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殷宁笑了，“不知是殿下天真，还是殷宁愚钝。这染尽了铅华的人，两手沾满血污的人。还能返璞归真吗？殿下要殷宁做你的夫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如讲清楚说明白。殷宁也好明白。”
一再被曲解。他也失去了耐性。“你居然这么有自知之明。本宫还真是小看了你。”
“这些都是殿下教奴婢的。奴婢时刻谨记在心。”
“好……”他松了手，放开了她，退开了两步，打量着她，“好，很好……果然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
他拂袖离去，独留她一人只影向着那铺满月华的宫道上走去。
回到丽人阁。管事女官华满月正召集众人训话。
殷宁规规矩矩站在角落。只听见有尖锐的声音响起，“大人，这丽人阁里头都是有头有脸的。你这么说话，也太过分了。”
“嫌话难听，不会自己检点些。前日里，太子妃得了病。你们推得干净。居然让一个刚来的接这差事。”
殷宁听得一头雾水，压低声问了身边人一句。那个人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说你呢。说你给太子妃送去了补品。这不，陛下下旨不得前去探视太子妃嘛。说是这么抓紧，连补品都已经送过去了。”
“这件事过去好几天了。陛下没提就没事了不是吗？”
“你有所不知。昨儿个你不是没回来吗。她当下就发脾气了。抓住了你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已经告知陛下了。明儿个去伺候陛下的时候小心点。”
殷宁真想叫屈。她这不是让人给指使去的。加上又是在陛下生气之前，送过去的。怎么说也不是她的错啊。想必现在楼妃还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突然就不受待见了。
次日一早，殷宁还在外间伺候。只见李天拿了那只白鸽走了过来。
“李公公这是要……”
“赶紧去准备吧。陛下这边我就说你去用早膳了。你快去。不然我可救不了你。”李天神色紧张，虽然讲得轻松，可声音都在发抖。殷宁搁下手中的活计，立马往外跑。
途中遇见了丽人阁的管事，死死扯住了她。听到一半，殷宁实在是着急，推开她就往外跑。不顾她厉声的呵斥。屋漏偏逢连夜雨。半路又遇见了太子的轿辇。她这是要向着昭阳殿而去。遇见他也是情理之中。偏偏他不知着了什么魔障。下轿向着她走来。殷宁自是不敢再跑，生生停住了脚步。
他整了整稍稍有些凌乱的下摆，抬头看她。“这些日子，在太和殿，还顺心吧？”
“有劳太子关心。一切安好。”她抬头望天，朝霞绯红如血。
“好久不曾听你弹琴了，不知今夜是否得闲？”
“回殿下，奴婢职责所在，恐不能……”
“只一会儿。一曲，如何？”他知今时不同往日。她似乎不会再为了那个二殿下，到他的身边来。如果她不来，那么他请她，是不是会来？
“殿下，奴婢……”突然那红色中一只白鸽飞翔而过。她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连忙应了下来。“好，奴婢一定会去。殿下，快些上轿。别误了早朝。”
刘墨胤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见她神色很是慌张。突然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响起。殷宁抬眼看见了白鸽直飞而来。刘墨胤不知其间缘故，伸出了手。那白鸽在半空盘旋了片刻后，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这一下子，殷宁愣了。她本意不过是想将鸽子引到昭阳殿，其余的就让陛下去猜。而这个时候这鸽子就落在了刘墨胤手上。那尾随而来的内侍们，都没有上前。殷宁干笑着看着他。
刘墨胤含笑，就要放飞那只白鸽。殷宁伸手接过，“交给奴婢来处理，殿下快些去吧。”
他笑着，坐回轿。轿帘落下的那一瞬间，她的笑容隐去。抱着那只鸽子，缓步朝着太和殿走去。那些内侍围上前来。“姑娘，你说我们是不是实话实说？”
殷宁叹了口气，不经意地拨弄着那白鸽的羽毛。“如果不实话实话，我们说什么？”
“也是。”一干人等松了口气。至少说出太子殿下来，他们也算是有了交代。
回到太和殿，殷宁便去用早膳。鸽子依旧还搁廊下。等她用过早饭回来的时候，鸽子却不见了。她四处翻找，可就是没人看见。殷宁心想这太和殿监视严密，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
可是陛下已经回来了。她咬咬牙，狠狠心，就不去找了。
“那鸽子呢？找到家了没？”
“回陛下……”有内侍上前将事情一一说清楚。
云主沉思片刻后，望向殷宁，问，“殷宁，真是这么回事？”
“回陛下，千真万确。只是奴婢有一件事不得不说。”殷宁上前盈盈一福身，“奴婢去用过早膳回来的时候长廊下的白鸽就不见了。”
“不见？”云主冷哼一声，“不见得真是时候。让人彻查，这鸽子究竟是怎么不见的。”
殷宁上前拦阻。“陛下且慢。”
“你还有什么要说？”
“无论这鸽子是否是太子殿下的。鸽子只不过是畜生。若是它飞到哪里就是哪里的。对人来说不公平。”
“那么你觉得这皇城之内有信鸽飞舞，这事就不能追究了？”云主抬眼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殷宁稳稳心神，说：“回陛下这鸽子身上什么都没带。就算陛下揪出来了又如何？”
“你和太子相识多久了？在白鸽落下之前，你可是和他说了好久的话。”
殷宁不知内侍回禀的这么仔细，心下着了慌，结结巴巴道：“回……回陛下。半年前太子妃生辰的时候奴婢去献过艺。太子殿下喜欢奴婢的琴声。因此时常唤奴婢去弹琴。说不上相识。”
“恩。”云主应了一声，“下去吧。找到鸽子后，杀了。不必留着。”
殷宁心知她的话还是起了作用的。
这一次，太子殿下在一无所知地情况下被算计，而且一无所知的安然度过。这无中生有的事，让陛下对太子殿下的印象差了许多。如果他再查到太子殿下和王大人有勾结。那么太子殿下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她并不只是要扳倒太子殿下。只是想知道他被逼入绝境之后的反击。
“殷宁……”走到门口被云主唤住。
她缓缓转过身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可知道在决定将你留在身边伺候之时。朕做了什么吗？”
“还请陛下明示。”
“朕不会让危险的人留在身边。关于你的事，朕能查到的都已经查到。你和哪位主子交好，朕心里也有数。只是你记住，跟在朕身边之后，你就不是以前那个你了。你若还是尽心尽力为以前的主子办事。休怪朕不留情面。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不偏袒，朕自会信你。”
“奴婢记下了。”
早知道她的一切都是瞒不过云主的。他想知道，随意去查就知道了。她和二殿下的事，宫里很多人都知道。而她去诱或太子殿下的事，人尽皆知。她哪里想要瞒过。
只是陛下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留她在身边。她不偏袒就能得到宠信。如果她偏袒呢？死吗？
想得多了，头都有些发热。闲来无事，坐在书房前赏花。看见李天匆匆忙忙地跑来。
“李公公怎么了？”
“有头绪了。这太子殿下还真是出人意料。真是个斯文败类。详细的日后再跟你说。我先去回话了。”
一转眼李天就已经跑进了书房。
不多时，云主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李天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
“殷宁，快去请太子殿下。”
殷宁不多问，跑步前去。见到刘墨胤后，两人匆忙往太和殿赶。
她看着他的脸色凝重，便断定墨漓说的是真的。如果他做了，那么承担云主的怒火，也是活该。
“太子殿下，好像是和王大人贩卖人口有关。你见到陛下后，说话前一定要想清楚。”她所能提醒的只有这么多。
刘墨胤看了她一眼，问，“你都已经知道了？”
“李天公公希望我能提醒你一句。所以……都说了。”她低下了头，不想看他。不想看那丑陋的笑容。
他无奈，扯了扯嘴角，“也难怪你不待见我了。明明我知道得一清二楚。还将自己推脱得那么干净。这样的勾当，只要还有点良心，就不会做。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太子殿下言重了。奴婢怎敢瞧不起太子？”她真心觉着气愤，口气不善。刘墨胤便不再说话。殷宁目送他走进书房。不多时，传来了一阵咆哮声。
就算是在书房外，殷宁都能隐约听见训斥声。
李天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手上都是墨汁，手腕处一片红肿。
“怎么了？”殷宁迎上前去，一边问着，一边不停地朝里头张望。
“陛下大发雷霆。动起了手。我自然得上前去劝。哪里想到砚台就这样砸了下来。太子殿下一动不动的，真怕陛下把他打残了。”
“什么？”殷宁倒抽了一口气，冲了进去。李天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眼见着云主手中的剑就要劈下，殷宁嘶喊。“陛下……住手……”
云主侧头看着她，冷冷一瞪。殷宁跑上前去，跪了下来。“陛下息怒。这是怎么了？你是要杀了太子殿下吗？”
刘墨胤扯了她的手，低声问，“你进来做什么？”
“你们都给朕滚开。”
殷宁跪着直起身，咽喉抵住剑尖，护住身后的人。“陛下，殿下纵有千般万般不是。罪不至死。你再生气也千万不要举剑。你这一剑下去，若是太子殿下有个好歹。你是不后悔？”
“殷宁……”看着她无畏地挡在自己身前。剑尖锋利，刺破了她的肌肤，一滴殷红的血渗出。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握住了剑刃，扯向了自己的心口。
云主往后一抽，他往前一拉，剑没入了心口半寸，血流如注。
云主扔了剑，冷声道：“回去，好好想清楚，这笔账怎么算？你要怎么负责？”
刘墨胤不说话，捂着胸口站起身，就往外走去。鲜血滴了一路。殷宁追上前去。“殿下，先去看看御医吧。这伤要及时处理。”
“没事。”他强撑着，挺直腰板走出了太和殿。
殷宁怎么劝，他都不听，情急之下，厉声呵斥。“殿下，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应该做你也已经做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去弥补。你这样折腾自己算什么？”
他一愣，回头看她。“你不是生我气吗？我这龌龊之人，死了不正好？”
殷宁无奈一笑。“殿下做这可怜的姿态给谁看？贩卖人口都敢的你，还不敢承担自己的错误？”
“你真善良。”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词可以形容她。看着别人被贩卖，她愤愤不平。看着罪魁祸首被惩罚，她又心急如焚。该说她善良好，还是心软好。
殷宁一愣。她不知他是从何看出她善良的。
“你是唯一这么说的。我不是善良，只是有些事看不过。”
“你真好心。”他换了个词，却逗笑了自己。殷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个人坐在地上捧着伤口，笑个不停。这样的一个女子，真的好美好。为何刘墨漓不懂得珍惜，竟然双手将她奉上。那么他将她变为己有，是不是不算夺人所爱。
这么一想，心随意动。他伸手揽过她入怀，吻上了她的唇。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他不敢置信地看见她扬起的手。殷宁也吓得脚软，双手撑地，跪在了他的对面。
他愣了片刻，不怒反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跟着本宫，从此将你放在心上如何？”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也许只为了那一个人喜欢不喜欢，高兴不高兴。他也许是真的对她上了心。
殷宁微微蹙眉，伸手抚着他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殿下，你发热了。神志不清。赶紧去看御医。”
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渐渐的手滑落，渐渐的睁不开眼，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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