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传奇-归途遇刺客图穷匕首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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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伐已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这让朱元璋在军事上不必操太多的心了,自己可以腾出手来处理全国的政务。

    刘伯温觉得递上辞表的时机已经来了,北伐胜利已使圣心欢悦,此时不递,更待何时?

    这一日,在朝堂之上,刘伯温跪奏道:“万岁,臣刘伯温今有辞表,望万岁体谅臣的难处,准臣告老还乡。”

    随后将辞表奉上。朱元璋听了就是微微一怔,旋即满面带笑地说:“伯温先生,如今国家初定,百废待兴,朕每有大事还要靠先生从长计议呢。”

    刘伯温言辞恳切地奏道:“万岁,臣犬马微躯,身有暗病,时时发作,乞求万岁能准臣告老,回归乡里颐养天年,倘获准许,真乃微臣的福分,亦是万岁的体恤。”

    “伯温先生,你追随在朕的左右已八载有余,屡屡为朕出良策,建奇功,先生泊名利,远富贵,高风亮节,是我朝臣的楷模,先生理应在朕的身边,开启、教化后进,再者说,京城有御医,可为先生精心调治病体,先生莫要辞去。”

    “万岁,微臣已近风烛残年,再也无力帮万岁什么了,不若腾出位置让给后起之秀。臣一生喜好山水,且已离家乡数载,思乡之情甚切,金陵虽好,但伯温还是怀念那武阳村,望万岁念微臣效些许犬马之劳的份上,恩准微臣告老还乡。”奏完,再三地磕头,朱元璋心想:我若再强硬挽留,反倒不美,姑且让他回乡,反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若下旨意召你,你还得回来。于是,朱元璋道:“伯温先生,朕确实有诸多要务要向先生请教,倘若先生离去,朕便陷入彷徨无计之境地,但先生讲得在情在理,朕准了你的奏章,不过还望先生置身于武阳村中,以便朕为难之时好向先生讨教。”

    “谢主隆恩,臣定谨遵圣旨。”

    “先生,临行之前,关于军国大事有甚意见请莫保留,讲出好让朕知晓。”

    “万岁,今天下已由大乱渐至大治,以皇上的英武圣明,诸般事务皆井井有条、步入正轨。万岁,北方正与王保保(扩廓帖木尔)展开激战,王保保狡诈多谋,实乃敌之悍将,还望万岁莫要小瞧了王保保。”

    “仅此一件吗?”

    “臣所忧虑之事仅此一件。”

    “好,王保保我会加以小心的,先生可以回家去了。”

    “谢主隆恩。”

    刘伯温与朱珠终于踏上了回青田武阳村的归途。

    朱珠脸上满是笑容,刘伯温也是一脸的轻松。朱珠高兴的是刘伯温不负前言,说到做到,刘伯温则为自己能够得以全身而退感到激动,一块在心中压了很久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自己虽不能“从赤松子游”,但有朱珠这位红颜知己相伴也就足够了。

    远离争权争位、相互倾轧的官场,远离君臣猜忌的险恶境地,让刘伯温有种起死回生的感觉,他回想起刚才临上路之时,宋濂执着自己的手,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伯温啊,你舍大隐而求小隐,也许是明智之举,也许会受其牵累。你我二人再见面就不容易了,过上一段时间,我也乞求皇上准许我回书院去,我的好几本书都只写了一半,我可不想半途而废。伯温保重。”

    宋濂用力握了握刘伯温的手,刘伯温心中升腾起一股热浪……

    “咯噔”一下,刘伯温与朱珠所乘坐的马车猛地一颠,将刘伯温从回想颠回到现实中来,他问朱珠:“珠妹,这里距青田县城还有多远?”

    “温哥,你真是归心似箭,我们刚行了多远你就问。”

    刘伯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确实是归家心切,他深情地说:“上一次回家还是六七年前,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过去了。”

    “温哥,回到家中,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刘伯温想了想,说:“我想扫一扫父母的墓。”说到这里,他的眼眶都有些红了,未在父母跟前好好尽孝,这一点是刘伯温深深引以为憾的。然而父母双亲都已深眠于地下,永世不醒,刘伯温纵有天大的孝心也无处可报。

    朱珠没有料到自己随随便便一问竟然会引出他的伤心事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刘伯温却已被触动心弦,深情地背诵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刘伯温背完这首孟郊的《游子吟》,心中便叫悔不迭,因为朱珠是孤儿,自己这般渲染思念双亲之情,倘若因此而勾起朱珠的伤心身世来,岂不是很糟糕?

    刘伯温抬眼去打量朱珠,朱珠没有丝毫的伤悲之情,而是在欣赏车外的风景。

    “珠妹,也不知咱们的岩洞书房破败成什么样子了,回去之后也许要花费力气收拾一番。”

    “嗯,也许已让什么野兽给占据了。”

    两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不觉中已走到夜幕降临,他们找了一家旅店投宿住下,明日继续赶路。

    他们投宿的这家旅店叫“时来旅店”,生意比较红火。刘伯温和朱珠住进时,专门挑了一间比较清静的客房。

    他们在旅店大堂内吃饭时,点了两荤两素四个菜,刘伯温还令伙计烫了壶小酒,一个人自斟自酌,朱珠陪着,一边吃菜一边与刘伯温说着话。

    突然,从旅店外边进来一僧一道两个人。那僧呢,是个矮墩墩的胖子,满脸横肉一身的肥膘,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的秃脑袋,油光锃亮;那道人呢,瘦细高挑,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两撇小胡须。两人手中都是提着兵刃,胖和尚拿一把镔铁戒刀,瘦道人背负一柄长剑。

    从两人一踏进大门开始,目光就在吃饭、住店的人当中搜索,目光扫到刘伯温、朱珠二人后就不再东看西看了,这一僧一道来到旅店的柜台,也找了一间屋子住下。

    朱珠当时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之后,并未言语,而是继续与刘伯温有说有笑。待二人吃过饭重又回到店房时,一进门,朱珠反手便将房门掩闭,然后对刘伯温悄声说:“温哥,我们今晚可能有麻烦。”

    刘伯温听完,心头就是一惊,问:“怎么回事?”

    “温哥,刚才从店外来了一僧一道,你可曾注意?”

    “啊,我看到了,一个极胖极矮,一个奇高奇瘦。”

    “对,就是这两人,他俩极有可能是仇家派来追杀咱们的。”

    “是吗?从我年轻时直到现在,要杀我的人可真是不少,多这一胖和尚一瘦道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珠妹,我们今夜该如何防范呢?”

    “捉弄捉弄他俩!”朱珠的玩心又起,她设计好种种“机关”,单等那两人来犯。

    夜半时分,旅店的大多数人都已进入梦乡,各种声调不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刘伯温与朱珠都没有睡,他们在静待敌人来。

    果然,房门外的走道传来一轻、一重两种脚步音,刘伯温听得一清二楚,他用手指捅捅朱珠,黑暗中朱珠冲他点了点头。

    一僧一道来到刘伯温所住房间的门口,那胖和尚见房门是虚掩的,心中大喜,推门便往里闯,哪里知道,他一只脚刚跨进门里,脑袋也进去了,只听到“哗”“咣当”两声响动,瘦道人心中暗叫不好,再看胖和尚,先是被浇成落汤鸡,后又被重物狠狠砸了一下,立时血流满面,秃脑瓜简直成了“血葫芦”。

    原来他中了朱珠的“暗算”,朱珠将满满一盆水放到虚开的房门最上端,她特意找了一个最大最重的铜盆,只要谁一推门,那满满一盆水会连盆带水砸下来。

    胖和尚被砸得又气又疼,一阵哇哇怪叫,冲了过去,瘦道人想要拦他已是晚了,只听到屋内“扑哧”一声,一个重物急促间摔倒,显然是胖和尚又遭到暗算。

    瘦道人不敢贸然进屋,害怕屋内再有什么埋伏,他急急招呼那个胖和尚:“老七,老七!你怎么了?你倒是赶快出来啊!”

    “我正忙着找我的大门牙呢,你也不进来帮帮我,站在屋外干什么呀!快进来,他们俩就在炕上呢,我都瞅见了。”

    瘦道人听胖和尚这样说,便将长剑拔了出来,冲了进去,只听到“砰”一声,瘦道人也遭了暗算,瘦道人眼看着就要倒下,不是向前倒,而是向后倒下了。

    朱珠设计了三处“机关”,门上的铜盆、一道绊马索、一块从房梁悬垂下来的条石,这块条石是朱珠专门为那瘦道人预备下的,她在一更天时,特意跑到外边寻了一块条石来,用牛皮绳捆绑结实,悬垂在房梁上。

    朱珠见自己的三处“暗算”一处也没有落空,便拍手笑道:“妙啊,真是妙啊,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玩过了。”

    说着,她下了炕,用脚踢了踢那胖和尚,兀自摇头,道:“如今做杀手这一行的真是良莠不齐,你们俩这种蠢货居然也会有人雇你们,说吧,你们的东家是谁?”

    说着,又要飞脚向那瘫软在地的胖和尚踢去,不料那胖和尚出手如电,以极其敏捷的手法点了朱珠足部及小腿七处穴道,朱珠浑身一阵酸麻,已动弹不得。

    趴在地上的胖和尚回头瞅了瞅那瘦道人,说了声:“得手了,起来吧。”

    那刚才已“碰晕在地”的瘦道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得意地一笑:“朱珠,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虽然说吃了些苦头,可你现在已被我们控制住了,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一切趁我们的心意。”

    “你们!”又气又悔的朱珠已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刚才她确实大意了。

    “温哥快跑!”朱珠大声叫道。

    “珠妹,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我们说过永不分离。”

    “你就是刘伯温吗?”瘦道人的声音又尖又细。

    “不错,正是刘某,你们二人是受何人所托,应该是来取我的性命的吧?”

    “你还不傻,我们是受……”胖和尚瓮声瓮气还未讲完,头上便被瘦道人狠狠拍了一下,瘦道人恶狠狠地说:“猪脑,什么时候都是这么蠢!说那么多废话干吗?”

    听到此处,朱珠急急道:“温哥,快走,别管我,他俩要对你下毒手了,你快走!”

    刘伯温听后,很是不以为然,而是淡淡一笑说道:“就凭他们两个要取我的性命?他们俩还没那个本事,我刘某年到花甲,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险难恶浪没闯过,数次历险都能化险为夷,都能逢凶化吉,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哎,对呀,是为什么?”胖和尚又在傻里傻气地问自己,一旁的瘦道人有些等不及了,上前一步,道:“跟他在这里磨什么牙?把他的脑袋割下来赶快交差!”

    “且慢!”刘伯温断喝一声,吓得胖和尚、瘦道人俱是一颤,刘伯温才缓缓道:“你们看,身后是谁?”

    这话惊得胖和尚、瘦道人齐齐向身后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待他们再回过头来,却惊异地发现:朱珠不见了,他们的面前只剩下刘伯温一个人。两人的脸上不胜惊惧,互相看了一眼,便挥动刀剑向刘伯温砍杀过去,刚迈出半步却又双双跌倒在地,他们的身后传出朱珠欢快的笑声。

    “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我的经络穴位与常人大不一样,所以你的点穴法根本就不起作用,我只不过想逗逗你们,看你们有什么鬼花样。你们说,到底是谁‘聪明反被聪明误’?”

    瘦道人气得浑身哆嗦,胖和尚却是半天也未想明白,朱珠用脚尖一挑,便把瘦道人的长剑拿在手中,用剑尖抵住胖和尚的喉咙,厉声问道:“快说!谁派你们来的?”

    胖和尚也不知是大智还是痴呆,依旧瓮声瓮气地说:“对呀,是谁派我来的?”

    朱珠又将剑尖抵住瘦道人干瘦的胸膛,逼问道:“快说!谁是你们的东家?”

    那瘦道人只是嘿嘿冷笑,并不搭言。朱珠眉锋一挑,厉声道:“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们?”

    “珠妹,珠妹,莫动杀机,问不出来就算了,别管是哪一个仇家,我们也不找他们寻仇。”

    朱珠听到这里,便一脚一个,将这一胖一瘦两名刺客踢出门外。

    刘伯温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已是凌晨时分,天正在慢慢地亮起来,便对朱珠说:“珠妹,今夜这么一折腾,觉也没睡成,过一会儿到路上再睡吧。”

    “温哥,我一点都不乏,今夜好好捉弄了这两个活宝,真是有趣!”

    两人又在路途上行了数日,回到青田县武阳村。

    刘伯温暂时抛下心头的郁闷以及官场上的纷扰,专心致志地过起他的田园生活来。

    刘伯温辞官归隐了,此事让宰相李善长感到极为快乐。刘伯温一走,一个时时刻刻威胁自己相位的人便彻底没有了。自己的相位应该说是高枕无忧了。

    然而,李善长心中正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将刘伯温干掉,那样的话,这个最大的政敌便会永远不再威胁自己的相位,但要是万一搞砸了,麻烦可就大了。李善长在心中翻来覆去地想,最终一咬牙:派人去追杀刘伯温。那胖和尚、瘦道人正是他派遣去的。

    可是两名杀手派出去没多久,李善长便接到令他十分沮丧的消息:瘦道人、胖和尚并未得手,刘伯温已毫发无损抵达老家。

    李善长将满口细牙咬得嘎吱响,思忖了好久:该不该再派第二批杀手前往青田武阳村?可他转念一想,让刘伯温留着他那条小命吧,也算是自己行善积德。

    然而,刘伯温与朱珠在青田武阳村的幸福时光并未持续太久,在刘伯温返回武阳村不到三个月的时候,洪武皇帝连发三道密令,急令刘伯温火速返回帝都——南京。

    一种不祥之感立刻笼罩在刘伯温的心中,朝廷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然皇上不会这样急促。刘伯温默想了许久,想不出皇上为何要这般着急,是什么事呢?莫非皇上要干那“鸟尽弓藏”的事?

    刘伯温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踏上了去往南京的路途。他不知道,南京城内,朱元璋那里,将会有些什么在等待着他。

    刘伯温抵达南京之后,直奔皇宫而去。

    正在睡午觉的朱元璋听说刘伯温来了,立刻觉也不睡了,把刘伯温召进了御书房,刘伯温一进书房就要行礼,朱元璋连忙扶起,说道:“伯温先生,不必如此拘礼,请坐。”

    刘伯温坐到座位上,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御书房里只有他与洪武皇帝两个人。刘伯温顿感事情非同小可,要不然皇上不会做得这样隐密,他静静等待着,静待皇上说出那件事。

    然而朱元璋并不急于说出来,尽管这事在他心中憋了好久,似乎他在心中斟词酌句,酝酿了好半天,朱元璋方开口讲话,语气十分的冷峻,让刘伯温感到不寒而栗。

    “伯温先生,也许你也在心中猜测朕为何要急急招你前来的缘由,先生离开朕这三个月内京城发生了不少事情,促使朕思前想后好好想了一番,有一事我想与先生计议计议。”

    朱元璋开口讲了一大通,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在兜圈子,这愈发让刘伯温感到困惑不解,但他不便开口相问,只好耐着性子听朱元璋的开场白:“伯温先生,朕欲削去李善长宰相之职,立先生为相。”

    “图穷匕首现”,最后这一句话真可谓石破天惊,刘伯温料到了李善长的相位难保,但从没料到会来得这样快,十分惊诧的表情立刻映现在刘伯温的脸上。

    朱元璋苦笑一声,说:“伯温先生,你一定在惊讶朕立相不到九个月的时间又要换相,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了吧!”朱元璋话锋一转,说道,“朕也不想这样唐突行事,然而李善长飞扬跋扈、嫉贤妒能、营结党羽、败坏朝政,任他为相于国于民都已极不适宜,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朕想到四海之内,能帮朕挑起这副重担的也只有先生一人啊!”

    绝不能答应这个任命!刘伯温在脑中不加思虑便作出决定,他开口言道:“皇上,李善长跟随您已是多年,可谓劳苦功高,功勋卓著,乃是国家社稷的重臣,与诸将间的关系融洽,轻易将李善长换掉并非是明智之举啊!皇上,今天下初定,朝廷的千头万绪都需宰相一人来操持,陡然间换掉会引无穷的风波啊!皇上,臣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切莫轻下决断。”

    这下轮到朱元璋感到惊诧了,他像打量陌生人似的从头看到脚,他满以为刘伯温会推辞再三而答应下来,然而刘伯温一开口便是强调李善长不能换。

    “伯温先生,李善长几次运用奸邪伎俩陷害先生,先生为何以德报怨,执意要为他留住相位呢?”

    “皇上明鉴,臣所说之言,乃是肺腑之言,是出于公心,而非私心,换相乃朝政大事,关系重大,臣不敢以私心来对待朝事。”

    “可朕对他是愈来愈厌恶。”

    刘伯温见朱元璋十分执拗,知道再正面劝说他必定徒劳无功。

    “皇上,我为您讲则故事吧,或许对此事有所启发。”

    “哦?”朱元璋满是狐疑地盯着刘伯温,说道,“先生请讲。”

    “从前有一户世家大族,他家的屋梁遭虫蛀已难堪其负,随时有倒塌的危险。他决定要更换屋梁,因而把工匠请到家中来。工匠来到他家中对屋梁查看了一番,然后对他说:主人,屋梁的确已被虫蛀坏,已到了非换不可的地步,不过要有预先备好的适合的木料才可以,要不然不能更换屋梁。他手头没有适合的木料,但他急于要更换屋梁,急到一刻也不能等下去的地步,于是他又召来另一个工匠,让工匠把一些木条捆在一起充当屋梁,就这样更换了屋梁。然而,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天降大雪,屋梁难负其重,一下子便折断了,屋子也随之倒塌。”

    刘伯温讲完之后,朱元璋良久没有说话。

    突然,他问刘伯温:“伯温先生,为何你不能出任朕的宰相呢?”

    刘伯温笑了,而后非常诚恳地说:“皇上,臣疾恶如仇,又缺乏才学,特别是不耐其烦,而宰相之职要处理一国的军政要务,千头万绪,若让臣出任宰相,臣必有负皇上的知遇之恩。”

    “伯温先生,那么你看朕的文武大臣中是否有可担宰相之职的人才?”

    刘伯温默想了一会儿,冲朱元璋摇了摇头。

    朱元璋不甘心地问:“难道一个都没有吗?”

    刘伯温又摇了摇头。

    “杨宪怎么样?”

    刘伯温未假思索便回禀道:“杨宪虽有宰相之才但没有宰相的器量。能担当宰相一职的人,必定要持心如水,以仁政礼义为权衡,本人不能有私心私利,以臣之见杨宪没有这个器量。”

    朱元璋听刘伯温将杨宪否决掉,便又问道:“那么汪广洋其人如何?”

    刘伯温用力地摇了摇头,说:“汪广洋的器量还不及杨宪,让他担任宰相之职,定会搞得一团糟。”

    朱元璋在心中将满朝文武筛来筛去,过了好久,又问:“先生,你看胡惟庸如何?”

    刘伯温一听,大惊失色,断然道:“皇上,任命谁为宰相也不可任命胡惟庸,胡惟庸不仅器量不够,连才学都不够,胡惟庸就如一只牛犊,用他驾车,一定会翻车。”

    朱元璋听完之后,一脸的愁苦,他又搜肠刮肚想了好几遍,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一问。

    “伯温先生,莫非朕要换相一事必遭搁浅不成?”

    “皇上,现在的朝政宜稳不宜乱。至于合适的宰相之职的人才,皇上可以悉心求访。四海之内,良才济济,这点,皇上不必过虑。”

    朱元璋默想了许久,只得把换相的想法放下,而把刘伯温也留到了身边,未将他放回青田老家去养老。朱元璋身边有个小太监,叫小丸子,他专门在御书房伺候。小丸子为人伶俐,手脚勤快,而最讨巧的地方却是那张嘴,什么话到了他的嘴里都会变甜。

    朱元璋喜欢他,他却不知道小丸子正是胡惟庸的亲信。

    当朱元璋与刘伯温正在御书房里论相的时候,小丸子却躲在窗子下面听得不亦乐乎。等君臣二人一散,小丸手便借机溜出宫去,跑到胡惟庸家里,将朱元璋与刘伯温的话跟胡惟庸说了一遍。

    胡惟庸没想到刘伯温居然在皇上面前如此蔑视他、恶意中伤他!他何处得罪了这位御史中丞?简直欺人太甚!

    胡惟庸心里想道:“我一定不会让刘伯温好过。”

    朱元璋因身边没有可堪大用的人才而无法换掉李善长,心中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日,他将刘伯温召到身边,对刘伯温说:“伯温先生,我已广发天下明诏,求贤良之才,可几个月以来,毫无收获,先生能不能再想想法子。”

    刘伯温笑了,对洪武皇帝说:“皇上,看来您还将换相一事牵挂在心中,我来给您讲个故事吧。从前韩非子在韩国主持朝政,韩国的高官由于严刑峻法而丧命,因而造成许多要职都空缺起来。韩王求教于公叔说:‘寡人急需人才,然而现有的人却不能够担起重任来,您有良计吗?’公叔回答说:‘大王您了解种树这件营生吗?我的家就住在国都的东北角,世世代代都以种树为谋生的本领。材质上佳的树,如松、柏,这都是栋梁之材,然而种下后,都必须三五十年才可长成材;材质较差的树,如柳、朴、桂,种下便可成活,然而只能充作柴火。因此,用日来衡量,则栋梁获利慢而柳等获利快;用年来衡量,则柳等获利为一,栋梁获利为百。栋梁与柳等,我家都种植,世世代代依靠这两种树来获利,因而成为韩国的富豪。与我们家相邻有个老头,艳羡我们家种树致富,于是也种起树来,他无论种植松、柏,还是种植柳、桂、朴,往往不能种满三年,还未成材便都砍掉,因而收入极可怜,只能糊口而已。今日大王使用人才,不等这些人有足够的阅历,便急于委以重任,这犯了拔苗助长的错误啊!’”

    刘伯温将故事讲完后,对朱元璋说:“皇上,栋梁之材的成长需要时间啊,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您如今急于换相,却不等栋梁之材长好,这样做的结果会适得其反,因而要克制操之过急的念头。”

    朱元璋听后,频频点头,刘伯温趁机又进谏道:“皇上,选拔人才不要为条条框框所约束,只要真是人才,无论出身贵贱,都可以选拔上来,要给他们锻炼的机会,要培养他。”

    “先生所言极是。”

    洪武三年(1370年),朱元璋大封群臣,李善长被封为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左丞相,兼太子少师,封宣国公。

    徐达被授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中书右丞相,兼太子少师,封信国公。

    在对刘伯温的封法中,对刘伯温大加称赞。

    刘伯温受封完毕回到家中,将法文背给朱珠一遍,并笑着说:“撰法文的所言不实,什么‘基挺身来谒,于金陵归,谓人曰,天星数险,真可附也’,简直是一派胡言。”

    “当真什么,几个破称号,有什么大不了的?”朱珠更是满不在乎。

    “我哪里是在乎这官爵?也罢,我即日就奏本请辞。”

    朱珠灿烂一笑,道:“我早等着这一天呢!”

    “其实,我已早生厌烦之心,倘若再回到青田武阳村,其乐无穷。”

    洪武四年(1371年),刘伯温第二次被获准还乡养老。

    武阳村远离都市,更远离那些纷扰的政务。作为一介平民的刘伯温在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时,心中却始终有隐忧,自己像一只风筝,无论飞得再高,飞得再远,却总也摆脱不了身上的那根线,别看现在飞得欢,只要那根线一动,自己就身不由己了,而那根线正是握在洪武皇帝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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