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传奇-一肩挑重任忠心却遭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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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九的早上,刘伯温洗漱已毕,站在庭院当中,抬头仰望阴云沉沉的天空,看了好一阵,自言自语道:“快要下雪了!”

    零星的鞭炮声时断时续地在耳旁响起,虽然除夕夜还没有过,但性急的孩童早就等不及了。

    刘伯温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到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地步,孤身男人的生活真是清苦,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慵懒,过年也让他觉得寡然无味。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情,去书斋读一两本书打发时光是断断做不到的。

    就这样在家中郁闷下去?刘伯温心有不甘。他突然想起有一件雅事可做,那便是踏雪寻梅,虽然眼下还不曾飘落一片雪花,但这铅色的阴云预示不久将大雪纷飞。

    刘伯温心中打定主意,便吩咐仆人备马套车,然后乘车奔西湖而去。

    与刘伯温的预料不差毫厘,马车刚刚行至半路,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袭来,给山清水秀的“人间天堂”披上厚厚的冬装。

    久居杭州的人都清楚,赏梅胜地莫过于孤山北麓的放鹤亭。刘伯温也曾携朱珠到放鹤亭游玩过。

    今日故地重游,睹物思人,又勾起了那段时光的回忆。

    记得朱珠曾好奇地问:“温哥,此处干吗叫放鹤亭?”

    “噢,北宋年间有位隐士名叫林和靖,颇有文才,早年曾游历江淮,后来寓居在杭州,就结庐在此,相传他以后二十年没有踏进城镇一步,并且终身不娶。林和靖这个人生前以种梅养鹤自娱。‘梅妻鹤子’的传说指的就是他。后来他死了,便葬在孤山,传说他养的那只鹤在他的墓前悲鸣而死。在本朝有个杭州人,叫做陈子安的,为纪念这段轶事,便修建了这座放鹤亭。林和靖生前有首《咏梅》诗,写得格调清新,超凡脱俗,我来念给你听,好不好?”

    “好呀,好呀,师哥你快念吧!”

    刘伯温记得当时自己整了整衣衫,清了清嗓子,为朱珠背诵了一遍《山园小梅》: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老爷,孤山放鹤亭到了。”家人的一声禀报打断了刘伯温对往事的回想。

    他下车来,靴子在积雪上留下一行足迹,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迎面吹来一阵寒风,让他不禁打个冷战。天寒地冻时节,人总会要饮上几杯祛寒,他转过头来吩咐:

    “刘安,去酒楼要几个菜,再来上一坛二十年的花雕酒。”

    刘安遵照他的指令去采买了,刘伯温则自己缓步向梅林走去。

    不知是什么缘故,附庸风雅的财主们和吟风弄月的骚客们都没有前来赏梅,偌大一片梅林空空荡荡的,只有刘伯温一人。

    刘伯温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一行脚印,但肆虐的风雪很快将其遮盖上,原本十分醒目的印迹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放鹤亭左右山坡上长满了形态各异、品色不一的梅树,寒梅果然在雪中怒放,清香四溢,从刘伯温的鼻孔钻入,直至心脾。

    刘伯温在梅林中漫步,一株一株地看,有的是“绿等”,有的是“红粉”,有的是“一品香”,有的是“醉红妆”。这些品种,刘伯温少年时也曾在自家的院中栽过,寒冬时节也绽放,却远不如此处的梅花香。

    身处在“香雪海”的刘伯温依然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这股绝色中,他的心头积聚了太多的无奈、惆怅、愤闷……

    家人刘安置备酒菜回来,就在放鹤亭的石桌上摆放,刘安采买的珍馐美味都是名扬天下的西湖菜,有清蒸鳅鱼、叫化童鸡、南肉春笋、龙井虾仁、生爆鳝片等。

    刘伯温亲手将那坛花雕酒的泥封去掉,一股醇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他便开始自斟自酌起来,一杯酒下肚,便感到周身上下的寒意去了大半。又一杯酒下肚,便觉着有融融的暖意在体内游走。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刘伯温在放鹤亭借酒消愁,多年来仕途的坎坷、红颜知己的杳无音信、宵小之辈的得意狂妄……都在心中此起彼伏。

    刘伯温的酒量原本不大,但自朱珠不在身旁后,他是每餐必饮,时常喝得酩酊大醉,酒量也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人家饮酒浇愁多半是醉后将烦心事抛在脑后,而刘伯温却是越喝越清醒。一坛花雕酒见了底,刘伯温还是毫无醉意。

    这第二坛酒快要尽时,刘伯温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不远的梅林中有人喧哗,仔细一听,那人是在高声诵读一首词,词的内容刘伯温也很熟悉,是姜白石的《暗香》,是世间少有的咏梅佳作。刘伯温心道:也不知是哪个墨客骚人来了雅兴,踏雪寻梅,不过咏诵的这首词倒是很贴切眼前情境。

    那人抑扬顿挫地诵词,声音绵绵不绝传入听力本来就过人的刘伯温耳中,其实不听那人背诵,刘伯温也清清楚楚知道那词的每一个字,于是,他在心中默念起来: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那人却好不识趣,一边诵读这首词,一边朝刘伯温的方位走来,刘伯温心道:什么人这般猖狂,扰我清静。待他要回头看个究竟时,那人却一声招呼也没有打,大大咧咧地坐在刘伯温的对面。

    心情很不好的刘伯温正要发作,却看清了那人的面目,立时转怒为喜,并高兴地叫出那人的名姓来:“潜溪老弟,怎么会是你?”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宋濂。

    宋濂开怀一乐,说道:“怎么,孤山放鹤亭只许你刘伯温来而不许旁人来吗?”

    “哪里,你不在书院著书立说,怎么冰天雪地跑到杭州来?”

    “我又不是‘二十年不踏入城镇一步’的林和靖,在书斋待久了,便两眼昏花、事事烦心,因而下山来散散心。这片梅林的景色无与伦比令人叹服。”

    “刚才我还想是哪个墨客骚人在吟诵,想不到原来是潜溪老弟你呀!”

    “闻着扑鼻而来的梅香,踩着初下的莹莹白雪,感受踏雪寻梅的美趣,我的诗兴当然大发。怎奈才疏学浅,林和靖老先生的‘暗香浮动月黄昏’一句高高在上,作诗的念头也就打消了,以免留人耻笑。”

    宋濂接过刘安递上的杯筷,也不客气,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光,又夹了口菜吃,这才接着说:“我的脑中突然涌上姜白石的词句,因而一路吟诵下来,不想临近放鹤亭,却看到一人的背影与我的好友刘伯温是那样的相像,没想到真是你。巧遇呀,巧遇呀!”宋濂还故作感慨。

    刘伯温知道宋濂说的不是实情,而是在故意打趣,于是揭穿他说:“行了,宋濂老弟,就不要在我面前编故事了,一定是你的书院有了麻烦,你迫不得已才下山寻我,到我的寓所寻我不着,听家人说我在这里,因而就找来了,我说的是也不是?”

    “还是伯温兄心智过人,也了解我宋濂的为人,实际情况与你的猜测丝毫不差。”

    “那么,书院出了什么事啦?”对宋濂突然下山的原因,刘伯温很想知道。

    听到刘伯温询问此事,宋濂把刚端起的酒杯又放下,长叹一口气,说:“说实话,我是逃难出来的。”

    “逃难?你那里遭红巾军的袭击啦?不可能呀,那里并非军事要塞。有土匪啊?那里除山水秀丽外,并无金银财宝啊?”刘伯温一连串的推测都从宋濂的摇头中得到回答。

    “是有人要硬逼着我出山。”

    “刘福通还是方国珍?”

    “方国珍。他说他身边缺乏谋士,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先是派人来到我的书院送来一封他的亲笔信,许我以种种好处,要我在他手下做一名军师。我起先是婉言谢绝了,可没过多久他便派人要绑架我到他那里,亏得我多了个心眼,在书院脚下派人放风。这样,闻讯后我便从书院逃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方国珍这个害人精,在东南兴风作浪这么久,朝廷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先避避风头再说,让我给他做军师,真是痴心妄想。伯温兄,你最近的日子如何?”

    刘伯温满脸苦笑地摇摇头,与宋濂上次分手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然而,面对宋濂这样可以推心置腹的挚友,心中的垒块不吐不快。于是,刘伯温断断续续把那些往事向宋濂讲述了一遍。对于朱珠走后他心中的苦闷却是忽略不提,只是说朱珠突然不见了踪影。

    两人在放鹤亭一直喝到天黑,一共喝了七坛花雕酒,刘伯温带着深深的醉意与浓浓的愁绪和宋濂一道回府去了。

    春节过后,江浙官场上已在谣传方国珍不久将再次接受招安。

    面对这种谣传,刘伯温很敏锐地意识到谣传即将变为现实,他再次上折痛陈招安之弊,可奏折与前几封的命运一样,石沉大海。

    方国珍的势力依旧盘踞在沿海一带。现如今他改变了战术,不再用大批兵马去攻占沿海的某个城镇,而是化整为零,派出小股部队在沿海一带进行烧杀抢掠。通常是夜半时分登陆,在一番烧杀抢掠之后,再快速地撤离。这让官军很是头痛,不知该将兵力部署在哪里才好,而身受其害的百姓却是怨声载道。

    刘伯温经过缜密的侦查,找到了方国珍部登陆骚扰的大致规律。此时,刘伯温已任浙江省元帅府都事,于是他到元帅府献计献策,可他人微言轻,当官的对他的意见置之不理。刘伯温决定动用他与章溢组建的民军,让方国珍吃些苦头。

    他将民军的一千人马布置在一个距长江入海口七百多里的海滨小村——彭村。

    据刘伯温判断,方国珍部不久将来这里进行骚扰。刘伯温通过夜观天象,也看到彭村这个方位将有兵刃之灾。他将一千人马分成三路在村的南北两翼部署,村中留下了六百人。

    对于刘伯温这样部署,章溢心存疑虑,他问刘伯温:“伯温老弟,方寇可以袭击的地方很多,你把兵力都投放在彭村,是何道理?你有多么大的把握可以断定,方寇会攻击彭村呢?”

    “章溢兄,我决不打无把握之仗。彭村虽然不是大的城镇,但村内家底殷实的富户有很多,这符合敌军袭击的首要条件,因为他们进行掳夺的目标就是钱粮;第二个是彭村此地的地理位置对他们有利,咱们在来的路上也看到了,丘陵此起彼伏,道路崎岖,官军无法火速赶来;第三个是这里是前半夜涨潮,快拂晓时落潮,便于敌军的登陆和撤退。章溢兄,附近条件适宜的城镇都被他们抢过了,你说,彭村不会是他们将要攻击的目标吗?”

    章溢一听,的确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不由得为之折服。章溢也就不再问些什么,而是一门心思地去村中巡视,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方国珍的小股人马一般是五百到七百人,乘一两艘大船在近海处停泊,划小艇登陆,这些人手持利刃,半夜三更摸进村中,敲门砸户,烧杀掠夺,满载而回。老百姓们手无寸铁,哪里抵挡住得这群如狼似虎的强人。

    这一天夜里,明月藏入乌云中,海面上漆黑一片。刘伯温在村中一所农家小院里,在油灯下读《三国志》,看得津津有味。

    设在海滩的观察哨骑马飞驰而来,来到门外,飞身下马,向刘伯温禀报:“大人,有两艘战舰向这边海面驶来,船上高悬方国珍的旗号。”

    “好,”刘伯温兴奋地把书一合,“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今夜叫他们有来无回。传我的命令,叫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刘伯温又将在床上小憩的章溢推醒,睡眼惺忪的章溢听说敌兵来了,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刘伯温与章溢商量:“章溢兄,村外埋伏在两翼的队伍就靠你指挥了,在敌兵乘小艇登陆全部进入村中之前,不要让他们察觉出有埋伏,待他们在村中与我指挥的民军交上手后,你迅速带领人马合围。为了断绝敌人的退路,你选派二十几个人将那些小艇全部烧掉。”

    章溢连忙点头,神情极为坚毅。

    敌兵共约六百来人,陆续乘小艇在海滩登陆,向彭村进发。他们觉得这次“抢肥羊”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只消一会儿工夫,银子、布匹、女人、牛羊就会全有了。因为抢掠回去的东西除大部分上缴外,每人还能分得一点,更重要的,趁火打劫中暗藏下来的金银细软还能据为己有,因而人人踊跃参加“抢肥羊”,不肯错过这个发财的好机会。

    敌兵们奋勇争先地跑进村子,砸开一户人家的大门,发现里边空空如也,别说值钱的东西,就连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砸开第二户人家,还是一无所获,第三户、第四户……

    贼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刘伯温令人放了一枚“二踢脚”,叮当两声巨响让贼兵纷纷引目观瞧。还未等他们看出什么来有许多人便中箭倒地身亡。原来这是命令民军放箭的暗号。

    一阵箭雨过后,贼兵已伤亡十之二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贼兵们手持灯笼火把,给藏在暗地的民军指明了目标。民军自制的土炮随即在人群中开了花,其威力虽比不上官军的红衣大炮,可也炸得贼兵血肉横飞,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敌军的小头目一看形势不妙,想要带领手下溜之大吉,不料退路早被章溢指挥的民军截断。海滩边的小艇都已燃起熊熊烈火。

    贼兵们已成笼中之鸟,瓮中之鳖,纵使插翅也难逃。刘伯温一声令下,潜伏在四处的民军勇猛地冲向贼兵,杀得贼兵哭爹喊娘。有的贼兵还负隅顽抗,有的干脆扔掉兵刀,跪地求饶,不到一个时辰,这六百多贼兵全都命丧黄泉。民军大获全胜。

    消息传到方国珍那里,正在喝酒的方国珍气得将酒杯一摔,在舱内倒背双手,踱来踱去就像一只关在笼中的狼。踱了若干圈后,颓废地坐到椅上,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他清楚:又栽到刘伯温手中了。可他找不出什么法子能除掉刘伯温,他只能指望左答纳失里能给他带来好消息。

    刘伯温将民军在沿海击杀方国珍部六百余人的捷报上奏给朝廷。朝廷对此却是装聋作哑,自当没有这回事,叫刘伯温、章溢好不失望。

    这一日,当他行至“宝兰堂”药铺门口时,恰好有一辆马车在药铺前停下,一个小丫鬟从车上搀扶出一位小姐来。刘伯温也就是无意地一瞥,却被惊呆了。那不是朱珠吗?

    “朱珠!”他脱口而出,不料那位小姐对这喊声不理不睬,径自进了药铺。

    刘伯温满腹狐疑,也许是自己看花了眼,也许是朱珠故意不理自己。他提醒自己,这可是大庭广众,莫要放浪行事,让人误以为是拈花惹草的浪荡公子。

    刘伯温装作也是买药的,也进了“宝兰堂”的店铺,药铺的小伙计立刻迎了上来,殷勤地问他:“这位客人,您是看病还是抓药啊?”

    刘伯温的心思全在看那位小姐的容貌,对小伙计的问话漫不经心地说:“我呀……我……你让我再想想。”

    小伙计一听,心中直觉得好笑,这位客人真奇怪,看病抓药没想清楚就来了。

    刘伯温已经看清了那位小姐的长相,不是朱珠还能是谁?

    他上前一步,语调有些激动地说:“珠妹,你怎么不理我?快跟我回家去吧,我找你找了好久。”

    那位小姐见一位陌生男子这样跟自己说话,被吓得花容失色,一旁的小丫头可是位厉害角色,立马站到刘伯温与那位小姐当中,毫不客气地说:“嘿,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这般无礼!我家小姐压根儿就不认识你,你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光天化日的,你好大的胆子,你若敢无礼纠缠,立刻拉你去见官府,告你调戏民女,让你挨上重重的二十大板!”

    说完,拿起药铺称好的药便拉着那位小姐往外走,口中还说:“小姐,这八成是个疯子,要不然就是个无赖,咱们别理他!”

    当众被小丫鬟抢白了一顿,刘伯温的脸上好不尴尬,然而看那位小姐的神情真的像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那位小伙计心中可乐开了花,这位哪里是来看病抓药的,分明是来看人家姑娘的,叫人家的小丫鬟说了个无地自容。

    “这位客人,您可否想好了是看病还是抓药啊?”小伙计倒来了劲。

    “给我来一斤黄连,我败败火!”刘伯温也是满肚子没好气。

    小伙计依照刘伯温的要求,将药柜中所有的黄连全倒上,一共才有九两。小伙计心中还在想:这位心中的火可够大的,别人买黄连都是一钱一钱地买,他倒好,张口就来一斤。“这位客人,真对不住您,我们店统共只有这九两黄连,都卖给你啦,您请多包涵!”

    刘伯温提着这九两黄连出了“宝兰堂”的大门。他可并没有死心,他之所以刚才没有马上跟出去,是看出那个小丫鬟实在不好惹,自己倘若也跟着她们往外走,小丫鬟非得拉他去见官不可。

    刘伯温拦住一辆空马车,对车夫一指,悄悄跟在那辆车的后边。

    马车穿过几条大街,停在临街的一处宅院门口,刘伯温从车帘的缝隙当中向外偷瞧,大门两侧镶嵌了两条石板,石板上刻了一副对联,很是别致,让刘伯温过目难忘,联云:“雅量涵高远,清言见古今。”

    刘伯温将地址在心中记牢了,便乘马车回了自己的宅院。

    恰在此时,朝廷招安方国珍的旨意下达到行省,责令江浙行省左丞帕里帖木儿与南台侍御史左答纳失里前去招降,任命方国珍为徽州路治中,方国球为广德路治中,方国信为信州路治中。

    刘伯温闻听这个消息后,如五雷轰顶,气得直哆嗦,看着同僚们无动于衷的表情,觉得人人顽钝龌龊,个个面目可憎,他一挥手将自己书案上的东西都拨到地上,吓得众人将惊诧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刘伯温却视他们为无物,眼中闪着愤怒的火光,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也不知他在对谁说:“方国珍,我拼得一身剐,也不会让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奏折写完后,刘伯温将手中的笔向地下一摔,面容惨淡地说:“这怕是我最后一次写折子!”

    折子递上去之后,刘伯温满心满目一片清亮,蹲在元帅府文书房前的石榴树下看蚂蚁,路过的人无不对他侧目,他却浑然不觉,自顾自看得饶有兴趣。

    一连几天,刘伯温都在石榴树下看蚂蚁。

    这事传到宋濂耳中,宋濂淡然一笑:“别以为他心中清清闲闲,其实他心乱如麻,只是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最终的结果终于下来了。朝廷驳回了刘伯温的奏章,并训斥他有伤朝廷好生之仁,并妄作威福,遣往绍兴羁管。

    刘伯温气呼呼地将官服从身上扒下来,扔到地上,换好便装,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衙门……

    刘伯温休养了几日,便动身去了绍兴。

    只是离开这座宅院时,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会儿,自嘲地一笑,幽幽地说:“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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