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牌位上没有灰尘。”有打扫的尼姑上前提醒。
殷宁缓缓颔首，道：“我知道。只是日后不能常来拜祭。心里愧疚。”
“姑娘实在是个念旧之人。”
殷宁不再回话，只轻轻地靠在了案上，闭上了眼睛。这一夜，她守在灵前，睡得安详。天亮了，有尼姑上前推醒了她。“姑娘天亮了。”
晃悠悠的醒来，她睁开眼，看见了那尊佛像，闻见了那檀香。
“姑娘睡得真沉。看样子还没全醒呢。”
殷宁揉着眼睛，憨憨一笑。“便是这青灯古佛，安抚人心。这一夜，睡着昏沉沉的，极是安稳。”
“姑娘尽管放心。您捐了我们寺这么多的香油钱。这长生牌我们一定会好好供奉。”
“我自是放心的。”殷宁有意多同她们寒暄了几句，这才启程回宫。
进了内殿，李天正站在御书房前伺候。外头站了一堆的大臣。殷宁压低声问道：“怎么一回事？”
“出事了。王尚书昨夜被人给暗杀了。整个王府鸡犬不留。”
“什么？”殷宁大惊。昨儿个晚上，她的人不过是去过尚书府打劫。可没有伤及性命。“谁人下的手？”
“我哪能知道。”李天抹了一把汗，“我才从里头出来。里边没有人伺候，你去吧。上点心，听个真切。”
殷宁答应着匆忙进了门。端了茶上前换下了那半盏已凉的茶。
“陛下，王尚书府中的账簿已经送来。”
云主接过账簿翻了两页。“让楼胥天的细细看看，揪住紧要的送来。”
殷宁见着有人抬走了那一大堆的账簿。心下猜测这里头肯定记录了不少的王公大臣。这王大人多方奔走，朝中众人大多知道。陛下不愿意亲自去看，而交由他最信任的楼胥天去处理。此间的深意，怕是众人也略知一二。
这厢还闹腾着，突然之间有人来报。
“王大人府上还有一个侍女活着。”
“活着？”云主从一堆册子中探出头来。“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回陛下这侍女还昏迷着。不知何时会醒。”
这边楼胥天一边整理案上的册子，一边随手翻了翻账簿，冷声道：“没用的奴才，没救活做什么要一惊一乍？”
一直沉默站着的秦将军突然沉声道：“王大人一家遭人屠杀。这等残忍的手段。加上又是一夜之间，这样的速度，这样的悄无声息。又是在我云国的朗朗乾坤之下。居然会有这样残忍的事。这事若是传出去。我云国卫士——情何以堪？”
“秦将军不必介怀。谁能知道居然有人会下如此重手。”
“这件事不能传出去。”有些事云主不好明说，楼胥天便代为讲话。众人听在耳里，自然是明白。殷宁垂手立在一边。
李天端着一把剑走上前来。
“这是？”众大臣争着来看，将那染满鲜血的剑，都不由得别过了脸。
云主侧眼一看，紧紧地拧起了眉。“这什么东西？”
李天垂首，恭恭敬敬地开口，“回陛下，这是从废墟中找出了的，唯有这一把剑。其他的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这把剑，有什么说头？”
“请了兵部尚书看过。他说这不是他督造的。没有这样款式的。”
“命人去查。”
李天端着剑绕到后堂。殷宁一眼瞥过。心下一惊，险些叫出声。这不是她的剑吗？她扔在了那废墟之上。不料竟会被人捡来。剑倒是没有问题的。就算不是兵部督造，这云国小剑坊那么多。要查也不容易。只是这剑的款式特殊，是专门为封国冷相打造的。这云国统共也没剩下几把来。而在冷相国那里，这种剑随处可见。
若是查起来，终究是件麻烦事。
这边御书房里人来人往。殷宁越听越觉着这事情玄乎。这杀的鸡犬不留又是为何？不会是太子，也不可能是二殿下。若是为钱财，她都已经劫掠一空……想至此，殷宁心下一动。若是那人为财，到最后发觉有人先到。因此才下次杀手，也不一定。
那究竟会是谁？
这一日，直到了午膳时分。云主都腾不出身来用午膳。殷宁是一夜睡不安稳，整个人头晕脑胀的。寻了机会出来，在后殿寻了个地方，就睡下了。半醒半睡见听见有人声。她翻身坐起，竖起耳朵听。只觉得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她听见有人敲门。起身开了门，是相熟的宫女。
“殷宁，二殿下找你。”
“殿下现在何处？”
“在水榭。”
殷宁顾不及整理一头乱发，匆忙跑了去。只看见他们两个斜靠在美人靠上，漫不经心地喂着鱼。
“给二殿下，五殿下请安。”
“你，昨夜没睡好吗？”刘子云见她眼下一片乌黑关切地问道。
殷宁笑着摇头。“没事。殿下来了为何不去御书房。想必此时此刻，大人们都散去了。陛下找你们肯定是有事商量。”
刘墨漓站起身，朝她走来。
“这次的事你知道多少？”
“奴婢昨夜出宫了。回来才听说的。”
“出宫做什么？”
殷宁低头，神色有些凄楚，伤感。“给锦儿师傅立个长生牌。”
“如此。那依你之见，父皇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王大人枉死，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我想陛下肯定不会再去追究。人都已经死了，全族人都死绝了。还有什么好追究。陛下现在肯定会着急找出是谁下的毒手，是何目的。”
“这件事真有些蹊跷。太子不可能笨到这个时候命人去干蠢事。”
“殿下，奴婢有件事，不得不问。”她抬起了头，看着他。不用说出口，他也知道她想问什么，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是本宫做的。你真以为本宫吃饱了撑的，去干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不是殿下就好。”她长出了一口气。如果是他做的。终究是会被查到的。
殷宁带着两人到了御书房前，没有跟进去。
她在门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殿下……”殷宁迎上前去。刘墨漓抓起她的手。“跟我来。”
一路跟着出了太和殿。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该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和太子有干系了？”
“我？没有。”她抽手，退开了一步，“我与太子所有的干系，都是二殿下您一手促成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她误会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一次比一次伤人。体谅她也同样难受，忍下怒火心平气和地开口道：“你以为我为何要问你？是父皇说你和太子殿下可能牵扯不清。让我去查查你和他究竟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陛下他……真这么说？”为何？殷宁不明白。陛下乃是一国之君，为何要提醒二殿下来查她？究竟她做了什么事，让陛下有此疑心。她原来处在这么危险的位置却不自知。
“当务之急是你好好想一想究竟哪里让他怀疑了。你知不知道，父皇的怀疑，会要了我们的命。”他双手扣住她的双肩。因为急切，下手不知轻重。
忍着痛，瞪着他，神色淡漠。“既然如此，殿下又为何要告诉奴婢？只管查就好了。无需告诉奴婢。陛下提醒殿下的事，就这样摊开来告诉奴婢。不怕被陛下知道？”
“现在不是和本宫置气的时候。好好想想！”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奴婢真的不知道。”
“殷宁，你听好了。暂时留在太和殿，什么事都不要做。听清楚没有？本宫不需要你帮忙。你顾好自己。”
原本不过是要她小心。可在她听来，却不是这个意思。她一把甩了他的手，又退开两步。“二殿下尽管放心。奴婢不会连累你的。”
“与此无关，你一定要记清楚，这个时候你不能轻举妄动。父皇多疑。你务必要谨言慎行。”
殷宁有些不耐烦了，冷声问道：“不是王大人的事吗？为何好端端地扯到了奴婢？”
“这件事可能真的是太子做的。虽然这只是父皇的猜测。”
“所以和太子有关的人都要查？”他这么一说，殷宁倒是有些明白了。昨天她才去看过太子。
“对。在你来太和殿之间，我就说过你不必再去昭阳殿。离得越远越好，为何你不听？”
“殿下以为奴婢有说不的权利？”她微微抬起了下颚，忍下所有的不甘，平静地看着他。“在殿下面前不能说不的奴婢，在太子殿下面前，也是一样的。”
“你……”他一时语塞。
“不过奴婢要恭喜二殿下了，陛下将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理。倚重之心，可见一斑。”
“本宫不需要你的恭喜。你好自为知。”
他甩袖，转身走。虽然知道废奴之后，身为女官的她，与以前不同了。却未曾想过，他的话她竟一点也听不进去了。如果执意这么走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撞得头破血流。也好，撞得头破血流了，她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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