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什么?”儒雅的男子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咆哮,什么是撕心裂肺。
再疼,比不上她的拒绝。
“你爱上了安绍卿?”洛谦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神情迟滞的盯着她,“你爱上了他!”
苏瑾一言不发,任凭眼泪将自己淹没。爱或不爱,对她而言,重要吗?
爱上又如何,她能一辈子留在安东侯府?让她的父亲一辈子留在牢里受苦?不,她做不到,那是她的爹。她从未忘记踏入侯府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爱或不爱都不重要,救出父亲,她便会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洛谦的泪,刺痛了她的眼睛,也凉了胸膛里的心。
房内缭绕的檀香,令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苏瑾的身子忽然晃了晃,眼前一黑,当下栽倒在地。
洛谦心惊,刚要去搀,谁知一个趔趄扑倒在地。疼痛让他的眉陡然揪起,下一刻,他亦失去了知觉。
安绍芸刚要出门,却见云香一溜烟的跑进门,那鬼鬼祟祟的模样,不免教人心头存疑。
不悦的凝眉,安绍芸还是第一次在府内,见到这般不识礼数的丫鬟。
“这是哪个院子的丫鬟?”安绍芸冷然。
笑儿一怔,“是表小姐房里的,大抵是新来的丫头,所以胆子小了些,见了小姐才会躲着。”嘴上是这么说,但笑儿隐隐觉得,必然是花颜有所行动。
难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莫非花颜开了窍?
“哼,原来是她的丫头,莫怪这般没脑子。”安绍芸冷笑几声。
只是细思之下,看那丫头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躲着自己,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
敛了眉,安绍芸忽然道,“你去看一下,花颜是不是又在玩什么花样。”
笑儿故作迟疑,“表小姐还病着,应该不至于。”
“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安绍芸斜睨她一眼。
眼见安绍芸动了气,笑儿忙颔首,“是,笑儿这就去。”
目送笑儿远去的背影,安绍芸蹙眉,不由的呢喃自语,“难不成花颜又要对付苏瑾?”
安绍芸觉得应该探探敌情,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会帮苏瑾,隔山观虎斗不是更有趣吗?不用自己出手,就能赶走苏瑾,更趁她的心意。
苏瑾的房门紧闭,安绍芸一怔,门是虚掩着,想必出去的时候很急。安绍芸不紧不慢的推门而入,便有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果然是极好的。
安绍芸环顾四周,她倒是挺会生活的,一个人也有滋有味。
蓦地,视线被地上白色的纸条吸引。纸条落在桌子底下,如果不是开门进来时带着一阵风,只怕不会被人发现。风将纸条吹出桌帘,此刻正落在桌脚处。
“这是什么?”安绍芸凝眉,俯身捡起了。
只一眼,安绍芸面色煞变。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仿若被针狠狠刺了一下,生疼生疼,“他,快要死了?怎么会?”
哪怕弥留,他最后想见的人还是苏瑾。
攥着手中的纸条,安绍芸疯似的冲出去。
四宝和无双守在后门,而花颜是从前门进的华云楼。见着房中晕倒的苏瑾与洛谦两人,花颜的脸上随即扬起狰狞的冷笑。很好,果然跟预想的一样。
云香急忙用绢子盖住桌案上的香炉,暂时遏住那股香气。两人将苏瑾与洛谦抬上床,巧妙的布置好一切,再为其盖好被子。
“迷香如何?”花颜冷着脸。
云香忙道,“表小姐放心,迷香的分量都是按照表小姐吩咐的。大抵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便可以焚烧殆尽,不会在侯爷跟前留下痕迹。”
花颜冷笑几声,“很好,我让你找的人呢?”
“都已经在下头备着了,只要小姐吩咐一句,便可行动。”云香紧忙回答。
“让他们动手。”花颜大步出门。
收了绢子,云香紧随花颜其后,快速将房门重新关好。主仆二人分头行动,云香站在隐秘的窗口,挥了挥手中的绢子。
突然有几个人冲出来,二话不说就抢了无双腰间的钱袋。
“喂!你们干什么?我的钱袋!”无双尖叫着,提腿便追。
“站住!站住!”四宝死命的追着,帮着无双去追那几个不知死活的贼。如今的窃贼真是明目张胆,青天白日的也敢明抢。
云香冷笑,这两个蠢货,自己主子都快死了还不知晓。钱袋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可是楼上,他们的主子!
只是等他们想到,恐怕早就为时已晚。
不远处,笑儿躲在角落里,看着花颜从华云楼下来,径直上了一辆马车,直奔城外。心头一顿,难道……她要去找侯爷?侯爷昨夜未归,按照时间和往常的习惯推断,应该到城门口了。
嘴角扬起清冷的讽笑,笑儿轻嗤:苏瑾,就算我不动手,也有人会要你的命。这场好戏,真是愈发的精彩了。
笑儿转身朝安东侯府的方向走去,她必须若无其事的回去,然后静静等着惊天巨变的来临。苏瑾,你死定了!
谁知,安绍芸却在笑儿转身的瞬间,冲入了华云楼,是故笑儿没能遇见她。
“大小姐,就是这里。”店小二将安绍芸领到二楼,她是安大小姐,谁敢得罪,“洛公子就在里头。”
丢了一锭银子给店小二,安绍芸冷若霜寒,“今日之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否则你这店就不用再开了。”
店小二急忙赔笑称是,即刻退下。
站在门口,安绍芸忽然犹豫了,手贴在门面上,迟迟不敢推门进去。若是看见了不该看的,该怎么办才好?
洛谦的腿,是哥哥打断的,他应该……不会想要见到她吧!
房内的寂静让房门外的安绍芸觉得莫名的紧张,悄悄的附耳在门面上,想要听出个大概,谁知她的身子刚刚碰到门面,便一下子扑了进去。
原是云香走得太慌,连门都没有关好。
错愕了几秒钟的时间,安绍芸扑倒在地,手肘上疼得厉害。进都进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不想面对,也得面对。
她深吸一口气,都已经进来了,看他一眼也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安绍芸默不作声的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生疼的胳膊朝里头走去。
下一刻,安绍芸面色骤变,呼吸骇然一窒。她看到床榻上躺着苏瑾与洛谦,二人衣衫不整,相互拥抱。
此刻,苏瑾的头正枕在洛谦的胳膊处,显然他们已经睡了好一会。
“不知廉耻!”安绍芸怒然转身。
突然,她觉得自己好似嗅到了什么。奇怪的香气?屋子里有一种奇怪的想起,而这种香气竟是如此熟悉?好似,在哪里闻到过。
慢着!
安绍芸陡然想起,自己跟着花颜来这里的,花颜必定动过手脚。这洛谦腿上有伤根本无法行走,如今人躺在床上,车子却在窗前?
腿伤未愈,如何行事?
回看床榻上的苏瑾和洛谦,二人竟睡得这样安稳,实在是有些异常,难道……
仿佛意识到什么,安绍芸急忙推开窗户,让外头的空气流通进来。而后快速用自己的手绢捂着口鼻,将香炉放置窗口通风处。
她惯小在侯府长大,自小看惯了父亲那些妾室,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争宠。她耳濡目染,对这些伎俩倒是有些熟悉。
蓦地,她陡然想起来这种香气,便是当年父亲的妾室惯用的迷药。后来被父亲发现,当场就把那妾室打死了,从那以后侯府再无人敢用迷药祸害。
想不到时隔多年,又教她遇见。
床榻上的苏瑾与洛谦昏睡着,显然是中了招。
安绍芸含了一口水在嘴里,疾步走到床前,猛的喷在苏瑾脸上。
一个激灵,苏瑾骇然惊醒。强烈的光线钻入眼底,刺得人一阵眩晕。她痛苦的抚着太阳穴,头疼欲裂,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气力。
这是怎么了?
意识还有模糊,分不清楚状况。
隐隐的,她听见了安绍芸的声音。
“苏瑾?苏瑾你醒醒?苏瑾?”安绍芸极力喊着苏瑾。
苏瑾低低的嘤咛一声,费力的睁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安绍芸焦灼难安的眼神,“苏瑾?快起来!再不起来,你们都得死!苏瑾,你听清楚我说的话没有?”
“安小姐?”苏瑾的身子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见苏瑾恢复了几分清醒,安绍芸忙不迭搀起她,将她拽离床榻,离开洛谦的身边。
苏瑾脚下一软,当即跌坐在地上。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觉得好困?没有一点气力。”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安绍芸冷然看着虚弱到极点的苏瑾。
这迷药的药性太强,苏瑾一时间无法恢复过来。
安绍芸太了解花颜,她知道按照花颜的性子,此刻必定是去找安绍卿了,如果被安绍卿看到苏瑾与洛谦在一起,洛谦一定会死。
当日,安绍卿能断他一条腿,如今也不会在乎要了洛谦的命。
苏瑾的生死,安绍芸一点都不在乎,但如果伤害了洛谦,她是万万不肯的。
“我、我怎么了?”苏瑾强迫自己清醒。
回头看到床榻上衣衫不整的洛谦,苏瑾的脑子突然炸开!跌跌撞撞的起身,苏瑾一下子扑到床沿,“谦哥哥、谦哥哥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身上有些寒凉,苏瑾低眉去看自身。衣衫不整,香肩半露。她抬头去看安绍芸愤怒的表情,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傻子也该知道,这副状况意味着什么。
“他没事,你们都中了迷药。”安绍芸冷眸,“你快走吧,兴许过一会我哥就会过来,到时候你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若身死倒也罢了,如果连累洛公子,你便是百死难赎其罪!”
一提起安绍卿,苏瑾整颗心都乱了,安绍卿会来?谦哥哥分明好好的,定是有人假借洛谦的名义,引自己来此。且不管洛谦为何会来这里,她所能肯定,便是……此乃圈套无疑。
这圈套,险些就让苏瑾和洛谦身败名裂。
捉贼拿赃,捉奸在床,凭着安绍卿的性子,他们两个必死无疑。
苏瑾脊背寒凉,拼力起身,苏瑾推搡着床榻上的洛谦,“谦哥哥?谦哥哥你快醒醒?谦哥哥……”
“别喊了,他不会醒的。你先走,这里交给我。”安绍芸望着床榻上安然入眠的男子。俊彦的男子,沉睡安然。
“可是……”苏瑾在犹豫,把洛谦留下来,安全吗?
如果安绍卿赶到,谦哥哥能全身而退吗?可洛谦现如今昏迷着,她浑身无力,哪还有气力搬他走?
“对了,四宝和无双在楼下。”苏瑾撑起身子便往外走。
“别费心了!他们都中了调虎离山,被人引开了。”安绍芸不得不佩服,这次的花颜,做起事来果真缜密了很多。较前两次,这次算是最成功的一次。
当然,安绍芸的出现是个意外,肯定不在花颜的预料范围之内。
苏瑾顿住脚步,眸中愠怒。
原来她早已被人设计,设计得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安绍芸的出现,也许此刻等待她的是百口莫辩的死亡。
“还不快走?”安绍芸冷着脸,“叫你走还不走,难道你想死在我哥手里吗?”
苏瑾回眸望着洛谦,只有她走了,洛谦才能安全。
谦哥哥,对不起!
一步一颤,苏瑾扶着墙,撑着沉重的脑袋,走出了华云楼。
房内,安绍芸重新关上房门,坐在床沿静静的望着熟睡中的洛谦。
轻轻的拾起他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她心里是雀跃的,终于可以如此安静与他独处。他不必再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对着她,她也不必担心他会生气。
你知道吗洛谦,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纤细的手,轻轻掠过他的眉心,沿着他笔挺的鼻梁,终于停在他的唇上。
安绍芸起身,犹豫了很久才慢慢的俯身低头。那一刻,她终于能无所顾忌的吻上他的唇,感受到属于他的温度。
洛谦,成全我一次,可好?
城门处,花颜拦下了正欲进城的安绍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安绍卿的脸色已然黑沉到了极限,宛若山雨欲来之态。
“表哥?”花颜低低的喊了一声。
马背上的男子,目光飒冷,大有食人之色。
花颜站在马下,委屈的看着安绍卿,“是真的表哥,我亲眼看见苏瑾跟洛家少爷在一起,两个人还卿卿我我的,不定要做什么苟且之事。”
“他们在哪?”安绍卿一直深信,自己征服了苏瑾。奈何花颜说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他不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便要亲眼看一看,他们所谓的卿卿我我,到底是何种模样。
“华云楼。”花颜心中大喜。
安绍卿一夹马肚,策马扬鞭。
身后,如风凝眉,疑窦丛生的看着欢欢喜喜上马车的花颜。为免出事,如风只能急追安绍卿而去。
无双与四宝追贼追到巷子里,转瞬便没了小贼的身影,当下怔了怔。蓦地,无双大叫一声,“糟糕,小姐要出事?”
四宝顿住,“说什么傻话,苏小姐与我家少爷在一起,能出什么事?难道我家少爷如今成了虎狼之辈,会吃了你家小姐不成?”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跟你家少爷在一起才容易出事。”无双撒腿就往回跑。
哪有人青天白日的抢东西,偏偏还是她这个小丫鬟的物件?
一定是有人盯上了小姐,所以调虎离山。
自打走出侯府大门,无双便觉得有些不妥,隐隐有种不安。如今掉头一想,肯定要出事!小姐与洛少爷无缘无故约在这里,必不是偶然,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小姐就……
无双不敢继续想下去,若是被侯爷知道,天哪……
心头咯噔一声,无双疯似的往华云楼方向跑去。
到底,她还是晚了一步。
安绍卿的身影正巧进入华云楼,无双惊恐的瞪大眸子。尤其见到安绍卿身后紧跟着的花颜,整颗心都凉透了。
坏了坏了,必定是花颜!一定是她!看她笑得这么开心,难不成小姐……
这一刻,不仅无双,便是四宝都目瞪口呆,“是侯爷?”
“怎么办?”无双急得跳脚,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上次侯爷打断了少爷的腿,这次看到少爷跟苏小姐在一起,还不得杀了少爷吗?怎么办?怎么办?”四宝原地打转,“不管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他再碰少爷的。大不了,我跟他拼了。”
语罢,两人鼓起勇气,便往华云楼冲。谁知后门却传来苏瑾虚弱的声音,“无双……”一个趔趄,苏瑾无力的跌跪在地,面色煞白。
“小姐?”无双愕然。
“苏小姐?”四宝半晌没能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
无双又惊又喜,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搀住苏瑾,“小姐你没事?还好还好,谢天谢地!侯爷方才上去,可真是吓死无双。我还以为你与洛少爷会被侯爷……”
“四宝,赶紧上去看看你家少爷,恐怕要、要出事。”苏瑾几乎拼尽全力,头疼得厉害,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
四宝一听,霎时慌了神,二话不说就往楼上冲。
刚到楼梯口,便听见安绍卿一脚踹开房门的声音。一声巨响,宛若晴天霹雳,四宝的身子当即抖了抖。
安绍卿怒气冲冲的走进房间,视线在触及床榻的瞬间,瞬时呆在那里。
不光是安绍卿,就连如风和花颜都愣在当场。
花颜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这……这是、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不是苏瑾?表哥,这不可能!我分明看见苏瑾进来的,分明是苏瑾,怎么会……”
闻言,安绍卿狠狠的转过身子,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那是危险的预兆。
花颜一下子瘫软在地,浑身直哆嗦,“不、不不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为何不是苏瑾?怎么可能不是苏瑾?我看见的就是她,怎么会这样?”
“你在想,为何看见的是苏瑾,而如今躺在这里的是我?”安绍芸从床榻上坐起来,轻轻拢了拢肩头的衣服,适当的遮住粉色肚和兜。青丝垂着,美丽的眸子带着几分恹恹的色彩,好一副睡意惺忪的模样。
身旁,不着寸缕的洛谦,睡得格外安稳。
安绍芸伸手拿起床沿上的衣衫,旁若无人的顾自穿上。
如风敛眸退出房外,关上房门。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安绍卿眸色寒戾。
“我终于做了洛谦的女人。”安绍芸的语气格外平静。
一记响亮的耳光,安绍卿怒不可遏,“为什么要糟践自己?”
“哥哥觉得我是在糟践自己吗?何以我却觉得幸福呢?”安绍芸没有生气,脸上还是那种清清冷冷的表情,“扪心自问,哥哥想过我的感受吗?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你只知道自己的爱,只在乎安东侯府,何时真正替我想过。”
“我不是你的丫鬟,不是你养的狗,我是人,是你的妹妹。我需要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你一次次的令行禁止。我要的是洛谦,是他的心。哥,我们的要的,其实是一样的。”
这是安绍卿第一次看到妹妹的反抗,也是第一次,她的眼底绽放着执着与坚毅。
床榻上一声低吟,洛谦觉得头疼欲裂,脑子里昏昏沉沉得厉害。腿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到底、到底怎么了?
他记得失去意识之前,苏瑾躺在了地上。
眼眸陡然睁开,他惊恐的看着床边上坐着的,衣衫不整的安绍芸,以及边上怒气冲冲的安绍卿。
身上凉凉的,不着寸缕。
心,霎时如坠深渊,冷到极致。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安绍卿冷然走向洛谦,谁知安绍芸快他一步挡在他身前,“你今天敢伤害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冥顽不灵!”安绍卿切齿。
“我心甘情愿!”安绍芸不肯退步。
洛谦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安绍芸回头,笑得有些酸涩,“以后,我便是你的。生是洛家的人,死是洛家的鬼!”
此言一出,洛谦的心狠狠疼了一下,“你说什么?”
安绍芸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我要嫁给你!”
音落,安绍卿与洛谦的面色皆已铁青。
“安绍芸!”安绍卿愤怒的吼出她的名字。
洛谦凝视着安绍芸的脸,她眼里满是执着与无悔。只这一眼,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对苏瑾的好,对苏瑾的爱,对苏瑾永不放弃的执着,换来的是她一去不回的绝情。有那么一刻,洛谦觉得自己是恨着苏瑾的。
“我不允许。”安绍卿口吻森冷。
安绍芸死死盯着安绍卿的脸,目光如刃划过在场的两个男子。
一个冷漠无情,一个似水温柔,一个是她唯一的亲人,一个是她最爱的男子。安绍芸笑得悲凉,“哥,我以为你很清楚,如果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件何等残忍之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安绍卿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凉薄的唇抿起凄寒的弧度。
“哥,我喜欢洛谦,我想跟他在一起。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嫁给他。我知道洛谦不喜欢我,他心里另有其人。”安绍芸扭头去看洛谦微白的面颊,温润如玉的男子,是她毕生所求。
可是今日到了这地步,她也没了退路,“但是我不介意!我不介意他不爱我,不介意他心有所属。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疯了!”安绍卿冷然。
“是,我是疯了,可我愿意为他疯一回。”安绍芸毫不掩饰,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可以遮遮掩掩的,也无需躲避。
她不乞求洛谦的回应,只要他肯娶,她便愿意伴他终身,“就算他以后是个瘸子,就算以后粗茶淡饭,我都不在乎。”
安绍芸深吸一口气跪在安绍卿跟前,湿润了眼眶,“哥,你成全我吧?”
安绍卿望着沉默不语的洛谦,袖中拳头紧握。这是三个人的战争,是他与洛谦的较量。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要了洛谦的女人,却输了自己的妹妹。
所以到了最后,谁都没有赢。
洛谦垂下眉眼,话语低冷,“我不会娶你。”
一言既出,安绍芸愕然转头,死死盯着他冷漠的脸,忽然泪如雨下。
他说,他不想要她?
她苦苦哀求自己的哥哥,期待着成全,却换来洛谦一句,我不会娶你?心,如千刀万剐。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觉得自己就像蝼蚁般轻贱。自己眼巴巴的送上门,人家却弃如敝屣。
可是洛谦,我就是犯贱,就是喜欢你,怎么办?
“你当我们安东侯府人人可欺吗?”安绍卿掐住洛谦的脖颈。
此刻,他是真的要杀了洛谦。
“哥?哥不要!”安绍芸扑上去,一把抱住木然的洛谦,“如果你敢伤他,我必不会苟活。哥,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洛谦痴痴的笑着,有泪无声无息的落下。爱不能自主,恨也无法自由,仿佛他此生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这般荒诞的人生,还有什么是值得眷恋的?
安家大小姐,失身失节,以后还如何做人?可他洛谦呢?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何以眨眼间,苏瑾变成了安绍芸。
小瑾,这是不是你的苦心安排?如果是,我愿意承受。
只要是你给的,我都愿意背负。
安绍卿松开手,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安绍芸对洛谦的心思,他心知肚明,也曾一度想要制止。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再也拦不住安绍芸了。
“你可不可以娶我?”安绍芸压低声音,泪流满面。她以仰望的姿态,盯着洛谦麻木的脸,宛若行乞的乞丐,苦苦等着他的施舍。
“跟我走!”安绍卿拽起安绍芸的胳膊。
“哥!”安绍芸甩开他,冲到窗口,腿已跨出了窗棂。
“不要!”安绍卿心头一紧,“别做傻事。”
安绍芸掩面哭泣,“哥,对不起。我丢了安东侯府的颜面,对不起爹娘。我没脸见任何人,也不想再见任何人。事到如今,我已无路可退。”
洛谦痛楚的合上双眸,他又何尝有退路?
死生虽大,却比不得失节。
安大小姐失贞,不出半日就会满城皆知,到那时别说安东侯府,就连安绍卿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安东侯府苦心维持的颜面,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侯府威严会荡然无存。
每个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每个人都执着于自己的执着,不肯退后一步。
殊不知,三个人的战争,总有人要先走一步。
门外一阵骚动,洛晋华竟然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如风和四宝。乍见安绍芸坐在窗口的样子,洛晋华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小姐?”如风上前。
“站住,别过来!”安绍芸厉声喊着,情绪失控。
床榻上坐着容色平静的洛谦,正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四宝急忙上前帮忙,而后将洛谦搬上车子。
洛谦什么都不说,只是自己转动轮子,朝门口驶去。
“你就不想再说点什么?”安绍卿面无表情。
昂起头,洛谦目光迟滞。
安绍芸痛苦的合起双眸,深吸一口气,到底,她还是输了。身子一晃,直接跳了下去。
“小姐!”如风纵身一跃,刚好落在窗口,伸手扣住了安绍芸的手腕。众人心惊,急忙奔向窗口。
窗下,安绍芸整个人都悬空,唯有如风死死拽着她的手不放。安绍芸面如死灰的抬头,只听见如风微凉的声音,“不要死!”
如风猛的用力,硬是将安绍芸拽回房间。
安绍芸瘫在地上,神情呆滞。
“我娶你。”简短而无力的三个字,倾注了多少心碎与梦的破灭。洛谦低眉笑着,泪如雨下。
安绍卿骤然扭头,却只看见洛谦单薄的背影。
一旁的洛晋华如释重负,好似解决了大难题,继而笑得难掩激动。
四宝怔了怔,他看见洛谦的泪流满面,心下跟着难受。少爷……怕是会心痛而死吧!
洛谦的视线越发模糊不清:小瑾,我完了。
安绍卿抱起安绍芸,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门。洛晋华见状,急忙跟出去。
回廊里,洛谦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楼下的角落里,站着泪流满面的苏瑾。她终于明白,这次是真的永诀。
“侯爷?侯……”还不待洛晋华说什么,安绍卿已经带着安绍芸上了马,策马而去。
“老爷?”管事就在楼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方才安绍芸要跳楼,却是有目共睹之事。所有人都看见了,尽管谁也不敢问。
“也许,事情会有转机。”洛晋华苍白的脸上逐渐浮起一丝喜悦。
管事挑着眉,“老爷,那赈灾粮的事情如何处置?”
洛晋华轻叹一声,面色凝重。
仿佛是被人预先下了套,早在一个月之前官府就已经从辽州城收走了赈灾粮。不知是谁放出的假消息,令他疯似的囤积粮食,将洛府多家店铺的流动资金全部用于购置粮食。
原以为只要粮食出手,便能大赚一笔,谁想自己晚了一步。
这也罢了,大不了卖了粮食也可以赚回本钱。
直到前几日,洛晋华才知道,仓库里收回来的粮食,有半数以上都是以次充好,发霉变质的陈粮。如今。洛家所有的银子都打了水漂。
店面已关闭了好多家,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洛家就会一败涂地。
谁知方才,四宝火急火燎的让人来找他,到了华云楼,洛晋华才知道洛谦与安绍芸被安绍卿捉奸在床。
他心里头寻思着,若是能靠上安东侯府这棵大树,洛家也许能度过这个难关。
“暂时放置一边,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洛晋华冷着脸,“你速速去置办一下,立刻去安东侯府提亲。”
管事吓出一身冷汗,“老爷,可是安大小姐吗?”
“除了她,安东侯府还有第二个安小姐吗?”洛晋华不管什么安大小姐还是安二小姐,只要能保住洛家,就是他的祖奶奶,他将不惜一切。
“可是老爷,少爷好似不喜欢安大小姐,少爷他……”管事还想唠叨几句,却被洛晋华生狠的眼神硬生生逼回肚子里去。
洛晋华目色清冷,“这事……谦儿自己也答应了。你不必管,顾自办好事情便罢。”
管事颔首,“是,我这就去。”
不日,洛家琳琅满目的聘礼就到了安东侯府。极尽奢华,可见洛晋华是多么急于与安东侯府联姻。
因为险些跳楼,安绍芸的精神受了点刺激,回来后喝了一碗安神茶,便一直睡着。
“侯爷真要将小姐嫁出去?”如风蹙眉。
“绍芸的性子你都看见了,她坚持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安绍卿轻叹一声。
安绍芸执着得发狂,他又何尝不是呢?为了自己的信念,不惜伤害任何人,包括自己。
如风垂眸,“洛家的聘礼到了。”
“洛晋华这次可算是下了血本,经过赈灾粮的事情,还能拿出这么多的聘礼,当真是不容易。”安绍卿何尝不知道,洛晋华急于让儿子迎娶安绍芸,自然是出于另一种目的。
洛家快要崩塌,自然要找个靠山挽救。很不幸,安绍卿给洛家下的圈套,如今却要自己来帮洛家收拾残局。也算是因果循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如风的面上带着几分清冷,“到底也是名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洛家在辽州也算是大户人家,根基尚算深厚。
“绍芸现在怎样?”安绍卿沉了容脸。
如风俯首,“从回来到现在,一直睡着。”
长长吐出一口气,安绍卿转身走出院子,朝安绍芸的房间走去。
枫叶早已过了红似火的时间,如今皆已败落,风一吹,枝梢凋零,好一派萧瑟之景。
苏瑾站在败落的枫树下,苦涩的枝干上掉落了今年的最后一片叶子,“深秋枯叶落尽,明年还会重新长出来,可是人心呢?”
她忽然觉得心好疼,是她一手造就了今日的局面。安绍芸很爱洛谦,可是洛谦……
“小姐,分明是安大小姐自己设计的,否则洛少爷怎会被迫娶她。”无双为愤愤不平,洛谦对苏瑾的心,她最为清楚。安绍芸这样插一脚,让无双有些气愤。
“我是侯府夫人,哪里还有资格管谦哥哥的事情。”苏瑾无力的笑了笑,“如此也好,多一个人照顾谦哥哥,我便可以放心走自己的路。”
“可是小姐……”无双还想说点什么,苏瑾却顾自在枫树底下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人这辈子遇见一个自己爱的人,本就不易。安绍芸只是刁蛮了一些,但对谦哥哥,她是认真的。”苏瑾轻叹一声,“等时日久了,谦哥哥会忘了我。”
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引开了无双,也许局面不会这么糟糕。
“是安绍芸救了我,否则就不是喜事,而是丧事。”说到这里,苏瑾的眼底掠过一丝冰冷。
“小姐这是何意?不是安小姐设的局吗,怎么是她救了你?”无双错愕。
苏瑾冷笑,“如果不是安绍芸及时叫醒我,此刻躺在床上被捉住的就是我。你觉得以侯爷的性子,我会有什么下场?”
无双脊背发凉,后怕至极。按照安绍卿的处事,一旦被抓到苏瑾与洛谦有染,必定会杀了苏瑾,而后再杀了老爷!
“不是安小姐,那是谁?”无双觉得这安东侯府如幽冥地府,只怕哪日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苏瑾冷哼。
无双瞪大眼眸,“是她!表……”无双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除了花颜,安东侯府之中,苏瑾想不出还有谁跟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花颜,你想要我的命,有本事尽管来拿。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原本,她以为花颜是吃醋嫉妒,如今才算看清,花颜是真的要她死。
可是花颜忘了,苏瑾出身商贾之家,她父亲是辽州首富,她耳濡目染的就是商场的尔虞我诈。只是以往她被保护得太好,不屑使手段罢了!
花颜,我们走着瞧!
“听说,花颜的精神不太好?”苏瑾眸色一转。
无双急忙点头,“是,我见云香一直都伺候着煎药,还是那个安神汤。”
“安神汤?心思歹毒这病,无药可治。”她不是想嫁给安绍卿吗?那她就成全花颜。
“小姐?”无双一惊,不知苏瑾要做什么。
“无双,还记得那一次我戏弄爹爹,用的什么东西吗?”苏瑾笑得有些冷。
“小姐是指……差点让老爷搬家的那次?”无双咽了咽口水,小姐到底要做什么?这样子笑得邪魅,仿若有种脊背寒凉的感觉。
苏瑾冷笑,“没错。”
无双的眼睛闪亮了一下,“小姐是要对付她?”
“礼尚往来,这次她险些让我死,那我也不能轻饶了她。”苏瑾是心软,但不代表对每个人都心软。那些害她的人,她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花颜,已不是第一次害苏瑾。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苏瑾附在无双的耳边低语一番,无双直点头,须臾才笑道,“无双这就去。”
“快去!”苏瑾含笑,目色温和。
远远的,她看到安绍卿朝这边走来,心下顿住。
他来了?
那她是不是该避开一下,面上泛起微微红晕。奈何脚下却无法移动,仿若生生定在那里,视线死死落在他身上,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安绍卿瞧着苏瑾微红的脸颊,不由的轻笑起来,“要避着我吗?我便如此可怕?”
羽睫微扬,苏瑾只觉得脸上滚烫,笑得有些勉强,“侯爷。”
安绍卿忽然扣住她的腰肢,顺手便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气流就吹在她的耳际,带着几分轻挑,“怎的,这么快就忘了我的话?”
心,咯噔一下,苏瑾觉得身上一热,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朱唇微抿,苏瑾只得轻轻的叫了一声,“绍卿。”
他的吻若雪花般轻盈,落在苏瑾的眉心,“乖!”
只是一个字,却充满了溺和爱。
安绍卿松开她,执起她的手往前走。他的手心很温暖,很厚实,温度透过肌肤直接传递到她的身上。仿若左肩下方的那个位置,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别人。
苏瑾抬眸去看他极是好看的侧脸,俊朗的男子,扬起寻日难见的笑靥。那一刻,她觉得心底暖暖的,不知是不是情动的感觉。以往跟洛谦在一起,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你要带我去哪?”苏瑾忍不住问。
“带你去个地方。”安绍卿直接将苏瑾带出侯府,将她推上马背,顾自坐在她的身后。
如风站在府门口,没有跟上去。他知道,此刻安绍卿不会需要他的保护。眉头微微凝起,这样的安好能延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如今的安绍卿一心扑在苏瑾身上,以至于方才他本该去安绍芸房里的,却半路改变了主意。若这样一辈子也好,他们本该是如此登对的一双璧人。只可惜……
一声轻叹,如风转回府内。
马儿飞快的奔驰,安绍卿坐在苏瑾的身后,厚实的胸膛随时都能作为她的依靠。那一刻,他温热的呼吸拍在她的脸上,却烙在了她的心底,让她永远记住了属于他的温度。
自由的风伴随着年轻的心跳,是彼此不可或缺的见证。
在山脚下一座庄园之外,安绍卿勒住马缰,纵身下马,“下来。”他含笑将手伸给她。
苏瑾怔了一下,再次握住了他的手。他明知她马术精湛,却执意要抱着她下马。
抬头间,气派的庄园,高耸的围墙,朱漆大门上悬着一块牌匾,“梅园”二字清晰夺目。
“这是……”苏瑾震住。
“跟我走。”安绍卿紧握她的手,推门而入。他走得飞快,苏瑾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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