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诱-084 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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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未亮的时候,她又跑去昭阳殿。在楼妃还没梳妆打扮的时候,她就闯了进去。只问琴姬现在何处。楼妃又气又急,怒火攻心。

    “滚出去。真是成何体统——”

    一声咆哮。有宫女山前将殷宁扯到了外间。

    “姑娘,你怎么能这样闯进来呢?”

    “我只是想问个明白。”殷宁也没有解释,死气沉沉的样子。那宫女急道:“姑娘你说的那个琴姬是不是二殿下宫里的侍妾。伤了叶良娣的那个?”

    “自然是她。”

    “她已经被拉去乱葬岗了。”那宫女说起来还一样嫌恶,“我跟着去的。”

    殷宁闻言,扯着她就往外走。

    乱葬岗。放眼望去是荒凉的土丘,连绵不绝。她站在那里,风吹起她紫色的长袍。凌乱的长发在风中招摇。她站在那里,期望可以找到她。可是乱葬岗太大。大到她根本就找不到。还有那腐烂的,未曾腐烂的尸体的味道。那漫天飞舞的白纸。

    她站在那里,触目皆是荒凉。那宫人指了指一个方向。“就在那里不远处。姑娘不会是要去看看吧?”

    “自然不是。”殷宁垂眸,眼神有些闪烁。

    “那姑娘这么一大早扯着我离开。要是楼妃娘娘计较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这会儿都正午了,我回去都要日暮了。姑娘也快些回去吧。好端端地来这么远的地方。又跑了半天,累死了。”那宫女忍不住抱怨。

    殷宁沉默看着她指的方向。“我知道,你先回吧。楼妃那里,我会去好好地认错的。”

    那宫女看在拿了不少银子的份上,也没有多说,匆忙离去。殷宁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做了个记号。决定夜色人静之时再来。人已经死了,把她的尸首带回家去也是好的。听说她是从雪国被拐来的。落叶也要归根。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揪着难受,愣愣地抬头看着天空。不知怎么回得太和殿。云主正在批折子。堆积了两天的朝政。这一天都没得歇。

    “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纵然是陛下没有过问。可是你作为一个伺候陛下的女官。整日里不见人影,别人会怎么想,你都没想过的啊?”李天忍不住数落了她几句。殷宁低下了头。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她轻声回答。两人都在外间,那里头云主的喊声传来。李天端着茶匆忙走了进去。“陛下,茶来了,还有些烫。”

    李天搁下茶盏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殷宁。

    “发生什么事了?今天一天是去哪儿了?”

    原本以为云主不会问。殷宁压根没有想过怎么回答。一世情急说了实话。“二殿下宫中的琴姬被处决了。扔在了乱葬岗。奴婢过去看看,事情是不是真的。”

    “你去看了?真的假的?”

    “人已逝,还有真假之分吗?”殷宁不答反问。被李天推了一把,她改口道:“奴婢的意思是千真万确。”

    “无论如何,事情解决了就可以了。你就不必去过问这件事。这些人斗个你死我活,都与你无关。”云主头也不抬,看不清究竟是怎样的神色。殷宁也不敢仔细去看。没听出他不悦便也没有太担心。

    “奴婢记下了。”

    “对了今日有一件事要你去查一下。这段时间,京城似乎不太平。”

    “陛下所谓不太平,是指的什么不太平?”

    “朕的密探来报这段时间京城里有人肆无忌惮地劫掠。”

    “陛下是要奴婢怎么做?查到了之后呢?”殷宁微微挑起了眉。云主虽则身处高墙重围之中,可是他似乎是无所不知的。也许这就是皇帝的绝对权力,她不能相信。甚至有一种所有人都在他掌控之中的感觉。

    “这些人留不得。无论是怎么处置,以后不准再出现类似的事。引得民心混乱。天子脚下,胆敢如此放肆。”

    “陛下所言甚是。”殷宁嘴上说的恭恭敬敬。心里却在想着,今夜出宫皇后的事就可以处理了。她正愁着没有机会出宫。

    很快便到了日暮,殷宁向李天要了几个人去乱葬岗找人。她自己便向着剑坊而去。她要查的事,飞舞阁的人如果不知道便再没有别人知道了。所以她也不用去查,便等着消息就好。

    她坐下喝茶,青色将这段日子永盛剑坊和封国的交易来往一一解释清楚。

    “青师傅,除了锻造兵器。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你问!”青色知道她无意查看什么账簿,便合上了本子,专心地看着她。殷宁抬眼看着一旁的剑。“还记得上次我拿的把剑吗?我扔在了王尚书他家。差一点是要暴露的,只是那剑多是封国人买了去,所以云主也没有继续查下去。只当是王大人罪有应得了解了此案的。今日这些剑,又是给谁的?”

    “这些剑是我们自己的。”

    “是吗?”殷宁站起身抽出了一把剑,拿来细细端详。“出了更加锋利还有什么不一样吗?”

    “姑娘看这剑鞘之后还有一暗格,这剑丢了或被抢之后,还有一把小而薄的剑。别人一时之间想不到,这有两把剑。因此是个好机会反戈。”青色从剑鞘中又抽出了一把剑,薄如蝉翼。

    “真是好剑。”殷宁伸手去拿那把薄剑,惊叹道,“还不到一根指头的重量,真是神了。”

    “姑娘有所不知。我永盛剑坊,这些年来一直苦笑钻研。就是为了造出更好更锋利更实用的剑。也因此需要很多金银。更甚者还需要很多的铁。因此接很多生意也是不得已的。加之我们也需要很多的人。”

    “那么永盛剑坊接不接暗杀的任务?”还记得很早之前,二殿下命令她去执行暗杀任务,最后被人捷足先登。现在想来那些人似乎是劫掠一空的。求财多过求命。

    “应该有过,毕竟有很多钱可以赚。”

    “那么这些人呢?都是哪里招募而来,可靠吗?”

    “门主不必担忧。经过十年,我们剑坊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不会有事。飞舞阁阁主来了,可能有消息了,请进来吗?”青色将那进来通报的小童打发出去后问了一声。

    殷宁点头。

    飞舞阁阁主是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他一身书生妆扮,手上还有一把竹扇,举止很缓慢。

    “门主。”他柔柔一笑,“小生信苏名生。很好记吧?”

    “苏先生说笑。请坐。”

    “门主所问之事有结果了。这些闹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虎堂的人。”

    “白虎门已经被我给一锅端了。怎么可能还会出来祸害?”

    “姑娘这就不懂了。白虎门的人你能一下子清理干净吗?”

    殷宁摇头,微微拧起了眉。“这些人如果犯事,官府抓了就是了。干嘛不抓?”

    “没人愿意理他们。再说白虎门大部分人关在天牢和太子殿下有牵扯。与二殿下也关系匪浅。谁愿意趟这趟浑水。所以谁都不理。他们可能抢掠够了,会离开京城的。”

    殷宁思索了良久,摇了摇头。“已经很久了。他们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则干嘛在京城逗留?”

    “这还真不知道。”

    “这里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否则……”否则云主也不会让她查。不然这些乌合之众有什么好在乎的。这么一想,她的神色便不太好。青色站起身,将手上的剑放回了架上。殷宁看了他一眼,转头盯着苏生。“苏先生,你实话告诉我一句。我们剑坊是不是有很多剑客?”

    “很多。”苏生毫不避讳。青色回过身来,看着两人。

    “有多少?”她很想知道,一直都没问,怕忘了。苏生想了想道:“散落各处的都加起来,可能有两万不止。”

    “这么多?”殷宁吓了一大跳。“你们养着这么多人,不会是好玩吧?”

    “自然不是。上一次,楼大人已经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门主你所要做的事是什么。你清楚吗?”

    “现在我有些明白了。”殷宁垂下了头。“永盛剑坊交托给我,你们真的放心吗?”

    “没办法。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子。没有你,我们也不知道为何要走下去。我们都是一样的,彼此需要。”苏生嬉笑着,看似漫不经心的,确确实实满是伤感。

    殷宁深吸了口气,笑道:“我会努力的。杀了云主,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不求封侯拜相。只求不要辜负了这一群剑客,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苏生抚掌大笑。殷宁也不由一笑。“先生的意思,殷宁了然了。”

    “那么我就先去了,姑娘所担心的事也不是不可能。我这就去看看,免得措手不及。”

    “有劳!”殷宁站起身,送他。被他阻止。

    看着他离去,殷宁问青色。“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此生竟然有你们这么多生死之交?”

    “他有一个博爱的心。有他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好像能明白能想象。”

    “门主就不要想太多了。有很多事,你渐渐地会懂的。就像你初来乍到之时与现在才不过半年。你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事,你已经能决断了。你不必担心,青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

    “谢谢!”殷宁回答,无力地趴在了桌案上。“还有一件事,我让李天将那琴姬的尸首运出了乱葬岗。不多时就要到飞舞阁。那个人,还在吗?”

    “哪个人?”青色听得一头雾水,最后才知道原来她说的是上次从王尚书府上解救的那个少年。

    “你是说白箫呀,他最近在练剑。很用功,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也没拦着。你要见他?”

    “恩!”她点头,无比的沉重。李天来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一个柔弱的女子却能引领群雄。也许有的人出生就是尊贵的。没有受过苦。他这么猜测眼前的她。殷宁自然是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他可怜,眸光中也不由得满是可怜。

    白箫看了她一眼之后,极度压抑地别开了眼。“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跟我去一个地方。”她站起身。青色将披风递给了她。殷宁接过往外走。李天没有犹豫跟上前去。马车在飞舞阁前缓缓停下。

    她下了马车,苏生站在门口亲自迎接。

    才见过他,又要麻烦到他。殷宁有些不自在地开口。“苏先生,有劳。”

    苏生爽快一笑,将她领进了门。一直到了后院。走过那扇上了锁的门,殷宁就看见了那停在院子里的一口棺材。

    “你这人送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我找不到棺材,随意去取了一口来的。”

    “无论如何,多谢了。”殷宁满是歉疚。苏生淡然一笑,“举手之劳。这人是谁?朋友?”

    “算是。”

    “如果不是朋友,冒这么大的险把她弄出来,不是太不合算了。”苏生没有留意到她身后的少年。白箫看看那口棺材又看看殷宁。心跳骤然间加快。他两腿打颤,颤抖着走到棺材前,向里头看去。

    “抱歉。最终还是没能让你们见上一面。”

    “是谁?是谁害死了她?”

    沉默了良久,殷宁开口道:“是我。”

    “你……”他回过身来,看着她,摇了摇头,“不会。如果是你,你还带她回来做什么?你就算一辈子不告诉我,至少我会好过一点。”

    他说这话,苍白的脸上泪水满布。

    “人,总要学会去面对。她走得太突然,我没有替她想得周全,是我对不住她。”殷宁说着低下了头。白箫摇了摇头。“我一早知道,她这一去是不能回来了。可我总以为,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

    “我不想瞒你。她昨日才死。我今日就带她回来。你若是想要带着她回家乡,也能了却一桩心愿。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白箫哽咽难言,只挤出了两个字。“多谢!”

    棺材已经停了许久。白箫决定将她葬在云国。因为他说雪国早已经没有家人了。回去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殷宁便要苏生帮忙。从挖土到下葬不过一个时辰。殷宁站在那里看着,白箫愣愣看着那棺材被土掩埋。他蹲在坟前,失声痛哭。

    殷宁默默注视着他。那切肤之痛,她懂。所以不舍,所以内疚。如果当初,她不那么自信,多考虑一些。也不至于让她落得这个下场。

    二殿下干脆地给了交代。太子殿下顺水推舟地解决了这件事。牺牲琴姬一个人能解决这件事。他们根本就不会多考虑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白箫站起了身。眼睛通红,却是没再落泪。殷宁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门主,时间紧急只能草草掩埋。也不能立碑,怕惊动别人。只能是让她入土为安。”苏生有些抱歉地开口。

    白箫淡淡开口,“足够了。这草草一生,魂归处,能找到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苏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节哀!”

    殷宁踟蹰了许久,上前站到了他身边,问道:“从今而后你有什么打算?你已经不需要等人了。”

    “我也不知道。一个人去哪里,有什么关系。”

    “如果无处可去,就留在剑坊。活下去,替你的姐姐和你自己。好好活着。”

    “恩!”他轻轻颔首。殷宁深吸了口气,“苏先生,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他就拜托你了。”

    “门主……”白箫轻声开口,“我能跟着你吗?”

    “什么?”殷宁侧首看他。他神情严肃,“我想要跟着你,闯出一番事业来。也不枉这一生。我独自一人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担心。”

    殷宁扑哧一笑。“跟着我是不可能搞出一番事业的。如果有心,跟着苏先生吧。他会教你的。”

    “为何不让我跟着你?”白箫紧迫盯人,不让她躲。殷宁淡然一笑,“如果真心想要跟着我。首先要学会很多东西。跟着苏先生好好的做事。直到有朝一日,可堪重用。”

    “一言为定!”

    闻言,殷宁含笑点头。

    这是天已经蒙蒙亮。殷宁策马回皇城。清晨下起了小雨。她撑着伞缓步走在清晨的宫道上。也许是因为陛下的默许,她在这宫里可谓是来去自由。

    她昨日里闯进昭阳殿一事,自然是没能瞒过任何人。人都在她背后议论纷纷。以为她是找楼妃挑衅。她也没当一回事。不料,这一日她才回了太和殿,还没来得及和陛下说话。楼妃派人直接到御前来请。

    这样一来,云主也纳闷发生了什么事。殷宁害怕被猜疑,将自己去乱葬岗一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云主看着她,微微蹙起了眉。“你去就去了,至于闯进人家的寝宫吗?你真以为自己是朕的女官可以为所欲为?”

    殷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明鉴。奴婢绝没有此意。奴婢只是担心人真的已经被杀。抱着一线的期望,希望那个人还没死,可以救她一命。”

    “你认识那个女人?”云主甚至连琴姬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只是这么问。殷宁一笑,无限苦涩。“奴婢只是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命如草芥,希望能保她一命。”

    云主从文案中抬起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冷声道:“在这里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不值得同情。收起你的同情心,以后不准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去楼妃那里,就说是朕要你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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