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紫袍-8.上书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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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书房在乾清宫南庑东侧,虽然年节,皇子皇孙本该照常进学的。嘉庆进来时阿哥书案文具已经撤去,安放好了御座、皇上“席地寝苫”的地铺。

    嘉庆点名几位特旨提拔的师傅,对上书房总师傅刘墉说:“这几人同你照旧当值,其余人员退回原来衙门。”上书房师傅由大学士挑选,“其余人员”自然是和珅拣选。王杰,董诰,那彦成,戴衢亨预感到和珅要坏事,众人默不作声等皇上发话。

    “王中堂,董中堂,”嘉庆叫道。王杰受和珅排挤,前年因腿疾退出军机处,董诰则是丁忧期间和珅推荐年迈的沈初占了军机大臣位子。二人久值纶扉,对军务本来熟稔,嘉庆决定让他们起草告军前将帅圣旨。说,“给军前勒保、惠龄、宜绵、额勒登保、德楞泰的旨意,你二人拟旨,由军机处发出。”

    皇上亲政第一件朝政,军机处内阁众人静心屏气听着。

    “太上皇临御天下六十年,武功十全天威远镇,凡出师征讨无不立即荡平。为何这次剿匪三年之久,耗费数千万两之巨而匪患未能尽除?”嘉庆眼睛红肿,心火使脸上升起两团红晕。想起和成亲王,仪郡王毓庆宫谈话愈加愤懑:“究其原因,带兵大臣将领玩兵养寇,虚报战功,故意拖延战事,借剿匪牟利所致!”

    三年来他对军中将领失望透顶,早想抓几名论罪;回想和珅神采飞扬递上前线“捷报”,自己不敢露出一丝怀疑,由着和珅请太上皇颁赏封爵,眼睁睁看着战局糜烂——

    “太上皇大行前,唯有对军务未能成功深怀遗憾。军务一日不竣,朕即负一日不考之疚!”

    怒火一起爆发出来,厉声说道:“尔等即不顾身家性命,宁可忍心陷朕于不孝!内而军机大臣,外而领兵诸臣,同为不忠之辈!”

    声音嘶哑尖厉,在房间里回荡。

    不仅军机上那彦成、戴衢亨,王杰、董诰都曾任军机大臣,众人战栗不已,急忙伏在地上叩头谢罪。

    嘉庆平息着心里怒气,没理会他们。“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终乾隆一朝,妄报祥瑞,歌功颂德,风气愈演愈烈;太上皇训政三年里更达到顶峰;他虽非始作俑者,却也是实力奉行者。看到和珅和将领连军国重事也这样办,他心急如焚,亲政伊始,要剔除动摇帝王根基自欺欺人的风气。

    “朕综理庶务,诸期核实,祗以时和年丰,平贼安民为上瑞。”嘉庆语气愈加严厉,对前线将领,也对面前的大臣提出要求:

    “特此明白宣谕,尔等均当涤虑洗心力图振奋,务必于春令一律剿办完竣,绥靖地方!再逾此定限唯按军律从事!”

    借在太上皇御榻前的许诺——“开春”,嘉庆限定时间;哪一路误事,会毫不犹豫地革职查办,然后他将亲自领导指挥这场剿匪战争——一举扑灭白莲教,成就嘉庆朝“亲政第一功”。

    大丧期间官员都在官署斋宿,王杰,董诰两位大学士回内阁誊录圣旨,明天一早陪驾乾清宫上香。上书房里只留下那彦成,戴衢亨二人。

    “从现在起,军机处收到奏折即刻呈给朕,不准交与和珅看,不准再抄录副本留存。凡和珅署名待发廷寄重新请旨,等朕看后再发出。”

    皇上说得平静,一席话却不啻万钧雷霆,震得二人心脏“嘭嘭”直跳。

    “再有,军机处发六百里加急,著安徽巡抚朱珪驰驿进京。”

    那彦成,戴衢亨生怕听错一个字,低头忙着记录。

    嘉庆看着书房里太上皇和皇祖雍正的御笔楹联。

    ——“念终始典于学,于缉熙卑厥心”,古雅深奥以礼典为宗,彰显着太上皇的帝王风范。以前读书时这副楹联审视着,使他时刻废寝忘食学于典,战战兢兢卑其心。现在觉得除去昭示无所不在的光明以外,倒更像一副中看不中用的画儿。

    ——“立身以至诚为本,读书以明理为先”,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皇祖以仁爱为本,写给皇子皇孙立身处世的教诲。

    就在这上书房,朱珪师傅以唐尧、虞舜、三代上古帝王教授自己,从不趋时谈论,不仅文章古奥渊博,并且身体力行,一团古朴醇正古君子之风。

    当下疲软懈怠,亟亟营私的朝廷风气正要朱珪这样的大臣辅佐纠正。他对这位被和珅外放十余年,历经磨难的帝师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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