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样?”安绍卿强压怒火。
如风抬起头,“侯爷放心,人已经救回来了。眼下性命是保住了,但是以后……”
“他敢!”安绍卿噌的一下起身,“无论如何派人看着他,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是。”如风点头。
“马匹的事情,让管事处理。你随我去大牢,我偏要看看,他能犟到什么时候。”安绍卿愤然。
如风不说话,只是跟着。他自然明白安绍卿的手段,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横竖都是为了护心丹,安绍卿会不惜一切。
阴暗的大牢里,森冷的风倒灌进来,只觉得阴气沉沉。浓郁的腥臭在这里是救命的空气,这里便是地狱之门。
苏信面无表情的仰躺在草垛里,青紫色的面色暗示着方才窒息的危险。不久之前,就在不远处的横杠上面,他用自己的腰带,险些勒死自己。
可惜阎王爷不收他,狱卒来巡查,及时发现及时将他救下。所以此刻,他还活着,只是恨不能已经死了。
清晰的脚步声,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停在大牢外头。
苏信闭着眼睛,清楚的听见牢门咣当一声打开,而后两个人走了进来。他知道,只要自己出事,安绍卿就一定会来。
“苏信!”安绍卿怒然,不似上次这般孤傲清冷。苏信的自尽,触及了安绍卿的底线。在没有拿到护心丹之前,苏信的死会成为安绍卿的致命打击。
一把揪起苏信的衣襟,安绍卿全然不顾自己安东侯爷的身份。当他第一时间听到苏信自尽的消息,天知道,犹如晴天霹雳。
睁开浑浊的双目,苏信还是那个苏信,即便满面灰尘,仍旧不改骄傲的眸色,“劳侯爷大驾,三番四次来此污秽之地,真是罪过。”
安绍卿狠狠的将他丢在地上,“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命令,竟敢自尽!”
“怎么,侯爷不让苏某人活,却也见不得苏某人死吗?”苏信冷笑几声。脖颈处的勒痕清晰可见,说话时喉结有灼热的疼痛。
“你休想!”安绍卿冷冷的注视他不知死活的面孔,眼底满是嫌恶。
苏信无力的撑起身子,手镣脚铐发出清脆的碰撞之音,脚踝处的鲜血还在细细流着。
他一步一颤的走到安绍卿面前,目光依旧飒冷,却带了几分轻蔑,“在辽州城的地面上,谁人不知安东侯府一句话,能断人生死。可是没有护心丹,我也能让你所有的期待都落空。所以侯爷还是收起你的架子吧,免得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你敢威胁我?”安绍卿终于见识到,辽州城第一首富的气魄。
苏信能坐到首富的位置,自然有自己狠辣的作风。其次,他的脑子是十分清醒的,权衡利弊之间的心计更是胜过常人。
“不是威胁,只是善加提醒。侯爷要苏某人手中的东西是救命的,所以侯爷就该清楚,成与不成事关生死。既然如此,就请侯爷自己掂量掂量,免得哪日苏某人不高兴,就把护心丹带到阎王殿。”
“到那时,侯爷就是将我碎尸万段,也是无补于事。侯爷,你说是不是?”苏信已经到了绝境,那种不管不顾的口吻与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困兽绝境,尚且一搏,何况是人。
“苏信!”安绍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他的名字。
苏信拖着地上长长的锁链,死寂的牢狱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不断回旋,“侯爷若是不嫌弃,便是称我一声岳丈大人,也是不为过的。”
他的女儿都是侯府夫人,要安绍卿一声岳丈,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就看苏瑾有没有这个命,做得了真正的侯府夫人!”安绍卿冷笑几声,目光如刃,终于换来苏信极为细小的轻颤。
“那是侯爷的家事,苏某人没有兴趣知道。”苏信靠着石壁极为费力的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是吗?好可惜,苏瑾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我倒还没有沾过。不知道今夜回去,是不是该尝试一下。又或者,若我把她送到烟花之地,岂非要让她快活而死?”安绍卿素来不择手段。
“安东侯府丢不起这脸。”苏信料定安绍卿不会这么做。
“那是自然,只不过说说而已。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会让苏瑾爱上我,然后再让她生不如死,这比折磨你有趣多了。美人在怀,总好过你冷冷清清。”安绍卿笑得邪肆。
“瑾儿不会爱上你,安绍卿,你此生永远都得不到心爱之人。我诅咒你,孤独终老。”苏信那一字一句几乎都戳在安绍卿的心头。
永远得不到心爱之人,这是怎样的恶毒。
那一刻,安绍卿笑得讽刺,“好!很好!就你这种人,也配说什么心爱之人?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如何生不如死的受尽折磨。我会让她彻底匍匐在我的脚下,让你明白什么叫做轻贱。苏信,你最好给我活着,否则错过了女儿的终身幸福,我怕你会死不瞑目!”
语罢,安绍卿仰头大笑,头也不回的走出大牢。
那一刻,苏信心中有种不安的预兆。
瑾儿,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爱上安绍卿,否则爹的一番苦心都白费了。爹死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安绍卿,绝非善类。
只可惜,他的心声,苏瑾听不到。
可是安绍卿却知道,苏信再也不会轻易赴死。因为他唯一的女儿,还在安东侯府。
至始自终,苏瑾都提着心,却没能等到安绍卿的质问,仿佛探监这件事根本不曾发生过。但是苏瑾相信,一切都瞒不过安绍卿的眼睛。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岂会任由他们在底下背叛他。
他不来,只不过另有原因。是何缘故,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晚膳时分,一桌子人聚在那里,氛围却甚是奇怪。
花颜经过调养,身子已然好转。然则前些日子吓得不轻,如今面色还有些微白。
只是……今日的菜式倒是奇怪,都不是常日里的菜肴。
安绍芸望着安绍卿愣了愣,“哥,是不是换厨子了?”
唯有苏瑾不说话,羽睫轻轻煽动了一下。
“请的是苏府原先的厨子,倒也还算可以。”安绍卿不以为意,竟夹了菜放在苏瑾的碗里,“最近瘦了很多,听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苏瑾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对她这般好?全然不似以往的安东侯爷,莫非有什么目的?
她看了安绍卿一眼,却见他目光灼热,脸霎时红了一下,耳根子紧跟着滚烫起来。
花颜不敢置信的回望着安绍芸,搞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她表哥向来不喜欢苏瑾,怎么今日看着这般不正常?
尤其是安绍卿看苏瑾的眼神,那种柔柔的带着几分宠和溺,教花颜心头冒火。这世道变了吗?连表哥都要对苏瑾转性子?
狠狠瞪了苏瑾一眼,花颜恨不得当堂甩筷子,却迫于安绍卿今日的威势,只能安分的嚼着饭菜。
不光花颜,连安绍芸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哥哥要做什么?一直不待见苏瑾,今儿个无事献殷勤。不但连厨子都换了,还开始打听苏瑾的喜好。
“哥?”安绍芸撂筷子,“小门小户家的厨子,怎比得上咱们安东侯府的?我还是喜欢原来的口味,这便换回来如何?”
安绍卿看了她一眼,“若是不喜欢,你便去厨房,让厨子单独给你做了送去,以后不必来花厅。”
只这一句冰冷,足足哽住了安绍芸的嘴。
花颜不说话,她算是看清了局势,只怕是安绍芸也比不得苏瑾了。到底怎么了,何以苏瑾在安东侯府的地位一下子提高?表哥到底在搞什么鬼?这般善待一介罪女,真是憋屈!
苏瑾怔了怔,没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至于安绍卿突然对自己改变态度。
却听得安绍卿冲着苏瑾笑道,“怎么,不喜欢?”
“没、没有。”苏瑾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快些吃,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安绍卿笑了笑。
“嗯?”苏瑾一愣。
安绍卿的转变太突然,对于苏瑾来说,根本无法适应。
她还是习惯他冷冷清清的样子,至少那样她会觉得自己来安东侯府只是为了救父,而不必在这里留下什么。即便到时候离开,也该是极度潇洒毫无留恋的。
苏瑾极为谨慎的吃着饭,不敢抬头,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安绍芸与花颜的恶毒目光。
对于自己的无辜,苏瑾只能在心中叫苦不迭,她实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至于引起安绍卿如此转变。
一桌子沉默不语,所幸直到吃完饭,安绍卿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苏瑾总算松了口气,心想着赶紧回房作罢,免得再生事端。
走出院子,却听得无双一声惊叫,“那是什么?”
只见漆黑的夜幕里,不知从哪里浮起明灭不定的光。渐渐的,越来越多,最后都升上了安东侯府的上空。
苏瑾一怔,“那是……”
“孔明灯。”安绍卿回眸冲她一笑,这样的轻笑,让人如沐春风。
他便是这样一个男子,凝眸便是惊心。霜寒之冷。却在这一笑之间,消弭无踪。
苍茫的夜空,一盏盏做工精致的孔明灯飞上半空,如浩瀚星辰,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亮。那一盏盏孔明灯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苏瑾。
只那一瞬,心底的弦恍若被人轻轻拨动。鼻间酸涩,苏瑾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你说过,要在孔明灯上写自己的名字。那夜没有带笔,如今我便成全你。比起你以前的那些个孔明灯,如今这些个还算不算漂亮?”安绍卿抬头,嘴角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笑靥。
连安绍芸都怔住,自从出了那件事,她的哥哥便再难展露笑颜。这是怎么了?不仅对苏瑾厚待有加,还做出放孔明灯这般从未有过的事情。
难道是哥哥对她……动了心?安绍芸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安东侯府的侯爷岂能被一介罪女牵着鼻子走,如此岂非背离了自己原有的设定?不可以!
绝对不能让苏瑾再留在安东侯府!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救出苏信,然苏瑾彻底消失。
安绍卿出人意料的牵起苏瑾的手,眸光温暖,笑意浅浅,“其实那夜的人,是我。”
羽睫霎时颤抖得厉害,苏瑾的心漏跳一拍。猛然间想起灯会那个晚上,那个戴着面具却一整夜都没有说话的洛谦。
难道是他?糟糕?!
苏瑾霎时觉得天旋地转,竟然是他?为何她没有想到,洛谦素来儒雅,但不至于不说话。偏是那一夜,洛谦一句话都不说,只有她一人独角戏般的说笑。
她竟然没想到,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极有可能不是洛谦。
虽然事后苏瑾也这般怀疑过,但是亲眼所见,而后也没有出什么事,洛谦也未曾提及,她便再无放在心头。如今被安绍卿这样一提示,苏瑾开始轻微的打颤。
侯府夫人,私会别的男子,若是安绍卿追究起来,她是会受大刑的。
说好听了是朋友私交,往难听了说,那便是私通。
私通是极刑,罪当凌迟。
察觉苏瑾的异样,安绍卿握紧了她冰凉的手,“你不是说要许愿吗?”
“嗯?”苏瑾愣愣的回过神,急忙缩回自己的手,奈何安绍卿却握住不放。挣扎了几下,而后收到花颜传来的恶狠狠的目光,苏瑾更是浑身不自在,“侯爷请自重。”
她没有忘记,洛府门前,他曾留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以为那是洛谦,却原来竟是安绍卿。
心,止不住乱跳,事到如今该如何解决?
安绍卿轻而易举的将苏瑾揽入怀中,她愕然抬头,瞬时撞进安绍卿深邃如夜的眸子。
只这深邃与柔情,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心动,苏瑾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周遭的一切。
“别忘了,你是安东侯府的夫人,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他说得很轻,却故意将唇凑近她的耳际。
温热的气流吹起她的鬓发,让苏瑾忍不住打颤。不是害怕,而是她从未如今近距离的接触过一个男子。安绍卿算是第一个!
洛谦,从不这样。
“我没忘。”苏瑾急于逃脱。
仿佛看出了苏瑾的窘迫,安绍卿松手,任由她逃到一旁,与自己保持安全距离。回想起她在荷池旁教训花颜的模样,安绍卿忽然觉得如此有趣。
这个女子为了自己的婢女尚且能冷言相对,此刻面对自己的温柔攻势,却显得如此的紧张无措。是她故意为之,还是真的从未经过人事?难道她跟洛谦……
该死,他怎么又想起了洛谦?为何每每看到苏瑾,他总会毫无意识的想起她与洛谦在一起的情景?是太在乎安东侯府的颜面?还是真的开始在乎眼前这个教人看不清摸不透苏家大小姐?
孔明灯飞上半空,苏瑾的名字侵占了整个安东侯府的夜空。那一刻,苏瑾的心是狂乱,花颜的心是怨毒的,安绍芸的心是冰冷的。
“我、我有些不舒服。”苏瑾疯似的逃开,直奔自己的房间。
安绍芸抬头望着苏瑾逃窜般的身影,不知为何,竟恨不起来,只是有种憋闷的叹息。
再回头去看花颜,整张脸煞白如血,贝齿紧咬下唇,身子竟有些莫名的轻颤。不觉一怔,这丫头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吧?转念一想,若是花颜真的按捺不住对苏瑾动手,自己岂非省事不少?
如此,倒也不是坏事。
安绍卿看了看屋顶上纷纷扬扬的孔明灯,嘴角牵起一抹别有深意的轻笑,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很多事,不需要解释,很多人根本不用明白。
就好比今夜的孔明灯,今夜的安绍卿。许是多年后想起来,原是早已情根深种,以为是骗过旁人,殊不知只是骗过了自己。
花颜的面色变得极为古怪,青一阵白一阵,袖中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不能让表哥对苏瑾动心,否则她还如何嫁入侯府?若是来日安绍卿将她嫁出去,自己岂非什么都得不到?
不能!绝对不能!她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嫁入侯府,永享富贵,岂能让苏瑾这个罪女抢了先机?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放过她!
苏瑾用力的关闭房门,脑子里一片空白。今天晚上是怎么了?发生了太多她预想不到的事情。原以为自己探监的事情会被安绍卿知道,而后受到责罚。可是安绍卿不但只字不提,反而做出一系列古怪难解的事情。
他竟然对于灯会那晚的事情,既往不咎?是他变得仁慈,还是自己太过多心?以至于迎上他的眸子,便觉心跳得厉害?是害怕还是恐惧?
这种奇怪的感觉,苏瑾自己都说不上来。
“小姐?”无双也吓得不轻,“今晚的侯爷好生奇怪,不但握小姐的手,还抱了小姐一下。小姐,侯爷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会对小姐不利?”
“我也不知道。”苏瑾只觉得心慌得厉害,“那夜的谦哥哥,竟然是他。”
无双愣了愣,“小姐说什么?这又跟洛少爷有什么关系?”
苏瑾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总之日后你我必得当心。这个安东侯府里的人都不简单,能帮我们的唯有自己。”
“无双明白。”无双重重点头。自从进入安东侯府,整个府里的人都显得阴阳怪气的。就连看她们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许是苏信的缘故,皆带着几分鄙夷与轻蔑。
即便苏瑾顶着侯府夫人的名位,可谁不知道,新婚之夜,侯爷并未在新房过夜。她这个夫人,形同虚设。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欺负到苏瑾和无双的头上。
若不是侯府门规森严,让人有所顾忌……
“小姐别想那么多,只要侯爷不追究过去的事,什么都好说。”无双端来洗脸盆。
苏瑾点头,无双算是说到关键处了。不管安绍卿有什么目的,她只需照着自己的目标前行就好,何必管那么多呢?
只要救出父亲,她就会远走高飞,什么安东侯府,什么安绍卿,她何必花心思去理睬。
门外一声清脆的叩门。
无双抬头,“我去看看。”
开了门,却见如风眉目低垂,怀中还是那柄冷剑。手中拿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面具的眼角处还粘着五彩的孔雀羽。正是那一夜安绍卿所佩戴的面具,与洛谦的一模一样。
无双不明就里,“如风大人有事吗?”
“侯爷有命,把这个交给夫人。”如风没有抬头,许是觉得根本不必抬头,又或者有些内疚的成分。安绍卿的事情,他心知肚明,只是……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该说。
“这是什么?”无双费解,愣愣的接过,“为何侯爷要给小姐这个?”
如风看了无双一眼,头也不回的走开。
“哎……”无双正要问下去,奈何如风已经走远,只好作罢。
撇撇嘴,无双拿着面具往屋内走,“小姐,侯爷为何要给你这个?这是什么东西?”
苏瑾乍见那张面具,顿时心惊,忙从无双手中接过来,“是侯爷送来的?”
“是如风大人送的,说是侯爷吩咐,要转交给小姐你。小姐,侯爷如此做,可是有什么用意?”无双担心至极,下一刻,她瞪大眼睛,“小姐,莫非侯爷怀疑你与洛少爷?”
“不!”苏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细细想着,“凭着安绍卿的心思,若他真有怀疑,定不会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他只会先下手为强,眼里绝不容沙子。”
无双心惊,“那侯爷今儿对小姐又……”无双想说又搂又抱,最终说不出口,“到底是何用意?”
苏瑾摇头,安绍卿的心那么高高在上,她又哪里猜得透?
低眉望着手中闪烁着银色光泽的面具,回想着那一夜的疯狂,她那么放肆,他竟能容忍也算是奇迹。只是为何他现在才说出来?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想起他那个拥抱,苏瑾的脸再次红了一下。指尖轻轻拂过面具的轮廓,眉目间竟漾开浅浅的笑意。
彻夜无眠,枕畔,放着那张银色的面具。仿若这样,有种莫名的心安。
自然,彻夜无眠的不止苏瑾一个,还有花颜和安绍芸。
“小姐,侯爷好似喜欢上了夫人。”笑儿为安绍芸准备梳洗之物。
安绍芸正拿着玉篦子打理自己的及腰青丝,不觉眉头一蹙,“何以见得?依我看来,不过是施舍罢了。”
笑儿为安绍芸上了发油,漫不经心道,“换了厨子不过是小事,我听管事的说,侯爷对近日来的厨子所做的菜肴一成不变,甚是不满。只是换了苏府的厨子,便有些教人费解。何至于要那破落户家的厨子,真是低了咱安东侯府的身份。”
见安绍芸不说话,笑儿透过镜子,看见安绍芸黑沉的脸。
“昨儿个夜里,怕是连表小姐都惊着了。一大早的,笑儿听表小姐身边的小英说起,表小姐昨儿一晚上没睡,今早起来都憔悴了一圈。”笑儿故作轻松的说着,为安绍芸别好发髻,戴上明晃晃的珠钗。
安绍芸起身,面色极为难看,“别说花颜,便是我也觉得奇怪。何以哥哥要这般对她,不过是个罪女,还与、与人不清不楚的。”她绝然不愿提及洛谦的名字,大抵怕刺着心疼。
“偏是小姐宽宏大量,还肯帮她。”笑儿为安绍芸戴上镯子。
“白眼狼!”顺着笑儿的话茬,安绍芸暗骂道。
此刻,她竟有种上当的感觉,仿佛被苏瑾耍了一通,自己帮了苏瑾,反倒让苏瑾更有心计的搭上了自己的哥哥。思及此处,安绍芸恨不能与苏瑾对质。
笑儿眸色一转,“小姐莫要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倒不如……”
安绍芸瞥了她一眼,“倒不如什么?”
“表小姐!”笑儿说得隐晦,但意思却很明确。
眼角陡然浮起一抹冷笑,安绍芸将桌案上的一块玉坠子丢给笑儿,“赏你的,你看着办!记着,别让人知道。”
笑儿急忙叩谢,“谢小姐赏赐,笑儿一定替小姐出这口气,保管办得妥妥当当。”
“很好!”安绍芸冷笑,“不过,别闹出人命,哥哥见不得府内有血。”
面色一顿,笑儿忙道,“明白。”
大老远便能听见花颜呵斥奴婢的声音,夹杂着器皿破碎的掷地之音。笑儿在门口站了一下,继而低头进去,带着一脸的哭腔,“表小姐。”
“笑儿?怎么是你?连你都来看我的笑话吗?”花颜气不打一处来,眼下的乌黑显示着她一夜未眠的憔悴。
花颜狠狠掼碎了桌案上的花瓶,愤然坐下,大口大口喘着气,“滚!都给我滚出去!”
一个个丫鬟逃得比谁都快,悉数跑出房去。
笑儿看一眼房中无人,这才冲着花颜扑通跪下,“表小姐。”
“你这是做什么?”花颜一惊,须知这笑儿可是安绍芸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寻常人还得看她几分薄面。如今她倒是给自己跪下,面色哀戚,教花颜有些怔住。
“请表小姐看在小姐的份上,务必替侯府的声誉着想。”笑儿泪眼汪汪,“昨儿表小姐也看到了,侯爷对夫人算是用了心思,长久下去可怎么得了?小姐彻夜难眠,却又无计可施。上次的事情,侯爷已经责罚了小姐,偏偏小姐就是这样耿直的性子。若是再担心下去,笑儿只怕小姐的身子扛不住啊!”
花颜急忙搀起笑儿,觉得她句句在理,“你先起来再说。表姐怎么了?”
“小姐昨夜唉声叹气,一夜未眠,醒来后身子不爽,眩晕不已。”笑儿哀声道,抹着眼角的泪,“表小姐你是知道的,小姐惯来注重侯府的名声。谁知一介罪女登堂入室,还将侯爷迷得团团转。”
“长此以往,只怕安东侯府也要遭人诟病。小姐苦无对策,笑儿看不下去,还望表小姐为小姐做主,为安东侯府尽一尽心,断不能让一介罪女掌控整个侯府,掌控侯爷!”
“她敢!”花颜怒上心头,“凭她是谁,也敢来侯府颐指气使。我偏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自知自己的激将法成功,笑儿再次跪地,不住的朝着花颜磕头,“多谢表小姐。”
“快起来。”花颜心头的气消了大半,但对苏瑾的恨意却愈发的浓烈,“只是表哥……如今护着贱人,又该如何是好?”
笑儿眸色一转,“侯爷近期要操办岁贡之事,会经常离府,更有甚至一去数日也未可知。表小姐是知道的,前些年有个丫鬟叫翠儿的,表小姐不是给……”
“好了好了。”花颜的眼神闪烁,仿佛极不情愿提起这件事。
低头,唇角是一抹不为人知的冷笑,笑儿再次抬头,“那我便代小姐先行谢过表小姐。若是此事可成,表小姐多年的心愿也算是达成了。”
花颜一震,“你说什么?”
“侯府夫人没了,这个位置自然是要空出来的。”笑儿似是而非的说着,也不直接说破,只是越这样的模棱两可,越具吸引力。
闻言,花颜笑得甚是欣喜。
没错!没了苏瑾,这个侯府夫人的位置,自然要腾出来!阁楼里的那个已经是半死人,再除了苏瑾,她花颜就算是熬,早晚也会熬到夫人这个位置。
苏瑾!
无双正端着洗脸盆进来,谁知回廊尽头却走来几个婢女,仿佛是端着早点,一个个密封的瓷盅里还微微可见白雾。无双一惊,急忙放下脸盆冲到苏瑾跟前。
苏瑾正漫不经心的梳着发髻,乍见无双一脸的惶然,不觉凝眉不解,“怎么了?何以如此惊慌?遇见老虎了?”
“小姐,外头、外头来人了。”无双摸不清楚状况,在这偌大的安东侯府里,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对无双而言,安东侯府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上次掉下荷池的教训,让无双至今心有余悸,她不得不时刻提高警惕,以免类似的事情源源而来。
苏瑾一怔,随即起身,“谁来了?”
还不待她问个明白,几个婢女已经走进了房间。
“奉侯爷之命,请夫人用早膳。”
“什锦脆果。”
“珍珠丸子。”
“馄饨面。”
其余的倒也没什么,唯独这个混沌面,让苏瑾的脸红了一下。什么?他竟然记得?!那是她与洛谦的共同喜好,他……竟然没有介意?
婢女们退出去,无双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苏瑾,“小姐,都是咱苏府的菜式,都是你爱吃的。怎么……侯爷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苏瑾一步一顿的走到桌案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桌案上的菜肴。他要做什么?他还想做什么?一步步攻陷?安绍卿到底有什么目的?
脑仁微疼,苏瑾的脸色微微泛白。
“小姐,你脸色不太好。”无双不免担忧。
最近发生太多的事情,不光无双,苏瑾也有些吃不消。尤其见过苏信之后,苏瑾虽然心宽不少,却再没有真心笑过。
“没什么。”苏瑾轻叹一声,望着热气腾腾的馄饨面,隐约有种暖暖的心安。
“小姐,待会我去请大夫给你看看。”无双还是不放心,尤其是苏瑾微白的唇,让人看着心疼。
苏瑾摇了摇头,“不妨事,只是未睡好。”
“还说呢,昨儿侯爷送了面具,小姐便彻夜未眠。”无双不忍的抱怨道,“小姐也莫放在心上,凡事宽心,若是连小姐都病倒了,老爷可怎么办?”
说完,无双似乎意识到自己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忙捂住自己的嘴。
闻言,苏瑾的眼神黯了一下。
爹?
轻叹一声,苏瑾不再说话。
远处的假山上,安绍卿悠然坐着,如风在一旁站着。
几个婢女上前复命,毕恭毕敬,“侯爷万福。”
“都送去了?”安绍卿漫不经心的问。
“是,夫人皆以收下。”婢女俯首。
安绍卿凝眸,“可有说什么?”
婢女摇头,“夫人什么都没说。”
“下去。”安绍卿眉色一紧,什么都没说?她倒沉得住气。
苏瑾,我倒要看你能硬撑到什么时候。安东侯爷的垂怜,多少女人眼巴巴瞅着,多少女人眼巴巴期待着,唯独苏瑾淡然处之。
并不是她冷漠无情,只是她不敢!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人中龙凤,她不过一介罪女,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救父亲出囹圄。此外,别无所求,也不敢有求。
可他偏偏要让她心软,让她彻底的臣服。
苏信,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我要你跪在我的面前,双手将护心丹奉上!
如风没说话,只是看着安绍卿一惯恣意的自信。再好的猎手,总有一次陷落在自己所设定的陷阱无法自拔,或许还是最致命的一次。
因为从未想过要放弃猎物,以至于自己沦落的时候,早已没了退路。
“如风,你觉得谁会赢?”安绍卿忽然转过头问。
眉色一敛,如风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很重要吗?”
只是这一句,让安绍卿不悦的蹙眉。
继而是一抹轻蔑的冷笑,这场游戏,胜负早已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他只要苏信手中的那个东西,除此之外,任何人与事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心。
“在你心里,重要的始终只有她。”如风说得很轻,仿佛怕触及安绍卿心头的那根刺,但又不吐不快。
眼神黯了一下,安绍卿不再说话,“事情很快就能了结。”
闻言,如风只是冷笑了一声,再无多言。
外头的枫叶,红得像血,也像胭脂泪。苏瑾抬头去看漫天飞舞的枯叶,伴随着夺目的嫣红,让人的心冷冷的。
“等枯叶落尽,就该是冬天。”无双呢喃着。
苏瑾看了她一眼,不觉轻笑,“也许是个新的开始。”
无双笑了笑,“小姐,我去给你泡杯茶。库房刚刚进的一批苦丁,不妨去尝尝。原先在苏府的时候,小姐也惯喝这个。现下天气甚是干燥,正好给小姐去去心火。”
闻言,苏瑾便在园子里的石桌处坐下,“好。”
不远处,安绍卿缓步走来,无双愣了一下,迟迟不肯挪步。
“无双,去吧,无碍。”苏瑾自然明白无双的意思。这青天白日,苏瑾不担心安绍卿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无双撇撇嘴,压低声音道,“那小姐小心点。”
说完,便朝库房方向走去,却是一步三回头。
“怎的,这丫头如此不放心我?”安绍卿在她面前坐定。
数日一来,安绍卿每日都来,三餐悉数送入她的房里,都是她最爱吃的菜肴。许是怕安绍芸与花颜刁难她,所以安绍卿干脆不让她在花厅用饭。算是一种保护吧!
对此,苏瑾坦然处之,心里是略略欢喜的。至少这样,她不会觉得拘谨,更不会在面对两个难缠的女人时,觉得尴尬。
苏瑾不说话,只是笑了笑。
却见他忽然起身,快步朝自己走来。心下一怔,下一刻,他含笑拂去她肩上的落叶。
苏瑾抬头,阳光从他后面落下,那双深邃的眸绽放着迷人的流光。俊彦的面孔,在阳光里若镀了一层金色。菱角分明的五官,凝眸之间自称一派风流。
他含笑望着她,眼神温柔似水。
只是抬头的一眼,他便宛若神祗。
她眸色迷离,仿佛真的陷了进去。
有一种男人,只要一眼,就会刻骨。
有一种女人,只要一眼,便会蚀心。
只可惜,多年后他才会明白。当你学着爱我的时候,我已开始为你设定陷阱。致命之约,失了你,也痛了我自己。午夜梦回才发现,跟你越走越远,心就会越来越痛。
她不说话,低下头来,只觉得脸上滚烫。她想着,自己的脸一定红到了极致,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安绍卿的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如此娇羞,莫不是动心的初始?看样子,他距离目标又进了一步,“现下天气转凉,夜里可还睡得安稳?”
苏瑾愣了一下,礼节性的颔首,“是。”
“辽州城新进的一批马骝,带着番邦的上等绸缎。你素喜浅绿色,我便给你留了一匹。待会让无双去库房取,天凉了正好做一床被子。”他对她的关心,衣食住行悉数包揽,事无巨细,皆亲自过问。
一时间,让苏瑾错误以为,他是一个动了心,真心要待她好,越发向着她的男子。
她从不懂拒绝,淡淡应了一句,“也好。”
他曾说过,只要她有能力爬上他的床,他不介意给苏信自由。不为自己,也该为了自己的父亲。苏瑾不止一次的想过,他改变态度的目的。
可是,她未能忍住,始终想着父亲浑身是血的模样!不管爱与不爱,她都必须搏一搏,试着接受他。
等到时机成熟,她会求他,放父亲出狱。
若爱成了交易,抑或掺杂了交易,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以至于交易的最后,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痛不欲生。
无双去取苦丁茶,额头满是汗珠子。她心里头紧张,不断想着安绍卿会不会对苏瑾怎样?
这些日子以来,安绍卿对苏瑾的转变,无双是看在眼里的,但她不信安绍卿有那么好心。若是他真的对小姐动了心,何以还关着老爷不放?
正想着,后头传来一声轻唤,“无双?”
心下一怔,无双转身,却是花颜身边的婢女小英。无双愣了一下,主子不是什么好人,想必丫鬟也不怎么样。无双抬步就走,不予理睬。
谁知小英快步上前,一下子拦住了无双的去路。
无双本就心中不快,此刻更是一脸恼怒,“你做什么?让开!”
“无双姐姐莫要生气,小英只是与你打声招呼罢了,何至于这般恼我。白日里都是主子们的事情,若是得罪了无双姐姐,也确实与我无关哪!”小英委屈的说着,无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有几分泪光。
“既然如此,你便让开,我还赶着给小姐送茶。”无双说着便要走。
“哎,无双姐姐,这么急着走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小英缠着不放,“不如让小英帮你如何?”
无双瞪了她一眼,没好声好气道,“我有手有脚,何时要你帮忙。你只管守着你家主子就是,其余的不用你管。”
小英一咬牙,当即就给无双跪下。
弄得无双一愣一愣,这是怎么了?杵了半晌,无双这才道,“你这唱的哪出?赶紧起来,免得你家小姐看见又说我欺负你,累及我家小姐的名声。”
话音刚落,小英紧跟着嘤嘤抽泣。
无双霎时便急了,左顾右盼,所幸四下无人。急忙将小英搀起,“你哭什么呀,我又没说你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无双姐姐可要帮我。”小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
无双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什么帮不帮的,你且说说看。”
如此大庭广众,小英给她下跪,若是传到花颜的耳朵里,不定要闹出什么大乱子。如今小姐正烦心着,决不能给小姐添堵。
“先前表小姐对夫人多有得罪,如今侯爷一心顾着夫人,若是哪日夫人……”小英面露窘色,支支吾吾。
这一说,无双算是明白了,敢情她是来讨好的。眼见着安东侯对小姐愈发的好了,这些个丫鬟婢女都开始当墙头草,风往哪吹她们就往那边倒。
狠狠瞪了小英一眼,无双冷笑几声,“我道是什么呢,原是怕我家小姐记仇,来日掉过头来收拾你们!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想起花颜推小姐下水,最后差点让自己淹死在水里,无双便气不打一处来。
小英忙陪笑脸,“是是是,只是那都是主子们的事情,我们做丫鬟的也不敢插嘴。”
一句话,便是撇得一清二楚。
无双撇撇嘴,不耐烦道,“你放心,我家小姐大人大量,绝不会斤斤计较。现如今,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小姐断不会为难你们。”
“谢无双姐姐。”小英感激涕零。
小英眸色一转,“无双姐姐手里的是什么?”
无双这才想起来苏瑾要喝茶,便道,“苦丁茶。”
“可否让我看看?”见无双疑惑,小英忙不迭解释道,“小英只见过碧螺春,见过龙井,却不知苦丁是什么,一时好奇想要见见。无双姐姐莫要多心,若是不方便,就当小英没有说过。”
“这样……”无双迟疑了一眼,望着小英期待的目光,一时心软打开了茶叶罐子,“诺,只消看一眼。”
小英好奇的接过,脸上带着孩子般稚嫩的笑容。猛然间伸手便往茶叶罐子里抓了一小撮,惊得无双立时尖叫,“你做什么?放下快放下。”
说着,无双一把夺回茶叶罐子,“不是说只看一眼吗,怎么动手动脚的?若是弄坏了茶叶,你来赔?这可是小姐最喜欢喝的茶,真是的!”
闻言,小英垂下头,“这茶香气迷人,小英一时没能忍住。无双姐姐能否通融一下,赠我少许?”
小英说得很轻,让人有些不忍。
无双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如今更受不得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想了想便道,“这是新茶,库房原就不多,你若喜欢改明儿来拿。我那里还有些碎料,味道差不多,只是没这些颜色鲜亮。”
“多谢无双姐姐。”小英随即笑着叩谢。
“好了,不能再耽搁了,小姐那头还等着喝呢。”无双擦着小英的身子过,快步朝苏瑾的方位跑去。
身后,小英敛了所有的笑,眼底划过冰冷的寒意。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上的茶叶渣子,唇角勾起一抹极为阴毒的弧度。长长吐出一口气,小英飞快的掉头就跑。
笑儿就躲在一旁的假山后头,一见小英回来,劈头便问,“怎样?”
小英急忙点头,“还是笑儿你的主意好,都已办妥。”
“那些自以为心软的人,必然要用苦肉计对付。好了,此刻你可以向你家主子覆命了。”笑儿长长舒了一口气,原先害怕小英不够胆识,会被无双看出破绽。如今她可算放了心,那个无双压根就是没脑子的。
“若不是笑儿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主子交代。”小英感激。
眸色一转,笑儿随即笑道,“你若真的感激我,别告诉任何人这是我的主意便是。”
小英一愣,当下回过神来,“小英明白。”语罢,两人迅速分道扬镳,各回各庭院。
等无双回去的时候,安绍卿还在。桌案上放着笔墨纸砚,安绍卿写得一手好字,遒劲有力。夕阳的余晖下,无双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热茶,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们。
一个俊逸非凡,一个红颜如玉,抛弃一切世俗,他们该是如此的登对。金童玉女,怕也抵不过良辰美眷。
“这一手小篆极好。”安绍卿望着苏瑾执笔的模样,不觉由衷赞叹。
不得不承认,苏瑾容貌生得好,身家也好。马骑得好,字也写得好。若她不是苏信的女儿,也许……望着她时,他发现自己竟然走神。
急忙敛了自己的神色,安绍卿只觉得心头漏跳一拍。
这女人是否有什么魔咒,竟让人有种难舍的错觉。莫怪洛谦至死难忘,即便她嫁入侯府也要苦等。
苏瑾的眉睫轻轻颤了一下,她已经开始习惯他的好,习惯他的柔声细语,只为终有一天可以换来父亲的自由。
可是她为何不敢看他,隐隐觉得他的眼神有种揪心的力量。
只一眼,便让人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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