,不也是能行的吗?先前武王战胜商朝,广有天下,他的兄弟中封国的有十五人,同姓中封的有四十人,这全是举拔亲属。举拔没有别的标准,只要是善之所在,亲疏是相同的。《诗经》中说:‘这位文王。天帝让他的心能规范于道义,让他的政令清静。他的德行能光照四方,能遍施于党,能为君为长。他做这大国的君王。能慈爱和顺使臣民亲附。亲附文王,他的德行没有遗恨,已经承受了天帝的福禄,能一直绵延到子子孙孙。’内心能规范于道义称为度,德行正直响应和谐称为莫,光照四方称为明,勤于施恩没有偏私称为类,教导人民不知倦怠称为长,奖赏得当惩罚威严称为君,慈爱祥和使人人归服称为顺,择善而从称为比,使天道人事有秩序称为文。这九种德行没有过失,兴办事业没有悔恨,故而能承袭上天的福禄,子子孙孙都以之为利。您的举拔,已经接近文德了,影响将是很深远的啊!”贾辛将要前往他的县邑,觐见魏献子就:“辛,你来!从前叔向前往郑国,蔑面貌丑陋,想要看看叔向,便跟着派他们收拾食具的人前去,站在堂下,一说话便说得很中听。叔向正要喝酒,听见他说的话,说:‘那必定是蔑。’下堂,握住他的手上堂,说:‘先前贾大夫相貌很丑。娶的妻子却很美丽。他妻子三年不说不笑,贾大夫为她驾车去到沼泽地边,射猪、野鸡,射中了。他妻子才开始说笑。贾大夫说:‘才干不可以埋没。我不能射箭的话,你就不说不笑了啊!’现在你年纪轻,相貌不太出众,要是您不说话,我差点失去你了。话不能不说的道理就像这样!’于是两人就像旧交一样。如今您对王室有功,我故而举拔您。去上任吧!敬守职责吧!不要毁坏了你的功劳。”孔子听见魏献子举拔的情况,觉得合于道义,说:“近不失去亲族,远不失去应该举拔的人,可说是道义了。”又听见他叮嘱贾辛的话,觉得是尽心尽责。“《诗经》中讲:‘长久地顺应天命,自己追求各种福禄’这是忠。魏献子的举拔人才合于道义,他的命令又尽心尽责,或许他的晋国会长期有后代继享禄位吧!”

    冬季,梗阳人有诉讼案件。魏戊不能断案,把案子上交与魏献子。诉讼双方中的大宗用女乐人贿赂魏献子,魏献子想要接受。魏戊对阎没、女宽讲:“主君以不贪财货而闻名于诸侯,要是接受梗阳人的贿赂,贪求财货没有比这再厉害的了。你们二位必定要劝谏!”两人都同意了,退朝之后。在庭院里等候魏献子。送饭菜进来,魏献子召他们一块吃饭。到了摆上饭菜时,两人三次叹息。吃完饭后,魏献子让他们坐,讲:“我从伯父叔父那儿听说过,有句俗话说:‘只有吃饭时忘掉了忧愁。’你们在上菜的中间三次叹息,是什么缘故?”阎没、女宽同声答应说:“有人赐予我们两个小人喝酒,没有吃晚饭。饭菜刚端上来时,担心它不够吃,故而叹息。到端上一半时,我们谴责自己说:‘难道将军让我们吃饭却有不够吃的?’故而第二次叹息。到饭菜全都上完,我们愿意拿自己的肚子作为君子的心,刚刚满就行了。”魏献子便辞谢了梗阳人的贿赂。

    昭公二十九年

    [原文]

    〔经〕二十有九年春,公至自乾侯,居于郓。齐侯使高张来唁公。公如晋,次于乾侯。夏四月庚子,叔诣卒。秋七月。冬十月,郓溃。

    [原文]

    〔传〕二十九年春,公至自乾侯,处于郓。齐侯使高张来唁公,称主君。子家子曰:“齐卑君矣,君辱①焉。”公如乾侯。

    三月己卯,京师杀召伯盈、尹氏固及原伯鲁之子。尹固之复也,有妇人遇之周郊,尤之,曰:“处则劝人为祸,行则数日而反,是夫也。其过三岁乎?”

    夏五月庚寅,王子赵车入于鄻以叛,阴不佞败之。

    平子每岁贾马,具从者之衣屦而归之于乾侯。公执归马者卖之,乃不归马。

    卫侯来献其乘马曰启服,堑而死,公将为之椟。子家子曰:“从者病矣,请以食之。”乃以帏裹之。

    公赐公衍羔裘,使献龙辅于齐侯,遂入羔裘。齐侯喜,与之阳谷。公衍、公为之生也,其母偕出。公衍先生。公为之母曰:“相与偕出,请相与偕告。”三日,公为生,其母先以告,公为为兄。公私喜于阳谷而思于鲁,曰:“务人为此祸也。且后生而为兄。其诬也久矣。”乃黜之,而以公衍为大子。

    秋,龙见于绛郊。魏献子问于蔡墨曰:“吾闻之,虫莫知于龙,以其不生得也。谓之知,信乎?”对曰:“人实不知,非龙实知。古者畜龙,故国有豢龙氏,有御龙氏。”献子曰:“是二氏者,吾亦闻之,而不知其故,是何谓也?”对曰:“昔有飏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实甚好龙,能求其耆欲以饮食之,龙多归之。乃扰畜龙,以服事帝舜。帝赐之姓曰董,氏曰豢龙。封诸鬷川,鬷夷氏其后也。故帝舜氏世有畜龙。乃有夏孔甲,扰于有帝。帝赐之乘龙,河、汉各二,各有雌雄,孔甲不能食,而未获豢龙氏。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能饮食之。夏后嘉之,赐氏曰御龙,以更豕韦之后。龙一雌死,潜醢②以食夏后。夏后飨之,既而使求之。惧而迁于鲁县,范氏其后也。”献子曰:“今何故无之?”对曰:“夫物,物有其官,官修其方,朝夕思之。一日失职,则死及之。失官不食,官宿其业,其物乃至。若泯弃之,物乃坻伏,郁湮不育。故有五行之官,是为五官。实列受氏姓,封为上公,祀为贵神,社稷五祀,是尊是奉。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龙,水物也。水官弃矣,故龙不生得。不然,《周易》有之,在乾?瘙椀之?瘙椝,曰:‘潜龙勿用。’其同人?瘙棳曰:‘见龙在田。’其大有?瘙棴曰:‘飞龙在天。’其夬?瘙椥曰:‘亢龙有悔。’其坤?瘙棥曰:‘见群龙无首,吉。’坤之剥?瘙椂曰:‘龙战于野。’若不朝夕见,谁能物之?”献子曰:“社稷五祀,谁氏之五官也?”对曰:“少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修,曰熙,实能金木及水。使重为句芒,该为蓐收,修及熙为玄冥,世不失职,遂济穷桑,此其三祀也。颛顼氏有了曰犁,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此其二祀也。后土为社;稷,田正也。有烈山氏之子曰柱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弃亦为稷,自商以来祀之。”

    冬,晋赵鞅、荀寅帅师城汝滨,遂赋晋国一鼓铁,以铸刑鼎,著范宣子所为刑书焉。

    仲尼曰:“晋其亡乎,失其度矣。夫晋国将守唐叔之所受法度,以经纬其民,卿大夫以序守之。民是以能尊其贵,贵是以能守其业。贵贱不愆③,所谓度也。文公是以作执秩之官,为被庐之法,以为盟主。今弃是度也,而为刑鼎,民在鼎矣,何以尊贵?贵何业之守?贵贱无序,何以为国?且夫宣子之刑,夷之也,晋国之乱制也,若之何以为法?”蔡史墨曰:“范氏、中行氏其亡乎。中行寅为下卿,而干上令,擅作刑器,以为国法,是法奸也。又加范氏焉,易之,亡也。其及赵氏,赵孟与焉;然不得已,若德,可以免。”

    [注释]

    ①辱:仅自取辱。②潜醢:偷偷剁成肉酱。③不愆:不错乱。

    [译文]

    二十九年春天,昭公从乾侯回到鲁国,住到郓地。齐景公派高张前来慰问,称昭公为主君。子家懿伯讲:“齐侯已经看不起国君了,国君真是自招羞辱。”

    三月十三日,京城里的军队杀死子朝的党羽召伯盈、尹氏固跟原伯鲁的儿子。尹氏固从楚国回来时,曾在周都郊外碰到一个妇人,那妇人谴责他说:“住到哪儿都煽动别人作乱,逃走几天就又回来,如此的人能活三年吗?”

    夏天五月二十五日,子朝余党王子赵车到地发动了暴乱,阴不佞带兵将其打败。

    季平子每年都买一些马匹,而且为昭公的随从人员准备了衣服跟鞋子,送到乾侯。昭公却把前去送马的人抓了起来,并把马卖掉。从这后季平子就不再送马了。

    卫灵公献给昭公一匹驾车的马,名为启服,后来这匹马掉到坑里死了。昭公想要为马做一口棺材。懿伯讲:“随从人员都饿得有病了,还是把马让他们吃了吧。”昭公这才答应用破旧的帷帐把马裹起来埋得。

    昭公赐给公衍一件羔羊皮衣,让他去献给齐景公一块雕有龙纹的美玉。公衍则连同羔羊皮衣一块献给了景公。景公很快乐,把阳谷一地封给了他。先前,公衍、公为出生时,两人的母亲一块进入产房。最后公衍生的早。公为的母亲说:“我们一块进来,希望能一块去向国君报喜。”三天之后,公为才出生。不过公为的母亲先去报告了国君,故而公为就成了哥哥。昭公内心很喜欢阳谷这个地方,又想起先前在鲁国的这段往事,讲:“这次弃位出逃完全是公为引起的祸端。再说他出生在后却做了哥哥,把我欺骗了这么多年。”于是便废黜了公为,立公衍为太子。

    秋天,在晋都绛城的郊外发现了一条龙。魏舒向蔡墨问道:“我听说在虫类动物中,没有比龙更有智慧的了。正由于人们活捉不到龙,故而才觉得它最有智慧,真是这样吗?”蔡墨答复说:“真的是人没有智慧,而不是龙有智慧。古代曾有人养龙,故而国内才有豢龙氏,有御龙氏。”魏舒说:“这两个家族,我也听说过,不过不知他们的具体情形,说的是如何一回事呢?”蔡墨说:“先前有国的国君叔安有一个后代叫董父,十分喜欢龙。他能依据龙的饮食习性喂养,故而很多龙都去他那儿。他便专门驯养龙,来服侍帝舜。帝舜赐他姓为董,氏为豢龙,而且把他封在川,夷氏便是他的后代。故而帝舜氏世世代代都有养龙的。到了夏代孔甲时,由于孔甲能顺服天帝,天帝赐予他四条驾车的龙,两条黄河的龙,两条汉水的龙,各有一雌一雄。孔甲不会喂养,又没有找到豢龙氏的后人。在陶唐氏衰落后,他的后代中有一个人叫刘累,他曾向豢龙氏学过驯养龙的办法,于是就事奉孔甲,从而让这几条龙获得了喂养。孔甲为了奖励他,赐予他氏为御龙,以代替豕韦氏的后代。后来其中一条雌龙死了,刘累就偷偷把龙肉做成肉酱给孔甲吃。孔甲吃了之后,不久又向刘累要这东西吃。刘累由于害怕就迁往鲁县,范氏就是他的后代。”魏舒说:“那么如今为何没有龙这种东西了?”蔡墨说:“任何一种东西都有相应的官员负责管理,官员要不断地学习管理方法,每天从早到晚都在思考这件事,一旦失职,便会搭上性命,失去官位的人就享受不到俸禄。只有官员长期从事某一职业,此种东西才能来到。要是放弃,它就隐伏起来,抑郁而得不到繁殖。故而有管理五行的官员,这便是五官。他们的姓氏世代承袭,生前封爵为上公,死后又成为尊贵的神灵。作为国家最重要的五种祭奠对象,获得了极高的尊奉。木官之长称句芒,火官之长称祝融,金官之长称蓐收,水官之长称玄冥,土官之长称后土。龙是水中的动物。因为水官被废黜了,故而龙也就无法被人活捉了。要是不是这样,《周易》中如何有多处记录:乾卦说:‘潜藏水中的龙,暂时不宜施展才能’。同人卦说:‘巨龙出现在田野。’大有卦说:‘巨龙在天空飞舞。’卦说:‘巨龙伸直身子十分懊悔。’坤卦说:‘群龙出现不过没有龙王,吉利。’坤卦变成剥卦时,说:‘龙在荒野搏斗。’要是龙不是每天早晚都出现,古人如何能描写得这样活灵活现呢?”魏舒说:“国家这五种祭奠对象,是哪一代帝王的五官呢?”蔡墨答复说:“少氏有四个弟弟,分别称重、该、修、熙,他们很擅长管理金、木和水。于是就任用重为句芒,该为蓐收,修跟熙为玄冥。他们世世代代都能恪尽职守,故而能辅助穷桑帝取得成功,这是五种祭奠中的三祀。颛顼氏有个儿子称犁,出任祝融;共工氏有个儿子名句龙,提任后土,这是另外二祀。后土便是土地神;五谷神是田官之长。有烈山氏的儿子叫柱,是五谷神,夏朝以前受到祭奠。周朝的始祖弃也做过谷神,从商朝之后就祭奠他。”

    冬天,晋国的赵鞅、荀寅领兵在汝水之滨筑城,并在晋国征收了四百八十斤铁,用以铸造刑鼎,铸刻范宣子所著的刑书。

    孔子对此评论说:“看来晋国快要消亡了吧!它已失去了法度。晋国应当遵从唐叔传下来的法度,管理民众,卿大夫们各自维护他们的位次,民众才能尊重高贵的人,高贵的人也才能保守自己的职业。贵贱等级没有差错,这便是法度。晋文公故而专门设置了掌管官职位次的官员,而且在被庐修订了唐叔的法律,故而他才能领导晋国成为盟主。如今废弃这一法度,而铸造刑鼎,民众能在鼎上看到刑法的内容,还如何能保证高贵的人受到尊重呢?高贵的人还有什么职业值得保守呢?没有贵贱高下的区别,还靠什么来管理国家呢?再说范宣子的刑法,是在夷地检阅军队时制定的,那是晋国的乱法啊,如何能把它作为国家的法律呢?”蔡墨说:“范氏、中行氏或许要灭亡了吧!荀寅作为下卿,却违犯上司的命令,擅自铸造刑器作为国家的法律,这分明是在破坏法律啊。还有范氏,企图更改国家已有的法律,也一定要灭亡。还要牵涉到赵氏,由于赵孟也参与了此事。不过赵孟是不得已才跟着这么干的,要是他能注重修养德行,就能够免于祸患。”昭公三十年

    [原文]

    〔经〕三十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

    夏六月庚辰,晋侯去疾卒。

    秋八月,葬晋顷公。

    冬十有二月,吴灭徐,徐子章羽奔楚。

    [原文]

    三十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不先书郓与乾侯,非公,且征过也

    夏六月,晋顷公卒。秋八月,葬。郑游吉吊,且送葬。魏献子使士景伯诘之曰:“悼公之丧,子西吊,子送葬。今吾子无贰,何故?”对曰:“诸侯所以归晋君,礼也。礼也者,小事大,大字①小之谓。事大在共其时命,字小在恤其所无。以敝邑居大国之间,共其职贡,与其备御不虞之患,岂忘共命?先王之制,诸侯之丧,士吊,大夫送葬。唯嘉好聘享三军之事,于是乎使卿。晋之丧事,敝邑之间,先君有所助执绋矣。若其不间,虽士大夫有所不获数矣。大国之惠,亦庆其加,而不讨其乏,明其情,取备而已,以为礼也。灵王之丧,我先君简公在楚,我先大夫印段实往,敝邑之少卿也。王吏不讨,恤所无也。今大夫曰,女盍从旧②。旧有丰有省,不知所从。从其丰,则寡君幼弱,是以不共。从其省,则吉在此矣,唯大夫图之。”晋人不能诘。

    [注释]

    ①字:抚爱。②从旧:按照过去。

    [译文]

    三十年春季,周历正月,昭公在乾侯,《春秋》以前不记录昭公在郓和乾侯,这是非难昭公,而且说明过错所在。

    夏天六月,晋顷公死了。秋天八月,安葬。郑国的游吉前去吊唁,而且参加送葬。魏献子让士景伯质问游吉说:“悼公的丧事,子西吊唁,子送葬。如今您没有第二个人,是什么原因?”游吉答复说:“诸侯之所以归服晋国国君,这是由于晋国有礼。礼呀,就是说小国事奉大国,大国爱抚小国。服侍大国在于恭慎地按时执行命令,爱抚小国在于体恤它的缺乏。由于敝邑地处大国之间,供应它所需要的贡品,参与它防备抵抗意料不到的祸患,难道敢忘掉恭敬地执行吊丧送葬的礼节?先王的制度,诸侯的丧事,士吊唁,大夫送葬。只有朝会聘问宴享战争的事情,在此种情形下才派卿参加。晋国的丧事,正当敝邑闲暇无事的时候,先君一度亲自持挽柩之索送葬。要是敝邑不得闲暇,就算是士大夫也不能按先王的礼数办到。大国的恩惠,也就是嘉奖它按常礼有所增加,而不谴责它的缺乏,懂得它致尽忠诚,只是取它大体具备礼节罢了,就觉得它符合礼了。周灵王的丧事,我们先君简公在楚国,我们先大夫印段去送葬,他是敝邑的少卿。天子的官吏并没有谴责我们,这是由于体恤敝邑的缺乏。如今大夫说,你们为什么不依照过去的礼节办?过去的礼节有隆重有减省,不晓得应当按照什么。依照隆重,那么寡君年纪小,故而不能恭敬。依照减省,那么吉在这儿了,希望大夫思考这件事。”晋国人没法再质问了。

    [原文]

    吴子使徐人执掩馀,使锺吾人执烛庸。二公子奔楚,楚子大封而定其徙。使监马尹大心逆吴公子,使居养。莠尹然、左司马沈尹戌城之,取于城父与胡田以与之。将以害吴也。子西谏曰:“吴光新得国,而亲其民。视民如子,辛苦同之,将用之也。若好吴边疆,使柔服焉,犹惧其至。吾又疆其仇以重怒之,无乃不可乎!吴,周之胄裔也,而弃在海滨,不与姬通。今而始大,比于诸华,光又甚文,将自同于先王。不知天将以为虐乎,使翦丧吴国而封大异姓乎?其抑亦将卒以祚吴乎?其终不远矣。我盍姑亿吾鬼神,而宁吾族姓,以待其归,将焉用自播扬焉。”王弗听。吴子怒,冬十一月,吴子执锺吾子,遂伐徐,防山以水之。己卯,灭徐。徐子章禹断其发,携其夫人,以逆吴子。吴子唁而送之,使其迩臣从之,遂奔楚。楚沈尹戌帅师救徐,弗及,遂城夷,使徐子处之。

    吴子问于伍员曰:“初而言伐楚,余知其可也,而恐其使余往也,又恶人之有余之功也。今余将自有之矣,伐楚何如?”对曰:“楚执政众而乖,莫兇任患。若为三师以肄焉,一师至,彼必皆出。彼出则归,彼归则出,楚必道敝①。亟肄以罢之,多方以误之,既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阖庐从之,楚于是乎始病。

    [注释]

    ①道敝:奔走于道路而又疲敝。

    [译文]

    吴王让徐国人抓捕掩馀,让锤吾人抓捕烛庸。两个公子逃跑到楚国,楚王大大封给他们土地并确定他们迁居的地方。楚王派监马尹大心恭迎吴国公子,让他们居住在养地。派莠尹然、左司马沈尹戌在那儿修城,从城父跟胡地拿出一部分土地给他们。准备用他们危及吴国。子西劝谏楚王说:“吴光新近获得国家,而且亲爱他的百姓。把百姓看成像自己的儿子一样,跟百姓同甘共苦,这是准备使用他们。要是和吴国边境上的人友好,让他们温柔亲服,还害怕吴军的到来。我们让他们的仇人强大来加重他们的愤怒,或许不能行吧!吴国,是周朝的后代,而把它抛弃在海滨,不跟姬姓各国相交通。如今吴国才刚刚开始强大,能够和中原诸国比同,吴光又很有知识,想要让自己等同于先王。不知上天将认为他暴虐,让他灭掉吴国而扩大异姓之国的土地呢?还是将最终保佑吴国呢?或许它的结果不会太远了。我们何不姑且安定我们的鬼神,宁静我们的族人,以等着它的结果怎样。哪儿用得着劳动自己呢。”楚王不听。吴王大怒,冬天十一月,吴王抓了锺吾子,于是就攻击徐国,堵住山水而灌徐国。二十三日,灭掉徐国。徐子章禹剪断自己头发,领着他夫人,来迎接吴王。吴王慰问而且送走了他,让他的亲近之臣跟着,于是便逃跑到楚国。楚国沈尹戌领着军队救助徐国,没有来得及,于是便在夷地筑城,让徐国国君住在那儿。

    吴王向伍员询问说:“先前你说攻击楚国,我晓得是能行的,不过害怕他们派我前去,又征讨别人占有我的功劳。如今我将自己拥有这份功劳了,攻击楚国如何?”伍员答复说:“楚国执政的人多而又互相违背,没有谁敢承担责任。要是组织三支部队对他们忽然偷袭又快速撤退,一支军队攻击,他们的军队必定都出来应战。他们出来,我们便退回,他们回去,我们便出击,楚国的军队在路上必定疲于奔命。屡次突袭快撤使他们疲劳,用多种方法让他们失误,他们疲乏之后我们领着三军继续进攻,必定大胜他们。”吴王听从了他的话,楚国从此便开始困顿疲乏了。

    昭公三十一年

    [原文]

    〔经〕三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季孙意如会晋荀跞于适历。

    夏四月丁巳,薛伯卒。晋侯使荀跞唁公于乾侯。

    秋,葬薛献公。

    冬,黑肱以滥来奔。十有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原文]

    〔传〕“三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言不能外内也。

    晋侯将以师纳公,范献子曰:“若召季孙而不来,则信不臣矣,然后伐之,若何?”晋人召季孙。献子使私焉,曰:“子必来,我受其无咎。”季孙意如会晋荀跞于适历,荀跞曰:“寡君使跞谓吾子:‘何故出君?有君不事,周有常刑。子其图之!’”季孙练冠①麻衣,跣行,伏而对曰:“事君,臣之所不得也,敢逃刑命?君若以臣为有罪,诸囚于费,以待君之察也,亦唯君;若以先臣之故,不绝季氏,而赐之死;若弗杀弗亡,君之惠也,死且不朽;若得从君而归,则固臣之愿也,敢有异心?”

    夏四月,季孙从知伯如乾侯。子家子曰:“君与之归!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惭乎?”公曰:“诺!”众曰:“在一言矣,君必逐之!”荀跞以晋侯之命唁公,且曰:“寡君使跞以君命讨于意如,意如不敢逃死,君其入也!”公曰:“君惠顾先君之好,施及亡人,将使归粪除宗祧以事君,则不能见夫人。己所能见夫人者,有如河!”荀跞掩耳而走,曰:“寡君其罪之恐,敢与知鲁国之难?臣请复于寡君。”退而谓季孙:“君怒未怠,子姑归祭。”子家子曰:“君以一乘入于鲁师,季孙必与君归。”公欲从之。众从者胁公,不得归。

    “薛伯卒。”同盟,故书。

    秋,吴人侵楚,伐夷,侵潜、六。楚沈尹戌帅师救潜,吴师还。楚师迁潜于南冈而还。吴师围弦。左司马戌、右司马稽帅师救弦,及豫章;吴师还。始用子胥之谋也。

    “冬,邾黑肱以滥来奔。”贱而书名,重地故也。君子曰:“名之不可不慎也如是!夫有所有名,而不如其已。以地叛,虽贱,必书地以名其人,终为不义,弗可灭已。是故君子动则思礼,行则思义,不为利回,不为义疚。或求名而不得,或欲盖而名章,惩不义也。齐豹为卫司寇,守嗣大夫,作而不义,其书为‘盗’。邾庶其、莒牟夷、邾黑肱以土地出,求食而已,不求其名:贱而必书。此二物者,所以惩肆而去贪也。若艰难其身以险危大人,而有名章彻,攻难之士将奔走之。若窃邑叛君以徼大利而无名,贪冒②之民将置力焉,是以《春秋》书齐豹曰‘盗’,三叛人名,以惩不义,数焉无礼,其善志也。故曰:《春秋》之称微而显,婉而辨。上之人能使昭明,善人劝焉,淫人惧焉,是以君子贵之。”

    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是夜也,赵简梦童子裸而转以歌。旦占诸史墨,曰:“吾梦如是,今而日食,何也?”对曰:“六年及此月也,吴其入郢乎?终亦弗克。入郢必以庚辰,日月在辰尾。庚午之日,日始有谪。火胜金,故弗克。”

    [注释]

    ①练冠:服丧时所戴素冠。②贪冒:贪夺。

    [译文]

    “三十一年春季,周历正月,昭公住在乾侯。”《春秋》这样记录,是说他外不容于齐、晋,内不容于国民。

    晋定公准备使用军队送昭公回国,范献子说:“要是召见季平子而他不来,那么的确不称臣了,然后征讨他,如何办?”晋国人召见季平子。范献子派人私下告诉他说:“您必定要来,我保证您没有灾难。”季平子跟晋国的荀跞在适历会见,荀跞说:“寡君派我对您说:‘为何驱赶国君?有国君而不侍奉,周朝有固定的惩罚。您还是思考一下吧!’”季平子头戴练冠,身穿麻衣,赤着脚,匍匐在地上答复说:“侍奉国君这是臣求之不得的事,岂敢逃避惩罚?君主要是认为臣有罪,请把臣囚禁在费地,以等待君主的考察,仅凭君一句话;君主要是由于先臣的原因,不断绝季氏的祭奠,而仅赐臣一死;要是不杀戳也不令逃亡,这是君主的恩惠,臣死了也不会腐朽了;要是可以跟着君主回国,那原本就是臣的愿望,哪儿敢有别的想法?”

    夏天四月,季平子跟着荀跞到乾侯。子家子说:“君王跟他一块回去吧!一次羞耻不能忍受,而要终身忍受羞辱吗?”昭公说:“对!”众人说:“就在您一句话了,君主必定得驱赶平子!”荀跞以晋定公的名义慰问昭公,而且说:“寡君派我以国君的名义声讨季平子,季平子不敢逃避死亡,君主还是回国吧!”昭公说:“君王赐惠照顾到先君的友好,恩惠延及逃跑的人,即将让我回去扫除宗庙以侍奉君王,则我就不能见那个人。我要是见那个人的话,有河神为证!”荀跞捂住耳朵跑走,说:“寡君深恐因此事而受过呢,怎么敢参与闻知鲁国发生的祸难?臣下请求回去向寡君复命。”荀跞退出去告诉季平子讲:“君主的怒气没有减缓,您暂且回去主持祭奠。”子家子说:“君主乘一辆车进入鲁师,季平子必定和君主一块回国。”昭公想听从他的意见。跟随的人们胁迫昭公,没能回去。

    “薛伯卒。”由于是同盟国,故而《春秋》进行记录。

    秋季,吴国人侵袭楚国,攻击夷地,偷袭潜地、六地。楚国的沈尹戌领着军队救助潜地,吴军回国。楚国军队把潜地人迁徙到南冈然后回去。吴国军队包围弦地,左司马戌、右司马稽领兵救助弦地,抵达豫章;吴军撤回。这是吴王开始使用伍子胥的计谋了。

    “冬季,邾国的黑肱带着滥地前来投奔。”地位低下而《春秋》记录他的名字,这是由于重视土地的原因。君子说:“名声的不可不慎重就像这样啊!有的名声,反倒不如没有名声。领着封地叛国,即使地位低下,一定要记录地名,让这个人由此出名,最终成为不义之人,无法磨灭。故而君子一举一动就要想到礼,做事便要想到义,不为图利而违礼,不为摒弃道义而内疚。有的人想求名声反倒得不到,有的人想要遮掩名声反而名声显扬,这是对那些不义之徒的惩处。齐豹做鲁国的司寇,是世袭大夫,做事情不合乎道义,《春秋》记录他称为‘盗贼’。邾国的庶其、莒国的牟夷、邾国的黑肱领着领地出逃,只是为了求取俸禄,不是求取名声:地位虽低下却必定记录。这两件事情,是用来惩处放肆并除去贪心的。要是亲身经历艰难,让在上位的人陷于险境,而名声显扬,那么作难的人将会为此而奔走。要是窃取城邑反叛国君,以此求取大的私利而不记录他的恶名,那么贪婪之徒将会尽力去干这样的事,故而《春秋》记录齐豹叫‘盗贼’,也记录三个叛逆者的名字,用来惩处不义的行为,责备恶行无礼,这是擅长记录啊。故而说:《春秋》的记述,文辞隐微而意义明显,表达委婉而主旨分明。在上位的人能让《春秋》大义显明发扬,就能让善人获得劝勉,恶人感到畏惧,故而君子重视《春秋》。”

    十二月辛亥朔日,有日食现象发生。这天晚上,赵简子梦到一个孩子光着身子婉转歌唱。早晨让史墨占卜,说:“我梦到这样的情景,如今却出现日食,这是什么意思?”史墨答复说:“六年以后的这个月,吴国恐怕要进到郢都吧?不过最终也不能取胜。进入郢都一定在庚辰日,日月正在东方苍龙之尾。庚午那天,太阳开始有天象变化。火胜过金,故而不能取胜。”昭公三十二年

    [原文]

    〔经〕三十有二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取阚。夏,吴伐越。秋七月。冬,仲孙何忌会晋韩不信、齐高张、宋仲几、卫世叔、申、郑国参、曹人、莒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城成周。十有二月己未,公薨于乾侯。

    [原文]

    〔传〕三十二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言不能外内,又不能用其人也。

    夏,吴伐越,始用师于越也。史墨曰:“不及四十年,越其有吴乎。越得岁而吴伐之,必受其凶。”

    秋八月,王使富辛与石张如晋,请城成周。天子曰:“天降祸于周,俾我兄弟并有乱心,以为伯父忧。我一二亲昵甥舅,不皇启处,于今十年,勤戍五年。余一人无日忘之,闵闵焉①如农夫之望岁,惧以待时。伯父若肆大惠,复二文之业,弛周室之忧,徼文、武之福,以固盟主,宣昭令名,则余一人有大愿矣。昔成王合诸侯,城成周,以为东都,崇文德焉。今我欲缴福假灵于成王,修成周之城,俾戍人无勤,诸侯用宁,蝥贼远屏,晋之力也。其委诸伯父,使伯父实重图之。俾我一人无征怨于百姓,而伯父有荣施,先王庸之。”

    范献子谓魏献子曰:“与其戍周,不如城之,天子实云。虽有后事,晋勿与知可也。从王命以纾诸侯,晋国无忧,是之不务,而又焉从事?”魏献子曰:“善。”使伯音对曰:“天子有命,敢不奉承,以奔告于诸侯。迟速衰序,于是焉在。”

    冬十一月,晋魏舒、韩不信如京师,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寻盟,且令城成周。魏子南面。卫彪曰:“魏子必有大咎,干位以令大事,非其任也。《诗》曰:‘敬天之怒,不敢戏豫。敬天之渝,不敢驰驱。’况敢干位以作大事乎?”

    己丑,士弥牟营成周,计丈数,揣高卑,度厚薄,仞沟恤,物土方,议远迩,量事期,计徒庸,虑材用,书糇粮,以令役于诸侯。属役赋丈,书以授帅,而效诸刘子。韩简子临之,以为成命。

    十二月,公疾,遍赐大夫,大夫不受。赐子家子双琥、一环、一璧、轻服,受之。大夫皆受其赐。己未,公薨。子家子反赐于府人,曰:“吾不敢逆君命也。”大夫皆反其赐。书曰:“公薨于乾侯。”言失其所也。

    赵简子问于史墨曰:“季氏出其君,而民服焉,诸侯与之,君死于外,而莫之或罪,何也?”对曰:“物生有两,有三,有五,有陪贰②。故天有三辰,地有五行,体有左右,各有妃耦。王有公,诸侯有卿,皆有贰也。天生季氏,以贰鲁侯,为日久矣。民之服焉,不亦宜乎?鲁君世从其失,季氏世修其勤,民忘君矣。虽死于外,其谁矜之?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自古以然。故《诗》曰:‘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三后之姓,于今为庶,主所知也。在《易》卦,雷乘《乾》曰《大壮》?瘙椓,天之道也。昔成季友,桓之季也,文姜之爱子也,始震而卜,卜人谒③之,曰:‘生有嘉闻,其名曰友,为公室辅。’及生,如卜人之言,有文在其手曰‘友’,遂以名之,既而有大功于鲁,受费以为上卿。至于文子、武子,世增其业,不废旧绩。鲁文公薨,而东门遂杀嫡立庶,鲁君于是乎失国,政在季氏,于此君也四公矣。民不知君,何以得国?是以为君,慎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注释]

    ①闵闵焉:忧愁貌。岁:收割。②陪贰:辅助。③谒:告。

    [译文]

    三十二年春天,周历正月,“昭公住在乾侯。”《春秋》依然这样记录,说明昭公既到不了国外,也回不到国内,又不擅长使用身边的人才。

    夏天,吴国攻击越国,这是吴国首次对越国用兵。史墨说:“用不了四十年,越国或许就要拥有吴国吧!由于如今岁星正运行在越国上空,而吴国偏偏在此时攻击越国,故而吴国必定会受到岁星的惩处。”

    秋天八月,周天子派富辛和石张到晋国,请求为成周修城。天子说:“上天降灾给周朝,让我的兄弟们都产生了祸乱之心,给伯父带来了忧患。我几个亲近的甥舅之国得不到安宁,已经有十年了,诸侯派兵保护周都也已经有五年了。我没有一天敢忘掉这个,整日提心吊胆,如同农夫盼望丰收年成一样,等候着收获季节的到来。要是伯父肯施以大恩,重建晋文侯、晋文公的大业,缓解王室的忧患,以获得文王、武王的保佑,巩固盟主的地位,进一步宣扬晋国的美名,这便是我最大的愿望了。先前成王曾召集诸侯在成周筑城,以作为周都的东都,表明了尊崇文治而不是依赖武功。如今我准备祈求成王保佑,修城成周的城池,让诸侯的守兵能够撤回,各国能够安宁,乱臣贼子被放逐远方,这都要依赖晋国的力量。现把这一任务交给伯父,请伯父认真思考。这样就不会使我受到民众的怨恨,伯父也便有了荣耀与功绩,先王的神灵也会酬谢您的。”

    范献子对魏舒讲:“与其派兵戍守成周,倒不如增修它的城墙,这也是天子的要求。就算将来出现了什么意外,晋国也不会承担责任。听从天子的命令,缓解诸侯的压力,晋国也没有了担忧,不尽量这么做,还能如何办呢?”魏舒说:“好。”就派伯音答复天子的使者:“既然天子有了命令,我们如何敢不听从呢?我们将尽快告诉各诸侯。至于修城的进度和任务量的分配,都由我们负责。”

    冬天十一月,晋国的魏舒、韩不信到了京师,召请诸侯的大夫们在狄泉重温了平丘的盟约,而且下令要在成周修城。那时魏舒面南而坐。卫国的彪说:“魏舒必定会遭受大灾。身为卿却坐在国君的位置上向诸侯颁布命令,这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诗经》说:‘畏惧上天生气,故而不敢儿戏;恐惧上天变脸,故而不敢放纵。’更何况竟敢越位为天子大兴土木呢?”

    十四日,士弥牟设计为成周修城的施工方案,计算长度,估计高度,度量厚度,测算深度,确定挖掘土石的方向与远近,并预算工程所需时间、人数、材料、粮食,以便为各诸侯分配任务。依据各国的大小确定劳工与工程的数量,还写成书面材料交给诸侯的大夫,并把总的规划送给刘文公。由韩简子负责监督。以此作为既定方案。

    十二月,昭公生了病。他要普遍赏赐跟随他的大夫,不过大夫们不接受。赐予子家懿伯一对玉琥、一只玉环、一块玉璧还有一身又轻又好的衣服,懿伯接受了。于是大夫们才都分别接受了奖赏。十二月十四日,昭公逝世。懿伯把昭公奖赏给他的东西交给管理财物的人,并讲:“我当初所以接受,是由于不敢违背国君的命令。”大夫也都归还了奖赏。《春秋》记录:“公薨于乾侯。”意思是说昭公没有死于该死的地方。

    赵简子问史墨:“季孙赶跑了他的国君,民众却很顺服他,诸侯又都帮助他,国君死在外地也没有人怪罪他,这是为何呢?”史墨答复说:“事物的存在方式各不一样,有的成双,有的成三,有的成五,有的有正有辅。故而天上有日、月、星三辰,地上有金、木、水、火、土五行,身体有左右两则,人都有配偶,天子有公,诸侯有卿,都有辅助之人。上天生了季氏,让他辅助鲁侯,历时已经很久了。民众顺服季氏,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鲁国的国君世世放纵安逸,季氏却代代修德勤政,以致于民众忘记了国君的存在。就算国君客死他乡,又有谁会怜悯他呢?奉祀社稷、管理国家的人不会固定不变,君臣的位置也不会永恒不变,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故而,《诗经》说:‘高山能够变成深谷,深谷能够变成山陵。’虞、夏、商三王的子孙现在都已变成了平民,这是您晓得的。《易经》的卦象上,代表雷的震卦在乾卦之上便称大壮,这是上天的规律。先前的成季友是桓公的小儿子,文姜的爱子,在刚刚怀他的时候,曾做了占卜,卜人告诉桓公说:‘生下后就享有一个好名声,名字叫友,能辅助公室。’生下来之后,真的与卜人说的一样,手上有一个酷似‘友’字的图案,故而就为其取名叫‘友’。不久他立了僖公,从而为鲁国立下大功,故而被封在费地,并官拜上卿。直至季文子、季武子,每一代都能增加他们的家业,从不废弃祖先的功绩。鲁文公逝世时,东门遂杀害嫡子,立庶子为新君,之后鲁国国君开始丧失了国家的政权,政权落在季氏手中,到如今这一代国君已经四代了。民众的心目中没有了他们的国君,国君还如何能获得国家政权呢?故而作为一个国君一定慎重地对待礼器和名声,不能随意把它们交给别人。”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