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美的相遇-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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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天气果真晴朗得有点过分,大有重温七八月桑拿高温的意思,让刚从北戴河出差回来的江一树大呼吃不消。中午找了夏奕阳一块吃饭,一见面,他就觉着夏奕阳有点不一样:“最近有什么好事?”

    “没有呀,一切照旧。”

    “胡说!前一阵儿,你整个人裹在一团雾气里,现在,你和外面挂着的大太阳一样,亮瞎人的眼。”

    “这比喻真烂。”午餐时间,电梯比较挤,两人等了两波,都没上得去。夏奕阳视线随意地一扫,看到几大频道的当家主持人鱼贯而行,从一个会议室里走出。

    “台里要搞什么活动?”

    江一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综合频道要拍个公益宣传片,和环保有关,你看燕京的沙尘暴刮得多肆狂,难说有一天这儿不会沦成一片沙漠,所以要保护和珍惜地球。呵呵,老生常谈,但这次有点新意,出镜的是各个频道主持人,还有几大电台很受欢迎的DJ。”

    “你看到策划方案和人员名单了吗?”夏奕阳心中一动。

    “这事和我无关,我没关心。”

    “导演是谁?”

    “秦沛呀,你看还在里面呢!”江一树朝会议室递了个眼风。

    “一树,你先去餐厅,我有点事情要处理,马上过去。”

    江一树纳闷地看着夏奕阳大步流星地转身进了会议室。秦沛正在和副导演交待事情,这人平时油嘴滑舌的,但工作的时候,脸板着,很像个正经人:“嗯,让他们尽量抽出时间配合拍摄,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调剂,和几家电台也联系下,问问DJ的时间安排。”

    “好的!”副导演连连点头。

    “嗨,夏主播!”秦沛挥了下手,合上手中的文件夹,耸耸肩,“有何见教?”副导演笑着和夏奕阳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这次公益广告,为什么没给我一个奉献的机会?”夏奕阳笑道。秦沛摊开双手:“你们几位新闻播报员都是台宝,哪请得动。上次安排你参加综艺访谈,你左推右拒,差点没把莫菲给气晕。”

    “那你这次再给我安排个机会,我重新表现给你看?”夏奕阳状似无意拿起桌上的人员名单,没看几行,叶枫的名字就跃入了他的眼帘。

    秦沛眨巴眨巴眼:“夏主播,我没理解错吧,你在主动向我请缨?”

    夏奕阳中指的指腹温柔地触摸着那笔划并不繁复的两个字:“是啊!”

    “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秦沛坏坏地一笑,“你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目的是有,但不是不可告人,帮我和叶枫安排同一个镜头。”

    “你还真是直接,哦哦,原来还在惦记着我姑姑家那丫头。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我和你只是点头之交的同事,那丫头也和我不亲近,我向她求婚,她要送我去精神病医院,我给她介绍男友,她给我装傻子。”

    夏奕阳轻笑:“那我等你通知了。除了直播,我其他时间都挤得出来。”

    “喂,我还没同意呢?”

    “就冲你这么关心叶枫,你肯定会帮我的,不是吗?”

    秦沛眯起眼:“你还挺自大的。夏奕阳,我发现你完全是千金小姐杀手,你看柯安怡迷恋你,那个丫头对你也有好感,可是我瞧着你也没哪块出众啊?”夏奕阳啼笑皆非:“那个丫头现在视我为洪水猛兽,所以我才要努力。”

    “那我祝你好运吧!友情提醒,即使你过了那丫头那一关,情路还是会非常曲折的。”

    “谢了!”夏奕阳想起苏晓岑和叶一州对他的误解,不禁苦笑。

    匆匆赶到餐厅,江一树很不讲义气地跑了。餐厅里,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他买了套餐,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下,柯安怡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不介意吧?”柯安怡问。

    他点点头,埋首专注吃饭。从青台回来之后,她调去国际频道,两个人就很少碰到。周五那天同事们闹着要为他庆祝拿了一等奖,她也打了电话过来道贺,其他同事邀她一起参加,她就来了。

    柯安怡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待她却不疏不近,和其他同事一样。大家一块打牌、喝啤酒,然后去吃烤肉、K歌,玩到午夜,她自己开车回去的,他则失落地坐在车里,听着收音机里叶枫和专家聊着婚内强暴,一边想着傍晚时分,她那样匆匆逃离他,上了边城的车,他们要去哪?失去她的恐惧加速了心中的痛楚,疼得他都不能呼吸。不管是什么样,他还是想爱她。哪怕没有明天,没有结果,他也要爱下去。

    “综艺频道准备增设一个访谈节目,名字暂命名《星夜微光》。我想去应聘主持人,我不喜欢待在《世界各地》,感觉像个导游似的,专业性不强。”柯安怡慢腾腾地嚼着饭粒,不时抬眼看他,“我爸和台里的几位领导都很熟,说好了拉几个赞助商过来,我要是想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奕阳,你说我适合做访谈吗?”

    夏奕阳嘴里正含了一口汤,他镇定地咽下去,抬起眼,直视着她:“对不起,我没办法给你任何建议。”

    “奕阳?”柯安怡脸一红,“我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毕竟我们也搭档了一阵,你对我应该比较了解。”

    “柯主播,一定要我直言吗?在青台的教训还少吗?要不是台里的领导压着那件事,你我还能从容地坐在这里?你对我有好感,我非常感激。虽然不能回应你,但是我理应尊重你这种感觉。尊重,不是暗示,不是暧昧,而是礼貌,是含蓄。我们是同事,我不能对你板着个脸,冷若冰霜,所谓的友好只是想和你好好地共事,并不是说我在徘徊,好像我们还有机会。即使我的心里没有叶枫,我也不会喜欢上你,何况我已爱了叶枫六年。如果我的温和造成了你的误会,那我道歉。以后,我会检点自己的行为,与你保持合适的距离。请慢用!”说完,看都不看柯安怡已经转成惨白的脸色,起身离开。

    “夏奕阳,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你就是大山里出来的一土包子,怎么抬都上不了台面。”柯安怡“砰”地一下推开餐盘,餐盘“咣”地落地,汤汤水水泼得到处都是。

    夏奕阳听到了后面的声响,他闭了闭眼,头也不回。今天是周日,叶枫不要值班,是在家还是在外面呢?

    “阿嚏!”叶枫坐在广院图书馆前的草坪上,掏出纸巾擦擦鼻子,这已不知道是第几个喷嚏了。艾俐受不了似的推开她:“离我远点,我可不要被你传染。这么热的天,你居然会感冒。”

    叶枫鼻音很重,眼睛也有点肿,可怜兮兮地翻了个白眼:“我也不想,可是忘记关窗了,没想到夜风很凉,我就冻了。”

    “牙套妹,我觉得你完全是被夏奕阳保护得毫无自理能力。”艾俐冷笑。

    “莫名其妙地提他干吗?”叶枫佯装抽纸巾,掩饰住自己的慌乱,“你先检讨一下,我的生日礼物呢?”

    艾俐支支吾吾一会:“以后补,我忙。”

    “陪王伟了?”艾俐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也是蜡黄蜡黄的,眼下还有黑眼圈,像是熬了夜。

    “他开始上报职称了,除了著作,还需要准备许多材料,他这学期课排得多,忙不过来。”

    “能不能以后说点有营养的事?你们在一起,好像除了和职称有关,其他就不能做别的?”叶枫额头上立时出现三条斜线。

    艾俐举手投降:“跳过这个话题。你上完课,也蹭过饭了,早点坐车回家,我还要去学生公寓看看学生,没时间陪你这病菌。”

    叶枫苦口婆心地抓住艾俐的手臂:“你心里什么都清楚的,你只是在回避。何必呢?”

    “牙套妹,这是我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结束后,我会明确地问他对我是什么感觉,如果没有爱,我……我就死心了。呵呵,不要笑我,我好像是有点贱。”

    “傻瓜!”叶枫听得心酸酸的。遇见谁,爱上谁,都是命。爱如绳索,紧紧捆绑,想挣脱,却无能为力,只能等心死。死后涅槃,才获新生!

    两人分别,叶枫昏沉沉地上了公交车,鼻水越流越多,头也烫烫的,坏了,嗓子也发痒,这会影响明天的直播,她不敢怠慢,中途下了车,换车去医院。挂号的人不少,她排着队,手机响了。

    “是我。”比起她又涩又痒的嗓子,夏奕阳的嗓音清朗得令人妒忌,“你在哪儿?”

    “在家。”她一边摸摸额头,一边撒着谎。

    “我昨天忘记把生日礼物给你了,我现在就去你那儿,你下来一下就好,不要几分钟,当然时间长也没关系。”

    “我懒得动,你留着吧!”队伍挪动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已经接近挂号窗口了。“家里人不少呀?”夏奕阳听着手机那端很吵。

    “哪个科?”闷在小窗口里的医生有气没力地问道。

    “什么?你大点声!”医生看着叶枫嘴张了张,却听不清在说什么,不禁提高了音量。叶枫觉得自己的耳膜强烈地震了一下。“内科!”她脱口而出。手机里的声响奇迹般地消失了。

    三十八度二,热度不算高也不算低,扁桃体有一点点红肿,也不严重,医生拿过处方笺,淡漠地扫了眼叶枫,慢条斯理地说道:“给你开几天的药吧!”

    “我想输液。”叶枫费力地咽了下口水,指指嗓子,“我是靠这个吃饭的,我想好得快点。”

    “哦,你是老师。”医生了然地点头,“行,那就输液。”叶枫也没辩解,拿了处方去划价、拿药。

    医院的走廊,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慑人感,叶枫楼上楼下跑了几圈,看着别的病人不是有人抬,就是有人搀,有人陪的,她孤单单一个人,不自觉生出了几分凄凉,越发觉得头更烫了。偏偏给她输液的是个实习护士,可能是紧张,扎针时怎么也扎不到血管,一只手扎了三个针眼,换另一只手,叶枫都快哭了,想说换个人来,可看着小护士急得满头冒汗,一脸通红,只能忍痛让她继续把自己当小白鼠使唤。旁边输液的人有些看不下去了:“姑娘,我看你需要休息会儿,让你的同事帮个忙吧!”那护士还挺顽强:“不,我可以的。”

    叶枫朝见义勇为的人投去楚楚可怜的一瞥,发现是一位不算熟的熟人。

    “哎哟!”她忍不住痛呼一声,低头一看,手背又出血了,不过,这次似乎是成功了,护士长长地吁了口气,她也吁了口气。“很不容易呀!”刚正不阿的雷队同情地弯起嘴角。

    叶枫耷拉着眼皮,看着几处针眼,附和道:“确实是。”她抬起头,打量着雷队:“你们做特警的怎么也会生病?”

    她和雷队后来又见过一面,在她回燕京之后,由娄洋陪着去的。她遇袭的事全部由特警处理,当地公安部门没有插手。那个歹徒被抓之后,精神就崩溃了,现在关押在精神病院,据说已经认不得人了。雷队简单介绍了调查的情况,问叶枫还有没有其他要求。其实遇到这样的事,没丢命就算幸运,还能说什么呢?

    叶枫不是很愿意重温这件事,心里恐惧是一面,另一面就是从这件事,会想到和夏奕阳没有联系的那二十六天,然后是在夏奕阳公寓,他冰冷而又漠然的表情……

    雷队长失笑:“特警也是人,要吃五谷杂粮,偶尔也会生个小毛小病。”

    叶枫的样子像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雷队看得忍俊不禁:“你现在怎样?自己开车上班?”

    “台里有车接送,我的车技不好。”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抬头看看输液瓶,药液滴得真慢,“你今天没执行任务呀?”说完,才觉着这个问题有点白痴,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我请了假。”雷队回答得很认真。

    同样是病人,她灰头土脸,雷队依然精神矍铄,一双冷眸犀利逼人。

    “什么?”她看出他像是有话要问。

    “男朋友怎么没有来陪你?”

    她本能地否认:“我没男朋友。”

    “哦!”雷队长语音拖得很长,“那是我理解有错误,我曾经以为华城的边城总经理是……”“我们以前是。”在雷队的面前,除了老实坦白,似乎什么也瞒不了,叶枫有点无力。

    “我曾经想找过你,一直犹豫不决,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雷队长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仿佛莫测高深。

    “是和边城有关吗?”虽然在发烧,但叶枫意识还很清楚。

    “其实这件事,我没有立场说的。”

    “那就不要说了。”叶枫很不礼貌地打断了他,把头扭向一边,腰挺得笔直。

    雷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遇袭,应该是当地公安部门负责调查的,但因为你是苏晓岑书记的女儿,又在青台升级为直辖市的时段,所以出动了最高级别的特警。叶枫,我非常尊重你父母。当你决定做什么事的时候,也应该考虑下你父母的处境。”

    “我给他们丢脸了吗?”叶枫蓦地回头,质问地瞪着雷队长。她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她不想听,她要阻止他。

    雷队闭上眼睛,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才缓缓睁开:“知道吗,边向军那件案子也是我负责的!”

    叶枫屏住呼吸。

    “他的犯罪事实,我们都已掌握,只等在审理时,一一核实,没想到他会死在法庭上。死无对证,一切都成空。那些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但知道的人并不多。叶枫,边向军逃往国外后,他们家被抄了,所有的财产被没收。边城在华城的那百分之二十的原始股份是哪里来的,那不是很小的数目,你有想过吗?”

    “我为什么要想,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抢声道。

    “离边城远点。姚华那个女人做生意不是很上道,难保不出事,一旦出事,必然会牵扯到别的方面。叶枫,我只能言尽于此,你慎重考虑。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说完,雷队长直接把针头拔掉。那药液才输了半瓶。

    叶枫表情木木的没有反应,直到眼前多出一座五指山,她才眨了下眼:“呃,你怎么找到的?”夏奕阳一脑门的汗,离她这么近,她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有多急促。

    “还能怎么找?”他气喘吁吁地坐下,先看了看输液管,接着把扎针的手握进掌心,小手冰凉,他直叹气,“问你,你又不会说实话,我把这附近的几家医院跑了个遍。”

    “那些人真没医德,也不保护病人的隐私。”她嘀咕。

    “我是出示了记者证,人家才肯理我的。”

    “假公济私。”她又打了个冷战。冷,也困,全身皮肤疼,头也疼,眼睛也疼,心也疼,好像哪里都不好受。输液室的椅子又硬又脏,怎么坐都不舒服。

    “不要硬撑,不行请两天假好了。”他已看过病历,看到医生把开的药划去,改成输液,必然是她要求的。

    “又不是什么大病,都是被你气的。你来干吗?”嘴里怨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他那边歪去。他侧了下身,伸开手臂,将她半拥在怀里:“睡吧,我看着药液呢!”她闭上眼,听着他的声音,心里面像淋了场雨,温柔而又清凉的雨丝,将她干涩的心田,浇得湿漉漉的。她没有推开他搁在她腰间的那只手。

    输好液,他开车送她回家。她没力气招呼他,下了车挥挥手就要道别。他随着她一同走了进去,家里只有保姆在。保姆闻着两人身上的消毒水味,一惊。“只是感冒,麻烦阿姨先送她上楼去休息。”夏奕阳说道。

    保姆认得夏奕阳,点点头,扶了叶枫上楼。叶枫在进房间时回了下头,迎上夏奕阳抑制的视线,欲言又止。保姆很快就下来了,以为夏奕阳要走,却看到他站在厨房门口:“阿姨,我给她熬点粥,两个小时后,她还得吃两粒消炎药。粥不能太稠,不然她会说是烂饭,不肯吃的。”

    “你对她怎么这么了解?”保姆纳闷了。夏奕阳微微一笑,温柔地瞥了瞥二楼那扇半掩的房间,“我们认识很久了。”保姆觉着这不是久不久的事,他们好像在同一个锅里吃过饭似的。

    叶枫睡得并不沉,门一被推开,她就醒了。房间里留着一盏淡淡的台灯,灯光下,修长的身影从门外一直延伸到她的床上。她瞬间闪了神,好像还住在他的公寓,睡得迷糊时,被他叫起来去上班。“几点了?”一开口,发现嗓子真的有点沙哑。

    “早呢,六点刚过。来,喝粥!”夏奕阳走过来,把碗放在她面前,摸摸她的额头,还有热度。她愣了愣,突然叫了起来:“你怎么上来了?”

    “阿姨要准备晚餐,没空照顾你,我就代劳了。”他理所当然地看着她,脸上是一抹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笑意。

    “谢谢,你回去吧,我好多了。”她没有力气和他打嘴仗。

    “好不好,你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嘴唇有点干燥,话又说多了,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几下唇瓣。他的眼神渐渐有些情绪不太分明,身子一紧,忙低下眼帘:“不要胡闹,额头还烫着呢!”

    “哪有?”她伸出手摸摸,又摸了摸他的,“不都一样吗?”他叹息,从浓密的睫毛下抬起眼,声音低沉到喑哑:“需要我证明给你看?”没等她明白过来,他已经一把拉过了她,吻上了她的唇,急躁的舌头狂乱地撬开了她的牙床,肆意地在她的口中搅拌、吮吸:“现在知道了吧?”

    是的,他的舌尖像一缕清凉的风,她的像一团火。当火遇上风,所有的记忆都被点燃了。连稍微的矜持都没有,手在半空中挥了几下,缓缓落在他的后背,眼睛无助地眨了眨,慢慢闭上,整个身心都沦陷在他密密的亲吻之中。她想她的脑子大概是烧傻了,不然已经分手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一吻之后,有那样短暂的几秒钟,谁都没有说话。他极有耐心地把粥和碗一一端到她面前。“还需要什么?”他清了清嗓子。

    “我要睡了。”她一探身钻进被中,连头都蒙得严严实实的。

    他含笑拉开被子:“这样子不好呼吸的。”她紧紧闭上眼,仿佛睡着了,只是那对长睫不住地颤动着。枕头边传来细碎的声响,她偷偷睁开一条缝,看到是一张碟。“你的生日礼物。一定要听听,很不错的,我非常喜欢,简直是深爱。”深眸中有微光极轻地一闪,里头似有一丝重如泰山般的东西。

    她在心里面冷哼了一声,送碟是高中生做的事,他还真是有创意,不过,这人品味向来很差,她才不要听呢!没过多久,她真睡着了。

    叶枫夜里出了一身的汗,早晨洗过澡之后,走路感觉像在飘。整理床时,看到枕下的碟片,她慌地把碟塞在抽屉中,这样就没有任何证据提醒她昨晚做过什么丢脸的事了。

    吴锋和秦阿姨坐在餐桌边,两个人一起张口欲问:“昨晚……”

    “昨晚我病得很重,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连忙摆手,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保姆送上一杯蜂蜜茶,还有两粒药:“夏主播说,这是早晨吃的。”她双手捂脸,无颜见江东父老。

    吴锋和秦阿姨对视一眼,默默摇头,有种大势已去的悲壮感。

    输了液就是不一样,嗓子不痛不痒,吞咽口水时,也不会露出一脸的痛苦。但叶枫下午还是乖乖地上床睡了几小时。于兵在晚上九点过半的时候,准时把车停在院外。小卫也一同来了。手机响的时候,叶枫正在听小卫说八卦。

    夏奕阳的名字在液晶屏上一闪一闪,晃得叶枫眼睛发花。最近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她当机立断地把手机扔回包包中。小卫冲她挤眉弄眼:“你不接?”

    “广告,一天来好几次呢!”

    “那你怎么不直接按掉,这样很耗电呢!”

    叶枫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调到电力部门去了?”于兵在前面哈哈大笑。

    “有叶姐在,我才舍不得去别的地方。话说我们节目组现在多和谐呀,同事又好,奖金又高。哦!”小卫突然提高了一个分贝,“台里都在说叶姐你要去拍公益广告,是真的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我清楚呀!”于兵接过话,“我送人事部长去开会,听到他和广告的导演助理通电话,时间安排在十月份,说要拍摄一天,在三个地方取景,一个是香山,一个是某个小区,一个是商场。”

    “要这么长时间?”叶枫皱了下眉头。

    “越长越好,证明你是重量级的。”

    “你才重量级呢!”叶枫笑着戳了下她的脸庞。小卫最近好像胖了,脸圆得像一轮满月。小卫眨巴眨巴眼:“我这叫重量级吗?这是匀称,是圆润。于兵,你说对吧?”

    “胖也没关系,肉肉的,很有喜感。”于兵挺大度地回道。

    “什么?”小卫一拳挥过去。

    “喂,我在开车!”于兵不能闪躲,实实在在地挨了一拳。

    叶枫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进走廊,娄洋从办公室出来叫住了她:“这是关于你这个角色的拍摄要求,看看。”他递给她几张纸。“演一个妻子?”叶枫抬了下眼。

    “人员很多,这个广告近三分钟呢!住在这个城市里有代表性的行业都会涉及到,有的演清洁工,有的演公交车司机,有的演教师,有的演白领,还有人演朋友、路人等,你和另一个男主持人演夫妻。你对镜头适应吗?”

    “适应倒是适应。”当初她想进中视的晨间节目,已经面对过多次,“但我没拍过广告,不知道会不会怯场。娄台,其实我可以拍几张照片放在电台门口,这样就满足听众的好奇心了,不一定要去拍什么广告。”

    “那我们电台的知名度呢?你要知道这广告是在中视的综合频道和新闻频道同时滚动播放,会有几亿人看到的。”叶枫摸了下鼻子,其他话就不说了,服从领导安排。“我对你最放心了,不要不自信。”娄洋放缓了语气。

    边城的公司开张了,叫枫林图书工作室,租在一幢写字楼的第十层,叶枫买了花篮过去道贺。工作室一共五间办公室,窗明几净,现代化的办公设施,装饰素雅大方,办公环境很好,已经是一副忙碌的景象了。

    叶枫在那儿没待多久,边城带她出去喝茶。清淡的绿茶,配新烤的酥饼。“边城,你这个工作室是一人独资公司还是有限责任公司?”叶枫看着墙角的一盆墨菊,这么罕见的品种,她还是第一次见。

    “算是一人独资,目前规模不是很大。”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眼,真挚地看着他:“我在奥克兰学过金融,也在银行工作过。如果你需要咨询财务方面的事,我可以帮忙。如果资金上不太方便,我能帮你找到银行方面的朋友。其他的事,我可以帮你找吴叔叔,他在燕京的人脉很广。再不行,找我妈妈,她出面,一般事情都能办到。你不要什么都不说,一个人硬撑着。嗯?”

    她握着茶杯的手突然被边城抓了过去,力度大到她觉得痛。他没有说话,眼眨都不眨,黑眸中,仿佛沧桑历尽,最后只是轻轻一叹:“我不会再急功近利,所以才开了这间小小的工作室。不要担心!”

    “我不是担心,我知道你行的。只是你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一定要找我。不要向别人低头,低头的事让我去做。”

    他的眉慢慢皱起,手摸索着伸向口袋,摸出一包烟。点火的时候,他的手抖得怎么也点不着。她拿过打火机,点上火,替他将烟点着。

    “不要听信别人的话,有些事并不是事实。”他狠吸了一口烟,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有什么事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在外办事,总有求人的时候。”她急忙解释。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边城,这不是怜悯……”她低下头,感觉自己言不达意。

    气氛一时间有点冷,有许久,两个人都没说话,她喝茶,他抽烟。最后一丝霞光从西天消失,室内亮起了灯。“我们去吃晚饭。”边城终于开了口。她站起身,他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在她的额头落下浅浅的一吻。“谢谢!”他在她的耳边轻喃道,然后放开。前前后后不过一秒钟,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一辆灰色跑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波西米亚风格的披肩围在肩头,长发高高束起,姚华任何时候,都是这么明媚、干练。边城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拉开车门,以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向她走去。姚华看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叶枫,脸上流露出厌恶之色。

    叶枫听不见两个人谈论的内容,只看到边城激烈的情绪,姚华双臂交插,一会儿看边城,一会儿看她,仿佛以不变应万变。叶枫把头扭向了一边。过了一会儿,边城回来了,跑车已消失在车流之中。

    “还是华城的那些事。”边城说道。叶枫笑,浅浅的。细细地回想一下,边城出现的地方,好像总能见到姚华。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能有这样的耐心和坚韧,似乎已超出了上下属的范畴。她不是妒忌,更不是吃醋,只是非常非常不舍。

    边城带她去郊区一处农庄吃土菜,她让他在大门口停一下。不意外,姚华上门挑战来了,电话里的语气硬邦邦得像块生铁:“我和媒体、娱乐圈打交道多了,没见过几个善男信女。叶小姐是聪明人,你开个价吧!确实,和娄洋比起来,边城更值得投资。”

    “这种事,在电话里怎么能一句半言地说得清呢!我们该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谈一谈。”叶枫走开几步,背过身,不让边城看到她脸上的神情。

    “叶小姐真是熟谙此道,行,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下周我约你。哦,边城可能忘了告诉你,十月一号是我和边城的结婚纪念日。”

    “听说是过去式了。”叶枫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了,显然,药效不够。

    “我们结婚那天,夏奕阳主播做的伴郎。”姚华继续投射炸弹,成功地让叶枫在一刹那灰飞烟灭。

    和往常一样,叶枫回到别墅总在凌晨两点左右。所有的人都睡熟了,她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洗完澡出来,拉上窗帘,看着院中泛着鳞光的游泳池,池水被吹得一波一波的涌动着,她看得双眼发直。

    手机在包包里轻轻震动。“披件风衣下来,我给你买了蕉糖奶茶,还有车轮饼。”夏奕阳的开场白比她在《深夜轻语》的开场白煽情多了,根本让人无法拒绝。她静静地躺着,没有动:“我睡了,不想下去。”

    “怎么有气无力的?我上去好吗?”

    “不要,以后再见吧!”她倒是坐了起来,透过玻璃窗,看到他的车泊在院外的一棵松树下。接着,她看到他推车下来,手里提着个纸袋,路灯的柔光簇拥着他,那行动的身影就像一幅徐徐打开的画卷。

    “你等下,我下来。”她闭了闭眼,镇定地脱去睡衣,换上外出的装束。他嘎地停下脚步。她小碎步地下楼,带上大门时,犹如小偷一般。“我们出去转一圈!”她前后矛盾的话让他蹙起眉,他细细打量了下她,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好啊,我正好有事和你说。”两人上了车,他发动引擎,探身从后座拿出一个资料袋递给她,“看看,你一定感兴趣。”

    她借着顶灯的光线看了看,综艺频道《星夜微光》情感访谈节目主持人甄选,她“哦”了一声,把资料又塞回袋中。

    “过两天,我帮你弄下履历,就去报名。”他似乎很激动,“我总觉得这个节目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现在就从事情感节目主持,对镜头也不生疏……”

    “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暂时没有别的想法。”她生硬的语气让他瞟来讶然的一瞥。他腾出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柔声道:“可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这不一直是你的梦想吗?”

    “那是从前。”她把头扭向一边。

    他沉默了一会,轻轻笑了:“你的价值不应该是这一点点,叶枫,你适合更大的舞台。”

    “适合不适合,和你有关系吗?是不是要把我拉升到和你一样的高度,才配得上做你的朋友?那好,我告诉你,这一生我都做不到了,你不要对我寄予什么厚望。我喜欢做电台DJ,就是这么一点出息。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不要拿我去和别人作比较,我就是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黄金搭档。”

    他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瞧见前面是个公园,他放慢车速,熄火停车,打量了她好一会,摸摸鼻子:“在周末说工作,确实令人厌烦。好吧,我们不谈这件事,让我抱一下。”

    她冷冷地推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陌生而又防备。他微笑地凝视着她,像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怎么了?”

    “你去动物园玩过吗?”她问。他一时不太明白,也就没有回答。

    “有没看到里面的猴子?它们在假山上跑上跑下,吃香蕉,打架,玩耍,游人站在栅栏外,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觉得特别有趣。”

    “叶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呼吸不由地加重。

    她笑了,苦涩落寞,而又悲凉:“在你的眼中,我就是动物园里的一只猴子吧!不,可能还不如一只猴子,充其量是舞台上上蹿下跳的小丑。你看着我为边城失态、担忧,为边城在你面前撒谎,你说你一直不能谅解我和他的关系,是呀,换作我也不能理解,他是有妇之夫,我和他牵扯,只是个小三,还要装出一脸圣洁!你什么也不说,就看着,知道我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终究是你的。你很笃定是吗?”

    夏奕阳陡然变色,眼里的怒意一闪而过:“叶枫,你不是孩子,讲话之前要好好考虑一下。这是同一件事吗?”

    “我不是孩子,我是个傻子,是个白痴。整件事都怪不了你,是我自作自受。六年前,是我主动上了你的床。六年后,是我主动搬到你的对面。我干吗要回来呢?干吗要相信……如果我不回来,你会更幸福,说不定早和柯安怡喜结连理。”

    夏奕阳听出她声音中隐约的颤抖,他伸出双手扳过她的肩,让视线与她平行:“叶枫,你想指责我的隐瞒,我能接受,但不要这样歪曲我们的关系。你不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你承认隐瞒了?”她疯狂地挥舞着双臂,“为什么要隐瞒?我不配知道真相吗?”

    “边城结婚不结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或者你认为他没结婚,你会多一个选择。”温和清雅的夏主播也失控了。

    “是的,是的,多一个选择……”她低头呢喃。

    “叶枫,从始至终,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不想这样想,真的只是一个备胎吗?”

    心里仿佛被什么堵着,她不能再在车里坐着,她无力地摆了下手,什么也没说,直接推门下了车,重重地摔上车门。他跟着追上来,一把抓住她:“不要胡闹,已经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麻烦了。”她打开他的手,拿出手机,仔细辨认了下附近的建筑物,拨通了于兵的电话。在等于兵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于兵一来就察觉到空气中的诡异,他怔怔地看着两人,一声也不敢吭。

    她习惯坐在后座,车门关上的时候,她看到他站在路边,与黑色的帕萨特融成了一团。

    车开了一会儿,她听到手机有短信进来。“叶枫,你真的希望告诉你边城结婚的人是我吗?”夏奕阳问。

    她默默合上手机,她也不知道如何收拾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也知道没有理由向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只是她就是不想控制心头的怒火。

    手机再次响起,艾俐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牙套妹,我在酒吧,你过来,我心情不爽,想和人说说话。”

    “明天可以吗?我今天不是很舒服。”此刻的叶枫,真的没有精力给予任何人了。

    艾俐沉默了好一会,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牙套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庆祝一下,我,艾俐,要和我迷恋了八年的王伟老师说再见了。呵呵,梦醒了,我要解脱了,你开心不?”

    “开心。”她的眼睛模糊了,“这真的是件举国欢庆的好事,我们明天一定要疯狂地庆祝一下,把该死的过去都扔掉吧!”

    “不,好聚好散,回忆还是要珍惜的,要好好地画上一个句号,没有任何遗憾。爱情美在过程,不问结果。他陪了我八年,从我二十一岁到二十九岁,两千多个日子,以后再不会对谁这样傻傻地好了……”艾俐“嘤嘤”地哭了起来。

    叶枫不说话,静静地听着。脑子这样乱,却能分析得出艾俐勇敢向王伟表白,却被王伟拒绝了。这个人渣总算还没渣到底,那么这个世界还有得救?叶枫“咯咯”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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